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摆弄着茶杯,闻见她的问话,轻笑道:“我这个将军不上战场,反倒在这里闲坐,还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呃,果然是来监督她的。
她微微挪动着身子,移到他的身旁,道:“你既是不愿,倒不如放开我,让我陪同你一起去?”
他斜斜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眯着眼,调笑道:“你?只怕去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反倒还让人顾及你,还是算了吧。”
闻言她急了起来,“不会的,你快放了我啊,要不然赶不上他们了!”
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饮茶,对她的嚎叫丝毫不介意。
脑海中忽然想起前几日黎痕与她在信中提起过血光之石,她不由道:“张括此时手持有血光之石,威力如何谁都不知道,如若将军出了什么问题,你能担保吗?!”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冷道:“你从哪里得知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你先别管那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至于我是从何得知,待一切稳定过后我再与你解释。”
他深深地看着她,最终,伸手解开了捆住她的绳子。
当尹永浩带领着队伍赶到时,两方正是打得不可开交,他们虽无过多的兵马,却皆是训练有素的军士,对付他们,他自认为绰绰有余。
张括眯眼看着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此支队伍是敌是友,对他而言就是胜与败的关键。
城墙上,秦寒与君夜认出了马上的尹永浩,君夜幽幽道:“或许,我们该以别的势力对抗。”
秦寒高声道:“贤王爷,此事就拜托了!”
一句话,承诺,更是他们拯救自己的一块浮木。
长剑出鞘,尹永浩扬起唇,道:“杀!”
张括刹时明白过来,却已是不及,只见尹永浩已策马奔来,一路刀光剑影,所过之处,无人能逃。
战袍迎风扬起,英姿飒爽,长剑在他的手中游刃有余,将军气势此时全然尽现。
张括往腰侧拔出剑,跃起身离开了马背,在马背上轻轻一点,右手抵着剑柄,直直地往尹永浩的方向而去。
他随之跃起,迎了上去。
黎痕抱着馥夕颜跃上城墙,怀抱中的馥夕颜却早已奄奄一息,朱唇转紫,明显的毒药已经开始发作。
他轻声唤她,她却没有回应,他冷冷道:“解药。”
“没有。”君夜侧过脸,回道。
沉默,只有刀剑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他开口道:“如若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们全都陪葬!”
原本清澈的紫眸开始深沉,他轻轻地将她放在一旁,随身的长剑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身旁的风愈加地强烈,仿佛即将吞噬了他自己。
君夜紧紧地看着他,这一场杀戮,他将会亲眼见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染江山谁争锋(4)
凛风呼啸,在空中卷成一圈,尘土飞扬,发带被风吹起,滑落不知所踪,他的紫眸紧紧闭起,尔后蓦然睁开,眸子已成暗紫。
这是清露与裘珉赶过来时所见到的场景。
心底大呼不妙,清露立即从马上跃起,往黎痕的方向而去,而裘珉随之跃起跟了上去。
一旁的张括与尹永浩仍在厮战,张括剑法快而准,招招致命,而尹永浩却只能守而不能攻。
张括持着长剑直指胸膛,他微微一侧身,用剑挡住了他的剑锋,从而逼了回去。
场面一片混乱,黎痕手中的剑寒光一闪,黑发扬起,人如脱了弦般往城墙外冲去,举剑弑杀。
君夜瞳孔一缩,危险的意识让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黎哥哥!不要啊!”
清露的叫声引来了尹永浩的注意,而一不小心的分神却让张括逮到了空隙,趁机往他的腹中刺了一剑,鲜血一涌而出。
他举剑反击,转守为攻。
裘珉闻见她的喊声方知她的身份,原来,她竟是当初陪伴在黎痕身边的那位女子。
心底愤恨不已,她的来历不明以及无故接近,他本就对她心存怀疑,而到头来仍是被她所骗。
胸口忽然堵得慌,却转头埋进了杀敌的行列。
而清露的叫声明显没有得到黎痕的回应,他已是走火入魔,当年的血修罗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答应过的,他将不会再感情用事,这次的怒气比以往更甚,那么他的身体便会更吃不消。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情绪再次失控?
