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远将两名歹人拦截于活巷内,离巷口约有十丈处,他早已追上二人,但顾及周围百姓故意将二人放入巷内。
巷子外的大街上,惊慌失措的人们只管跟随前人的步伐,甚少有人想到避入两旁暗巷,那两人之所以舍弃先前优势进到无人之地,只因巷子那头有人负责接应。
暗巷其实并不暗,元宵夜,上有皎月,即便未至子时并非正当空,依然将小巷照亮,称其“暗巷”,仅是相对于大街灯火而言。
“束手就擒,饶尔等全尸。”皎洁月色下,冀远冰冷的“许诺”尤为刺耳。
回应冀远的是两枚毒镖,冀远接下毒镖之际,瞥见巷口来人,顺手便将手中毒镖向其中一人,那人立时应声倒地不起。
两名义王府侍卫率先入巷,凤辰翃随后赶到,少年对着小巷淡声吩咐了一句“留下一名活口”,另一名义王府侍卫也随即赶到。
冀远拔剑,义王府三名侍卫一拥而上,两人助翃王府侍卫围攻歹人,一人则等三人将歹人引开丈余上前解开被弃于地的布袋。
凤辰翃跨步入巷,未靠近便听解开布袋的那名侍卫道了一声:“被点了睡穴。”
☆、翃王负伤,弃卒保主
凤辰翃跨步上前欲俯身查看,身后冀达突然跃于身前,大喝一声:“王爷小心,墙上有人——”
话音未落,巷子上方落下数名蒙面大汉,冀达纵身迎敌,凤辰翃乘此空当来到明凰身旁。
那几名蒙面人的武功远在先前掳人者之上,冀远擒住掳人者交由义王府侍卫便纵身来助冀达,月光下,刀光剑影,身影重重。
眼见二人敌六人,渐显下风,凤辰翃身旁的义王府侍卫见状低声道:“翃王爷小心——”
话音一落这名侍卫纵身相助,那头其两位同僚留一人看守掳人者,另一人亦上前来助,这二人分担了两名蒙面人,冀远冀达立显上风,然而这时一名隐身暗处的蒙面人扬起一臂,一支萃毒袖箭从其袖下飞射而出,直指半身仍在布袋中的少女。
冀远瞥见飞箭,大喝一声:“有暗器——”
明凰此时昏睡不动,凤辰翃一时间推她不开,少年双眸细眯急辨来路,竟以自身一臂挡箭!
袖箭划破凤辰翃左臂外侧,因生倾斜而侧飞撞墙落地,毒素未入骨髓可谓不幸中之大幸。
见主子受伤中毒,冀远冀达招式突变,专攻人致命死穴,倏然变得阴狠无比,暗处毒手见状发出一声暗号,即招六人撤离。
然而那六人已难全退,冀远、冀达手中四人只一人退上巷顶,其余人均难脱逃,最终丧命于自家五枚毒镖之下,巷顶二人迅速撤离,冀远留下冀达纵身直追。
月光下,巷角的袖箭泛着诡异的光芒,果然有毒,冀达上前查看主子伤势,即刻起身上前向先前掳人者索要解药,然而话音未落,那人口出黑血竟毒发生亡,难怪那人未向他发毒镖,原来早已喂过剧毒。
凤辰昱的两名侍卫追入暗巷,正见那名掳人者倒下,而与他们交手的两人因动武时长,已先一步毒发身亡。
凤辰昱两名侍卫嗅到了远近两处血腥,急声道:“谁人受伤?明小姐安在?”
