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宫离佛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柱半香便到。
佛堂没有侍卫,也没有宫女太监,只有淑太妃陪嫁宫女王嬷嬷。
很厉害的一个角色,武功深不可测,就因有她在淑太妃身边,才让淑太妃可以在后宫安然无事。
进了院子,西门疏站在佛堂外,她没出声,静静地等着,头顶有烈日,香汗淋漓。
跪在佛像下敲着木鱼的淑太妃问道:“她还没走?”
“没有。”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以为在外面站一会儿,公主就会见她,若是这样,其他宫主子不都来公主这里了。
“哪宫的?”淑太妃好颇为好奇,当初温絮那到大的决心,结果只坚持了一天一夜,自己还没打动,她便放弃。
“玉溪宫。”王嬷嬷回答。
只需说玉溪宫,淑太妃便知是谁,自那件事后,甘蕊儿的名声大振,她几乎可以与西门疏并齐。
只是一人是正面,一人是负面,大家对西门疏是崇拜仰望,对甘蕊儿则是同情唾弃。
“进宫为妃。。。。。。很有勇气。”自掘坟墓的勇气,淑太妃继续敲木鱼。“由她去,让自己觉悟,我这条路,不是条捷径。”
欲速则不达,西门疏没有以豁出性命的方式,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她是日出而来,日落而回。
连续四天,每天站在烈日下,身子还是会受损,中暑难免。
第五日,西门疏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准时来到佛堂门口,这四天,淑太妃没有躲避她,而是视而不见,她们不主动理她,西门疏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的热屁股。
淑太妃问道:“几天了?”
“今天是第五天了。”王嬷嬷伸出五根手指。“看样她好像中暑了。”
淑太妃不语,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松懈,感动这个词对皇室中的人来说无疑不是慢性毒药。
皇室中没有人情与怜悯,有得只是无情与私欲。
御书房。
暗卫如实禀报,东方邪听完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居然将心思动到母妃身上,他还真小看了她。
“邪,你不阻止?”站在一旁的胡易问道。
东方邪嘴角噙着邪佞的笑意,平淡的问道:“阻止什么?”
胡易蹙眉,脸色不悦。“淑太妃若是被她感动,先接受了她这个儿媳妇,你让絮儿情何以堪。”
东方邪脸上表情陡然一冷,目光中也扬上了一贯的嗜血的味道。“姑且不说,母妃不会被她感动,即便能,母妃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她也将是下一个西门疏,况且,在母妃心中,西门疏还在人世,除了西门疏,她不会承认任何人是她儿媳妇,若不然,当初我为什么阻止絮儿试图感动母妃。”
胡易沉默良久,忍不住说道:“她毕竟是力风最疼爱的妹妹。”
下一个西门疏,胡易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东方邪的冷血无情,他是见识过,索性他爱絮儿,不然自己还真不放心将絮儿留在他身边。
“我给力风敲过警钟,她若是安安分分,给她一片安宁活到自然死,若是做出一点事,只会加速死亡。”东方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眼中的寒冰似乎都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第六十六章 中暑晕倒
胡易沉默,他心里明白,如果她不是甘力风在乎的妹妹,东方邪早就让她死了几次了,还会让她进宫封妃吗?
西门疏扶着额,头晕眩得厉害,浑身也乏力。
体力透支,意志力不倒,还是可以坚持。
“你信不信,你就是马上倒下,她也不会出来看你一眼。”木夜的声音响起。
西门疏强撑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反驳道:“淑太妃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西门疏心里没底,做了四年的婆媳,她了解淑太妃,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坚持每天来这里站一天,不是为打动淑太妃,而是让她记住自己,让东方邪跟温絮产生危机感。
只要能让东方邪不能高枕无忧,她可以疯狂到以自残为代价。
“无知。”木夜睇睨了她一眼,迈步推开佛堂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西门疏望着那开了又紧闭的门,视线越来越模糊。
没一会儿,木夜走了出来,西门疏望着他,随着他的走动,西门疏看着很多个木夜走近自己,其中还有淑太妃的身影,摇了摇头,头愈加晕眩了,随即眼前一黑,倒地之前木夜接住她。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听见木夜低叱一声。“笨得无可救药。”
是啊!
