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是已经死了,但是,段昭昀活着!”
他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泛上了那么一点笑意,但是眼珠子是清水里的卵石,冰冷而坚硬。
司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再退,就撞在了假山上,嶙峋的山石咯在背上,疼得眉头也皱了起来。
“相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昭昀上前一步,让自己的一切都曝露在洁白的月色之下,他轻轻摊开手,看着司悠道:
“悠悠,三年不见,你真的已经认不出我了吗?”
她狐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不住闪烁,可是,那张脸还是陌生异常,这不是江初的脸,绝对不是……
“除非……”她咬着嘴唇,说出一个自己也怀疑的答案,“你此刻带着人皮面具!”
他又上前一步,嘴角都扬起来:“你可以摸摸看!”
他作势要来拉司悠的手,司悠忙将手缩到身上,眼神有些惊恐,像看着一个鬼一样地看着他。
“其实,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他淡淡道,“你以前看到的那个,才是易容之后的我……”
等你三年了
她倒反而冷静下来,不管是他还是西江月,反正有一个人在骗她。
“你要怎么证明?”
证明吗?这太简单了。
段昭昀伸手到领口,用手扒拉了两下,就将一半的肩膀露了出来,上面一个朱色的无规则胎记。
这个印记,也是司悠记忆的一部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这个印记,就牢牢地刻在她的记忆里。
“悠悠,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震惊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司悠的目光从他的肩膀移到他的脸上,慢慢,恨意就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真的是你!”
她紧紧地咬着牙齿,声音是模糊而深沉的。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三年了,悠悠,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年,你却今天才到!”
“呵!”她轻轻地冷笑出声,“江初……哦,不,是段昭昀,你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杀你,这样,你还期待我来吗?”
“死吗?”他缓缓地吐出,毫不以为然的样子,“谁不会死呢?悠悠,就算你想要杀我,那也要你能杀得了我!”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自信,司悠觉得他未免太小看她了。还是他料定,她会下不去手?
抽刀子的手,一下就被他拍落了,他看着地上那把刃口发绿的兵刃,微微笑道:“悠悠,用刀子杀我,岂不是太侮辱了你我?”
侮辱?司悠可没觉得,只要他能死,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在乎。
段昭昀控制着她的手腕,眼睛却越过她向刚才来的大殿方向看去,看了一会,他说:“宴会该结束了!”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司悠说话,然而她没接,用尽了力气,也挣不开他的手。
“悠悠,如果我告诉你,现在大殿里的人都死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停止了挣扎与反抗,眼睛看向大殿,好久才回神过来,声音颤抖:
“段昭昀,你又在耍什么阴谋?”
你留下,我放他走
他兀自笑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里面有你在意的人吗?是耶律冲还是馥灵谞!”
“你不会,你不敢……”她喃喃着,声音加大,“段昭昀,除非你想尧国亡国,你才敢把大殿里的人都杀了!”
尧国也许勉强可以跟三国中的任何一国对抗,但若是三国联手,那就是倾尧国所有的兵力,最后也要亡国。
“是,你说的很对!”他居然赞同,“当然,我不会杀他们,因为,我还准备拿他们做我的筹码呢!”
司悠沉声道:“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是,放了我表弟!”
段昭昀讶异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为耶律冲讨人情呢?怎么,他不是你的情郎么?”
“闭嘴……”如果只可以救一个人,她当然要先救馥灵谞。
“黎国的太子……”他沉吟,似乎在思考,“黎国与尧国并不接壤,就算扣押了馥灵谞,也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是悠悠,如果我答应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她沉默不语,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悠悠,不如我们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跟我走,这样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了馥灵谞。用你换他,你觉得怎么样?”
司悠忍不住嗤笑起来:“段昭昀,你是对你自己太自信了吗?让我跟着你,你别忘了,我是来杀你的!”
“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是给了你一个杀我的机会!”他继续说着,看着她凝神的脸,
“不过你不答应也可以,其实你也知道,黎国与尧国并不接壤,那三个人,我先杀馥灵谞是最没有威胁的!黎国跟彛叵翟俸茫膊豢赡埽〉乐惫ノ乙⒐耐恋亍!
无耻!可是她已经没有了说“不”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但是段昭昀,你一定会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意!悠悠,三年不见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进步了!”
“杀你,是足够了!”
