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温腻的语气反倒催下润娘更多的泪水,润娘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可无论抱得多紧,她也觉着两人隔着天涯!润娘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怕自己一旦出声便会向刘继涛讨要承诺,而这是自己最不屑地。
“哎,你要我拿你怎发办呢!”刘继涛轻吻着润娘的额头,低喃微叹。
外间阿三已领着孙家兄弟向东跨院去了,还没进院门就闻得阵阵清香,孙仲文不由赞道:“好清雅的香味!”
阿三引在前头推开院门,登时芳菲满目,两兄弟不由都睁大了眼,满院的白色丁香花开繁盛,风过处吹落阵阵花雨,小石子漫成的甬路上满是细碎的花瓣,几乎不忍叫人落脚。
“丁香花意寓勤奋、谦逊,润姐姐让你们住这院子再合适不过了。”
兄弟二人闻声回头,但见陈文秀牵着周慎站在身后,孙仲文嘻笑着唱诺:“小姨娘好。”
陈文秀微红了脸,轻嗔道:“二哥哥胡说甚么!”
“我没说错呀!”孙仲文摊开双手作无辜状道:“咱们管周家娘子叫姨娘,你管她叫姐姐,咱们称你一声姨娘也不为过呀!”
“那我呢!”孙仲文话音一落,周慎丢开陈文秀赶上前,看着孙仲文得意道:“那我岂不成了小叔叔了!”
孙伯文、陈文秀并阿三都偷偷笑了起来,孙仲文稍是一愕,狠狠敲了周慎一个毛栗子:“有本事你让小三子唤你叔叔去,他左不过这两日就来了。”
“慎哥儿也没说错呀!”陈文秀上前替周慎揉了揉脑门,斜了孙仲文一眼,向周慎道:“走,我带你进院里去瞧瞧。”言毕,越过孙家兄弟跨进了院门。
“喂!”孙仲文伸手叫道,见她不搭理自己,扭头向自家兄长嘀咕道:
“这院子好像是咱们的吧,她怎么倒跟主人似的………”
阿三在旁微笑着,咬着字道:“小官人不知道,这宅院本就是陈家的,是咱们娘子赁得来住的。”
“这宅院是她家的?”孙仲文一面问一面四下打量,脚下已然进了院子。
这东跨院甚是小巧却胜在别致,地上了石漫甬,正屋的墙根下种着爬山虎,此时翠绿的叶子已爬满了墙壁,屋檐下演垂着向缕藤蔓,摆满了各式花盆,此时虽不是全都盛开,然蔷薇、茉莉、绣球却也嫣红腻翠清芬宜人,而飘落了一院的丁香花花瓣,更是把个小小的院落几乎妆点成云中隐庐,而过透北墙上镂刻的花窗能隐隐瞧见前院的秋千,与盛若晚霞的石榴。
孙仲文嗅着花香道:“大哥,这院子真是不错呢!”
孙伯文的脸上也露出点点的笑意,微微地点了点头,陈文秀得意道:
“当然啦,这院子原先可是我的………”话说一半她忽然咽住了。
孙仲文扭头盯视着她,问道:“你的甚么?”
陈文秀强自镇静道:“没甚么,这院子是我收拾的罢了。”
孙仲文细眯了眼,两簇眸光聚在她寻常的脸上:“我还以为这院子是你的闺房呢!”
“仲文!”孙伯文赶紧喝断二弟的胡言,向陈文秀赔礼道:“小弟胡言,陈家妹子可别往心里去!”
“没事!”陈文秀虽然心底羞得发烫,面上却只是微微泛红:“二位哥哥进去瞧瞧屋子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也不牵周慎,转身便出了院门。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陈文秀,孙仲文凑到兄长身旁,嘻笑道:“看来多半是被我猜中了,这院子真是她的………”
“仲文!”孙伯文侧过身斥断兄弟的笑谑:“你甚么时候学得这么轻佻了!”说了转身进屋,周慎朝他重重地哼了声也自去了。
孙仲文摸了摸鼻子,摇首轻叹:“爱屋及乌,爱屋及乌啊………”
正文 九十三、巴长霖
九十三、巴长霖
今天小樗被订阅打击到,所以犯了懒更晚了,对不起!
