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这个时候去底比斯!不,绝对不可以!”卡雪姆被她的话吓到了。她猛的抬起头来,眼里全是坚定的光芒:“我必须亲自去底比斯!我不能光看报告上呆板的文字与数据,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形势已经危急到什么程度!卡雪姆,如果我能够去孟菲斯的话,我一定也会去!可是我现在必须呆在王宫里。白天我要让人看到我的身影,而在夜晚我去底比斯不会有人注意!”
昏暗月光下,底比斯城内的房屋被映照成铁灰色的阴影,一个方块一个方块地洒落在街道中央。从远处传来的尼罗河河水声,也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痛苦哀鸣。
人们在底比斯城里走着,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只能听到那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忽然间,赫拉迪蒂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拿来火把一看,竟是一条狗的尸体。
“怎么没有人管理!底比斯城的监督官在哪里?”塔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霍特普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候,谁会有心思清理底比斯的垃圾……”
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不禁发出了悲愤的感慨。哦,这不是底比斯,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底比斯!
三个月前,它还是一座多么生机勃勃,多么充满着欢欣与活力的城市,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街道上到处是肮脏的垃圾,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因无人浇灌而枯萎死去,店铺早已失去营业的痕迹,被人娇纵惯了的猫狗因得不到食物而饿得奄奄一息,在偏僻小巷里竟然还可以看到人的尸体……
“不论哪个时代,利益永远是战争的原因与动力……”曾几何时,萨伊斯哥哥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语。是的,利益!任何战争的原因都是为了利益,就像埃及发动战争使犹比臣服、统治库施一样。但她不允许任何人侵占埃及的利益!她不允许!她不允许!
顷刻之间,她的身体因愤怒而剧烈地颤抖!她的心也越来越痛惜!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战争,下贱无耻的巴比伦人和亚述人所带来的灾难,他们竟然这样蹂躏埃及!她紧咬着嘴唇,在心里狠狠地发下了重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赶出埃及的土地!我要让他们拿自己的生命来偿还!我要用他们的尸体和鲜血来祭祀每一个死去的埃及人!”
人们继续向前走着,来到了底比斯的东边——人口最稠密的居住地。
“什么声音?”在昏暗的夜色中,在一片可怕的死寂里,忽然由远到近传来一阵喧嚣之声。这声音在死气沉沉的深夜,听起来叫人感到分外的不安与恐惧。
借着火把的光亮,一股漆黑的人流不断从居住区里涌出——男人牵着牲口,女人抱着孩子,独轮车上满载了粮食与衣物。他们吵吵嚷嚷、拥挤不堪,体弱的老人与孩子被推到了地上,发出了痛苦呻吟。
他们想走!想趁着夜色逃走!想离开底比斯!这情景宛如一个炸雷般,使赫拉迪蒂身体重重一震。
她慌忙冲上去,扯住他们的衣服,大声喊道:“不要走!不要离开底比斯!”她想阻挡他们的步伐,却没人听从她的话语。
不,不能让他们走!绝对不可以!孟菲斯不会陷落,底比斯更加不会!如果他们离去的消息传到了孟菲斯,那会给下埃及的士气带来多么大的打击!不,不光是对孟菲斯的士气有所影响,就连库施那边也难免不会被波及!
情急之下,她夺过侍卫手中的火把奋力向人群中扔去。这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一飞入拥挤的人群,便引发了阵阵惊叫,他们的脚步也随之停止。
当他们惊恐的目光一投向她,她便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底比斯的人民,听我说!”
阴谋与变乱(7)
赫拉迪蒂不顾侍卫们的呼喊和阻拦,迅速登上一个离她最近的高台,扯下了用以掩饰身份的布匹,挥手将它抛到了空中,大声对他们说:“底比斯的人民!听我说!我是你们的法老、太阳神阿蒙· 拉之子、底比斯的主人、尼罗河的统治者——迈瑞拉王的女儿!”
人们惊讶地看着她那瘦弱的身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是赫拉迪蒂公主!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在底比斯城?”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生养你们的家园底比斯?”她大声向他们发问。
“我们不得不走,我们害怕底比斯会陷落!”“孟菲斯的惨状我们已经得知,我们不想遭受到同样的命运!”“神已经放弃了孟菲斯,同样他也会放弃底比斯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发出了惊恐叫喊。
“不!你们错了!阿蒙神一直没有放弃过埃及!他过去不曾,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放弃埃及!因为他是我们埃及至高无上的神祗!和我们一样,底比斯也是他的家!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家受到敌人的践踏与蹂躏!”她提高声音,有力地反驳他们。
人们将无数怀疑不安的眼神投到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又清晰地说道:“底比斯的官员会告诉你们,库施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好的状态,我们的军队即将取得胜利。现在,我在这里,郑重向你们保证这一消息的真实性!我已向赫梯国王发出了求援的信函。哈鲁瓦杜里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按照我们以往盟约的规定,他一定会帮助埃及!一旦他的军队南攻巴比伦,那在孟菲斯的巴比伦王就必定会带兵回去,剩下的亚述人即使不走,我们也绝对能击败他们,将他们赶回自己的国家去!”
