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你选择怎么做?”
“我不知道……”
“离开并不意味结束,迟早你会发现,爱,也并不代表生命的全部。你因爱而伤,想逃离,这是正常人的反应,但你若因为爱放弃自己的责任,愧疚自责将伴随你以后的岁月,那种痛苦超越一切,且真正的再也不能挽回,至于身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望着青云勘破红尘,充满灵慧的眼睛,莫离惨笑:“大师,怎样才能不痛苦呢?”
往来处去
“色空故无恼坏相,受空故无受相,想空故无知相,行空故无作相,识空故无觉相……无挂碍故,无有恐布,离一切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槃。心经如此说,然世上几人能做到?
无牵无挂固然无怖,贫僧却不以为然,真正大无畏:(炫)经(书)历(网)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七苦,仍旧怀有赤子之心,方成大法。姑娘,你异缘而来,昭玥江山因你重新改写,所以万万不可自轻。”
“大师的意思,我受天命而来?”
“你既存在昭玥,就有存在的道理,万事都在一个‘缘’字。”
莫离越发疑惑:“大师我不懂佛法。”
青云朗朗而笑:“贫僧也不懂,佛法自在人心而已,公主,若你真想回到原来世界,也未必不能。”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莫离最关心的,简直如闻天籁之音,急问:“请教大师什么法子?”
青云手指一顿,敲棋声戛然而止,他长叹摇头:“倔强非同寻常……罢了,贫僧就告诉你,公主可知世上有凤凰锁?”
莫离愣了愣,隔着衣裳攥住脖颈上的凤凰挂件:“我知道!”
青云并不意外莫离的反应:“传说凤凰锁是天降祥物,被昭玥开国皇帝所得,代代相传由储君继承,公主见过它并不奇怪,可是仅有它是不够的。”
“还要什么?”
“公主既然见过凤凰锁,便应该知道它九凤环绕中间空心,昭玥开国皇帝得到它时已经残缺,原本,它中间有颗麒麟珠,两者结合而为一,有非常能量。”
惊喜来的太突然,莫离反而难以置信:“大师见过它们结合之后的能量么?真能带我回到原来世界?”
“贫僧不敢妄言。古书的确记载过,贫僧有幸看过几眼,或许天机不可泄露吧,那本书没有流传下来,不然姑娘就会相信贫僧所说为实。”
莫离从未没像现在这样庆幸,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混乱交错
莫离从未没像现在这样庆幸,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明明她是稀里糊涂的性格,偏偏把乾安帝送给她的凤凰御锁一直贴身带着,被拘禁宫中几月,也不曾丢失。
后悔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把麒麟宝珠毫不在乎的送给了锦墨。
莫离又是欢喜,又是忧心,一径打算如何把麒麟珠要回来,全然没有注意到青云偏头看一眼禅房窗户外面随风婆娑的竹林,灵慧双目露出意味悠长的古怪笑意。
“大师,如果我得到这两样东西,如何做才能回家?”
“回家”两个字说出,莫离眸中泛出水色——她忘记好多过去的事,不知回去后,教练和队友是否也忘记了她?
他们……还在么?
“中秋之时,月圆之夜,两者合而为一,或有所获……”
青云叹息一声:“阿弥陀佛,红尘阡陌,好自为之,各人的缘法尽在各人,贫僧言尽于此,来与去,公主自己斟酌吧。”
青云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莫离独自发呆。
禅房空荡荡,地上数只蒲团,一几一棋盘,甚至连佛像都没有。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莫离孑然一人。
曾与无数人插肩而过,又失之交臂,最后孤零零踟蹰于时间的荒野,不知归途在何方。
来或者去,成为煎熬,因为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莫离和月莫离,她们撕裂她的身体,那个才是真正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光线渐暗,莫离枯坐成石像。
佛祖昔日于菩提树下顿悟,终成涅槃,而她莫离不过是个俗人,无法超越爱恨情仇。
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混乱交错,分不清此时彼时。
此时彼时
六岁时,偶然机会,被挑中进射箭训练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不习惯,哭着找爸爸妈妈。
她撞的头晕眼花穿越昭玥,奢华寝殿,锦墨敌对冷淡的说:长公主,就算你手段用尽,锦墨也不会喜欢你。
十二岁进市队,竞争激烈,她背着教练队友苦练臂力,双手磨出血泡不敢叫一声苦。
睿和宫,早朝时,内阁大臣们质疑轻蔑的目光。
十六岁进省队,爸爸牵扯到一桩案子里畏罪自杀,妈妈殉情,他们抛弃了她。
围场大宴中榜进士,她喝的酩酊大醉却自不量力的想保护一个人,锦墨推开她,那双冰冷的手让她齿寒。
家庭巨变,人们当着她的面做出同情的样子,一转身,各种谣言满天飞,白天,她装着若无其事,天黑人静后才敢躲在被里掉眼泪,那一年是最艰难的一年,她瘦的失形。
她正式参与朝政,晨议时,文武百官一张张晦涩不明的面孔。
因为训练成绩直线下降,即将要被省队放弃的时候,是教练夜里巡房,听见她的哭声,和省队领导交涉留下她的名额。
她跪在思王面前,重重磕头:谁要杀锦墨,就先杀了我!