时间已经不能允许她过多地去考虑了,她随手杀死一个军士,将他的长剑夺了过来。
此剑虽无千繁剑来得实在,却因当时过于匆忙而忘了带上千繁剑。
阻止他已经不可能的了,她唯有再一次,与当初一样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战。
黎痕的轻功此时更是毫无保留得体现出来,身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似是有一团红在自己的面前一闪而逝,随后命是如何被其了结的都不曾得知。
张括此时完全无法应付过来,前有黎痕,后有尹永浩,两大对手无疑是给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手上的剑也不似之前那般利索,仿佛是千斤重的东西迫使他的动作逐渐迟缓了起来,即使有心应战,却已是力不从心。
两人同时瞄准一个时机,举着剑直直地穿进了张括的胸膛,一前一后,足以要了他的命。
剑被抽回,他应声倒地,垂死挣扎了几下,终于没了动静。
然而,战争仍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现象。
此次的杀戮比往时的来得激烈,单被黎痕戾气所伤的,便已有将近一万人。
然而,他所释放的同时,却也消耗他的大半部分的元气,必须经过几个月的休息调理方能恢复。
战争在尹永浩下了命令方是收住,黎痕全身已是精疲力尽,需清露的搀扶才能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
君夜将解药放入馥夕颜的口中,点住了她的穴,避免因血过多流失而导致一些不必要的后果。
城墙上下一片狼籍,秦寒吩咐下人前去清理,自己则与君夜道别,事先离开了。
看了眼仍在昏迷不醒的馥夕颜,他微微拧眉,随后让人将她扶回飞凤殿休息,嘱咐太医开了些补血调理之类的药方方作了罢。
她中毒的迹象此时在她的身上逐渐退却而不再明显,朱唇恢复了原本的嫣红,然而他特别下了一道不许诊断的命令,以避免中毒事件被闹得皇宫皆知。
而他所给的并不是真正的解药,只不过是缓解毒发的药物而已。
只因此毒,无解。
转眸望向立在城墙下,态度不卑不亢的英俊男子,以及那抹艳红得令他嫉妒不已的黎痕,高声道:“此战得胜,亏得两位高人相助,今日必定好好招待两位,来人!开门迎接贵客!”
清露为了协助黎痕而受了不少的伤,即使如此她依然用力地扶住黎痕,尽管看起来极其吃力。
裘珉冷哼一声,率先抬步进了城门。
尹永浩握紧双拳,极力忍耐着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只好侧过头不去看她。
虽然来之前早已料想到会这样,然而当她真正要面对时,她的心底仍是苦涩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裘珉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与其有过些许的缘分,一旦遇到了诸如今日之事,他依然可以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情面。
而尹永浩或许与她一样,在心底承受着挣扎与痛苦的翻滚。
此事一过,他们将会成为怎样的关系?是敌人,还是陌生人?
也罢,并就不该有的情,又何必为此伤神?倒不如就此来个了断,至此之后,谁也不欠谁。
不知何时,泪竟流了满面。
将泪水拭去,低低地垂着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馥夕颜』===============
一场的血战,虽让人惶惶不安,却也已是平静下来了。
皇宫内宫灯照旧挂起,红耀的颜色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刺眼。
外国贵宾既是到来,自是要以国宴来招待,不过却与往常不同的是,尹国此次已不再是以“臣”的身份出现,而是与他们平等,坐于上位。
本是此战君夜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张括一旦攻城成功,那么他便以两道夹攻,埋伏在暗处,杀他个猝不及防。
然而尹永浩的出现,却是搅乱了他的一切计划,让他所有的谋划在当时付之东流。
而他并不后悔,至少是他有求于他。
佳肴瓜果一一被摆上桌,歌姬舞姬也助兴助酒,看着面前的一切,尹永浩不由冷笑一声。
闻见他的冷笑,君夜随意地瞥了他一眼,道:“将军是否觉得哪里不满?”
“不满?”他嗤笑,“岂敢岂敢,这一场血战倒是对贵国没有丝毫的影响啊,依旧歌舞升平,果真乐得自在。”
他不以为然地回笑道:“将军此话错了,既是将军来此,我朝又怎能有亏待之理?如若将军不喜爱,朕便让她们退下即可。”
他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劳烦了,如此便好。”
唤人再次替他斟满酒,目光在空位上扫了一眼,问道:“清露姑娘没有过来吗?”
“回皇上,清露姑娘说黎痕公子受了伤,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不便来此了,还请皇上谅解。”查公公在一旁回道。
“不是有宫人在吗?”
“清露姑娘说由宫人服侍她不放心。”
虽是口中不住地关心着清露不来参加国宴的原因,眼角余光却不时地瞟向尹永浩。
即使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想她的事情,然而君夜的问话仍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但是清露的答案却在他的心上狠狠地被划上了一刀。
眸子里的痛苦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地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清露姑娘跟随黎痕多年,如若两人能有意结成百年之好,朕也觉得甚是不错,不知将军是否也觉得如此?”君夜微微挑眉,眸含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杯沿,尹永浩轻轻一笑,回道:“原来皇上竟是如此喜爱猜想别人的事情,也罢,趁着月色正好,不如与末将谈谈正事来得更实在些吧。”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眸微微眯起,道:“既是如此,说吧,将军的条件是什么?”
