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孺婴的箭首尾相接,第一箭被消于无形之后,第二箭紧跟着飞到,九箭相连,只第三箭便攻到了炼右手上的圆甲盾!
奈月和有莘不破都凝神细看,要看炼的圆盾能否挡住于公孺婴的六箭连珠。但第四支箭到第九支箭却突然消失了!炼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六支羽箭从虚无中射出,其中四支刺入他的四肢,另外两支,一支对准了他的后背心,一支对准了他的天灵盖!
炼怒吼一声,身子微侧,避过了心脏要害,同时头一仰,用牙齿咬住了当头而下的必杀之箭。但他的后背还是被羽箭透入,伤了肺叶。
原来炼的无明甲虽然坚不可摧,但全面防御的气甲可以挡住有莘不破大面积的旋风斩,却无法挡住于公孺婴的攻其一点的神箭!
方才于公孺婴射出去的六支隐形箭本身并不具备杀伤力,而只是一个引子,他自忖九箭连发仍然不能正面突破炼的无明甲防御,因此用上了空间挪移之法,将第四支箭到第九支箭借由先前那六支隐形箭所开辟的轨道射向对手的要害!将箭凭空挪移,这已经是洞天派玄空挪移的内容!
奈月目光如烛,一眼就看出其中关键所在,颔首道:“看这样子,这套箭术的创制者虽非四宗嫡传,却分明有以箭术来达到混一四宗的野心!这孩子的师父很了不起啊!”
炼吐出羽箭,同时运劲把其它五支箭一一逼出,但箭支逼出后脚下一阵踉跄,显然这下子伤得不轻。
有莘不破大喜!就要乘胜追击,却听于公孺婴叫道:“快退!”
便听耳边阵阵爆炸声响,爆炸产生的高热烧毁了一切,甚至整个大地都被粉碎!等到有莘不破的眼睛再次睁开,才发现自己的法天象地已被破去,身体恢复了正常大小。
他的脚下是一块凹凹凸凸的土地,头顶却已不像之前那么混浊,而是一片旷遥深远的太空!一个人漂浮在一颗星星旁边,隐隐可以看出正是炼!
有莘不破叫道:“孺婴老大!你在哪?”
旁边的地面裂开,于公孺婴站了起来,道:“在这。”望了一下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
有莘不破道:“我也不知道。”
“这里是奇点之界。”说话的却是奈月,她是从有莘不破背后一片瓦砾之中现身,身上都是尘土,但神色依旧淡然。
有莘不破奇道:“奇点之界?我们不是在是非之界吗?怎么跑到起点之界来了?还有,前辈你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狼狈啊。”
奈月微微一笑,道:“我攻防对战的天赋实际上并不怎么高明啊。刚才若不是躲在你背后,说不定已经灰飞烟灭了。”望了一下远处的炼,说道:“应该说,这里是是非界内的奇点之界。”
有莘不破道:“是非界内的起点之界?我不懂。”
奈月道:“是非之界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地方,也是一个供人驰骋想象的地方。我们所处的地方,也是几个人——包括布下这个阵势的心宗传人——共同想象的糅合与平衡。炼的宗门和洞天派渊源甚深,刚才那一瞬间他爆发出来的力量压制了我们所有人,所以就开辟出了这片星空。”
有莘不破道:“那刚才那爆炸是怎么回事,好可怕,我还以为我们赢定了呢。”
奈月笑道:“你们刚才能占上风,那是因为当时他没有把你们当作对等的对手来看待,而且下手总留三四分情面。你们没发现他一直只是防守,而没有主动攻击吗?至于刚才那招,那是模仿星辰爆炸的绝学,一种能够把洞天派的宙空也扼杀于将成之际的可怕力量。名字……好像叫什么空流爆吧。”
有莘不破大吃一惊:“空流爆——那就是空流爆!”突然想起季丹准备对付九尾狐前说过的话:“受了我这一招,连灰也不会剩下!”
于公孺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刚才我们应该都已经完了才对,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奈月道:“他刚才那招来得太过匆促,好像力量并未使足。现在他正在利用星辰的力量疗伤,如果你们有什么对策,最好赶紧动手,要是等他主动出击,那可就来不及了。”
有莘不破道:“若他再来一次空流爆,那我们……”
奈月截口道:“你和我们是不同的,如果这个男人再来一下,你就死定了,你一死,我们几个自然会回去。”
有莘不破一阵迷惘,奈月和炼是否回去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于公孺婴……
于公孺婴突然指着远处一个黑点道:“看!”
有莘不破道:“是什么东西?我看不清楚。”
于公孺婴道:“是第五座坟墓。”
奈月道:“放心吧,除非是这玄鸟小子出手,否则爆炸的威力再大,也不会毁掉那坟墓的。”
于公孺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座,而是第四座!刚才第四座坟墓已经被不破的刀风削下了一角,只怕刚才那第四个墓中人已经在爆炸中出世了!”