两场丝雨过后日头在头上挂了几日,天气便渐渐燥热了起来,树间上知了的叫声也越发响亮了起来。润娘身上的夹衣再穿不住了,虽然鲁妈再三念唠她还是终究换了单的。
眼见将进五月,院子里东、西上那两棵枝丫横斜的梧桐已是翠荫郁郁,把正屋的屋顶遮了个严实不说,其余的树荫还盖了小半个院子。而正屋墙根下那一溜的美人蕉开得宛如美人初起,说不尽的流香溢媚。
这日午间整座宅院都在午睡,四下里悄静无声,惟有树间的知了在声声地叫着。阿三小心的推开二门,探着脑袋朝里张望,尔后沿着墙阴小跑至正房西屋窗下敲了两下窗棱,小声唤道:“五腔,五腔………”
唤声未了后头就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教你多少次了,还是五腔五腔的。”
阿三回过身瞅着略黑了脸的无腔嘿嘿傻笑,无腔与阿三的年岁相当,然
阿三个头要比无腔高壮些,只是无腔素爱装老成,这会又背着手问道:“这大中午的你不歇着,跑进来做甚么?”
“噢!”阿三被他一问,赶紧递上张拜贴,“外头有个姓巴的官人来拜访先生呢!”
无腔听罢眸底闪过丝郁色,收了贴转身往里去,揭了纱帘又折回身向阿三道:“赶紧请人家到正堂上坐了奉茶。”
“晓得了!”阿三答应着就跑了。
无腔拿着贴悄悄地进了西屋,透着碧纱厨向里一看,见刘继涛还在凉椅上睡着,将贴子压在外间桌上缓缓行至凉椅旁,低声叫道:“相公,巴公子来了。”
“噢!”刘继涛早已醒了过来,无腔话一出口他便就睁开了温朗的两眼,见无腔皱眉苦脸的,不由笑道:“该来的总要来的,你愁也无用。”
“是!”数月来无腔脸上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丁点孩子气,因刘继涛这一句话褪得干干净净,回复到平润无波的神色。
“唉!”这孩子跟着自己也真是委屈他了,刘继涛轻叹着至行脸盆架边撩了盆里的井水净脸,一股冰凉直透脑门,登时将他那点残存的睡意冲荡的干干净净!接过无腔递来的巾子抹了脸,穿了外衫唇线惯性的微微弯起,昂首迈步而去。
周家朴实无华的正堂上歪坐着一名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他手里的折扇徐徐地摇着,那张薄薄的红唇毫无形象的打着哈欠。阿大和阿三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四只眼睛不时地抬起来偷瞄,他本觉着悛大官人已经长得很漂亮了,没想到这城里竟然还有比悛大官人更俊的公子!尤其是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真真是叫人挪不眼啊!
当巴长霖打至第十八个吹欠时,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哗”下一收了折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耸了耸肩膀,身后已响淡凉如泉的地声音:
“这大中午的巴兄不在家中图凉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巴长霖回身一看,眼前这人依旧是素袍俊瘦,面容闲淡,摇首叹道:
“承之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病沉沉的样子啊!”
然后又瞅着无腔看了半晌,越发眉头紧皱,看得阿大阿三都隐隐地心疼了。
“我可怜的小无腔啊,你这张小俊脸怎么还是板得跟块铁板样呢!”说着两只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揉上了无腔的嫩脸。
“哎呀,巴公子你放开!”无腔奋力易挣脱了开,豆腐般的嫩脸上却已浮起淡淡的红痕,阿大阿二掩嘴闷声偷笑,惹得无腔脸上的红痕又艳了三分。
“小无腔啊,别害羞啊………”
刘继涛挡去巴长霖欲图不轨的魔爪:“好了,好了,难道你来只是为了逗他?”
巴长霖收回摧花辣手,桃花眼在堂屋四下一荡,斜嘴笑道:“这屋子不说话的地方吧!”
刘继涛浅笑着摇头,右手往前伸出,请道“巴兄随我来吧。”
巴长霖吊尔郎当地随刘继涛进了东间里屋,无腔手中软帘甫落,刘继涛便换上冷肃的神情,在上首坐了:“事情都妥当了?”
