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没听过那个寓言故事吗?」魈偏着头,回想着他打算举例的那则故事,「就是那个把孩子推下山谷的……是什么动物啊?应该是老虎吧?」
「是狮子。」他还没说出整个故事,季熏就知道他要举哪个例子了。
「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狮子为了培育幼狮、让牠强壮,所以将孩子推下山谷,藉此训练牠的生存本能,我们现在也是用这种方法培育维德?」
「没错、没错!」魈笑嘻嘻的点头答道:「我都还没说妳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真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蛔你的头!」季熏恶瞪他一眼,「维德又不是狮子,再说,在那种环境下,能培育出什么?」
「学到的东西可多了,偷窃、打架、辨识敌友、探测陌生人的想法……」魈回了个灿笑。「光是『该怎么生存』这件事情,就让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去学。」
魈以前肯定活的很辛苦吧?光是想象他可能会遭遇的事件,季熏就不由得起了一阵恶寒。
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生存,身旁又没人可以提供意见或帮助,还好他至少躲过L组织的追捕……咦?季熏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魈,你说你想让维德逃过L组织,所以才让他待在巴黎……但是你后来还是被L组织抓到了,对吧?」她说出臆测。
如果魈跟L组织从此以后再无接触,他不可能会对L组织那么了解,更不可能让特伦斯跟艾蒙追着他不放。
「是啊,我被他们抓到过好多次,算都算不清了。」魈坦然以告,「从一开始的俘虏、实验品,进阶到成为L组织的一员,后来又再度叛逃,成为L组织的敌人……」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苦笑。
「不管怎么逃、怎么躲藏、用尽各种方式反击,我都无法跟他们切割关系,好像一个永无止尽的循环一样,这辈子大概就要这么跟他们纠缠下去了,真是累人。」
「是啊,尤其他们的态度非 常(炫…书…网)执着,好像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一样。」季熏认同的点头。
「别说天涯海角了,就算是地狱,他们也绝对会追过去。」魈半开玩笑的说道:「就算我沉到地底三万尺,他们也绝对会把我从地心挖出来。」
嘴上说得轻松,红眸却透着深沈的无奈与绝望,对于未来,他彷佛已经看清了、看透了,不抱多余的期待。
「你也不用那么沮丧吧?至少以后你多了一个伙伴啊!」季熏指指自己,笑着安慰,「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就算要逃亡,两个人一起逃也比较有趣,而且一起行动的话,路上也有个照应。」
「妳……」魈真不晓得该说她天真还是坚强。「应该是笨蛋吧?」
如果不是笨蛋,怎么会愿意为了别人付出性命,又怎么会将别人的麻烦揽在自己身上?
「什么笨蛋?」季熏往他的额头打了一巴掌,「这是你对救命恩人该说的话吗?也不想想我是为了救谁才会变成这样!」
「说得也是。」魈的嘴角带笑,「妳可是为了我才会牺牲性命,也是为了我才会成为我的式神,供我差遣,我真是好感动喔~~」摸着心口,他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感谢,就给妳一个爱的亲亲,看妳是要法式长吻还是蜻蜓点水的亲吻,主人我都可以提供喔!」
「吻你个头!」季熏一脚将扑来的他踢开。
「害羞什么?这车里又没别人……」魈再度扑了过去。
「什么没别人?川羯不是人吗?」季熏又一次将他踹开。
被点名的川羯,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手上拿着小型精装书籍阅读,连抬头看他们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那个驾车的只是一个装饰品,不用理他。」魈第三次张开双臂扑上去。
「色大叔给我滚开!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魈这一连串的骚扰,让季熏大为光火。
「啧啧!我知道妳只是嘴上说说,妳才不会这么狠……」话才说一半,季熏就已经一脚将他压在花瓣墙面上。
「需要帮妳打开一个缺口吗?」一直不作声的川羯终于开口询问。
「川羯!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可是乘客,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小心我去消基会告你!」
「委托者只是要我运送季熏,你是『多余』的运送货品。」川羯一弹指,魈坐着的几片花瓣随即开启,露出一个可以让一人通行的缝隙,马车外头只有无垠的黑暗,以及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的光芒。
「哇啊啊啊──」魈双手抓在壁面上,下半身已经坠出马车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脚下完全没有立足之地。
「危险!」季熏连忙将他给拉回。
「反应还真快。」川羯让花瓣重新归位,语气中微带惋惜。
「你这个黑心运送者,就算我只是货物,你也要负责安全送达啊!」魈激动的抗议。
在这种时空穿梭的旅途中,若他真的掉出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是运送者,不是送货员。」川羯语气淡漠的回道。
「啧!懒得跟你吵。」重新坐回坐位上,魈眼前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回去之后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呢?」
他的目光扫向搁在一旁座位上,以白布团团包裹住的季熏尸体。
