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见到『他』吗?」待外人离去后,玹澄枫向魈探听着。
「嗯。」
面露迟疑,玹澄枫打量着魈的外观,他身上没有任何动手械斗的痕迹。
「他心情好,放我们一马。」魈知道对方的怀疑。「要不然,我回不回的来都还是个问题。」
「平安回来就好。」接着,玹澄枫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约定的事情我会做到,用不着担心。」他语气坚定的答道:「只是,我不希望再有人被牵扯进来。」他语带警告。
「只怕那不是我能力所及。」玹澄枫回以苦笑,「只要是你身边的人,就难逃这样的遭遇,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深深的瞧了他一眼,红眸中透出冷意。
转过身,魈往季熏的病房走去,结束这场对谈。
站在季熏所在的房间里,望着躺在床上的她,小弥的眼泪再度不受控制,扑簌簌的掉落。
端着毛巾与水盆尾随进入的魈,见她这模样,也只是轻手拍了拍她。
将毛巾弄湿、拧去多余水分,魈开始为季熏擦拭没有清除干净的血迹,掌心、指缝、眼角、发根……动作极为轻柔。
很快的,清澈的水盆转成脏污的血色,才想端水去换,却见景泱已经端了一盆新水进入。
匆匆一瞥,景泱的视线只在季熏身上停留一两秒,眉头随即蹙紧,端着水盆的手加重了力道,啪地一声,塑料脸盆的两端被他的指甲刺穿,脸盆的水溅出些许。
无视那裂口,景泱径自换过脏水盆,一声不吭的走出房间。
来来回回,他端了好几趟水,才让魈为季熏将血迹擦洗干净。
接着,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房里,各怀心思的沉默了。
昏迷了两天,季熏终于醒来,一睁开眼,她便见到坐在一旁,望着窗外发呆的魈,以及趴在床边睡觉的小弥与景泱。
喉咙干渴的紧,她轻轻的挪动手,往魈的衣襬拉了几下。
「小……」才想喊出她的名字,季熏却朝他摇摇头,不希望吵醒小弥与景泱。
我、想、喝、水。嘴巴一开一合,却无法发出声音。
读懂她的唇语,魈随即倒了一杯温水送上前。
将她轻轻搀扶起身,他在杯里放了一根吸管,让季熏方便饮用。
「饿吗?」他轻声询问。
摇头,季熏望向熟睡中的小弥与景泱。
『我睡了多久?』不想吵醒两人,她改用传音。
『两天。』
『辛苦你们了。』轻轻地,季熏伸手抚摸小弥的头发。
魈的影子缓缓拉长,沿着窗外滑走,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闇影带来了金恩与元谦。
两人一进屋,随即为季熏进行把脉、看诊,仔细观察她的身体状况。
听到细微声响,景泱的耳朵动了动,揉着眼睛起身。
「咦?季熏,妳什么时候醒的?」他的惊声叫嚷,连带吵醒小弥。
「季、季熏姐姐。」小弥才喊出名字,泪水就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落。
「我好担心妳、我好怕妳一睡不醒,我、我……」
苦笑着,季熏以手上缠绕着的绷带为她拭去眼泪。
「不要哭,我没事。」尽管一开口说话,胸口就会传出痛楚,她还是忍耐着,柔声安慰她。
「会头晕、想吐吗?」查完脉象,元谦拿出记事本逐一问着问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边会痛吗?这里有没有感觉?」金恩按压着她的身体部位。
两人的问题,她大多以摇头、点头作答,必要时再忍痛开口。
待两人逐一详尽检查过后,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原本不感到饿的季熏,现在也已经饥肠辘辘了。
然而,元谦与金恩并没有留意她的状况,只是在病床边热络的讨论,接下来该用什么方式为她进行治疗。