巴长依旧是散漫的样子,往交椅产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桃花眼斜睨着刘继涛道:“事没办妥当,我怎么敢光明正大的上你门来?承之,对你我是不得不服啊!殿下,噢,不!是陛下明明已然成了死局,硬是被你一招丢卒保帅给盘活了。淮安王估计到这会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被拉下太子之位的,那翌阳公主倒是够狠酷决断,可惜啊淮安王偏是个扶不起了的阿斗………”
“弃卒保帅?我倒觉得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比较恰当。”刘继涛拿着茶盖轻撇着茶水里的浮沫,清清淡淡的笑意登时叫人在这初夏的午后背心生凉。
巴长霖接过无腔奉上的热茶,茶水才入口立时跳着叫了起来:“怎么这么辣,这茶里搁了些甚么了!”
“辣么?”刘继涛看着他轻啜了口茶水,将茶盅交还给无腔:“味淡了些,再去厨里切些姜丝。”
“甚么!姜丝?”巴长的高昂激动的调门几乎把屋顶都揭翻了。
“嚷甚么!”刘继涛压着嗓门斥道:“家里人都还在歇午呢!”
巴长霖眯细了桃花眼,迷朦的眸光如绣花针般射向刘继涛:“承之,你该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
刘继涛问他问得微怔,垂了眼眸敛去眸底的温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巴长霖闻言扬起微涩浅笑,尔后端坐于交椅上语气沉重:“承之,难不成这几个月的平静日子把你迷了糊涂了?你我是甚么样的人不用我来提醒你吧!就算你愿意守着这座宅院碌碌终老,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刘继涛低垂着眼眸,轻栋缓道:“我会带着她一起走的。”
“呵呵………”
刘继涛的话惹得巴长霖干笑声声:“一起走?情之一物还无真是乱人神智啊,连号称晋王府第一谋士的刘承之亦被它迷得三魂丢了五魄!承之啊承之,前面等待你的是甚么你总不会忘了吧?带她走,你准备怎么同郡主交待?”
刘继涛合了双眼,隐在袍袖下攥紧成拳,指甲深陷肉中,他面上却平静无澜。
巴长霖继续逼道:“你不想想,郡主为了帮你助晋王登基甚至陪上了老父的性命!”
刘继涛睁了眼,冷冷的眸光直盯着巴长霖的玉面,语出如冰:“齐王早你我之前就投靠了陛下,他是心甘情愿为陛下去死。这笔账如何算到我的头上来了!”
“好,好,好!”巴长霖拍着手,桃花眼中朦了层薄怒,瞪视刘继涛着:“你的心肠真是更冷更硬,若不是你与郡主定下了婚约,齐王又怎会坚定地站到陛下这边,如今你还未成亲,难道就要先纳妾了么?”
“长霖!”刘继涛陡然起身,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地狠厉尽现,然而那厉色渐渐地被苦涩代替,颓坐在交椅上低眸冷笑了阵,复抬起头时眸中一片冰冷:“纳妾?我刘继涛迎进门的女人一定是有用的!”
巴长霖听他这么说,不由长叹一声,道:“承之,以前倒是你常劝我不该为儿女私情所累,如今,哎………”
“放心这点轻重我还是知道的。小王爷如今手握重兵镇守北疆,郡主咱们还得罪不起!”
巴长霖又是一叹,道:“陛下让我给带话,等稳中局势一稳就召你回朝,最晚不过今年冬。”
“是么。”刘继涛踱到窗边,负手站定嘴角噙着柔柔地浅笑:“那么还有半年的时光!”
“先生,先生………”
门外传来秋禾的急呼,刘继涛眉头微皱挑帘接了出去,问道:“怎么了?”
秋禾才午睡起来,头上松松地挽着个髻,身上粉红单衫下身系一缃色大脚裤,见了刘继涛福了福身子,道:“娘子在里头闹着要沐浴,我跟鲁妈怎么都劝不住,还是先生去压一压吧!”她一面说一面拉了刘继涛就往里赶,刘继涛只及回头同巴长霖说声“稍候。”人已过穿堂。
“娘子,你就再忍一忍吧,也就地几日罢了。”
“几日!”润娘穿一身水红色衫袍,趿着布鞋站在床边,怪声叫道:
“明明还有七日,七日啊!妈妈,我都发臭了呀!再不沐浴就跟咸鱼那味儿一样了!”她一面说一面将袖口送到鲁妈口鼻前:“妈妈,你闻闻这味,是不是跟咸鱼样!”