如果不是笨得无可救药,明知东方邪不爱自己,偏要执着的嫁给他,妄想日久生情,即便不爱,也能接受自己。
只可惜,满心的爱,换来的却是诛心之痛。
西门家被铲除,七月胎儿死于腹中,而自己也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深夜,西门疏慢慢苏醒,睁开眼睛,映入眼里的东西,熟悉而陌生。
坐在桌前的木夜,微抬起那双狭长的凤眸,淡然瞥了床上的西门疏一眼,低缓的嗓音响起。“醒了?”
“这是?”西门疏坐起身,眸中迷茫而惊讶。
“佛堂后院。”木夜端起一旁的茶杯,不咸不淡的喝着茶。
西门疏岂会不知这是佛堂后院,当年这佛堂还是先帝特意为皇太后跟淑太妃建立,她还是晋王妃时,每次进宫,都会来佛堂陪淑太妃。
东方邪还没当帝君时,淑太妃只是偶尔来佛堂念经,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寝宫,东方邪登基后,淑太妃要么不在宫里,即使在宫也不回自己的寝宫,就在这佛堂住。
“我。。。。。。”西门疏想问,淑太妃真被她打动了吗?却不知如何问起。
苦肉计,在皇室太频繁,别说她只是晕倒,就是缺臂膊少腿儿,也没人为你掬一把同情之泪,只会幸灾乐祸。
“你中暑,晕倒了。”木夜故意曲解。
西门疏眉梢微微一扬,看着木夜,浅浅的吸了口气。“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她深知他擅长窥视人心,只需一个眼神,他便洞穿一切。
木夜修长的手指划过杯弦,漫不经心的说道:“今后在宫里,有淑太妃罩着你,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你半句。”
西门疏错愕不已,目光清淡的锁定在木夜身上,像一股从田间拂过的风,带着少许的寒冷。“为什么?”
她并不觉得自己晕倒,淑太妃就妥协,人命诚可贵,对皇室的人来说,人命却如草芥。
“我告诉她,你是西门疏的朋友。”说完,木夜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在提到西门疏时,黑眸夹着一丝深沉的痛和复杂的悲。
☆、第六十七章 机会只有一次
“什么?”西门疏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随即淡定下来,若是这样,那么她在晕倒前看到淑太妃的身影并不是幻觉。
西门疏的朋友,爱屋及乌的确能让淑太妃妥协。
虽说她们只有四年的婆媳缘,四年来,她是真心孝顺淑太妃,当然东方邪是其中缺不了的因素,若淑太妃不是东方邪的母妃,自己不会去孝顺她。
淑太妃对她这儿媳妇也如女儿般疼爱,所以,她们的婆媳关系很和睦。
“很震惊?”木夜扬起嘴角,他以为她除了掩饰在眼底深处的恨意,脸上维持的那份淡漠雷打不动。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西门疏只是好奇,他是如何说服淑太妃,他说自己是西门疏的朋友,淑太妃就深信不疑吗?
太扯了!