「请问,我可以吃早餐了吗?」说话的同时,她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咕噜」叫声。
「啊,抱歉,我忘了。」元谦歉然的笑笑,「我已经为妳拟好一套养生饮食,现在我就让人叫厨房为妳准备。」
说着,元谦快步走出房间,而金恩则是走到她的床边坐下。
「对不起。」湛蓝的眼睛透出悲伤,他感到十分懊恼,「我答应过要保护妳,结果我却没有遵守诺言。」
「说这什么话?上司找你,你能不去吗?」魈不以为然的回道。
「是啊。」季熏附和的笑笑,「还好你们有赶到。」不然她就死定了。
「你怎么会突然被叫走?」景泱好奇的追问:「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不,只是被找回去问一些事情,关于伊格尔的事情。」他面露苦笑。
「他们不知道他已经……」小弥刻意隐去后续的句子。
「知道,我在报告上已经全部说明了。」他可是足足写了十几页,巨细靡遗的说明整个案件。
「他们想知道更多详细的内容,所以就找我上去问话。」
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但也是有过,只不过,那场对谈让伊格尔觉得不太对劲,问话者全是天堂最高层的长官,他们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又好像顾虑着什么,话说的吞吞吐吐,尽管他们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可还是令人觉得十分可疑。
「也许是我多心吧……」思前想后,他始终弄不明白原因为何,也只能以这种说法作为解释。
「餐点来了。」玉娘端着餐盘走入,后头跟着一票厨房姥姥与厨娘。
不算小的房间容纳了十多人,顿时觉得拥挤,金恩索性让出空间,跑去找元谦泡茶聊天。
「小、小熏?」一见到床上的她,厨娘们脸上的忧心与不安化成泪水。
「妳怎么变成这样?」
「天啊,看得我都觉得痛了。」
厨娘们有的掏手帕、有的拉袖子拭泪,呜咽的哭声充满整个房间,起初是略带压抑的低泣,然而,就在季熏笑着安慰,说出「不要紧,我没事」后,她们瞬间转为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音量大的连远在外头走道、庭院的人都能听见。
「好了、好了,要哭去外头哭去,这里可是病房吶!」厨房姥姥将她们给赶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
「妳的气色比我想象的好。」笑盈盈地,玉娘端了餐盘上前。
「好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她就交给我们照顾吧!」厨房姥姥催促着小弥等人。
「可是……」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玉娘打断小弥的话,语气温和而坚定,「黑眼圈都冒出来了,还不休息?之前劝妳,妳说要等到季熏清醒才要离开,现在她醒了,妳也该遵守约定。」
「……」低下头,小弥不情愿的嘟着嘴。
「先去睡吧!」见她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季熏有些不舍,「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到处跑,妳睡醒之后我还是在这里。」
「走吧。」景泱帮着将小弥带开。
「你也是。」玉娘朝魈扫去一眼,「受了重伤不遵照医嘱调养,还冲出门逞英雄,怎么?是嫌命太长?」
玉娘没提,季熏都忘了魈被她在心口刺了一刀,就算被救回了,那伤口怎么可能几天就养好?