“我知道,你们的兄弟、儿子、丈夫、父亲在战场上,我也和你们一样,我的父亲也在战场上。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我要等待他们回来!难道你们不想看到出征回来的亲人脸孔?难道你们不想听见出征归来的亲人声音?底比斯是我们的家,就像生养我们的母亲。如果灾难来临,我们能否就这样狠心将它抛弃?这样狠心地抛弃母亲?”她继续向他们发问。
从人们的神色上,她可以看到,有人已经在动摇,有人松开了牵着牲口的缰绳,有人用眼神和动作悄悄在咨询着他人。他们舍不得,他们还是舍不得离开底比斯!她必须让他们坚定留下来的信心!她该怎么办?阿蒙神啊,我该怎么办?对!阿蒙神!阿蒙神!
顷刻之间,她鼓起勇气,加大声音:“底比斯的人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万能的阿蒙神已对我有预示,这战争埃及会取得辉煌的胜利!”
“阿蒙神说我们会赢?真的吗?”“神已经知道了这战争的结果?”人们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惊喜的疑问。
“对!他在今日黎明,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声音宏亮,他的光辉耀眼,他对我说,巴比伦人和亚述人即将离开埃及,狼狈不堪地滚回他们的国家去!伴随着尼罗河泛滥季的结束,埃及的一切都将获得新生!是你们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一片崭新!”说完这话后,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冷颤。啊,她的声音是多么冷静,为什么她能这么镇定自若地发出欺骗的声音?她在欺骗民众?不,这不是欺骗,这是必要的安抚人心!她必须让他们有信心坚持下去,她不能让他们抛弃底比斯!伟大仁慈的阿蒙神,如果这话亵渎了您,请您只把罪责降临给我一人!您是埃及的神,我们供奉了您多年,您也一定会希望埃及取得胜利!阿蒙神啊,请保佑我们!
“阿蒙神没有遗弃我们!阿蒙神还会保佑我们!埃及会取得胜利!”他们互相拥抱着,终于露出了欢乐的笑脸。
“对,阿蒙神一直在关爱着我们!现在的处境虽然艰难,但光明就在不远处的前方!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鼓起勇气,振奋精神,只要度过了这段艰苦的岁月,迎接我们的就是胜利和希望!我们埃及人是阿蒙神照耀下最勇敢的民族,从来就只有我们征服别人,我们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打败!要知道,如果你们不给自己信心,那神也就不会眷顾你们!”她的喉咙虽然已经嘶哑,仍尽力发出了最大的声音。
“你们可以看到,我父亲将带领军队穿过道道黑色深渊,让凶猛的雷雨再次轰响!荣耀之神会以它的翅膀覆盖埃及,并永远在我们头上闪光!”
听着她那有力的年轻声音,所有人忽然感到一股潮水般澎湃的勇气急速传遍全身,直透到精神的最深处,并强烈震撼着每个人的灵魂。
这些埃及人,不约而同产生一种奇怪感觉,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壮丽幻象——万马奔腾的强盛军队,燃烧殆尽的辽阔大地,以及埃及诸神的高傲眼光。
“阿蒙神保佑埃及!”“阿蒙神赐福埃及!” 聚集在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的物品,睁大了眼睛,专注地听她讲述。
最终,他们爆发出了一阵海啸般的高亢欢呼,潮水般地涌到了她的身旁,争先恐后地亲吻着她脚下的土地!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料不及的变乱,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会在历史上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而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她本身就是所有人追随的目标与希望。
“她竟然在伪造神喻!”人群中的塔阿脸色一变,准备冲上去拉她下来。一旁的霍特普猛然抓住他的手,厉声斥道:“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一位集中民心的君王!”
“君王?”一丝表示怀疑的表情顿时出现在塔阿阴沉的脸上,他狠狠看了赫拉迪蒂一眼,转身离去。
权力与荣光(1)
一道落日的金色余晖静静射入哈图萨斯王宫里,剑鞘上的皮尔瓦神像在光线下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哈鲁瓦杜里王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铭着刻在上面的名字,一丝怀念的笑容出现在嘴唇上。
“父亲,我反对出兵巴比伦。”他身后的一个栗发少年突然发出了不悦的声音。一局下了一半的棋子正摆在他面前,不久前,他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伊卢延卡,为什么要反对?”他抬头望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平静反问。伊卢延卡微微仰起了头:“您不觉得,这是一个趁机谋取利益的大好机会吗?我们不但可以借机敲诈埃及,甚至可以威胁巴比伦与亚述。”
“是吗。”哈鲁瓦杜里凌厉的目光射向这个儿子,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安纳多利亚高原上干燥的空气。二十年前,那两个在哈图萨斯打架的少年影像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竟二十年了。当年那个骄傲的埃及小子也成为了法老,而他也在经过了一系列政权争夺战后登上了赫梯王位。他们两个人已从少不更事的莽撞孩子成长为了掌握国家的赫赫君王。与那个叫迈瑞拉的少年之间的友谊,也如同那枚何露斯神戒指一样,都随着时光飞逝而沉睡在了那些年轻的岁月里,深深埋藏在他心里……
“伊卢延卡,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哈鲁瓦杜里王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注视着年轻的儿子,“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库施总督尤普特就叫使者过来,要我参与他的计划。但我拒绝了。”
“哦?”伊卢延卡挑起了眉毛,语气中带有一丝疑惑,“父亲为什么要拒绝?”