「的确是个麻烦的问题。」季熏回以苦笑,一想到东伶跟尚漓会有的反应,她真是感到头疼不已。
「是啊,明明是来救妳回去的,结果我却反被妳给救了。」魈抓抓头发,笑容里透着无奈,「而且妳还因我而死,东伶一定会想杀了我吧?」
「除此之外,我还成为你的式神。」季熏接口说出另一件事,脸上挂着忧心,「感觉好像很难处理……」
「的确是很难。」没有抬头,川羯视线停在书页上,漫不经心的插嘴附和,「这种情况,说难听一点就是『将人吃干抹净后,连骨头也一起吞下,就连碎渣也不吐出』,非 常(炫…书…网)没道德。」
「谁被吃干抹净啦?才没这回事!」季熏针对用字抗议。
「没错!这种家伙我怎么可能吃得下?」魈则是针对被指为食物的对象表示不满。
「什么叫做这种家伙?」季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呼呼的质问:「我有什么不好?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比起你这个臭大叔好多了,我没嫌弃你就已经很好了,你竟然敢嫌我?」
「谁没有胸、腰跟屁股啊?我还有大腿跟脸咧!」魈将她的手抓开,反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小鬼就是小鬼,个性冲动、反应慢、脾气差,完全不知道要敬老……呃,错,要尊重主人!伦理与道德妳到底有没有学过啊?就只会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打妳屁股?」
「你敢?」眼一瞪,季熏身子一扭,脚下使劲一踢,就将魈给踢到一旁墙边,马车还因两人的动作起了小晃动。
「请两位遵守乘车礼节,乖乖坐好,不要影响驾驶。」川羯语气淡漠的提醒。
「啊!你竟然捏我屁股!」季熏发出尖叫。
「哇啊!妳、妳咬我?」魈吃痛的揉着手臂,上头清楚出现一排牙印。
「咬你又怎样?我还要踹你!」
「妳这个可恶的暴力女!不好好整治妳,妳以后还会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吗?」
两人在车内吵来打去,闹得不可开交,马车也因两人而不断晃动着。
「这是第二次提醒。」阖上手上的书本,川羯得语气中透着微怒,「要是两位再不坐好,我就只好请你们『挂在车外』搭乘。」
听到威胁,两人这才乖乖地坐回座位,负气的各自别过脸去。
第一章 誓言 (下)
车内静默了几分钟后,魈才又再度开口。
「……结果还是没想到解决的方法。」他轻叹一声,语气颇为苦闷。
「虽然是我自愿这么做的,但是东伶应该听不进这种解释。」拖着下巴,季熏还是想不到好的说辞。「现在也只能祈祷他不会太生气了。」
「那位狐仙的脾气可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虽然跟对方接触不多,可魈却十分了解那类人的个性──表面上看起来冷静沉稳,实际上,个性固执又暴躁,要是不小心触碰到他的逆鳞,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复。
「如果我让他砍十刀,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稍微消消火气?」他半开玩笑地提出一个不算好的构想。
「他应该会想把你剁碎、绞成肉泥,再拿去给狗吃……」季熏推敲着可能的下场,「不过也有可能他会自己吃掉。看在我们算是朋友的份上,如果你想死的干脆一点,我会请他一刀直接刺穿你的心脏。」
「猪头小季,妳少在那边说得这么轻松。」魈出手捏着她的脸颊,「说到底,这一切全都是妳惹出来的麻烦,始作俑者是妳,全是妳的错,妳要想办法解决!」
「说这什么屁话?」季熏不甘示弱地回捏他的双颊,「你给我搞清楚,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你哪能活到现在?我没叫你每天照三餐膜拜我就已经很好了!还敢说这是我的错?」
「咳咳!」发觉他们又要打起来,川羯干咳两声当作提醒。
在川羯的注视下,两人这才稍稍收敛,不动手只动口,全程吵个不停。
「该死的蠢小季。」魈咬牙切齿的骂:「明明是我的式神,竟然敢对我这个主人这么无礼?信不信我把妳卖掉?」
「卖掉之前我会先宰了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你才能平安活着,没人教过你要知恩图报吗?」
就在两人吵吵闹闹之中,奔驰中的马车逐渐放慢速度,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趋缓,最后归于平静。
「真是的,小时候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孩子,长大怎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要救你了。」
「呦呦?原来妳那么喜 欢'炫。书。网'小时候的我啊?原来如此,妳那么早以前就爱上我啦?」
「说什么白痴蠢话?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厚脸皮啊?」季熏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怎么?被我说中,害羞了吗?」魈嘻皮笑脸的挑眉,模样就像个痞子,「像我这种内心温柔体贴、外表无可挑剔的优质男,别说妳了,要是我是女人,我也肯定会爱上我自己。」
「川羯,开门,我要把他踹下去。」季熏已经听不下去他的自夸了。
「没问题。」指尖一弹,川羯让莲花花瓣全数摊开,两人全都被逐出了马车。
「哇啊啊啊啊!」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该死,你这个谋财害命的烂司机,怎么可以随便卸货!」
「丢那个猪头魈就好,为什么连我也一起……咦?」
原以为他们会在无垠的黑暗中漂流,结果两人却是稳稳的摔在地上,绵密的细雨淋在两人身上,雨势不大却又足以让人浑身湿透。
「感谢两位的搭乘,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为你们服务。」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川羯皮笑肉不笑的说出社交辞令。