季熏担忧的往他瞧去,接触到她的目光,魈只能耸肩笑着。
「好好好,别念了,我等等就去休息。」嘴上这么说,他的目光却停在餐点上,嘴馋的道:「这粥看起来很好吃,还有吗?」
「厨房给你留了一份。」
「谢了。」挥挥手,魈走出病房,门外的厨娘们还在哭泣。
将餐盘往旁边的桌面一放,玉娘以小碗盛装,舀了一汤匙,细心吹凉,送到季熏唇边。
「谢谢。」小口吃下,粥品滑润顺口,香味充斥鼻尖。
但,一尝到肉腥味,季熏胃里引起剧烈翻滚,趴在床边,她开始掏心掏肺的狂吐。
「怎么了?怎么了?」姥姥慌了,急忙上前为她拍背,「是食道受损吗?还是太烫了?」
一直到肚子再也没有东西能吐出,季熏这才疼痛难忍的躺回床上,额上布满冷汗。
奥兰特带给她的那份阴影,还存在她心头,无法释怀……
「对、对不起。」她满怀歉意,「可以……给我果汁就好吗?」
「嗯,等我一下。」
玉娘随即前去厨房准备食物,不一会就端着果汁回到房间里。
「谢谢。」
「喝就好,不需要说话。」知道她每次开口,断裂的肋骨都会引发疼痛,玉娘好意下了「封口令」。
「唉,这么标志的一位姑娘,现在被打得像猪头一样。」厨房姥姥心疼的埋怨,「瞧瞧这手,缠得跟米肠一样肿,瞧瞧这手臂,就像是血没放全的肉,青一块紫一块的。」
听到这么有趣的形容词,季熏笑了出来,连带牵动伤口,又痛得她变了脸色喘气。
「姥姥,妳这是在折磨人吗?」玉娘抿嘴笑道:「她现在连呼吸都疼的厉害,妳还刻意说笑话引她发笑。」
「谁在说笑话了?我可是在替她难过啊!」眼一瞪,回想起自己说出的话,姥姥自己也笑了出来,「真是的,妳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大小灾祸不断,真该查查妳前世究竟是怎么了……不、不对,我说吶!妳吃这苦头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动拳头是男人的事,女孩子家就该乖乖待在家里掌厨才是,跑去撒什么野?」
「姥姥,现在时代变了。」玉娘替她辩解,「我倒觉得这时代的女孩子挺好的,独立、自由,可以畅所欲言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
「况且,小熏跟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咱们掌厨拿菜刀、她拿长刀,咱们切菜切肉、她切妖魔鬼怪,不过就是器具跟材料不同罢了。」
「去去,这是什么歪理?难道她切那些东西能吃吗?」姥姥啼笑皆非的摇头。
「如果妳想吃,我可以考虑为妳设计几样『特餐』。」
「呸呸呸!谁想吃那些脏东西!妳这小鬼灵精,就爱闹姥姥!」姥姥往她背上轻打一记,以示惩罚。
就这么说说笑笑,一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期间,在外哭得稀哩哗啦的厨娘们,也曾在止住泪水后进屋,只是聊不到几分钟,她们一个个又开始落泪,跟着又被姥姥给赶了出去。
「真是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哭哭啼啼做什么?让人看了心烦!」
「因为女人是水做的啊!」玉娘收拾着餐具,轻笑道:「她们无非也是心疼小熏。妳休息一下,晚点我煲汤给妳喝。」
「可以……不要放肉吗?海鲜也不要。」季熏面色尴尬的请求。
玉娘有些狐疑的望着她,季熏则是慌乱的回避视线。
尽管那时她是被迫吃下人肉,但……
「蔬菜汤跟菜粥好吗?」玉娘开口询问。
「好。」她点头,心底涌现悲伤。
第八章 终章(2)
她们前脚才刚离开,实验室的负责人乙汰与助手莉雅随后步入房里。
「身体还好吗?」莉雅关心的问。
「嗯。」轻轻点头,对她来说,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妳的体内有各种不明物质。」乙汰直接说明来意,「我想收集一些检体进行实验。」
「嗯。」
获得允许,莉雅随即上前进行抽血、剪发等工作。
「能说话吗?我想问妳几个问题。」乙汰拿出纸笔。
『用传音的方式吧!』她回道。
点头,他随即改了方式,『对方为妳注射药剂时,妳有什么样的反应跟症状?』
『第一剂的时候觉得身体像被电到……』
季熏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逐一详加回答。
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当乙汰结束问话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送走了他们,季熏觉得有些疲倦,才想闭目休息,元谦与金恩前来进行巡视与治疗。
