他的手指按在头上的力道恰到好处的舒服,左沐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辛苦他们了。”她慢慢梳理头绪,突然猛地起身握住了白浅乐的手腕,急声道:“我睡了三天三夜?”
白浅乐被她手上的力道握得生疼,眉毛不自觉的蹙起,点了点头。
左沐清飞快地翻身下床,迅速地穿衣洗漱。
白浅乐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要去……”
“哪里也不准去。”箫魅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左沐清往腰间挂剑的动作顿了顿。
她回头看过去,箫魅端着食盘站在门口,桃花眼里怒气冲冲。楚若谦和凤栖梧也倚在门边看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神色。虽然很为哥哥担心,但是他们面上的风尘和眉宇间的疲累看得她心疼不已。
“我只是……”左沐清犹豫开口。
“想去救左新河。”楚若谦接口道。
“若谦,魅,栖梧,哥哥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去救他。”
“我们有说不让你去吗?”箫魅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慢慢往碗里盛粥。
凤栖梧也慢慢走过来,手指灵巧地解着她的衣服,左沐清大惊,慌忙按住他的手,脸上浮起一抹羞赧,眼神慌乱地扫过其他三个男人,嗫嚅:“栖梧,大白天……这么多人……”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凤栖梧凤眸瞪了她一眼,又把解开的扣子系上。左沐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急的记错了扣子。一时,脸上有些发烧。
凤栖梧系完扣子,便坐到了桌边,接过箫魅递来的粥小心的啜着。
若谦这才慢悠悠迈着优雅的步子踱进来,左沐清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他星眸闪着流光,似笑非笑地一步步向她走来。
“若谦,我……”
楚若谦将她按在铜镜前,声音柔和,像三月春风:“再怎么着急,头发也得梳好啊。”左沐清愣愣地从铜镜里看着他动作优雅地顺着自己的发,然后轻轻挽起,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便在他灵巧的手指间诞生了。
“完事了吗?过来喝粥吧。”箫魅招呼楚若谦入座,顺便向站在墙角一直被忽略的白浅乐也招了招手,眼神一个都没施舍到她身上。左沐清顿时有些疑惑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也饿了。
她突然笑了,她想刚才自己的举动怕是真的伤了他们的心。这么多年靠自己靠习惯了,倒是忘了自己的这些丈夫每个都很能耐。他们自然知道哥哥对自己的重要性,如今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喝粥,证明哥哥没有危险。
“我也饿了。”左沐清舔着脸凑过去。围在桌边的男子都是自己的,而且公子各个都倾城,放下心来,闲下心来的左沐清生出一抹自豪感。
白浅乐面上一喜,拿过旁边的空碗要给她添粥。箫魅一把夺过来,扔在桌上,没好气地道:“她没长手吗?”
左沐清嘿嘿陪着笑,拿过碗为自己添了一碗,讨好地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唉,主子真没面子。”得知主子醒过来便赶过来的墨涵望着屋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左沐清满脸谄媚的笑意,摇摇头对着站在另一边的落白道。
银熙却盯着那围坐在一起吃饭的美男,嘿嘿一笑道:“小七和墨雅的赌局,快是时候开盘了。”她眼睛眯得似乎已经抱了满怀的金砖了。
落白冷声道:“你不如杀了她。”言罢,转身离去。
银熙和墨涵摸了摸鼻子,似乎从墨雅手里拿到钱比杀了她都难,一时也恹恹地跟在落白身后离开了。
第118章 河情深如海
饭后,箫魅端着餐盒出去了,栖梧拉着白浅乐说去学习音律,剩下楚若谦敲着桌子,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左沐清赶紧讨好地凑上前,“若谦,我想慕若了。”
楚若谦似乎看够了她的糗样,从袖中拿出两封信递给了她,“玄部最新的消息。”
左沐清接过第一封,打开来看。原来左凤羽自那日黑衣人被杀,她一时溃兵欲逃至和庄老巢。运气不好的正赶上星楚援兵,得益于若谦将死士的弱点及时通知了援军,再一次狠狠地打击了左凤羽。不过左凤羽到底狡猾,带着不到百人还是秘密逃回了和庄。如今龟缩在和庄不出来。
和庄?左沐清手指敲着桌面,那个地方地形复杂,若谦和魅都对那个地方有一定的了解,居然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没有任何行动,证明那个地方怕是不简单。
“有点棘手啊。”左沐清道。
他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那个和庄很邪门,我和箫魅这几日研究过,有些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左沐清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她果然带走了哥哥,逸灵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哥哥落到左凤羽的手里?看自己救出哥哥以后还让不让他再喊她一声师傅?不过还好,哥哥倒是平安无虞,她松了一口气。
信的最后写着:和庄的布阵图和公子不日都会送到主子面前。
她倒是没辜负自己这么多年的信任。左沐清微微一笑,猛地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楚若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左沐清揉揉脑袋,“头晕。”
“失血过多,不晕才怪。”
“失血?”左沐清顺着话思索,却猛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是初雪的?!她猛地转过身,不理会头上传来的晕眩感,惊喜地望着已经踏入门口的那个思念了很久的身影。
她声音颤抖:“雪儿……”
初雪将托盘放于桌上,将药倒进碗里,说道:“你体内的蛊有些奇怪,它与那批死士体内的蛊有些相似,白公子弹琴引着它到你的手腕,可是割开手腕它根本不出来。我只能让楚公子封了你手臂上的穴道,用银针截住血脉,将它截在小臂处,只有流干了那里的血,它才会不得不爬进碗里的血液里。所以失血太多。”
左沐清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腕缠着一圈纱布。
“雪儿……”
“先喝药吧,补血的。”初雪截住她的话,面色平静地递过一个瓷碗。楚若谦将第二封信置于桌上,笑道:“我去和慕容小姐商量一下明日离开的事情。”
“嗯,楚公子辛苦了,请帮我准备一辆回云宁的马车。”
左沐清一愣,抱着已经喝完的瓷碗看他,“雪儿不跟我回凤佑吗?”
