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旁的小太监终于等到皇上放下手中奏折,忙出声提醒,“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恩!”文王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却仍是不动。
小太监陪着笑脸,继续轻声说,“皇上,修仪娘娘等候多时了。”
文王这才睁开眼,余光瞟向恭谨侍立着的小太监,不经意的一丝冷笑闪过眼底,声音不变的说,“摆驾修仪宫。”
“是!”小太监答应着,转身向外走时,脸上表情尽收文王眼中。
“传王太医前来见朕。”另一个小太监答应着,跑出屋去。
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来?李修仪躺在御榻上,静静等候着文王,想起自入宫起,接连一个多月,皇上日日留宿修仪宫,平日闲暇时,也会时常唤她前往御书房陪伴,一起读书、一起作画。
外传文王生性风流,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想到会独专宠自己,想到此,李修仪脸上笑容溢开,心花怒放。看来,后宫主位,非己莫属了。
文王的姗姗来迟,倒是急坏了候在寝室外的宫女太监们,没有伺候着皇上娘娘入睡,她们也不能歇息。
终于,文王修长清秀的面孔出现在殿内时,所有人立刻绷紧神经,提起十二分精神,只需等到文王进入娘娘寝室,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工作了。
见到皇上身后跟着的王太医,不知为何意。
“去唤娘娘出来。”文王落座,威严的命令道。
宫女不敢怠慢,小跑着冲入寝室伺候李修仪穿衣出来见驾。
文王啜着热茶,静静等待,不多时,见太医收起诊脉用的腕枕,对他轻轻摇头,便低下头去,收拾手中的东西,不发一言。
放下茶杯,文王起身拥着修仪往寝室走,温柔不变的笑容,来至榻前,轻扶她躺下,轻声说,“朕还有些事要做,修仪先安歇,可好?”说完,不等李修仪反应过来,转身大步离开,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
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漆黑一片,黑茫茫的皇宫只有最远处似闪着点点灯光,却感受不到暖意。
心冷了,一切皆幻灭,是上天注定,还是命该如此?
在这偌大的皇宫生活了三十三年,从未像今晚般如此绝望,时日不多了,我该怎么办?文王孤零零的走在清冷的宫道上,漫无目的一路走去。
贵妃经麦子一番点拨,心情倍儿好,非要为她抚琴一曲,琴声虽美,麦子却难敌睡意之扰,睡了一曲又一曲,贵妃抚琴兴致高,麦子酣睡入梦甜。
不过一两个时辰,麦子离开贵妃宫时,茹雪左一声姐姐、又一声姐姐,亲自将她送至宫门,连声保证,明日一早就去良人宫看望她。
麦子埋头往回走,心里盘算,当日心急灵玥,才不管不顾的威胁武王,此人智商虽不高,却手握权势,若想全身而退,恐怕有些难,如今找到贵妃这座靠山,她娘家势力不容小觑,谅武王暂时也不会怎样自己,只要找到宝贝女儿,会带着她永远离开这里,跟这里说再见!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宫墙拐弯处,谁也没有留意迎面走出的人,正正撞在一起。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瞎溜达什么?”麦子揉着被撞疼的鼻梁,大吼过去。
“是你?”文王指着麦子,发出惊奇的声音。
“是我,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两次了,都是在自己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遇到这个有意思的女人,刚才的愁绪,被她一声大吼,冲淡了不少。
“你管我去哪儿!”麦子不客气的说完,用力瞪过去一眼,转身就走。
“你跟着我干嘛?”麦子走在前面,文王不紧不慢的跟着其身后,气的麦子扭身对跟着她的臭男人怒问道。
“朕……呃,真巧,我正好要往那边去,没有要跟着你的。”
“那边?你知道那边是哪儿吗?你去哪儿做什么?”麦子嘲讽的语气连声问。
文王茫然的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麦子诡异的一笑,“我告诉你,那边呢,是冷宫所在之地,在那里,不知有多少屈死的幽魂,我劝你赶紧离开,若是不小心触怒了她们,小心小命不保。”
眼底闪出笑意,文王好笑的打量着麦子的神情,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抖着身子轻轻挨住麦子,“真的吗,你见过她们吗?”
“我啊,不止见过,我……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声音阴森诡异,却逗得文王哈哈大笑。
“神经病,懒得理你!”麦子突然觉得自己特无聊,心肝宝贝下落不明,自己竟然有闲工夫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磕牙。
“宫门已经落了锁,我出不去了,不知可否收留在下一晚?”麦子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哀求声,听上去无比可怜。
麦子最大的优点是容易善意泛滥,看人落难,挺身而出的,她绝对排第一。
“好吧。”麦子想都不想,直接答应,“跟我走,反正冷宫地方大,多个人,还热闹些。”
邓超、芳儿、香儿蓦然见麦子身后的男子,吓的脸都白了,慌手慌脚的正要跪下行礼,却被文王眼神制止住,三人低着头,退到殿内角落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邓超,这个人今晚没地方睡,让他跟你睡吧!”麦子大喇喇的吩咐完,拖着脚步就准备回房。
邓超咋着舌,懵了,“您说,您说让皇……跟我睡?”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不跟你睡,难道让他谁她们俩房里?”麦子头也不回,推门进屋,重重关门落锁,倒头便睡。
聪明的麦子,不是对文王身份没有怀疑,只是今天从早到晚,意外状况一件接着一件,先是皇上赏赐,接着便是贵妃大闹,晚上为了实现自己的救女大业,还要对着贵妃陪笑脸,费尽心机笼络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至于刚刚捡到的迷路臭男人,已经精疲力竭的她根本懒得去想,爱谁谁,有多少人想替那个好色皇帝戴绿帽子,与她何干?
