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忙颔首道:“早在外头候着呢,夫人唤一句便是了。”说着忙去帘后叫人。
来人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细长的眼睛,柳月眉,薄唇,面色素净,打扮也是整洁秀气的。头发上只插了一只成色一般的发簪,没有任何首饰缀着。她走路不快,只缓缓入内,低着头行礼,说话声音倒是清楚:“大夫人好,我叫翠屏。”
富察氏看了一眼,问道:“听说你记忆特别好,有听过不忘记的本事?”
翠屏点头。
“那你就在一旁听着我和刘管家说话,等会看你能记住多少,让我考考你,银子出了,这人的功夫究竟如何还是要看再说话的。”
翠屏话不多,还是只点头。
刘三笑道:“哎呀,那可是稀罕事儿,稀奇了嘿!!!奴才知道后考了她许多回了,都是一个准儿,翠屏又没有读过书,那秀才背得书她背起来丝毫不差,虽然不懂是啥意思,却是倒背如流的。”
富察氏冷笑道:“那她不去考状元实在是可惜了。”
刘三讪讪道:“大夫人试一试便知道了。我这说的天花乱坠也是不作数的。”
“人可靠吗?”
刘三道:“翠屏不爱说话,只会做自己本分的事情。现在家里头的人儿也死的差不多了,只要混口饭吃。”
富察氏问翠屏,道:“在原来的府里头当差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翠屏听后红了脸,只道:“那家少爷轻薄我,我不从便逃走了。我是逃走的,不愿回去了。”
“原来在哪里当得差?”
“回大夫人,是天津魏县一个佃户家里头。”
富察氏没有说话,翠屏又道:“方才大夫人和刘管家说:那你就在一旁听着我和刘管家说话,等会看你能记住多少,让我考考你,银子出了,这人的功夫究竟如何还是要看再说话的。
刘管家道:“哎呀,那可是稀罕事儿,稀奇了嘿!!!奴才知道后考了她许多回了,都是一个准儿,翠屏又没有读过书,那秀才背得书她背起来丝毫不差,虽然不懂是啥意思,却是倒背如流的。
夫人又道:那她不去考状元实在是可惜了。
刘管家道:大夫人试一试便知道了。我这说的天花乱坠也是不作数的。
夫人道:人可靠吗?
刘管家回话道:翠屏不爱说话,只会做自己本分的事情。家里头的人儿也死的差不多了,只要混口饭吃。
夫人问我:在原来的府里头当差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我回答道:少爷轻薄我,我不从便逃走了。我是逃走的,不愿回去了。
夫人又问:原来在哪里当得差?
我回答:回大夫人,是天津魏县一个佃户家里头。“
富察氏听完亦是惊讶得瞠目结舌,过来一会才回过神来,只道:“你是有些本事,果真是一字不差。就跟着我吧,日后指你去二夫人那边当差,隔三天来我这里汇报一次,要汇报什么东西,你心里有没有数?”
翠屏点头道:“翠屏明白。”
“你既然是我的人,好歹我是这个家的正主,谁也不敢动你。我看中的是你的本事,但我更看中一点,便是忠心。你若是成为那西墙上的野草,风吹顺风倒,没你好果子吃。你可知道?”
翠屏道:“跟了一个主子就是跟了,没有旁的,翠屏明白。”
刘三笑道:“我们做下人的,虽然不够资格,但是总是认准一个理儿,主子只有一个,若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里会有好的下场。”
富察氏抬眸,只道:“不过刘总管做事向来是圆滑的,哪一房也择不出你的错处来。”
刘三忙道:“大夫人才是叶赫那拉府的女主人,奴才效忠的是叶赫那拉氏罢了。如今老爷不在,事情大小还不是夫人你说了算的,我虽然处理杂事,也不过是替夫人分担一二罢了。这个家有夫人撑着,才有条不紊呢。”
虽然是马屁话,富察氏听着受用。秀珠那边从不放自己在眼里,受二房的好处看不起大房的奴才也不少,她虽然不说,心里也是记恨的。刘三的话倒是说的自个儿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富察氏唤了素秋进来,吩咐道:“去给翠屏签了卖身契,安排住处,自此就是府里头的人儿了。基本的那些你教教她就是。还是,这人是我买回来的,该怎么对待你自己吩咐其他下人。”
素秋应着,一笑道:“翠屏姑娘跟我来吧。”
翠屏颔首,只行礼告退,跟着素秋走出夫人的内室。刘三儿也赶忙告辞退了出去。富察氏捻着手中的佛串儿,总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从此,秀珠的一举一动,算是尽在自己眼皮底下了吧?
家宅往事010假意疑云(上)
兰芷从北苑打扫回来,今儿个三夫人心情倒是不错,早早便让兰芷回去休息了,她虽然不相信兰芷,处处戒心,但是好歹也从不为难她。如此已经心满意足,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算是安定。
兰芷走路爱走神,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到了后院。然后左拐,第三间房,开门…一切都是那么驾轻就熟。
她开门一瞬间才发现屋子里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在收拾细软,这才发觉自己走神过头走错了房间,忙道:“哎呀不好意思,我走差了。打扰了。”
那女子回头一笑,只问道:“是兰芷姑娘吗?”