台上的舞女依旧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从台阶上移动着莲步缓缓而下,个个艳丽貌美,胭脂香遮不住,随风而散。
不理会身旁不断靠近的女子,摇了摇杯中的酒,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启口开始讲条件。
“第一,从此以后,我国不必再向贵国俯首称臣,解除一切两国之间的条约,第二,”他向裘珉挥了挥手,取来了一卷画轴,递给了查公公,由查公公呈上,将他展开画轴的那一瞬间的惊诧收入眼底,轻轻扬唇,“我国要贵国的这个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染江山谁争锋(5)
他闻言面色一沉,不悦道:“将军或许不知,贵国所要之人,可是朕的皇后。”话罢,众臣哗然。
“哦?是吗?”他挑了挑眉,面露难色,“本以为不过是一个美貌的女子,不料竟是皇上的妻子,如此可就难办了些。”
轻轻放下画轴,他道:“不知将军要朕的皇后做什么?而朕的皇后又怎与将军相见过?”
一旁的舞姬刚想要靠近,却被裘珉拦住,无法近身。
尹永浩刚启口要回答,不料忽然冒出一妖娆女子落坐在他的身旁,红纱轻轻缠上他的脖子,娇笑连连。
如此轻佻的动作竟在此赤裸裸地展现,香艳的味道在身旁一直萦绕不去,她的手时不时不安份地滑过他的胸膛,挑逗十足。
“放肆!你一个舞姬也敢在贵客面前不懂收敛?来人!给朕拉下去杖责二十!”君夜怒喝,不多时便来了几个侍卫。
“慢!”他将缠在脖子上的红纱取了下来,礼貌性地交给了女子,继而言道,“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何必惩罚得如此重呢?再者,这放肆也需有胆量才行啊。”
君夜脸色微微一变,冷眼扫过在座的大臣,些许人一慌,险些将酒杯中的酒水倒了出来,尔后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正视。
“将军此言说得是,连个下人都管理不严,实在让将军笑话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舞姬全都下去,随后再次挂起笑,道。
众臣皆起身赔礼道歉,诚恳之状让他更觉得厌恶,却皆以微笑回了去。
不过依此时情况而看,反倒是君夜被蒙在了鼓里头,大臣的肆意妄为估计会让君夜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整顿。
辗转了几回,他道:“虽说要皇上的妻子很是过意不去,奈何此人对我国国主有着莫大的渊源,如若不能完成此项任务,末将怕是难以交代。”
稍顿,他又续言道:“况且此女据说还是卑微奴婢的出身,我国国主要一个奴婢应不为过吧?”
君夜垂头沉思,似在掂量着交易能否达成,利弊又有多少。
其中一个大臣斗胆站了出来,道:“将军此言差矣,皇后虽是奴婢出身,如今却也是六宫之主的尊贵身份,如若因此就将皇后交出去,我朝岂不是被说成把国家的命运系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此话一出,众臣又随声附和。
大臣议论纷纷,而尹永浩仍是自顾喝酒,丝毫不多加理会,只等着君夜的答案。
许久,他抬起手,众臣碟碟不休的嘴终于闭上了,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关系重大,可容朕再多加考虑?”
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却未料到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自己的四弟眼光倒是挺高。
见他仍是有些犹豫,想是考虑到一些事,道:“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希望皇上能再三考虑,一切以大局为重,如今贵国元气大损,也是经不起折腾的,总得休息几个月,皇上应不希望在这个关头出什么乱子吧?”
闻言君夜脸色有些难看,随之一笑,道:“这是自然,将军且在此暂住几日,待朕考虑清楚,必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朕希望这个要求暂且不向外声张,以便引来一些不必要的流言斐语。”
尹永浩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应允了。
国宴沉闷至极,歌舞仍不能使气氛活跃了起来,人人心思各异,最终国宴不欢而散。
吩咐宫人在北苑清理出殿房,平日里供使者前来拜访时所住,现今因尹永浩的特殊身份,让他住进了宫殿,拔了些宫人前去服侍,衣食住行被照料得有条不紊,反倒让他在边疆待久的人有些不自在。
而军士则被安排在一处院子内,因此并不耽误了晨起练武的军规,尹永浩也总是会定时巡查。
另一边的君夜却因尹国所提出的条件苦恼不已,想起之前在飞凤殿外听得画家与馥夕颜的对话,心底更是涌起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不停地滋长,气愤之际,又想到如今馥夕颜身带剧毒,且又是无解,本是以利用她来帮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不料反倒成了与尹国相争的女人,如此传出去实在有辱皇家尊严。
然而就此顺从地将她交出去,他是否又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而黎痕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心底的那股不甘又是为何?
不知不觉竟行到了飞凤殿,查公公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醒过来了,要在此就寝吗?”
君夜冷着脸,没有答话,只是挥手命他们退下,自己则踏进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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