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一前一后冲进客厅,尚御城兴冲冲四下张望:“长公主来啦,她在哪?”
待看见客厅正中,锦墨斜坐椅子上,怀里抱的正是莫离,不由瞪大眼睛:“你……你抱着她做什么,快放开!”
尚世胜气不打一处来:“逆子,这里没你的事,回去睡觉去!”
刘氏赶紧拽尚御城:“快跟娘回去……”
“我不!怎么没我的事?我已经上折子求婚,等皇上下旨,长公主就是我的人!”
尚御城梗着脖子教训锦墨:“兄弟妻不可戏,锦墨你放开长公主!”
说着,就要扑前撕扯。
刘氏魂飞魄散,死命抱住尚御城的胳膊往回拽,一面对锦墨赔笑:“千岁,御儿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
锦墨冷冷扫一眼他们母子,道:“离儿睡着了,你们说话小声点,莫吵醒她。”
“是是。”刘氏压住嗓子,点头哈腰:“我们这就走。”
尚御城不耐,推开刘氏:“娘,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不识时务
“你小声点!”刘氏冲着尚御城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惹的祸还少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长眼,你要急死娘啊!”
“娘!你怎不说说锦墨,他抱着……”
“够了!”尚世胜脸色铁青,站起身,呵斥尚御城:“不长进的东西!我问你,是谁让你上折子求婚的?”
“哎呀,当然是皇帝的意思!”尚御城摸着自己的脸上一道浅白色伤疤,指着莫离狞笑:“死贱人抢了檀奴,还射我一箭,现在落到我手里,刚好报仇!”
尚世胜气的手发抖:“滚滚滚,迟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刘宇进客厅,径直走到锦墨跟前,弯腰抱拳:“千岁,落花阁收拾好了。”
锦墨“唔”了一声,抱着莫离站起身,看都不看尚御城一眼,只经过尚世胜身边时,顿住脚步:“父亲,离儿住在王府期间,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
“那当然,那当然。”刘氏抢着答话:“妾身定看管好御儿,不让他靠近落花阁半步。”
“喂……”
尚御城刚要叫嚷,被刘氏捂住嘴拖到一边。
等锦墨走了,刘氏这才敢放开嗓子,将尚御城又打又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开:“死东西,你要娘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现在莫说是你,就算你爹都不敢惹锦墨,也不看看什么天光了,迟早我和你爹被你害死……”
尚世胜头疼不已:“行了!”指着刘氏,又指指尚御城:“看好他,要是走进落花阁半步,给我打断他的腿!”
尚御城不服气的叫:“父亲,明明是锦墨不对,您为什么向着他说话?!”
尚世胜恨铁不成钢,骂道:“逆子!以后不得忤逆锦墨,听到没有?!他是我尚世胜正房所生嫡亲的长子,是你大哥!我,你,还有你娘,全亏锦墨手下留情,才有命活到现在!”
尚世胜一跺脚走出客厅,留下尚御城目瞪口呆。
王府生活
莫离住进楚王府,悔之恨的磨牙,毫无办法。
转念一想也好,少莫离在宫中碍眼,至少锦墨不用分心照顾,她也好以柔克刚,先笼络住锦墨,再图其它。
且不提悔之如何笼络锦墨,单说楚王府这边,刘宇原本是锦墨安插到长公主府做总管,专管传递信息和打探政务,现在锦墨大事已成,刘宇又被派回楚王府做总管,近日主要事务,就是想办法伺候好长公主。
刘宇对落花阁事事操心,亲自挑了几个机灵的丫鬟伺候莫离,衣食住行尽皆按原先公主府的旧规矩来,锦墨回对他的安排亦十分满意。
落花阁地处楚王府最东端,十分僻静的一个院子。
时间已是春末,院内青砖壁瓦,花木葱荣,虽比不上原先的长公主府轩阔奢华,也算是个好所在,
自乾安驾崩到现在,已有近四个月,莫离总算不再受人折磨,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只可惜莫离疯了,分不清鱿鱼燕翅与粗茶淡饭的区别。
莫离每天浑浑噩噩吃了睡睡了吃,锦墨抽空回王府探望几次,她都是倒在床头蒙头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好在,如此圈猪一样的生活,莫离很快恢复旧貌,甚至比原来还胖了一点。
每天中午,例行是莫离漫长的睡觉时间。
天一热,丫鬟们也打不起精神,料想莫离至少要到晚饭时间才醒,因无事,皆跑回后院下人房里补眠。
落花阁大门口的侍卫也抽空偷懒,各自找树荫底下打盹。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瘦小身影偷偷溜进落花阁,借花木躲藏行迹,钻进正屋寝室。
檀奴蹑手蹑脚靠近描金漆雕花拔步床,探头见莫离睡的正熟,欣长的睫毛蝶翅般在她脸上扑出青影,大红绣水且花纹的锦被拥在下巴底下,越发显得气色不好,委委屈屈的样子。
莫离的一只手伸出,担在床沿。
悔不当初
莫离的一只手伸出,担在床沿。
很多次,她用这只手抚摸檀奴的头发,纵容他的任性和无礼,并指点书卷教他读书写字。
檀奴蹲下身,试探着,慢慢把自己的手放进莫离的掌心,愧疚之情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刷的流下来。
“公主,他们说您疯了,是真的么?”