将缠着白布的尸体抛下马车后,他与莲花马车消失在阴霾的天色之中。
「欢迎回来。」命子倚在门边,笑吟吟的望着两人。
「命子……」从地上起身,季熏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是一时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熏!妳回来了,妳真的回来了!」尚漓突然从屋内冲出,兴奋的张开双臂拥抱她。
才刚接触到季熏的身体,尚漓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熏,妳、妳怎么变成这样?」往后退开,尚漓满脸惊愕的望着她。
「进屋再聊吧!」命子打断了两人。「魈也一起进来,有人在等你。」虽然是邀请的语气,但她的态度却是很坚决。
一走入屋内,他们随即见到DA小组的诸位成员,以及小弥与景泱。
「魈大哥!季熏姊……姊?」见到季熏的模样,以及魈手上抱着的白色物体,小弥与屋内几人全都愣住。
「好 久:炫:书:网:不见。」季熏回以灿笑,无视他们脸上的惊愕。
「魈,你手上抱着的那个该不会是……」打从他们一进门,景泱便闻到一阵血腥味,气味不算浓烈、也不太新鲜,似乎那血迹已经干涸了些许时日。
「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魈没有予以否认,顺带将白布包裹着的尸体往地上一放。
「喂!没礼貌,你怎么可以说那个是『东西』?」季熏不满的抗议。
「要不然妳要我怎么回?」魈不以为然的回问:「其他人也就算了,小弥也在这里,难道妳要我说『这个是猪头小季的尸体』吗?这样她会被吓到吧?」
「……你已经说了。」景泱脸冒黑线的回嘴。
「季熏姊姊,妳、妳怎么会、会变成这样?」小弥瞬间红了眼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一直很担心妳,但是、但是因为有魈大哥在,所以我以为妳会像以前一样,平安回来,可、可是现在妳……」
「小弥,妳不要哭啦!我是平安回来没错啊!」季熏打哈哈的笑着。「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可是妳、妳已经……」抽抽噎噎的停了几秒,小弥才与季熏对上眼,随即又哭了起来。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季熏无奈地抓抓头发,尴尬地试图说服她。「比起完全回不来、永远消失,我现在还能够平安的站在你们面前,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妳对于『平安』的定义跟我们差很多。」景泱皱着眉头反驳:「我还以为妳至少会活着。」
「我不是说了吗?有没有活着,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季熏头疼的扶额。「重点是,我已经回来了!」
「什么不重要?活着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吧?」尚漓生气的反驳:「我本来也不期望妳会什么状况都没有,完好无缺的回来,在见到妳之前,我早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妳可能会身受重伤,也有可能缺手断脚之类,结果、结果妳却变成这副德性?」
「季熏小姐,这就是妳所谓的『会照顾好自己』吗?」东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脸色阴郁。
应和着他的情绪,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雷响,原本的无声雨势瞬间变大,成了滂沱大雨,屋内的气氛也顿时沉重起来,宛如冰窖一般寒冷。
「呃,哈哈哈。」季熏尴尬的苦笑,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怎、怎么东伶师父也在这里?今天没有工作吗?」
「为了妳,他推掉所有工作,成天窝在这里等妳回来。」凯安自东伶身后走出,嘴角扬笑却豪无欢意,「为了回报他的关心,也为了补偿我这阵子的损失,妳不打算好好向我们报告事情的经过吗?」
「是……」
乖乖地,季熏像是犯错待罚的小孩,低着头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整起事件中,她只隐瞒了维德就是魈的这件事情。
虽然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季熏总觉得她如果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好像会引出更多不必要的枝节。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听完整起事件,东伶的反应异常冷静。
「瞭、了解?」对于他的反应,季熏大感意外,「所以说……你不会生气?」
「不生气?」东伶嘲讽似的扬笑。「不,我现在快要气炸了,或者我该将所有情绪发泄出来,顺带将这间屋子毁了泄恨?」
随着他的发言,他发散出的妖气加重,门窗紧闭的屋内莫名刮起强风,桌椅与房内其他摆设突兀的上下震动,桌上的茶杯倒了几个,茶水泼洒在桌面与地面,俨然像是地震来袭一般。
「东、东伶师父,不要激动。」季熏担忧的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拆了这栋房子也没办法将我救活啊!」
「是啊,何必执着于形体?」命子语调淡然的回道:「她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
「闭嘴。」东伶冷冷地瞪着命子,碧绿色眸子透出怒意,「我的修行还不到家,没办法像妳那样,将季熏的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我早知道这就是妳的作法,当初绝对会制止妳,这一切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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