“娘子………”那凑到面前的袖口还真泛着隐隐的酸味,鲁妈掩了口鼻退了步,道:“不然娘子还是拿热水抹抹吧!”
“不要!”润娘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提意,这个世间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她也不强求了。可是明明自己可以每日一澡的,却被这些个老顽固给剥夺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跟弄儿非长痱子不可:“今朝我一定要沐浴,不仅我弄儿也要!”
“这………”面对倔到讲蛮的润娘,鲁妈虽是头疼却也没有丁点的退让:
“娘子,老婆子也是为你好,这月子里下了水可是落下病根的………”
“我让它,我愿意!”
鲁妈揉了揉被润娘嚷得直抽抽的头目筋,门帘略动仿似有风掠过。
“妈妈,你且去歇歇吧。”
润娘重重生地哼了声,在床边坐下别过头去不看刘继涛,心里恨恨道:“今朝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用!咱要洗澡,要洗澡,要洗澡………”
正文 九十四、恐惧
九十四、恐惧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刘继涛正色训斥、柔言轻哄、美色相诱的连番攻势之下,润娘最终还是抹抹身子了事,不过顺带给弄儿也抹了抹,算是小胜一回。这会她女儿放在炕上,拉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做“体操”一面跟女儿嘀咕:“弄儿啊,形势比人强啊,咱们母女俩只好忍着了………”
“娘子,你又折腾弄哥儿,叫鲁妈看见又该说你了!”秋禾端了盏赤豆羹进来,见她又把女儿脱得只剩个肚兜,连忙放赤豆羹取过小单衣把弄哥儿给裹了起,瞪着润娘道:“你就不怕她受凉!”
润娘撇了撇嘴,懒得跟她解释反正说了也是白说,舀了勺赤豆羹送进嘴里,问道:“先生呢?怎么一去就不见人了?”
秋禾把弄哥儿放进摇篮里,道:“先生啊,在外头见客呢!”
“见客!”润娘眨巴着眼道:“他还客啊!”话未说了眼珠子一转丢下调羹,便跑了出去。
急得秋禾赶紧跟了上去,嘴上直叫:“沈娘,沈娘,快去看着弄哥儿!”
润娘此时已行过了穿堂,顶头撞见刘继涛同一华美男子从里间出来,润娘先是被他的美貌给惊大了眼,接着又觉着这人好生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才是。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刘继涛蹙着眉轻斥。
“我听说你有客人,所以出来看看。”润娘平湖似的眼眸直视着巴长霖,有淡淡的笑纹荡过。
“周娘子好!”巴长霖拱手唱诺,他桃花眼轻挑,登时让人感觉着桃花漫天。
润娘盯着巴长霖微迷了双眼,这感觉好熟悉!
“娘子………”秋禾急急地赶了过来,一见了巴长霖掩了嘴惊呼出声:
“他,他,他………”
“我想起来!”润娘两手极响亮地拍了个巴掌:“你就卢大兴的甚么公子!”
巴长霖“哗”地打开折扇轻摇缓摆,倜傥笑道:“娘子好记性啊!”
“你来做甚么!”润娘的双眼又眯起了几分,透出危险的精光。
“访友。”巴长霖却答得甚是轻巧随意。
“访友?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怎么会结识公子这样的贵人,怕是公子寻错了地方了吧。”
“润娘。”刘继涛道迈前一步:“巴兄是来看我的。”
“巴兄!”润娘蓦地回头瞪向刘继涛:“你甚么时候都熟到跟他称兄道弟了!”
巴长霖拱手道:“承之兄,巴某先告辞了!”
刘继涛闻言撇了润娘,亲送巴长霖出了二门。
“姓刘的!”润娘气呼呼地从齿间蹦出这三个字,甩手回了内院去了。
刘继涛送客回来,恰看见润娘的背影隐入穿堂之后,不由摇首笑叹然后跟了进去。
沈氏坐在绣墩上做着针钱,脚踩着摇篮底下的档子有下没下的晃着,嘴
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篮中粉团似弄哥已然睡得沉了。
“气死个人了!”润娘怒气冲冲地摔着帘子走进屋里把沈氏吓了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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