初雪眼皮一下都没抬,接过碗,放进托盘里起身向外走去,似乎他真的只是一个大夫,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除了看病、喝药,再无其他交集。走出门外正好碰到墨涵领着人来找左沐清。
墨涵看到脸色不太好的云初雪,有些奇怪,刚才听说主子醒来不是挺开心的吗?她不由开口问:“云公子,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他强自挂起一抹笑容,却看着那么心酸。
“哦,我带人去找主子。”墨涵不忍再问。
墨涵一进门就看到傻呆呆站在桌边一副神游天外的左沐清。
“主子。”她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墨涵,初雪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因为我失踪了一年,还多了栖梧?还是因为我又受伤了?记得我每次受伤初雪都会生气好几天。”
“主子在这里闷头乱猜不如追上去问一问。”跟墨涵来的男子是凌领导的暗部的成员,暗部大部分都是凌发展起来的,所以绝大多数是男子,男子自然了解男子的心思。
左沐清闻言苦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死于情劫,这辈子每次遇到他们的事情脑袋就会明显变得迟钝,显得手脚无措。
她收起纷乱的思绪,脸上恢复如常的神色,在桌边落座,也伸手示意他们坐下。暗部成员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都是透过凌传到自己这里。所以她还是决定先听听他们有什么事。而且,刚才若谦特意重重地咬了“明天”二字,今日自己还有时间弄清楚初雪生气的缘由。
“你是暗部的成员,为了公子的事情?”
“是!这是逸前辈差属下送来的。”黑衣的男子递过一个大大的包裹。
左沐清接过来打开,是一个硬质的画册和一卷画轴。她不明所以地打开,第一页是在舞剑的自己。第二页是侧卧着喝酒的自己。左沐清嘴角勾起,哥哥的画功一如既往的好啊。第三页是正在爬窗而进的自己。第四页是睡着后皱眉的自己。第五页……慢慢一本画册居然都是自己,各个时候,各种动作,这完全就是一本左沐清生活纪实嘛。
她放下画册,拿过那卷画轴,是夙愿!哥哥生日那天,自己送给他的。他居然还保存的这么好!卷轴中自己的容貌似乎有些模糊,应该是经常有人摩挲的关系。
看着画册,看着卷轴,左沐清胸中跳起一抹悸动,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似乎有些不明白。
“哥哥为什么会在左凤羽手中?”
男子开口道:“九路堂的祝瀞一年前来庄里为父亲的寿辰求画,对公子一见钟情。自那以后多次上山提亲。那日,前辈又跟公子提过之后,公子就不见了。”
左沐清猛地望向他,眼睛死死锁着他,心中却是暗潮汹涌,她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为什么每次听到有人向哥哥提亲她都这么的不舒服。
“这件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是公子要我们不要说。”
迎着她阴沉的目光,男子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逸前辈说了,公子二十三岁了,已经过了嫁人最好的年纪。”
左沐清一愣,该死,她居然一直忽略哥哥比自己大三岁的事实。可是,若是哥哥不嫁人……她猛地怔住,她居然感到欣喜,该死的欣喜。
“逸前辈还说了……”男子缩缩脖子,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
左沐清低吼一声:“说!”
“逸前辈说,让属下踹您两脚。”男子苦着脸道。
“为何?”左沐清莫名其妙。
“要属下打醒你这个误人年华的负心女。”
“我?”左沐清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到他点头,重复道:“负心女?”