檀奴抽抽搭搭抹眼泪:“公主,您睁开眼看看檀奴啊,檀奴对不起你……”
莫离的眼皮动了动,睁开。
檀奴大惊失色,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公,公主……”
莫离目光茫然,眨了眨又闭上,嘴里嘟囔:“饿……”呼吸渐渐平稳,又睡着了。
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莫离骂他打他,或许檀奴更好受些,可是她偏偏看不到他,檀奴简直难以相信,也不能相信!
她疯了,真的疯了!
而他就是造成她疯癫的帮凶,或许,莫离此生此世都不能知道他其实另有苦衷。
“公主,您看看我,您看看檀奴啊……”
檀奴小声叫着,爬起来摇晃莫离:“我对不起你,是我从公主府偷出护国军感染疫病的战报给楚王,是我给您下迷药……可是我没办法,公主,这世上,只有对我真心好,不嫌弃我……公主,我对不起你……”
檀奴把头埋在莫离肩窝里,语无伦次的哭诉着:“公主,您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么?我已经十七岁了,可是您看看我,我永远都会是这副样子,永远是十三岁的孩子……
父母把我卖进楚王府,尚御城那个混蛋给我吃药,我长不大了……我……我只能听命于他……公主,酒楼里是我们联手演戏给您看……
以前我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和尚御城一样……可是您偏偏救了我,教我读书写字把我当人看……我没办法,我怕死,我不想给您下药的……我不想给您下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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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完。
静女其姝
一只手轻轻抚摸檀奴的头顶,檀奴僵住不敢动,熟悉的感觉让他的眼泪更为汹涌,良久,他抽泣着,唱: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是檀奴从前给莫离唱过的曲子。
她救过他,给他安定的生活,教他读书,教他做人,告诉他自己先要看得起自己……而他偷她的战报,除夕夜,他利用她的同情心,在酒菜中下药使她昏迷,导致她除夕夜消息不通,导致她失江山,丧父皇。
他只莫离做过一件事,便是唱这首曲子……
檀奴鼓起勇气抬头,莫离傻乎乎的对他笑:“饿……”
“公主,我会救您出去的……”
檀奴攥拳:“我会带您逃出王府,以后我来保护您,您放心……”
“你准备带她逃到哪去?”
檀奴骇然回头,锦墨站在门口,修长身影遮住阳光,投下巨大阴影。
锦墨一步步走近,阳光在身后蒙上朦胧光圈,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一身普通素色常服,然而霸气蓬勃而出,如野兽捍卫自己的领地,要将对手撕成碎块般强悍。
檀奴被锦墨慑人气势所迫,惊慌瑟缩后退,只拔步大床堵住退路,无处可藏,他抵在床沿边,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别过来……”
或许对手太弱小,锦墨失去了兴致,勾唇讥讽:“就这样子,还想保护公主,你还是先想想如何应付尚御城罢,我来的时候,他正满王府的找你。”
檀奴脸色煞白,回头看望莫离,喃喃分辨:“公主,我是真心的……”
“还不快走!”
檀奴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屋子。
锦墨一声厉喝也吓坏莫离。
她拥着被子蹬腿往床角躲,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尖叫:“父皇救我!父皇救我!”
知道错了
锦墨气势顿失,慌了手脚,几步赶前上床要抱住莫离,可是莫离这次不知怎么了,手脚舞动乱踢乱打,死活不让他靠近,不停的叫:“父皇救我!”
锦墨急的满头大汗:“离儿你怎么了,是我吓着你么,下次我不会了,你安静下来,求你安静下来……”
莫离根本不听他的,爬起来往另一边躲,被锦墨拉住手臂,苦苦哀求:“离儿,我再也不敢吓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想见檀奴么,我去叫他来陪你好不好?”
“滚开,滚开!”
莫离拼命摇头撕扯,混乱中,低头一口咬在锦墨的肩膀,食肉饮血般下了死力气。
锦墨疼出一身冷汗,却不敢挣脱,用左手轻怕她的后背:“好了,离儿,好了,安静一下,我不会伤害你,求你了,离儿……”
声音渐渐哽凝,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死死的抱住:“离儿,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只要你清醒过来,怎样待我都可以,我把所有的还给你,好不好,离儿……”
莫离终于松口,却并不安静,用力的推搪锦墨,要逃出他的牵制,锦墨怎肯放开她?