两人讨论过后的方法是以针灸与气疗并行,季熏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很快就在这样的治疗下缓缓入睡。
当她再度醒来,治疗已经全数结束,房内空无一人,房门外却闹哄哄的。
「别吵、别吵,你们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吵人的吶?」景泱带怒的声音传来。
「姆咿?这里声音最大的可是你呢!」
「那是因为你们很吵啊!」
「不好意思,季熏姐姐正在睡觉,等她醒来你们再进去看她好吗?」
「小妹妹,我给她带了补品,麻烦转交一下。」
『我已经醒了,让他们进来吧!』季熏朝景泱传音。
「啊,原来已经醒了啊?」
房门被推开,景泱领着外头的人走入。
「姆咿!妳好糟糕!」兔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她床前。
「我说,妳最近怎么老是受伤?一次伤得比一次还重。」阿庞面露无奈的皱眉。
「怎么会伤成这样?对方下手还真毒辣!」将军旗下的小兵满脸心疼。
「你们……怎么知道……」忍着痛楚,季熏缓缓的开口询问。
「好了、好了,伤了肋骨就不要说话,自找罪受吗?」史莱姆皱眉制止。
「妳失踪的时候,我们就听到风声了。」生化人回道:「为了找妳,我们动员了所有人脉。」
「姆咿,结果还是让魈给抢先了。」兔少女埋怨的道。
「算他厉害,我都忘了还有入梦寻人这招。」老道士从口袋中拿出一瓶药。「我给妳带了药,专治内伤,活血化瘀。」他倒出一颗让季熏服下。
「我做了一组营养药剂,每天晚上喝一瓶。」巫婆将药瓶搁在桌上。
「咱们将军要监督工程,没法来,要咱们替他转告一声,希望妳能早日康复,改日月下饮茶。」
「好。」她点头笑着。
这批访客还没走,下一批访客又来了,从早到晚,探病的访客络绎不绝。
鲜花、礼品、补品、药符等物络绎不绝的送来,堆满了病房不算,还开了一间小仓库专门收纳。
季熏第二次体会到,药品「吃到饱」的状况。
「啧啧,送来的药品还真多。」景泱不以为然的摇头,「就算妳不吃饭,每日将这些当饭吃,至少也要十多天才吃的完吧?」
「干嘛那么浪费?把一些拿出去卖不就好了?」魈顺手往嘴里丢了几颗灵芝丸。
「魈大哥,那是要给季熏姐姐的,你怎么……」小弥面带为难的皱眉。
「我在帮忙清库存啊。」他笑嘻嘻的回道。
闲聊当中,命子与朽六拿着季熏换洗的衣物前来。
「还好吗?」命子柔声询问。
「嗯。」
「怕妳养伤无聊,我带朽六来吹笛给妳听。」她笑吟吟的道。
朽六手上多出一根玉笛,笛子的颜色很特别,是近蓝的颜色,十分美丽。
笛音谱出一首不明曲调,笛声辽阔而悠长,如同徜徉在水蓝色大海,波浪声轻拂心弦,安抚了灵魂中的那份不安……
隐隐地,灵魂与笛声产生了共鸣,众人心里涌现深沉的悸动,他们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无法以言语说明。
当朽六一曲奏毕,众人还陷在情绪里,初绛不知何时现身房门,神情复杂,目光透出莫名情绪。
无声地,她朝朽六弯身行礼,态度恭敬,而后转身离去,这一切举动,全看在命子眼里。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命子起身道别,她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
在命子离去后,为了让季熏得到充分的静养,元谦下了探病禁令,直到季熏的状况渐有起色,这项限制才解除。
禁令一解除,探访的人潮重新回笼,为此,玹澄枫还特地拨出了人手,专门接待这些访客。
佐˙司魂院的鬼差见多了鬼,妖怪也时有所见,而,令他们好奇与讶异的,则是那些看不出本质是什么的妖异。
刚开始总是私语连连、充满好奇,不久后,他们的注意力被另一批人物给转移了。
「没想到小熏连死神殿也有朋友。」看着刚进房的一群死神,鬼差们面露讶异。
「那有什么,前些日子我还见到天堂的人呢!」
「那有什么,昨晚我还见到药师佛菩萨呢!啧啧,佛菩萨果然不一样,金光闪闪的,好耀眼!」
「突然觉得……季熏的交友还真广泛。」鬼差感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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