“额。你认识我?”兰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女子莞尔,回答道:“我叫翠屏,是大夫人新买回来的丫头,方才素秋姑娘说与我同住的有大小姐的两个丫鬟温言温玉,还有三夫人身边的兰芷姑娘,我就猜是你。”
兰芷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不好意思道:“嘿嘿,是啊。我叫兰芷,你方才是说你叫什么来着?和我们一起住吗?”
“我叫翠屏。”
兰芷温婉一笑,道:“人多一些热闹,先前温言温玉还说我们这里三个人太冷清了呢。你是伺候大夫人的吗?”
翠屏浅浅一笑,道:“大夫人将我分给了二夫人,说是先前拿了她的丫头,要再拨一个过去。”
额,二夫人啊…兰芷听后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之情,感情儿眼前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是接了自己的班,去二夫人那里做苦差去了。又是大夫人给的人,还不知道被二夫人怎么折磨呢。还有正扬这个来者不拒的臭流氓在…
兰芷面色一滞,尴尬道:“这样啊…那你要万事小心哦。”说这话的时候怎么心里觉得这么对不起人家呢。
翠屏疑惑:“为什么啊?”
兰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缓缓言道:“二夫人性子骄纵,跟在她身边难免吃点亏的,可要自己拿捏着办。还有…”她低低凑近了翠屏,轻声道,“注意着点大少爷,有多远躲多远。”
看到翠屏一脸无辜的样子,兰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自己好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天安门前拍过照,金陵饭店睡过觉,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是纵然如此,面对二夫人那样雷厉风行的,正扬那样色胆包天的,还有楚乔那样搔首弄姿的;还是招架不住,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呢?
“总之你自己注意一些吧,大少爷他…他私生活不检点,还是不要招惹了这种人的好。”既然已经说了,兰芷也憋不住话儿,只道,“若是他欺负你,好歹你是大夫人买的,就去告诉大夫人去。”
翠屏还是不明白地笑笑,对兰芷道:“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兰芷对翠屏这样的女孩子莫名的好感。先前的青月太冷了,而温言温玉虽然好相处,但是两人形影不离感情深厚,兰芷夹在中间总感觉自己是第三者,可是翠屏不同,她简单又可爱,兰芷总觉得翠屏和自己才是一路人,和她亲近许多。
秀珠并不满意翠屏,试探了几天,看她老实本分,想着富察氏总归是有几分忌惮着自己的,对翠屏也不再苛责,只是偶尔心情不好便冷言几句打发,什么不好的话儿都往翠屏面前说。翠屏记性好,一字不落,三日回禀一次。富察氏每每听后,气的说不出话来,大房对二房的不满与日俱增。
那日翠屏回禀道:“昨儿个大少爷和二夫人发脾气,说是楚乔姑娘侍奉不好,要二夫人换个丫头。两人生了口角,大少爷走后二夫人也生了气,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儿。”
富察氏阖目,只道:“你说。”
翠屏道:“二夫人说,那个贱人克死了自己的丫鬟…就有那些狗仗人势的人将我买来的人儿随意指挥过去…这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二夫人的存在…看那年纪早就是徐娘半老…偏偏弄个卑贱的人放在自己夫君身边…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进的水…看那狐狸精睡着自己的男人心里是爽快吗…生不出儿子就找人生。。。真是大度得很…只可惜打错了算盘…那下贱坯子也生不出来…所以想着法子让我们母子不好过…什么东西…还把自己当做女主人…在我眼里就是…”
“住嘴!”富察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落下去,碎成一片片。
翠屏被吓住了,忙下跪,膝盖一不小心儿便踩在陶瓷碎片上面,血渍一点点渗开,求情道:“夫人,是奴婢说话没有分寸,奴婢是一字不落照着大夫人的语气说的,她说话就是这般不管不顾,污秽难听。”
富察氏见翠屏被吓到,又看她跪着忍着痛,心下不忍,忙道:“你起来,仔细膝盖。回去把伤口清理了,我知道与你无关,走吧。”
翠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缓缓起身,那碎渣子刺得膝盖极其得疼,她也顾不上膝盖流血,忙战战兢兢离开了。
富察氏看到地上的血渍,这才发觉自己苛责了人家,忙吩咐素秋去送些止血化瘀的膏药。末了,还不放心,吩咐道:“去找个大夫看看翠屏,丫头膝盖开了血。”
素秋忙答应了。富察氏方才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迁怒于她人。翠屏也是个好姑娘,只听吩咐办事,不理会旁的,这样的孩子是惹人疼的。况且富察氏本就不是狠心的人。
那日兰芷回屋时候看见温玉温言围着翠屏,笑问道:“怎么你们大伙儿都在啊?难得我一回来人儿都是全部齐了呢。”
兰芷反应慢一拍,竟不见温言温玉面色极为沉,温玉见兰芷,忙道:“你过来看看,二夫人是怎么糟蹋翠屏的,她的膝盖可都血肉模糊了!”