你是她的仇人
司悠跟着段昭昀回到他的府邸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果然是在酒菜里下毒,将所有人都关押了起来。为了让司悠死心塌地,还特意带她去看了馥灵谞。
相府修得不比皇宫差,曲径通幽,高屋建瓴,司悠就奇怪,尧国的皇帝居然可以容忍段昭昀这样的人的存在。哪一国的皇帝,对自己手中的权力如此不在意?
西江月正坐在池子边的石栏上吃苹果,肩上还包着厚厚的布条,两只脚赤着,哗啦啦踢蹬着池子里的水,玩的正欢快。
尧国地处大陆最南边,四季如春,纵然北地的国家已经开始入冬,这里还是一派暖意盎然。
她先就看到了司悠阴沉的脸,笑着招呼道:“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西江月一直在骗她,虽然还是让司悠找到了段昭昀,但是……她没有任何的心情与她说话。
段昭昀察言观色,也没指望司悠能给什么好脸色,只吩咐了丫鬟带她去休息。
西江月可笑地看着段昭昀:“你还是把她带回来了!你真的不怕她杀了你吗?”
“你觉得她能杀得了我?”段昭昀反正自己不相信。
西江月把苹果咬的嘎嘣嘎嘣响,吃吃笑起来:“这可真不好说,你也别太自信了!上次她不过试探试探你,那点毒不也把你折腾地够呛?我告诉你,别太相信自己了,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段昭昀在她身边坐下,哼道:“你也一起骗她了,你说她,会不会把你一起杀了?”
“杀我?”西江月指指自己,“放心,我会跟你撇清关系的,我可没准备做你的陪葬品。这是你跟她的事情,牵扯上我做什么!”
“那你觉得她会信你吗?”
“那我就不管了!”西江月起身,将啃完的果核远远扔进池子中心,
“段昭昀,杀人家父母的人是你,夺了人家清白之身的还是你,她若是个有血性的姑娘,杀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也只有你这种人,还在幻想她对你有情!”
受人指使
“她是我教出来的,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的很!”
这就是段昭昀的凭恃,司悠有多大的本事,他自认自己很了解她。
“呵!”西江月摇着头,“段昭昀啊段昭昀,就算你自认你用毒天下第一,也不必如此自负吧,还非要把人家弄到你身边来杀你!她以前是你教出来的没错,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西江月觉得男人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他们总是在不应该的时候自信心达到顶点,或者她该冷眼旁观一下,多说无益。
“我去看看她!”
穿过沿水的回廊,就到了段昭昀给司悠安排的住处。为了这个,西江月还抗议了几次,她上次好歹还差点为他丢了命,居然把相府里最好的厢房给别人住。
屋里烛影摇曳,司悠正站在窗口发呆。
西江月敲敲门,笑嘻嘻地进去,果然看见司悠的面色在看到她的一霎那满是阴霾。
“有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西江月摇曳生姿地走到她身边,“我为什么要骗你,这全都是段昭昀指使我干的。”
她不会再信她,所以任她巧舌如簧,司悠也没接一个字。
西江月拨弄着头发,顺着她的目光看外面,不过就是一池波澜不惊的水,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你也傻,你那么了解我们毒门,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毒门每一代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你可以凭林越风那小子身上的毒,判断出段昭昀与我毒门有关系,又遇到了我,听我口口声声叫江初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想到,段昭昀与江初是一个人吗?”
关于毒门,司悠并不知道什么,她了解的,也不过就是他们的毒罢了。
“我并不知道。”
“哦!”
西江月微微讶异,想想也是,段昭昀以前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用,想必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他除了教她的东西是真的,说的话就没有一句不是假的。
“那就是我误会你了!”
带你见一个故人
一连三天,司悠都没有见到段昭昀的踪影,听丫鬟们说,他这几天都住在宫里。
想想也是,这次抓了三国的太子,不好好地计划计划,恐怕要激动地连筹码都不知道要些什么了。
但是这对司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见不到段昭昀,谈什么报仇雪恨。
今日一早,她睡不着,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口发闷,刚站了一会,就看见西江月手中托着一只碗,妖妖袅袅地走过来。
看见她的时候,西江月很自然地给了一个她一贯妖娆的笑容:“这么早!”
司悠的眼睛只盯着那碗看起来绿油油却透着诡异气息的汤药,看了一会,就听西江月笑道:
“啊,对了,你来这里也有几天了,我一直忘了给你介绍一位故人!”
