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唱的曲儿名叫什么？”明君羿低头看一眼窝在怀里一动不动的灵玥，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唤莺儿。刚才奴家唱的曲叫什么，奴家也不知道。”
明君羿目光扫过去，看她不似在撒谎，沉声问道，“难道此曲为你所做？”
“不是，奴家哪有这等本事。”莺儿连连摆手，惨淡一笑，低声说，“是奴家一个要好的姐妹常常哼唱，奴家也就跟着学会了。”
“她人现在何处？”感到怀里灵玥连呼吸听停止了，明君羿忙追问道。
“回公子，奴家的姐妹前几天因不小心得罪了富家公子，结果……结果……”话未说完，止不住的抽噎起来，莺儿轻抬藕臂，用衣袖拭了拭眼角，接着说，“被那位公子的手下推下楼，摔死了。”
“啊！！！”灵玥惊呼出声，突然转过身，攀住明君羿的脖颈，泪水模糊了双眼。
揽紧怀里的灵玥，将她的小脑袋放在胸口处，盯住莺儿继续追问道，“那女子叫什么？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她同奴家一起长大，叫春儿！”
明君羿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了，挥挥手，示意莺儿出去。
“哇！！！！”灵玥抱住明君羿，小脑袋埋在他颈窝处，放声大哭，边喃喃自语，“她不是我妈妈，不是。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哭声凄厉绝望。
一直以来，自顾不暇的灵玥此时终于迸发出心底深处对妈妈的担心、思念，初听到那熟悉的歌声，灵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盼望会有奇迹发生，没想到，给了她希望，却又是绝望。
“别哭，别哭。”明君羿早已习惯灵玥将母亲称呼妈妈，思母之心，他深有体会，大手轻轻拍抚着她，被她的情绪感染，一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受。
“我要妈妈呀，我要妈妈，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歌。”灵玥抬起头，脸颊上还挂满泪珠，目光中充满恳求。
“我们会找到她的。”明君羿伸出蒲扇似的大手，轻柔的帮灵玥拭去颊边泪花，语气坚定的承诺。
“真的吗？你真答应帮我找妈妈？”其实，灵玥并不确定妈妈也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听到那首歌后，她开始坚信，妈妈一定也来了。捧起明君羿冷硬的大脸，灵玥将小脸凑到他眼前，一字一句的说，“我答应嫁给你。”只要你帮我找到妈妈。
灵玥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为了妈妈，她愿意付出一切。来到这里，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罪，她担心妈妈与自己吃一样的苦，受一样的罪。
与刚才不同，明君羿在灵玥眼中看到坚定，看到承诺，她终于亲口答应嫁给自己了，忍不住雀跃不已，竟然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首歌的名字叫《追梦人》，是我妈妈最喜欢唱的歌。”为了证明那首歌的特别，同时也算对自己的安慰，灵玥强调道，“你们这里没有这首歌，只有我妈妈会唱。”
“灵儿，你是怎么跟妈妈分开的呢？”他轻轻为她擦掉不断低落的眼泪，轻声问道。
“我跟妈妈出去玩，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坐的车突然翻了。后来，等我醒来时，是被红杏打醒的。”每次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灵玥就脑筋打结，语无伦次的叙述着，“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明君羿却听懂了，点头说，“别哭了，我立刻派人去找，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恩！”