奈月道:“让我看看。”倾着头默想了一会,睁开眼睛道:“不错,确实已经出来了。”指了指头顶一颗星星,那星星暴闪出一片光芒,光芒中有莘不破和于公孺婴同时看见空流爆爆发时的那一霎那:第四座墓碑上的迷雾消散,坟墓中显出的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
有莘不破和于公孺婴还没看清楚碑文的内容,墓碑已经被大爆炸完全摧毁。
第十八关 心之战场
雒灵面前,站着桑谷隽。
雒灵感到有点奇怪,眼前这个男人所散发出来的心声,分明对自己充满了仇恨,可他的情绪居然还能保持得那样平稳。
“看来在这些日子里,他也成熟了很多……”
桑谷隽伸出左手,微微散发出一点精金之芒,在发现眼前的“妹喜”面对虎魄没有半分胆怯之后,反而有点讶异:“你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雒灵淡淡道:“当然!这里是是非之界,是我的领地!就算是面对伊挚大人或是血剑宗,我都不会畏惧!”
桑谷隽冷笑道:“那面对虎魄呢?”
雒灵淡淡道:“你不会用的。”
“为什么?”
雒灵左手一张,现出一点水色光华:“因为用了也不会对战局有影响,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桑谷隽脸色一沉:“我记得上次已经毁了它!”
雒灵淡淡道:“小水之鉴一共有雌雄两面,你毁坏的只是其中之一。”
桑谷隽道:“但上一次,这面镜子并不在你手里,对吧?否则当时你也不会那么狼狈!”
雒灵道:“你今天来,是想来和我讨论水之鉴的问题?”
桑谷隽哼了一声,准备出手。雒灵却突然道:“等等!”
“还等什么?”
雒灵道:“这里是我师门前辈寄存遗体的所在,虽然众位前辈将这些臭皮囊弃之犹如敝履,但对我们这些后人而言,她们的遗体依然是支持我们活下去的寄托与象征。”
桑谷隽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真是妹喜?”
雒灵道:“在是非之界,是与非、真与假都不重要。此时此地对你我而言,重要的仅仅是我们能否杀死对方。”
桑谷隽道:“如果你不是妹喜,那我杀你干什么?”
雒灵淡淡道:“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要杀你,所以今天你非死不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换个战场吧。”
桑谷隽冷笑道:“换战场?你想去长生之界,还是混沌之界?”
雒灵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到你心里去打!”
一片光亮,一片黑暗。一阵恍惚,一阵迷糊。一个世界就在光与暗的交替中诞生了。那是一个水草长、鱼鹰飞的大湖,远山如画,近水如歌。桑谷隽看得又是痴迷,又是惧怕。痴迷的是这景象本身,惧怕的是这景象的来由!这是他所珍惜的家国,他不愿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受到半点损伤!
雒灵踏在岸边,掬起一把湖水,问道:“这个地方挺漂亮的,是哪里?”
“是蚕从……是孟涂南方的……”桑谷隽眼光中闪现出愤怒的意味来:“你怎么布下这幻象的?”
雒灵道:“这不是幻象,它是真实的——是你藏在心里的一个地方。唉,你从小就生长在这种地方吗?真美……”
桑谷隽伸手撑住地面,他感到了大地的震动——不是假的,真的不是假的!“难道……这又是一个心幻大阵?”
雒灵摇头道:“不是。我说过,这不是心幻,而是你的心。”
※※※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离道:“下界的形势已经完全突破我们之前的预料!都雄虺大人没有及时追上东方联军队主力,到底是什么牵制了他?是血剑宗吗?还是伊挚大人的计谋?”
山鬼道:“宗主,不要太过担心。就算是血剑宗,应该也不能胜过都雄虺大人吧。”
江离摇头道:“但如果都雄虺大人被牵制在南边,那么伊挚大人很可能会将计就计,直接兵指王都,那时候怎么办?”
山鬼道:“未必会如此吧?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昆仑,下界的事情鞭长难及,太过忧虑也没用。总之无论下界的形势如何恶劣,只要我们能在昆仑获得全胜,就有希望扳回一城!”
“全胜?”江离叹道:“有那么容易么?”
山鬼道:“是非界内的情况我们虽然不清楚,但两人进去那么久了,就算最后能够出来,只怕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在昆仑,无论过程如何扑簌迷离都未必会影响结局。娘娘的实力无法胜过不破,而桑谷隽在是非之界斗不过雒灵,这是很明显的事。”江离道:“所以我担心进去的是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却是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人?宗主你是指……”
江离道:“是非界内,现在是二对二。雒灵不会和不破打的。所以现在对阵的情形我们完全可以想见。假如妹喜娘娘能先一步除掉不破,那自然万事大吉。可是你认为有这么容易么?”