故人?
司悠一愣,迟疑地目光移到西江月的脸上,她在相府里能有什么故人。
“谁?”
“跟我来就知道了!”
于是跟着西江月一路走去,绕过花开得热热闹闹的庭院,穿过一道窄门,来到一处阴森可怖的小院子里。
西江月伸出手,细长的指尖涂着黑色的颜料,在门上轻轻一推,朝阳的光辉就照进了原本黑洞洞的屋子里。
司悠看见墙上挂着铁链,钩子,地上竖着木架子,还有冷掉的火盆,烙铁……这里,似乎是一个私牢。
她的心里就有了几分警惕,不明白西江月带她到这样一个地方来见什么故人是何用意。
西江月也不解释,提着裙摆就走了进去,司悠听见她在里面说:“喂,臭小子,今天我又给你准备了好喝的!”
然后是一个嘶哑的男声,低沉的,有气无力的,但是带着一种宁死不屈的骨气:
“妖女,你杀了我好了,休想我再喝你手里的东西!”
西江月“格格”大笑,她笑起来总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喝不喝可由不得你!”
男人挨打之后沉闷压抑的呻吟声之后,是瓷碗落地破碎的声音,西江月嗤笑道:“我带了一个故人来见你!你一定会高兴。”
不过是个试药的活人
司悠在门口站了一会,都听不出来那个男声是谁的,在听到西江月的这句话后,终于踟蹰着走了进去。
她走到门口,一下子就遮住了屋里大部分的光线,那个被绑在架子上,头发散乱遮着脸的男人也正好抬起头看她。
忽明忽暗中,司悠忽然惊讶地往前走了两步,脱口而出道:“林越风!”
林越风比她还要惊讶,身体在挣扎,挣得那些铁链啷当直响:
“悠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你也是被段昭昀抓来了?”
西江月在一边笑道:“怎么样,我说是故人吧,偏你们两个都不信我!”
林越风的嘴角还挂着那些绿色的液体,脚边是那些碎了一地的瓷片,他看着司悠,眼神里交织着高兴,兴奋,担忧,还有害怕。
司悠沉吟了一会,转向西江月道:“你刚才给他喝了什么?”
西江月摊摊手,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碎片:“放心好了,不会死的,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们点世间叙叙旧!”
她的话刚说完,林越风就发出了一声疼痛的低呼,司悠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大汗,全身哆嗦起来。
“你要不要紧!”
司悠上前,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搏跳得很快,皮肤像刚从沸腾的开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滚烫。
他的嘴唇青紫,眼睛混沌,全身抽搐,回答不了司悠的话,是中毒了。
“解药!”
司悠冲西江月伸手,后者无奈地道:“哪有什么解药?就算是有,那也还没有做出来呢!你放心好了,他死不了,就算要死,怎么也可以拖个十天八天的。”
看样子西江月也不会拿出来,司悠翻出自己随身带的药,想看看哪种可以暂时地缓解一下林越风的疼痛,刚找到一种,就被西江月拍在了地上。
“别给他乱吃药,我告诉你,你给他吃,他只会死得更快!”
司悠怒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西江月坦然地微笑着,“我们毒门一向是拿人试药的,这有什么!”
要救他?找段昭昀吧
拿人试药,真是草菅人命。
司悠从没想过如此残忍的事情,不过也是,他们毒门向来也不是以医人为目的的,人命在他们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是段昭昀让你这么做的?”
司悠第一个就想到了段昭昀,这里是他的府邸,以他一贯的心狠手辣,这种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西江月斜着眼睛看着司悠,笑道:“美人儿,你可真会冤枉我师兄,别忘了,我也是毒门的人,拿这小子试试药,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是你的药人,那我向你讨个人情,放了他!”
“放他?”西江月有趣地打量着司悠,“这小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曾经救过他,我不想看着他死。”
“这个我就做不了主了!”
西江月踱到门边,回首盎然一笑,“这小子是来行刺我师兄的,是师兄抓了他,虽然现在是给我试药的,但是他的生死我可不能掌控,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找我师兄。”
她这话说了与没说有什么两样,司悠皱眉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林越风,冷然道:“你明知道段昭昀最近都不会回来。”
西江月拊掌:“可不是嘛,师兄怕你杀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