………
满朝文武百官，要说唯一没有私欲的，大概只有丞相岳之山了。以前提到过他，因陈皇后的知遇之恩，岳丞相誓死效忠皇上，效忠朝廷。他也是令明皇唯一可以信任之人。
御书房，殿内烛光摇曳，明皇与岳丞相对坐而弈，远远侍立一旁的太监宫女早已困的睁不开眼，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困倦，只盼着皇上与丞相早些结束今晚的棋局。
“好，好棋！”岳丞相毫不犹豫落下手中黑棋，明皇连声称赞，“朕甘拜下风。”
“老臣不敢。”岳丞相连忙起身，向明皇躬身行礼，毕恭毕敬。
“你我多年老朋友，这里不是大殿，来来来，坐下说话。”明皇示意岳丞相坐回原位。
闻言，岳丞相也不客气，低头恭谨坐下，似是早已洞察，“皇上唤老臣前来，可是有事商量？”
“呵呵，知朕者，之山也！”明皇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只剩一脸苦笑。
岳丞相连忙轻唤，“皇上，您？”
明皇抬抬手，示意伺候在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退出。苦下脸来，老态毕现，“之山啊，当年，为了江山社稷，我委屈了羿儿的母亲，又将羿儿抛在外面二十几年，如今，我怎么忍心再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当年，皇上也是不得已，相信皇后是不会怪皇上的。再者，若不立然王为太子，以夏贵妃一族当年在朝中之势，恐怕又要重燃战火，那时，遭殃的岂不是百姓？”岳丞相忙安慰。
“朕老了，很快就会见到她了，最近，朕常常梦到她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条羊角辫，站在花丛中笑着唤我“明哥哥”，朕……”想起两小无猜时，陈皇后俏丽的容颜似在眼前，明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岳丞相轻唤着，即怕惊扰了明皇美好的回忆，又担心他太悲伤。
“之山，朕的皇位若是传给太子，玄儿和羿儿恐怕也命不久矣，将来，要朕如何面对皇后？可是，若是废掉太子……”
“万万不可！”岳丞相惊呼，打断明皇阻止道，“皇上，此时不是废掉太子的时候，请皇上一定要三思啊！”
“最近总感到力不从心，身体每况愈下，朕心里明白，已时日无多。”明皇长叹口气，接着说，“朕也担心废掉太子，会出问题，可是，此时不废，朕不知还能撑多久。”
“为了玄王，为了羿王，为了陈皇后，请皇上千万保重啊！”岳之山起身，躬身拜倒，被明皇感染的也有些哽咽。
明皇伸手扶起岳丞相，收起哽咽，轻声埋怨着，“都已不年轻了，总是这么跪来跪去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被明皇扶起的同时，岳丞相脑中灵光闪现，恭谨问道，“皇上可是担心此次周国文王寿辰一事？”
“是啊，太子绝对不能去，玄王力举羿儿前往，羿儿坚决不肯。朕知道，羿儿是担心误了中秋婚期。”
“据老臣所知，此次周国文王想借贺寿一事，为公主选驸马。”
“是啊，早有密报传来。”
“风国对我梁国觊觎多年，一直想方设法拉拢周国成为其盟国，此次定会藉贺寿之名厚礼前往，向文王求婚。老臣以为，贺寿之人选不外乎两人，一是其刚刚登基的鹰王乌力吉；二是乌力吉的弟弟狼王乌力罕。”
“放心吧，文王不会答应的。”明皇老谋深算的笑笑，一手在岳丞相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周文王如若将公主嫁入风国，则离周国灭国之日不远了。”
“老臣不懂皇上的意思。”所有人都认为，风国与周国结盟，梁国将腹背受敌，以梁国之力，无法同时与两国抗衡，必将面临灭国之危，周国坐享渔翁之利岂有拒绝之理？
“风国得势，定会一举吃掉周国，文王岂会想不到这点？”明皇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岳丞相茅塞顿开，连连点头称是，明皇接着说，“周国文王心中驸马人选，应是我梁国之人。”