哈鲁瓦杜里王一笑,缓缓伸出了四根手指:“我们先把库施、巴比伦、亚述和赫梯比做四个人,而埃及就是一块香甜的蛋糕。伊卢延卡,你想想,如果四个人抢夺一块蛋糕的话,那会是什么结果?”
接着,他慢慢放下了两个手指:“我们可以先吞并巴比伦,然后任由埃及打败亚述,到时我们再与埃及联盟,平叛库施。这样一来,就只剩我们单独面对埃及了,到时候我们再进攻埃及,要比现在要容易得多。”
继而,他抖一抖手中那封信,笑了笑:“现在,利益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们可以以同盟国求援为借口,先去攻击兵力空虚的巴比伦。这次战争,不管埃及赢也好,输也好,我们都能得到对赫梯有利的东西。”
“都能得到对赫梯有利的东西……”伊卢延卡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父亲的话,不禁钦佩地点了点头。
哈鲁瓦杜里王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也赞许地笑了。伊卢延卡,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储君,竟然能有这等野心与策略,真是叫他非常满意。
不过,这个叫赫拉迪蒂的公主倒也是相当聪明,她非但没有大力提及自己与她父亲少年时代的交情,而是反复暗示自己可以通过南攻巴比伦得到大量好处。迈瑞拉啊,你有一个多么不错的女儿,难怪你总是那样骄傲。
“联姻……”他缓缓念着那封信里的这个词语。不错,就像那个女孩所说,联姻能更加促进两国之间的关系。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娶那个女孩?”一丝漠然的笑容在伊卢延卡薄薄的唇上掠过。
哈鲁瓦杜里王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信:“从古到今,埃及公主从不外嫁,阿蒙霍特普三世甚至拒绝了巴比伦王对其女的求婚。'炫‘书‘网‘整。理提。供'这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埃及太过强大与骄傲,法老根本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当作政治联姻的物品。二是,埃及的王室女性也有继承权,她们如果一旦外嫁,那就会影响到政治格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联姻的对象,也许会是埃及的塞索斯王子和你的妹妹阿尔玛娜。”“哦?”伊卢延卡一下疑惑起来。
哈鲁瓦杜里王不禁笑了,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方,轻叹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我猜想得没错的话,那个女孩,也许会成为未来的法老。”
“未来的法老?”听到这话后,伊卢延卡顿时不屑地笑了,“她只不过是个女人,而且根本没经过正式的政治训练。”哈鲁瓦杜里王微微一笑,扬了扬眉毛:“话不能这么说,有时通向王座的路程会是个奇妙组合,它会融合运气、智慧、勇气、巧合与野心。如果她能当上女王,倒也不是一件叫人惊讶的事。”
接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自从汉穆拉比王将巴比伦附近的小国全部统一后,却使自己的国土直接暴露在了外围。既然,巴比伦上游那由阿摩利人建立的马瑞国已不在,我们可以顺流而下直抵巴比伦……”
他又看了儿子一眼,口气忽然一下加重了:“伊卢延卡,你与她同岁。也许十年后,你们就是东西方两大国家的君王。到时候,我不希望你输给她。”
“我怎么会输她?”伊卢延卡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想到巴比伦的版图即将会纳入赫梯,他不禁又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
其实,这世界就像一盘棋一样,只要有能力走到最后,就会赢胜利。也许,等到我登上王位之时,不光是辽阔的安纳多利亚高原,就连更遥远的土地也能归赫梯。
想到这里,伊卢延卡再次微微笑了。
权力与荣光(2)
时间慢吞吞地拖沓着,漫长得好像没个尽头一样,叫人惴惴不安的热风依旧在底比斯城里响起,如同急切心跳般重重敲打着每个人的胸口。
“都快两个月了,为什么赫梯那边还没有信来?下埃及的军队还能支撑多久?一个月还是半个月?”赫拉迪蒂焦灼不安地在房间里走着,身体里仿佛有火在燃烧。
“吃点东西吧,您的脸色这么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卡雪姆端来了食物,劝她吃下。“卡雪姆,我现在不想吃。”她推开了装食物的盘子,只是紧张盯着桌上那计时用的滴漏石碗,里面的水越来越少,她简直恨不得用手堵住那滴水小孔,来阻止时光的匆匆流逝。
接着,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拿来地图,继续推算着下埃及与库施战况的变化,那象【炫|书|网】征着军队的一个个小石子仿佛在向她诉说:“快想办法吧!我们难以支持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底比斯会保不住的!”
“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