文王没想到楚良人会轻易答应带自己回宫,心冷如冰时,却听说安排他与太监同床,大笑不止。尴尬的邓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许向她泄露朕的身份。”文王低声吩咐着伏在地上的三人,眼睛瞟向紧闭的寝室,眉眼间一道灵光射出,心胸豁然开朗起来。
文王自是不可能与个小太监同寝,离开冷宫,慢悠悠回寝宫,心情大好。
殿前侍卫程风,今晚轮值,白天听说皇上下旨赏赐楚良人,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掌灯前见宣旨香幸修仪宫,方放下心来。
谁知皇上进修仪宫不久,就独自离开,护卫皇帝安全是他的职责,遂暗中跟在文王身后,以防万一遇到不测。麦子与文王的一番逗趣,全部落入眼中。
三个人,三种心思,心随意动,夜幕掩盖下,各人心中有盏灯。
第四十八章 火热
“姐姐,皇上寿诞就快到了,这是我帮您准备的。”
茹雪变戏法般挥手,身后鱼贯而入一群宫女,手捧的木盘上,珠宝、首饰、轻纱罗衣,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那晚在贵妃宫,麦子向茹雪承诺,定帮她得到皇上宠幸,结果换得她每日变着花样送东西给她。
“姐姐,您看,这件衣裳好看吗?是我专门让人为你做的。”茹雪献宝似的,捧着件粉色绢衣送至麦子眼前。
麦子看茹雪双眼充满期待,像极了小孩子希望得到家长赞赏时的目光,笑笑,接过来,抖开,却往茹雪身上比,“我觉得,这个颜色更衬你,粉色最配你了。”
“真的吗?”茹雪见麦子夸自己,喜滋滋笑开了花。
“穿上试试,我帮你打扮一下,皇上寿诞时,让他看清楚,这后宫中,谁才是最美的。”
几日来,在麦子撺掇下,每日与茹雪四处串门,皇帝后宫,几乎被她搜遍了。仗着有贵妃撑腰,每到一处,麦子便拉着她前院后院一通乱看,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程风暗中帮忙,也没有查到灵玥半点消息,麦子决定离开这里,去宫外寻找,天下之大,到何处去寻她心爱的女儿,她可怜的宝贝儿?每每想到此,都忍不住心烦意乱,却也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皇宫戒备森严,如何离开呢?这是麦子萦绕心中无法解决的难题。
“姐姐?”茹雪依言换上新衣,见麦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
“哦,不错。”麦子回过神来,拉茹雪到身边,仔细端详,嘟嘟嘴,“好像有哪里不太合适。”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茹雪满以为会被麦子赞赏,听她说不好,忙冲到铜镜前,转着身的照,却也看不出哪里不妥。
撑着下巴盯着茹雪看了半天,麦子一拍脑门道,“我说什么地方看着别扭呢,原来是这里。”
周国服饰,非常像唐朝的短衫长裙,外衫明艳,领型多变,露出绣花抹胸。
麦子将抹胸轻向下拉,露出一道诱人乳沟,外衫微敞,情不自禁的吟道,“粉胸半掩疑暗雪。”
对镜照去,茹雪顿时羞红了脸,平日快人快语的,此时,“姐姐……这……这,实在太难为情了。”
“若想惊艳全场,听姐姐我的,准错不了。”
“可是,万一皇上仍是不肯看我一眼呢?”多年来,茹雪非常清楚自己容貌后宫中无人能及,却始终得不到文王正眼相看,久而久之,自信缺缺。
“茹雪,你忘了我曾教过你什么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茹雪诱人红唇微张,边说边再次细细回味话中之意。
“对,没有男人不会死,活的快乐才是最关键的,知道吗?”麦子对茹雪的可培养表示赞赏。
茹雪茫然点头,不赞成麦子的言论,却又不知要如何反驳意见。
“听说,皇上寿诞,各国使臣都回来贺寿?”麦子心思转的比电脑还快,计划一闪,双眼放光。
“是的,听说辰国、风国、梁国,都会派使臣前来呢!”茹雪忽想起前日兄长入宫,告诉自己的秘密,神神秘秘的附在麦子耳边,轻声说,“听说,皇上打算在寿诞当日,为公主挑选驸马!”