西门疏跟甘蕊儿毫无交集,两人的身份又背道而驰,个性又是天壤之别,如何能成为朋友?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我就是西门疏。”西门疏抬手揉搓着眉心,撒一个谎,就要说第二个谎去圆第一个谎,谎言就如雪珠越滚越大,永无止境。
木夜目光倏地冷薄起来,泛出冷削的幽光,微微勾起的嘴角笑非笑,似怒非怒,令人捉摸不透,薄唇开启。“我若告诉她,你是西门疏,她不仅不会罩着你,还会除去你。”
西门疏心一震,掠眸诧异的眼神盯着木夜,随即了然。
西门家被东方邪灭,西门疏又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她能帮东方邪得到帝位,想摧毁他只是时间问题。
而今,她又乔装成甘蕊儿混进后宫,其目的不难想象,儿媳妇与儿子,谁都会选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
西门疏暗忖,木夜的高瞻远瞩真令人咋舌,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若是在自己的国家,不难想象会掀起什么鼓浪。
只可惜,木夜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又非嫡出,质子的身份又成为他的枷锁,多多少少限制了他大展拳脚空间。
“你是她吗?”木夜问道,眯着那双鹰眸,深沉的看着西门疏。
沉思片刻,西门疏不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木夜起身,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西门疏,在她觉得他会对自己做点什么时,木夜递给她一张纸。
西门疏接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惊愕的望着木夜。“你。。。。。。”
“既然是她的朋友,即便不能深透了解她,也要略知一二。”话一落,木夜转身,关门前还不忘提醒。
“机会只有一次,是放弃,还是把握,你自己掂量。”门一关,人已远去。
西门疏手指一紧,她若放弃他的相助,不顺着他给的竿子往上爬,他在淑太妃面前的信任度就是下坡。
“木夜。”西门疏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他执着与东方邪为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
西门疏猛的摇头,摇掉那不实际的想法,起身踱步到烛灯前,将纸烧毁。
她本就是西门疏,这纸对她没用处。
西门疏站在窗下,双手抱胸望着夜色,清冷的瞳眸里流光泛泛,沉淀着一丝凝重,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忧郁复杂的光泽。
第一次发现,借尸还魂的妙处,至少自己不说,没人能查出你的身份。
假冒身份,与真实存在的身份,两个概念。
谁又能想到,甘蕊儿身体里住着西门疏的灵魂,西门疏是身体亡,甘蕊儿是灵魂灭。
☆、第六十八章 这样有资格吧
晨曦,西门疏准备回玉溪,昨夜一夜未归,阿秀肯定都急坏了。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淑太妃端着一脸粥走进来,两人对视,均停下脚步,良久,淑太妃慈爱一笑,来到桌前,将粥放在桌上。“一天一夜未进食,一定很饿吧?”
西门疏回神,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淑太妃,所以说,凡事都要靠关系。
没有婉拒,西门疏转身,落坐在桌前,端起粥优雅的吃了起来。
见她吃完,淑太妃问道:“够吗?”
西门疏点头,淑太妃手伸向西门疏,用锦帕擦了擦她的嘴角。“孩子,疏儿真是你的朋友吗?”
“是。”西门疏没有犹豫,坚定的点头。
木夜为她搭建平台,她没有理由拒绝。
淑太妃手微颤了一下,神情有些激动,木夜告诉她,跟西门疏承认,意义完全不一样。“她还好吧?孩子应该出生了吧?”
“东方邪如此待她,您觉得她会好吗?”淡然的语气冷漠的说道,西门疏清冷的眼神里浮现出阴冷蚀骨的幽光。
淑太妃脸色一黯,双唇颤抖着,紧攥着锦帕。“我想见她。”
“我与她也只有一面之缘。”西门疏淡漠的话语,带着一丝疏离,她对淑太妃说谎了,却没有一点违背良心的谴责。
“你们不是朋友吗?”淑太妃眸中划过一丝精明。
“与其说朋友,不如说是恩人。”西门疏没按照木夜的剧本演下去,却更有说服力,她从来不是木偶,每个动作受人限制。“在破庙。。。。。。她救了我。”
淑太妃眼眸里沉淀着一丝凝重,踌躇良久,才问道:“所以,你进宫为妃,接近邪儿是她的主意。”
西门疏缓缓的站起身,清冷的眸子里流光浅浅。“受人之恩,当舍命相报。”
淑太妃也站起身,说道:“疏儿爱邪儿,即便邪儿灭了相府,她也不会伤害邪儿,若不然,她也不会离开。”
离开?西门疏闭上双眸,心里冷笑,很想告诉淑太妃,东方邪除了灭相府,还对她做了什么残酷的事,足以挥霍光她对他所有的爱。
压抑住那股冲动,西门疏选择缄默。
“疏儿让你进宫的目的?”淑太妃问。
“后位。”为了加强信誉,西门疏脱口而出。
“如果她不离开,后位本就属于她。”淑太妃叹息。
西门疏美眸瞬间浮起杀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传言,西门疏早就被害了,淑太妃信吗?”