男子再次点头,随后有些诚恳地说道:“公子出事,您每次都心急如焚,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在他面前。主子,其实您自己心里清楚您对公子到底什么心思。我们这些外人看得都明白。您何苦苦了自己,也苦了公子。我们负责守护公子的安危,看得很清楚,公子是多在乎您。每日里弹琴、画画无不是在想着您,念着您。您失踪的消息我们瞒着没敢告诉公子,可是不知是公子太聪明还是和您心有灵犀。突然有一天,他问我您是不是出事了。我没办法,只得把您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还说楚堂主已经派人去找了,银月宫和四国都派人去找了,让他放心。可是,那段时间公子吃不好睡不着,偶尔睡着了还喊着主子的名字,瘦的风吹都能倒。主子,公子的全世界只是一个您而已。”
左沐清觉得很痛,从心底某个角落窜出来的疼痛迅速地通过每根血管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这该死的也疼得太过分了。她攥紧了自己的胸口,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哥哥差点嫁给默默的时候,自己的慌乱和默默的不安。默默的话似乎也在耳边,原来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在自己心里很久了。只是自己陷在亲情里走不出来,不肯承认那种不舍和嫉妒是源于不伦的兄妹恋,而把它归结于自己对于温暖和亲情的渴望。
是啊,现在的哥哥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自己居然忽视他这么久。是他在黑暗痛苦的儿少世代给了自己唯一的温暖和怀抱。误以为爹爹死后,是他让自己知道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怀念着爹爹。
可是,自己怎么忍心让他孤独这么多年?当初多次跟他提过要带他走,如今人被自己带出来了,可是自己给他的又是什么?孤身一人,孤独,寂寞和无望!还记得当初自己在感情中徘徊不定的时候,箫魅说过男子的韶华易逝,初雪也说过别让他等得容颜迟暮。可是,如今自己怎么会舍得让哥哥在最灿烂的年纪靠着这些画一日日苦捱?
是啊,自己早就知道了哥哥的心思吧。哥哥生日的那个夜晚,他弹的那首《共效于飞》,凤凰于歌,共效于飞,双宿双飞之意。奈何自己一直逃避着去想明白,如今不知会不会太晚?
左沐清右手捂住眼睛,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闷声问道:“师傅还有说些什么吗?”
“逸前辈的话没了,但是属下还想说几句。”男子看着主子的脸上没有不耐和拒绝,便欣然开口:“主子,有的时候不是唯一的遗憾在不能在一起面前是一文不值的。您此生已经给不了任何人唯一,为何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情,不要让大家都辛苦。”
他一针见血地说中了自己的心声,她虽然没说过什么,这确实是她最大的不安。他们都太优秀,太骄傲,让她总觉得不安和愧疚。
“哥哥平日里有说起过我或者对我的心思吗?”左沐清声音有些嘶哑,语带着隐约的哽咽。
“公子的心太大了,他是您身边这么多男子当中唯一一个以您的喜怒哀乐作为自己心情的人。您成亲,他含笑祝福。误以为楚堂主去世,您悲痛,公子也暗地垂泪。箫公子身中剧毒,您陪着去北疆,他没日没夜的跪在佛前祷告,祈祷你们都无恙。您回来了,带着凤公子回来了,他开心地念叨回来就好。明明眼中落满了寂寞,看到您的时候却是满满的祝福。”
左沐清只靠右手已经捂不住那奔涌出的眼泪了,大颗的眼泪顺着手缝滴在桌上,似一朵朵水花在桌上盛开。她忍不住趴在桌上,哑着嗓子嘶哑着:“哥哥,哥哥……”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
第119章 恩怨终消散
左新河到底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左凤羽倒是不忍心囚禁起来,只是把他锁在一处空院子里,每日差人送饭。若不是当日在丘山下偶然遇到了失魂落魄的他,她几乎要遗忘这个这个孩子了。想到过往种种,一时心软,便带在了身边。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是她谈判的筹码。那封信清儿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大公子,您吃一点吧。”左广轻轻对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左新河道。
“我要见你们主子。”左新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固执。
“那您先吃点东西。”左广坚持将手里盛好的粟米粥递给他。见左新河皱着眉,仍旧一副我不吃的样子。左广凑到他耳边轻语:“公子不心疼自己,搁不住有人会心疼死,还是吃一些吧,等会赶路就不会太难受了。”
左新河听完自嘲一笑,道:“她会心疼我,养了我十几年不过是为了……”他说到这里蓦然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左广,不确定地问道:“你说心疼?赶路?难道是……”他顿住,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左广点点头,“你应该知道主子为了你会做到什么地步。午夜时分,我会带公子出去。一路上可能不会太轻松,所以这粥……”左广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粥。
“还不快给我。”左新河一把抢过碗,几口就喝完了。左广微微一笑,收拾碗筷离开了。
左沐清一直认为自己是属于夜晚的,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双纯似黑夜的眸子,而是这样的时刻,她可以收起脸上装到麻木的伪装,任恨意和不屑展现在脸上,无须顾忌。
“清儿,娘这几年可没少挂念你,如今终于得见了,得好好喝上一杯庆祝才好。左奈还不给三小姐倒酒。”左凤羽笑容可掬,看在左沐清眼里却是虚伪的刺眼。
左沐清不客气地接过酒杯在手里把玩,脸上却是一副随意慵懒,“左家主说笑了,认识您的人都知道,贵府上可只有两位千金,可不曾听说过什么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