既然周国不会与风国结盟，就不会对梁国构成威胁之势，想到此，令岳丞相放下心来，问道，“皇上，出使周国一事，可是心中早有人选？”
明皇微笑点头。
第二十九章 出使
“皇上有旨，玄王世子明夙，天资聪慧，年少却堪当出使周国为文王贺寿大任，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赐！”
出乎所有人意料，该人选竟然是玄王之子明夙。明夙清秀俊逸，斯文有礼，世子身份尊贵，且尚未婚配，又与周国公主年龄相仿。
明皇心里还有个打算，那就是，明夙是自己的孙子，若是成为周国公主驸马，文王的妹夫，岂不是连文王都要称自己一声爷爷。想到此，忍不住偷笑。
尽管玄王始料未及，尽管太子惊得瞪大双眼，尽管玄王妃一万个不舍得，却没有人敢出声反对，各自默默为明夙出使一事做准备。
明君羿再次动用天组，全力寻找灵玥的妈妈麦子。根据那日莺儿提供的信息，会唱那首曲儿的名叫春儿的女子已亡故，既是无法查到此曲出处，就只能顺着春儿的身世查下去了。
春儿与莺儿同为海棠阁妓 女，虽不是头牌，却也算是海棠阁的红姑娘，两人曾相约攒够了银子，就一同赎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俩的地方，重新生活，再不过这种苦难日子。
谁料春儿因拒绝某位富家公子的非分要求，被那公子的手下失手推下楼，公子为息事宁人，赔了海棠阁些银子了事。海棠阁，乃江中龙名下产业，本不打算轻易饶过杀人之人，却又想着，人死不能复生，看在银子的份上，只能认了。
既是找不到那首曲儿的出处，干脆直接从查找梁国中所有叫做麦子的女子入手。
查来查去，仍是一无所获，素来探查隐秘消息无所不能的天组，此时其统领兑二一脸惭愧，躬身立于明君羿身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暴风骤雨出现。
阴着脸，明君羿没想到天组会如此办事不力，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出过，莫说是名女子，就算是只蚂蚁，也从未逃开过天组的追查。
“主子，也许那位麦子姑娘早已不在人世？”兑二与坎六、乾一不同，忠实中带着几分诡计多端，也叫变通，这种变通，也常能助他完成很多复杂的任务。兑二看来，这世上没有他探查不到的消息，何况是个大活人，查了这么久，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只能得出结论，那位叫做麦子的女人离开人世已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君羿鹰目射来利剑，吓得兑二缩了缩脖子。
“是，属下遵命。”
兑二正欲退出，忽想起件事来，转身上前，轻声说，“主子，兑二此次顺便还查到件事。”
“讲！”永远的言简意赅，明君羿冷冷看了兑二一眼，沉声说。
“属下查到，太子命人在江湖中寻到一种毒，名唤蝴蝶紫。”
“蝴蝶紫？”明君羿皱着眉，重复着。脑海中想起师傅慧一曾提到过此毒。
“正是，此毒发作时，浑身长满紫色蝴蝶印记，一旦毒发，便无解药。”兑二轻声介绍蝴蝶紫的可怕。蝴蝶紫无色无味，中毒后，若能定期服下解药，则可暂时阻止其发作。
“可查到太子用来做什么吗？”
“属下无能，尚未查到！”
“这件事，派地组继续盯着。”地组，乃明君羿身边的另一对侍卫组，天组负责打探消息，地组负责将天组探来各种的消息，一查到底。明君羿微眯鹰目，冷芒收敛，命令道，“命地组务必寻到解药。”
明君羿深沉的心思中，会将所有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事先估计到，然后为每件事准备一条退路。
“领命，属下告退。”
兑二退出，坎六侍立屋外轻叩门，弯腰恭谨的禀报，“主子，江姑娘在喊饿。”
“知道了。”仍是冷着脸，却在听到坎六说出江姑娘三个字时，已起身向门外走去，吩咐道，“传膳。”
………
端午节过后，灵玥亲口答应嫁入王府后，明君羿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又忙着派出天组寻找灵玥的母亲麦子。
平日里，姜俊轩仍像以前般缠住她，讲故事，玩游戏，与自己一同读书。可是，灵玥却提不起兴趣，每日蔫蔫的呆在房里，不想动，也不愿说话。