兰芷一惊,忙近身去,只见翠屏躺在炕上,膝盖用布已经包了几层,还有血渍渗出的痕迹,她不说话忍着眼泪。兰芷见了心里不知如何气愤,忙道:“这是二夫人干的?”
翠屏还是没有说话,只咬住唇,温言亦是道:“除了她这般狠心还会有谁?虽然是大夫人送过去的丫头,也不带这样的。”
我了个去啊,这个死肥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样去虐待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兰芷听了心里不是滋味,看着翠屏不吭声的模样更是气愤,道:“我们去和大夫人说,给翠屏讨个说法。”
翠屏终于开口,轻声道:“大夫人已经知道了,没关系的,我只是受一点委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家宅往事010假意疑云(下)
素秋开门进来,见大家都在,只是抱歉笑道:“大夫人让我送一下止血化瘀的膏药给翠屏姑娘用着。”
温言忙道:“素秋姐姐你快看看,二夫人也太糟蹋人了,好好的姑娘要这样折磨,膝盖弄成这样可怎么上工?”
素秋听其那样说,面色一滞,忙道:“那个…二夫人也就是个火爆的脾气,方才大夫人已经命我请了季安大夫过来给翠屏姑娘看看,这两日便不要去上工了吧。”
兰芷只觉得大夫人消息灵通,也宽厚,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心疼翠屏,小声道:“能不能别让她伺候二夫人了?”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却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素秋为难,并不接话。
季安大夫拿了药箱匆匆赶过来,正好大伙儿都在,季安是叶赫那拉府的“常客”,与几位丫鬟都熟悉,忙放下箱子,打了招呼,道:“众位姑娘请先回避一番,让我替翠屏姑娘看看伤口,再行清理。”
温玉温言忙起身让了,兰芷素秋与她们一同出去,她却忍不住回头看来季安一眼。这里面好像总有些古怪。她没有说话缓缓退了出去,心里面的狐疑却更加重了。
兰芷说不出自己在怀疑什么,一时间她也理不出头绪,只感觉季安好像在府里头除了自己以外和每个人都像是旧相识一般。这不奇怪,她本就是新人,与季安的几次碰面不过是因为三夫人的病,他多有涉足北苑罢了。可是翠屏明明比她进府晚,也没有机会与季安碰面,何以也似有相识呢?
他说话温文尔雅,举止有礼有仪,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方才那句“众位姑娘请先回避一番,让我替翠屏姑娘看看伤口,再行清理”看似寻常,可是这句“翠屏姑娘”,驾轻就熟的称呼,是否有些古怪?
许是素秋让人去请的时候已经说了翠屏的名讳,兰芷又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可是女人的直觉,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温言将翠屏受二夫人虐待的事儿一不小心便漏嘴说给了杏贞,杏贞的性子,最是见不得主子不拿下人当做人看待,随意轻贱了下人。她听后再也坐不住,便直直去了西苑讨说法。
秀珠本在苑里与正扬闲聊,楚乔也在,倒是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正扬说了什么逗得秀珠和楚乔直笑,见杏贞匆匆过来,忙道:“杏贞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大夫人和二夫人关系虽然不好,但是正扬和杏贞的关系倒是不错。正扬虽然没个正形,对两个妹妹倒是真心相待,也没有那么多心思藏着。杏贞知道自己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但是血浓于水,两人虽然夹杂在各自的母亲之间,但却也没有嫌隙。
杏贞见正扬也在,甜甜一笑,压住了心里的话,只道:“哥哥也在姨娘这里,真巧。”
正扬正欲说什么,秀珠一把抢先,讥讽道:“是什么风儿把我们大小姐吹来了呢?我这西苑你向来很少踏入,都怕你嫌弃我这里空气污浊,入不得你的眼呢。”
杏贞只是一笑:“姨娘说笑话了,只要您不嫌弃我过来。我倒是想的,只是怕您看了我心里也不爽快,便不来讨这个嫌了。”
杏贞说话与她额娘不同,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一针见血的,她素日不爱刻薄人,却也见不得颐指气使。秀珠被她的话噎住,自讨没趣,便问道:“无事不登门,你今天究竟是为何事过来?”
杏贞道:“姨娘,我便不拐弯抹角了。您若是心里不爽快,大可以说出来,丫头们是无辜的,何必拿了丫头撒气。人人都是父母生养的。”
正扬不明白杏贞何意,忙问道:“怎么了?”
秀珠也是不知道杏贞这登门造访到底是所为何事,却活生生像是来教训人的,心里窝火,只道:“我察哈尔做事情还不需要问过你一个小姑娘吧?我何时何地苛责了下人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胡说八道。再者说了,我还是叶赫那拉家的二夫人。你再如何还是小辈,如今说话越发没有规矩可言了?你额娘若是教不好你,我倒是可以代劳。”
杏贞道:“如今翠屏还躺着休养,姨娘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清楚。我确实是小辈,但好歹这个家还是姓叶赫那拉的!”
正扬本不会参与女人间的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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