两个人死命较劲,锦墨终究担心伤了莫离,不敢太用力,被她的指甲在脸上划出好几道口子,最后,莫离抬手,抓住锦墨发髻,毫不犹豫的拽下白玉“信“字长簪!
锦墨大急,伸手去抢:“离儿,给我!”
莫离死死攥住“信”字长簪,藏在身后,桀桀尖笑:“骗子,骗子……”
如果说,心碎了,疼,那么此刻的锦墨肝肠寸断,已经不知疼痛为何物。
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他的耳朵里灌满莫离诡异的笑声,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血液骨头都被冻僵。
他不能动,无法动,否则,自己会碎成千万齑粉,不知往何处去。
红尘浮华
他不能动,无法动,否则,自己会碎成千万齑粉,不知往何处去。
所有的希冀似乎都在这一刻破灭,她疯了,或许永远不会清醒过来,或许永远这样折磨他,叫他:骗子。
是啊,他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江山,骗她失去父皇,骗她神志不清,把她所有的都骗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而他,亦没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
假若时光倒流该有多好,假若他早一点知道她对他有多么重要,该多好?
疯的人不是莫离,是他,被权欲蒙蔽的双眼,他疯狂不知自己是谁,他是瞎的。
明明一份最珍贵的感情摆在面前,他看不到,明明可以有个家,有个相爱的妻子,他看不到,明明可以得到幸福,他看不到。
他曾经渴望过的,对家庭温暖的向往被他亲手毁掉了,他错的无法饶恕!
他辜负了她,辜负了她的重情重义,辜负了她的“信”字长簪。
往事一幕幕闪现脑海,记忆中,一生中最温馨的日子,就是公主府渡过的半年时间
润物细无声,在他人生最低谷最落寞时候,莫离用天真烂漫的微笑,抚平他内心千疮百孔。
她说:锦墨,我喜欢你。
她说:我喜欢你,比你想象的多。
她说:锦墨,我再不会让人伤害你。
她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她说: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因为我喜欢到可以倾注全部的地步。
她说:能给的我都会给你,不能给的,只要你开口,我也会想办法给。
她说:锦墨,我们再来赛一场,就赌这昭玥江山,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
他赢得她的江山,输了她的人,丢了一颗心,一场豪赌真正失败的人是他,是他呵……
岁月易逝,红尘浮华,心荒芜,人憔悴。
拒绝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锦墨双手颤抖抚摸莫离的脸,痴痴凝视,无语凝噎:离儿,如果能让你清醒过来,我愿意拿所有的来换,就是要我的命都可以,都可以……
莫离没有回答锦墨。
拿到“信”字长簪后,莫离彻底安静,窝在床角抱住膝头,把头埋在腿间,把自己尽量蜷缩到不能再小的地步,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感应不到锦墨的痛苦……
莫离用拒绝的姿势,在她与锦墨之间,筑起铜墙铁壁。
那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自我保护的姿势。
五月五端午节,民间有浴佛斋会,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特举办龙舟大赛,临安帝与皇夫千岁,文武百官尽皆出席,以示皇恩浩荡泽被苍生。
因国丧未过三年,龙舟大赛在夜里举行,届时全城彻夜点明灯,也是为先皇在天之灵祈福的意思。
于是昭玥百姓们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游乐机会。
天微黑,楚王府就开始准备出门马车,辰时一刻,尚世胜,刘氏,尚御城带着诸多家奴上马车出门,王府登时清净。
落花阁的丫鬟们因要守着莫离,不能出门看龙舟大赛,皆提不起精神,草草伺候莫离吃了晚饭梳洗睡下,也各自回后院厢房歇息。
两个陪夜的小丫鬟铺好地铺,并排躺着小声嘀咕:“府里的人都去了,就咱们落花阁的人不能去,你说说陪个疯子有什么好的?”
“虚,小声点,仔细她听见。”
“怕什么,她听不懂。明天我求求刘总管,换个差事罢,就算伺候檀奴也比伺候个疯子强。”
“哎,你说她真是公主么?”
“当然是,千岁和刘总管都这么称呼,不会有假。”
“说起来挺可怜的,怎么就疯了呢。”
“龙舟大赛皇帝也要出席,真可惜看不到皇帝什么样子。”
“嗯,咱们千岁那么俊,皇帝也应该很美吧。”
……
不干人事
两个小丫鬟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话,忘了熄灯就睡着了。
突然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两个人小丫鬟迷迷瞪瞪从地铺上爬起来,不由惊叫。
只见二公子李御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正爬在拔步大床上与莫离厮打。
李御城用锦被捂住莫离的头,死按着不教她出声呼救,一只手摸进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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