山鬼沉默了。妹喜与雒灵的约定,江离曾与她提起过。
江离道:“战场虽然是在是非之界,但不破有备而来,运气又好,我认为,妹喜娘娘得胜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那么,如果雒灵先一步解决了桑谷隽的事情,一旦反戈,要助不破冲出是非之界易如反掌。如果是雒灵陪同不破一起来混沌之界,那事情可就麻烦了,甚至比血剑宗和伊挚大人一起上来还麻烦。”
山鬼奇道:“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力量,应该还没能达到他们二位大人的境界才对。”
江离叹道:“问题在于,雒灵所代表的是最正统的心宗。心宗掌门之位虽暂归娘娘,但道统不是王位,仪式对心宗来说更是无谓。妹喜娘娘亳都之行也许错得厉害,因为是她把雒灵冷落到心激活起来的。我能感到,从那一刻开始,雒灵心之所在,已是心宗道统所在!她和娘娘的那个约定,只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过场罢了。”
山鬼道:“宗主你的意思是……”
江离道:“雒灵已经从无心人变成有心人。她介入后要改变得将不但是九鼎的所在。如果是由她来促成鼎革的成功,那到时变异的不但是下界的王统,连昆仑四界的格局也会改变。”
山鬼惊道:“宗主你是说心宗会……”
“不错。心宗会代替太一宗,成为新朝代的正统。”江离叹道:“雒灵的这个决定,心宗历代祖师应该也是支持的吧。嘿!也许独苏儿前辈当初就有这样的打算!”
山鬼道:“既然这样,宗主你当初为什么不提醒娘娘呢?”
江离道:“提醒?会有用么?且不说我的眼光与智谋能否胜过雒灵,就算我有想出了什么计策来,妹喜娘娘会听我的么?去亳都私会雒灵这么大的事情,她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都雄虺大人不上昆仑,又何曾与我商量过?唉……这难道也是天命?”
山鬼道:“既然如此,难得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江离道:“那也不是。在是非之界,雒灵对桑谷隽会占尽上风,但问题在于,她的心够不够狠!如果她一直那么犹豫下去,那妹喜娘娘也许会觉察到那件事情。”
山鬼道:“哪件事情?”
江离道:“那是妹喜娘娘唯一的办法,也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
雒灵牵引着桑谷隽,游历着他的生命,认识他所重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雒灵品味着这一切,小声地赞叹道:“一个人的内心,原来可以这么丰富,这么广大!”
“你到底要干什么!”桑谷隽吼着。
雒灵淡淡道:“在我面前,你最好保持冷静——那是你最佳的选择。其实只要你能够稳住,我未必能拿你怎么样。”
桑谷隽怒道:“有种的就跟我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你这样子算什么!”
雒灵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从来就不喜欢,也不擅长。所以我不会和你打架的,因为我打不赢你。不过你越生气,心就越容易乱,也越容易迷失自己,到那时候你想摆脱我的控制也不能够了。”
桑谷隽握紧了拳头。可他能怎么样呢?眼前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地方,都是他不忍心伤害的。
雒灵道:“这里是你的内心。如果你认为你有足够的力量召唤天蚕,那你就召唤吧,只要你足够自信就一定会成功。不过就算你把祂招来了,唯一的作用只怕也只是陪我说说话,聊聊天。”
桑谷隽怒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雒灵道:“怎么样?其实很简单,我只是要找到你生命里最重视的人、最珍惜的时光、最惧怕的事情、最脆弱的环节。然后再决定是毁灭它、封藏它、激发它,还是带走它。”
桑谷隽开始发抖,那些最深层的回忆不断闪现在眼前。他越是害怕,那些情景就越是扑面而来!
“你不是妹喜!”桑谷隽喘息着——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经历过任何消耗体力的事情,但他的人却似乎累得厉害。
雒灵脸上的神色沉宁下来,脸是妹喜的脸,但她却没有妹喜所具有的那种张狂——哪怕她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
“你不是妹喜!”桑谷隽道:“在我所知道的人里面,有这种手段的,只有一个人!”
雒灵没有接口。桑谷隽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重要的人。他既不像不破那样让她迷恋,也不像江离那样与她相知,甚至于公孺婴在雒灵心中的分量也要重一些,因为那个男人的眼睛偶尔会让雒灵感到惧怕。而桑谷隽和她之间的关系始终隔了一层。似乎因为有不破,两个人的命运才有联系在一起的必要。
桑谷隽渐渐安宁下来,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巫女峰下决斗的场面重现在眼前。当有莘不破策马上前的时候,桑谷隽突然叫道:“且慢!”他要求有莘不破先把雒灵放下,因为他怕伤了他背后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
“如果再回到那一刻,我一定会以为,这个女孩会和我发生一点故事……”桑谷隽道:“可谁会知道,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什么关系也没发生。”
雒灵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本来是最安全的,因为他温柔、细心、体贴、本领高强,而且两颗心之间有一种平衡而稳固的疏远。在人生中,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友谊。
“我真的……要亲手杀了他么……”
第十九关 箭与甲
第四个坟墓的影象消失后,有莘不破道:“孺婴老大,你看清楚了吗?”
于公孺婴摇了摇头。奈月道:“好了,那柄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那个叫炼的男人好像要过来了,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玄鸟小子,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吧。”
于公孺婴道:“我们俩加起来就力量上来说可以和他一拼,不过到最后只怕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炼前辈赢面要比我们大得多。”
奈月点头道:“你说得对。力量可以叠加,对境界的领悟却无法靠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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