训练场上流血流汗不再觉得辛苦,因为那是能证明自己有用被需要的唯一本领。
韩相遇刺,她以一人之力苦苦支撑,从悔之手里接过一碗毒药,亲自喂给乾安帝,涓滴不剩。
二十岁,她被国家队选中,以为生活终于为她打开一扇窗户,却因车祸穿越了……
被困皇宫,四面楚歌,血光,火光,无数人倒在她的脚下,锦墨手中的剑定在她的胸口,悔之狂笑:杀了她,斩草除根,杀了她!”
……
敲门击碎岑寂,莫离恍若(炫)经(书)历(网)几生几世——惶恐惊醒,不知身是谁。
阿如端着木盘走近,道:“公主,方丈派人送来的斋饭清茶,看天色就要下雨,穆青说天黑之前最好能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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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完。
风大雨急
恍若梦刚醒,犹不知身是谁。
良久,莫离才能移动自己的手指,示意阿如将斋饭放在几上,问:“你们都吃了么?”
“知客僧领着大伙去斋堂和百姓们一起用饭,奴婢已经吃过了。”
莫离不再多言,就着糙米,慢吞吞将斋菜全部吃完,用茶水漱过口,站起身:“走吧。”
“是。”
推开门,几滴雨水扑面,莫离眯眼眺望天色,夏日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进禅房时,天上只几朵浮云,转眼风起云涌,竹林飒飒而动。
突然几滴雨珠扑面,莫离由不住抱住双臂瑟缩一下:“还来得及回去么?”
阿如撑起十八股紫竹雨伞,遮在莫离头顶,一面笑道:“当然来得及,一场雨而已,公主,我们走。”
出寺院,穆青和侍卫已经等候多时,与知客僧合手告辞,大伙骑马护拥莫离的马车下山。
行至半路,雨果然下大,远处雷声滚滚,豆大雨点敲击车蓬,由疏渐密,噼噼啪啪连成一片。
坐在马车里都可感觉风势劲力,水雾弥漫。
莫离让阿如揭开车帘,命穆青找个地方避雨。
穆青不肯,大声吩咐侍卫们加紧赶路,想在天黑前下山。
莫离喝道:“不行,树太多危险,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
穆青只好命令大伙下马原地等待,派侍卫抄小路去四处看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听着雷声越来越近,隔着车帘都可看见电光闪烁,莫离越发焦急,探路的侍卫很快就回来,说是不远处有民居。
莫离当机立断,跳下马车,阿如跟在她后面撑伞,但风大雨急,哪里挡得住,片刻莫离裙摆被打湿大片。
穆青和侍卫们不管已经浑身湿透,都劝莫离坐回马车上,可以卸开马索,大伙抬车上山。
莫离不理他们,让方才探路的侍卫前面带路,侍卫为难,莫离怒道:“打雷闪电的,你叫大伙陪着我死在这里么,还不快走!”
公主为尊
穆青只好示意侍卫带路。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一群人卸下马车上的琉璃车灯,点亮后磕磕绊绊沿小路寻找民居,幸亏距离不太远,一会功夫就找到了。
侍卫上前叫人,却没人应声,隔着篱笆可见一院房屋残破,猜想可能是废弃的屋子,当下不客气,推开篱笆门,拥着莫离进正中最大的一间屋子。
里面果然没有人,拿琉璃灯一照,只几件不要的破旧家具歪七扭八倒在地上,墙壁更是斑驳肮脏,看不出本来颜色。
穆青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只油灯点亮,见莫离身上衣裙都湿了,忙命侍卫们退出去另找其它房子避雨。
穆青穆耳进进出出,从柴房里找了一些干柴,隔着门叫阿如出来抱给她,说是点上火堆给莫离取暖。
穆青想的周到,阿如动作麻利,火堆很快点燃,莫离看这些人为她忙活,也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烦厌。
暴雨天气,且又在山野,莫离全身湿透冻的哆嗦,围着火堆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阿如找了个破茶壶,烧热水给莫离暖手,自己冻的面色青紫却来不及收拾,莫离心软,拉她坐在身旁一起烤火。
“阿如,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公主说哪里话,比起公主所吃的苦,奴婢只淋点雨算什么呢。”
“我……”是自找的。
抛开脑海里汹涌的繁杂念头,莫离努力寻找话题:“阿如,要是有一天能重回帝京,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继续伺候公主。”
“你不想嫁人么?今年你有十九岁了吧?”