淑太妃目光一闪,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门疏眯起叠起层层漩涡的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一种逃避,毁尸灭迹后,她是否就生死不明了。
西门疏想,若是她现在告诉淑太妃,西门疏早就被东方邪害了,估计淑太妃也不会相信她的话,因为她拿不出西门疏的尸体。
淑太妃打量着西门疏,她的话,小夜的话,虽不能叠加起,却找不出疑点。
朋友、恩人,那是各自的理解不同。
即使温絮怀了自己的孙子,也不待见她当上帝后,她相信疏儿识人的眼光,甘蕊儿,她派人调查过她。
她有智慧,虽说是庶女,却终究是将军的女儿,有资格为后,只是。。。。。。
“纵使我愿意助你,可你自身就。。。。。。”淑太妃没有直白说出口,西门疏却明白她所指何事。
西门疏想了想,扯高衣袖,露出白玉般的手臂,一颗红点在手臂上特别醒目。“这样有资格吧?”
☆、第六十九章 守宫砂
“守宫砂。”淑太妃震惊无比。“你。。。。。。”
“需要验证吗?”西门疏抬起修长的睫毛,一双清冷如寒星般的美眸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阿蓉。”淑太妃一喊,守在门外的王嬷嬷立刻走了进来,瞥了一眼西门疏拉高衣袖的手臂,但会意过来。
王嬷嬷带着西门疏去了垂帘后,没一会儿走了出来,对淑太妃说道:“完璧之身。”
“为什么?”淑太妃看着王嬷嬷身后的西门疏,这传言亦不可信,声名狼藉的她,却冰清玉洁。
“我说过,她是我的恩人。”一句话,西门疏等于解释了一切。
淑太妃不在多问,这像疏儿的作风,躲在暗处运筹帷幄,决战千里。
她不明白疏儿为何要甘蕊儿进宫争后位,她却坚信,疏儿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她更坚信,疏儿伤害谁,也不会伤害邪儿。
西宫,东方邪陪着温絮吃着早膳,气氛有些压抑。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憋在心头,对你腹中孩子不好。”东方邪见她几次欲言又止,自己若不先开口,她是绝对不会开口。
“邪哥哥。”温絮微微抿了嘴,桌下的手贴在微隆起的腹部上,神色带着几分忧伤,说道:“贵妃昨夜在佛堂过夜。”
温絮省去了西门疏晕倒前的事。
“嗯!”东方邪风轻应了声,没了下文。
温絮见他并不热衷,也不担忧,一咬牙。“母妃被她打动了。”
“那又怎样?”东方邪眸光微微瞥了眼温絮,缓缓起身,负手站在窗前。
温絮站起身,缓缓走了过去,从东方邪的身后抱着他,将脸轻轻的贴着他的后背,柔声的说道:“我怕,众所周知,母妃不喜欢我,甚至不承认我是她儿媳妇,我。。。。。。”
温絮说不下去了,哽咽的抽泣,眸中一片薄雾。
东方邪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不安的温絮,美眸里漾出的水光与一丝委屈,特别惹人怜悯,轻声道:“絮儿,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没有什么战胜不了,母妃的决定,左右不了我的决定。”
她要的就是他的保证,温絮心宽了,伸出纤细的手臂,环抱着东方邪的腰身,脸靠在他那健硕的胸膛上,柔声说道:“邪哥哥,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等,可以隐忍,你放心,我会努力得到母妃的认可。”
东方邪点头,冷毅的脸上沉淀着一道凝重,毕竟母妃不是西门疏,甘蕊儿。。。。。。她若冥顽不灵,他绝不留情。
从佛堂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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