焦急等待中，灵玥希望下一分钟能立刻见到妈妈。可是，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明君羿，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清早，刚懒懒的收拾停当，院中忽然涌入一大群人，吓了灵玥一跳。
大夫人冲在最前方，身后紧跟着位短褂长裤的妇人，精瘦中透着精干。冬蕊慌忙上前行礼，将大夫人搀扶进屋落座。
“丫头，过来让娘看看。”第一次，大夫人如此和颜悦色，对灵玥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冬蕊奉了茶，远远站开。
灵玥不敢违抗，警惕的慢慢走到大夫人身前，行礼，怯声说，“灵玥给娘请安。”
“好女儿。”大夫人笑眯眯的将灵玥抓到眼前，盯住她一张素净小脸，啧啧称赞，“瞧这小模样，难怪羿王爷喜欢。”说着话，瞟了眼站在身后的妇人说，“帮三小姐量好了尺寸，嫁衣一定要做的漂亮。”
精瘦妇人忙吹捧着接话，“老爷、夫人好福气，府里一下子出了两位王妃。”说着话，手也不停，利索的帮灵玥量着身长、袖长，量至领口处，突然惊呼，好像发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哟，三小姐竟然没有耳洞？”
大夫人忙近前一看，也惊呼道，“是啊，怎么连个耳洞都没有呢？大婚之日，如何带耳饰？”
“夫人莫急，现在扎也是来得及的。”精瘦妇人讨好着说。
于是，可怜的灵玥，被众人按在椅中，精瘦妇人先用两颗花椒在她耳垂处使劲捻着，直到将灵玥的耳垂捻的薄如纸，一根绣花针随着灵玥的一声惨叫，穿耳而过。
几日来，朝中之事牵绊的明君羿抽不出一点空，心里虽惦记着灵玥，每次想起灵玥搂着自己的脖颈，郑重承诺嫁给自己时，心里总是甜蜜蜜的。
明日一早，明夙将正式启程前往周国。今晚，终于备好了明夙出使周国所需的礼物，明君羿再次查看礼单，交给随明夙一同前往的礼部侍郎，顺便再交代几句。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般流淌在巷中，头顶几颗星星眨着眼与云捉迷藏，时隐时现。
明君羿高坐在马上，离宫回府，行至第一次在星城见到灵玥时的那条小巷，放慢速度，策马驶入。他知道，此时已过子时，灵玥早已入睡，却仍忍不住想由此经过，即使见不到她，哪怕感受到她曾经存在的信息也好。
“大胡子哥哥。”虽早已剃去胡须，灵玥却仍习惯如此称呼他。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明君羿瞬间惊呆，随即转为惊喜。
望去，只见墙头之上，灵玥只露出颗小脑袋，正笑对着自己。明君羿心中一暖，纵身跃过墙头，到灵玥身边时，轻轻一拉将她抱入怀中，轻松落地。
“你怎么会在这儿？”明君羿席地而坐，将灵玥放坐在自己腿上。
“我睡不着。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灵玥娇嗔的嘟着嘴道。
“最近宫里事忙，不过，明日之后，会好些。”他忙解释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嘟着的红唇，有种想凑上咬一口的冲动，却及时压下欲望，改将大手抚摸她白净滑嫩的肌肤。
“嗤……”刚触及到她耳根处，灵玥口中抽气呼疼声传来，吓的他大手僵在半空中。
“怎么了？”忙将灵玥拉近眼前查看，素白月光下，灵玥一对耳垂肿如拇指肚般大小，中间一条红线穿过，一见之下，明君羿脱口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疼，好疼。”灵玥指着耳垂方向，说，“大概是发炎了，耳根连着一直到牙床都疼。”
明君羿伸手搭住灵玥皓腕，凝神抚脉，良久，探手向她额头摸去，眉心皱成一团，也不回头，沉声对身后吩咐道，“乾一，速回府，取些凝香丸来。”
只听乾一远远答应一声，离开。
借着月光，灵玥伸出玉白小手轻抚他眉心，是在安慰他似的笑笑，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等好了，我就可以的带漂亮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