理当成全
阿如沉默片刻,果敢抬头正视莫离:“公主,奴婢知道您想说什么……奴婢进相扶府的时候承泰大人只有十四岁,但那时候他已经做公主伴读四年,每天回家,凡开口必然说的是公主。
公主今天又闯什么祸了,公主今天说什么话了,公主今天如何欺负他了……或许承泰从未告诉过您,他多么喜欢您,可是奴婢看在眼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阿如。”
“公主,请让奴婢说下去。”
阿如固执起来:“公主曾和奴婢谈论过关于糖人的话,那么公主就是承泰大人喜欢的第一个糖人,他内向纳言,在喜欢的人面前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公主,承泰大人为您所做的一切您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么?”
“我不是从前的月莫离了……”
“奴婢也觉得您变化很大。”阿如面露讥讽:“之前您也喜欢过很多好看的男孩子,可是您并不认真,直到尚锦墨出现……”
“我不想提他。”
“公主,您知不知道您伤害了承泰,他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您一句话,哪怕让他立刻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您罔顾承泰的感情,甚至利用他的感情,就从不觉得愧疚么?”
阿如第一次在莫离面前暴露尖锐的一面,莫离难以适应,下意识的反驳:“阿如,你不是喜欢承泰么?”
“奴婢,奴婢是喜欢承泰大人,不过承泰喜欢的是公主,奴婢理当成全。”
莫离完全懵了,只觉头疼欲裂。
人不都是自私的么?什么叫理当成全?
阿如究竟是因为身份所限做出退让,还是真的无私到圣人的地步?
“阿如……”莫离试图和阿如沟通:“你喜欢承泰,就应该去争取,把他推给我,算什么?”
阿如眸间闪烁一抹痛苦隐忍,把头埋在双膝前,重复之前的话:“承泰大人喜欢的是公主……”
巧遇书生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阿如,如果……我说如果,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根本不是月莫离,你认为承泰还会坚持从前所坚持的么?”
“什么意思?”阿如慢慢抬起头。
莫离艰难解释:“我想,有一天,他会恨我……”
“不可能!公主您不要再找借口了!您一句话,承泰大人出征西府无怨无悔,自从战场回来,见您开始像模像样的治理朝政,他心里又是多么骄傲,您感觉不到么?是,他为您骄傲!您已经令他神魂颠倒,虽然心疼,虽然舍不得,可看到您每一点成长又都为之骄傲。
知道您疯癫被囚禁在皇宫中,他自己也要发狂了,恨不得立刻杀回帝京就您出来,知道您受了那么多的苦,他自责愧疚夜夜失眠,甚至,为了您,他可以放下杀父之仇……
承泰不愿您有一点点的为难啊,公主,您怎么能瞎了眼睛,看不到他为您所做的,而去喜欢别人?!”
“我……是对不起承泰……”莫离失神喃喃:“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任性了。阿如,我伤害太多的人,不止承泰,还有父皇,韩相,少傅,许多许多的人,包括悔之……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外面雨声哗哗,突然门被推开,风夹着雨汽灌进屋,火苗摇窜,昏黄光线中,一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极其有礼貌的问:“两位姑娘,可否容在下进屋避雨?”
阿如立刻站起身,戒备的挡在莫离前面:“来者何人?”
“在下进京赶考,路径此处,可否行个方便?”
一听是书生,阿如稍稍放心,继续问:“你如何进来的?”
也是,穆青与众侍卫都武功好手,岂会有人进院子而不知的道理?
莫离强打精神,观察书生。
温文尔雅
只见他丝毫不在意阿如的无礼,放下手里包袱,跨前几步,抱拳作揖:“姑娘,在下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屋子里亮着火光,因实在太冷了才冒然闯入,大家都是出门人,何必这般小气呢?”
书生抬起头,暴雨天气,他淋了雨,修长身躯的衣衫湿透,木簪子挽住的发髻垂几缕在额前,滴滴答答滴着水,却笑容温和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狼狈之相。
借着火光,可见其人一双眼睛清明透彻,让人顿生好感。
若说有不足之处的话,就是他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明显是冻坏了的。
看书生的样子,并不像坏人。
阿如稍稍放下戒备之心——雨太大,电闪雷鸣的,穆青等人在别的屋子避雨,或许没有听到脚步声吧。
阿如问:“你是哪里人?秋试时间尚早,这会进京,未免太性急了。”
书生笑道:“在下平凉人氏,古人说行万里路破万卷书,因此在下趁赶考的借口早早出门游历,听说宁安东香山菩提寺有高僧讲佛,特意赶来聆听,谁料想刚到山脚就遇上暴雨,狼狈如此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听书生说的有理有据,阿如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和侍卫们呆在一起。
莫离只盼着赶紧得到清净,点点头:“先生过来烤烤火,出门人务须太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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