“挑选驸马?那岂不是会很热闹!”越热闹越好,到时更不会有人注意她。
“是啊,听说梁国世子才十五岁,却生的一表人才,只是略比公主小一点。”茹雪无限惋惜的喃喃自语,却又使麦子眼前一亮。
“梁国?可是距离我国最近的那个梁国?”
“是啊,天下只有一个梁国,与我周国一山之隔。”
以前曾听邓超为自己描述过各国地貌,仍觉不太详实,当时一门心思找灵玥,未做细想,麦子无限惆怅的说,“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想去各国看看是不可能的,若是能看一眼各国方位图,我也就知足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这番话,是麦子特意说给茹雪听的。
茹雪一拍胸脯,豪迈无比,“不就是看看各国地图嘛,包在我身上了。明天,我就让我哥哥送进宫来。”
麦子立刻装出胆小怕事的样子,“还是不要了,若是被皇上知道私自传阅他国地图,会被认为有通敌嫌疑的。”
“哼,我看谁敢告密,除非不想活了。”茹雪双手叉腰,双眼一瞪,“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地图被悄悄带入宫,麦子躲在屋里一整天,详细研究了各国地图,将图中所示山山水水一一记在心中。
闭上眼,再次盘算出逃计划,细节方面来不及想,且不了解寿诞当日情况,只能见机行事。
梁国离周国最近,按照现代地理位置来讲,梁国位于江苏、浙江、重庆、陕西、北京、山东一带;辰国面积最大,位于现今内蒙、西藏、甘肃一带;风国地图很想外蒙。
既是梁国距离周国最近,麦子决定随梁国世子贺寿队伍暗中逃出周国,一个小小的楚良人无故失踪,应该不会引起太多波澜。
一切就绪,静待东风。到时,自己只需混在梁国贺寿队伍中,顺利出宫,则事成一半也!
麦子仔细收好地图,唤邓超过来,让他小心藏好,速送回贵妃宫,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懒得梳头洗脸,捧着咕咕叫的肚子,打算找点吃的先。
冷宫,已被皇上下旨更名为良人宫,再不似出来时,每日能有个硬馒头啃,就要偷着乐了。如今,桌上摆着贵妃送来的各色瓜果、御膳房大厨的拿手点心,应有尽有。芳儿、香儿也摘去一脸菜色,皮肤鲜嫩水灵的多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麦子想起昨晚与程风约好,在御书房外见面一事。
想想自己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担心吓坏了帅哥侍卫,麦子起身进屋换了套干净衣裙,轻挽长发用根黄玉簪固定,不施粉黛,却是别样风采。
匆匆赶到御书房外,见程风早已等候着了,蹑手蹑脚的摸到他身后,麦子跳着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大声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程风吓了一跳,慌的忙用手掩住麦子口鼻隐向暗处,双眼四望,等了一会儿才敢放开,语气严厉,眼中却透着宠溺,责怪道,“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要私自带你入御书房?”
麦子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一笑,“呵呵,忘了,忘了,以为是我们那里的自由世界呢?”
“什么世界?”程风轻拍她额头,柔声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呵呵!”麦子摸摸头,自嘲一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一笑置之。
御书房,只是皇上看书、办公的地方。皇室珍藏的大量图书则被保存在养心殿内。
此时,夜深人静,平日值守于此的侍卫也被程风调开,两人悄悄潜入养心殿,不敢点灯,怕被外面看到,只好摸黑前进。
甫一进去,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程风是练武之人,很快便看清殿内一切,麦子则原地不动,傻傻的等着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一座座直通屋顶的书架伫立眼前,拉着麦子绕到殿内靠里侧的位置,程风才敢掏出火折子,点着带来的一小截蜡烛,轻声说,“想看哪一类的书?我帮你找。”
麦子眼睛快速在书架上逡巡,幸好宫里有专门整(www。87book。com)理御书房的太监,图书均被归类且在书架之上按顺序整齐的贴着详细书名,以及作者,有的甚至还有内容简介。
“这本,这本,哦,还有那本。” 书架实在太高了,麦子的仰着头一本本仔细找,脖子都酸了,在她的指点下,程风一一取下来递给她。
欣喜的捧着一摞书,麦子往墙角处一缩,蹲坐在地,也不理会身旁的程风正殷勤的帮她举着蜡烛,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各国风土人情、各国生活习惯、各国历史演变,在麦子飞快的翻阅中,点点滴滴被其记在脑中,这里的文字与现代不同,字体很像行书,倒也难不倒麦子,虽有个别不认识的,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程风,从未见过如麦子这般特别的女人,说话诙谐幽默,举止大方不做作,性格开朗乐观,集如此优点的女人,是他活了三十多年都不曾见过的。
此时,程风尽量将蜡烛位置举至适中,让麦子可以轻松的看轻书中之字。微弱的烛光,自上而下投射下来,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长长微颤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光洁的额头,他早就知道,她是皇上身边最不得宠的女人,却仍是忍不住对她心生爱慕。
他将一切隐入心底,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会不顾一切的为她寻来,她说想看书,他便偷偷带她进入养心殿,要知道,身为御前侍卫,未经皇帝允许,私自入内,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不顾一切呢?为何当日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