“明小姐无恙,尚昏迷未醒,王爷受伤,袖箭有毒。”冀达简而言之。
“小弟回府请轩辕姑娘前来医治翃王爷!”一名义王府侍卫忙道,话音一落,疾步出巷。
☆、锁城缉拿,毒王世家
义王府那名侍卫在回府途中遇到了闻讯折返的轩辕悠然,轩辕悠然立即随侍卫赶往暗巷。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此时巷外大街上已无拥挤人群,身体健朗,腿脚利索的已自行散去,剩下那些被踩踏受伤的老弱妇孺,少数已被家人寻到,多数则由冯家及街道两边商铺救助。
轩辕悠然赶往巷口时,前面传来京城卫军响亮的步伐声,姗姗来迟的卫军此时唯能做些善后事宜,当值领军魏铭带领数十人迎上轩辕悠然四人,确切的说是迎向义王府侍卫总管之子沈辛。
沈辛足不停步,向魏铭简言事态:“魏大人,两名凶徒已朝西逃,其中一人高五尺六寸,身形宽阔,翃王被另一人袖箭所伤,箭上萃有剧毒,正在前方右巷内。”
京城内一旦有所异常,城门便立即封锁,魏铭赶来前已下令封城,此时得知凶徒体型,即刻派人传达下去,全力缉拿两名凶徒。
今夜魏铭依例拨五十名卫军维护元宵闹市治安,然而这五十人散于整个闹市,方才混乱之时仅十余人在这段大街,只顾疏通百姓与扑灭道旁烧着的花灯,怎知人群里有皇亲国戚,且正遭歹人毒手,如今想来,今夜冯家木架倒塌定是歹人设计所为。
魏铭进入巷子,跨步上前跪地请罪:“王爷,卑职罪该万死!”
“魏大人,不必如此——”凤辰翃蹙眉,气息已然微弱。
在冀达动怒前,沈辛急声道:“烦请魏大人先让轩辕姑娘为翃王爷解毒。”
魏铭闻言弹身而起,忙道:“是,是,卑职该死,请轩辕姑娘为王爷解毒——”
轩辕悠然方才先行离去,将上官青峰先前送予她的花灯一并带回,未入上官府便闻声折返,此时那盏花灯点亮了暗巷,比月光可要亮堂许多,轩辕悠然先以眼观、继而指触,立时便知此为何毒。
身为毒王世家传人,轩辕悠然随身带有多种解毒良药,即便天下毒物千万,通常不能当即清毒,却可延时续命,抑制毒发。
她先将一颗药丸给凤辰翃服下,取出一只瓷瓶,将白色药粉涂于伤口,随即简单包扎。
☆、喧嚣不在,复归宁静
“此臂切忌用力,否则恐难保,待悠然配好解药再为王爷清毒。”轩辕悠然淡淡道,放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多谢姑娘。”即便气息微弱,少年亲王亦不失礼于人。
冀达拱手作缉道:“姑娘大恩,冀达没齿难忘,敢问在下可否背我家王爷回府?”
“最好歇上片刻再行。”轩辕悠然缓下凤辰翃的毒伤,环视众人,未见其余四人,不禁对一人疑道:“不知那几位何在?”
被问之人反道:“轩辕姑娘,倘若翃王爷暂且无危,烦请移步救治一名侍卫,那人亦是中了毒,烦请魏大人送明小姐回相府。”
“是,是,下官亲自带人护送明小姐回相府,请王爷、公子放心。”魏铭连声称是。
说话之人正是义王世孙凤煦风,方才人潮渐退之际得以前行,恰与明昕、花璘斌汇聚一点之际,身后传来凤若悠的呼声。
凤煦风恐人多杂乱,抑或者他们之中再有人遭歹人谋害,即令侍卫将驸马、公主与花玉璘“制服”,等援兵赶到再送回府邸。
凤煦风与花璘斌正要追赶,发现不远处躺倒在地的一名男子,其身形高大且分外眼熟,竟是方才其中一名禁宫侍卫。
这名侍卫不禁中了毒,更在拥挤的人群里被人踩踏,脉象令人惨不忍闻,将侍卫拖到一旁,花璘斌当即取出随身锦囊进行施救。
凤煦风助他将侍卫挪到一旁,便道了声“小心”欲往前寻人,此时前方与另两名禁宫侍卫交手的歹人毒发身亡,那两名侍卫不做丝毫停顿纵身追去,凤煦风紧随二人身后。
在巷口凤煦风听到“明小姐无恙”、“翃王中毒”、“请轩辕姑娘”之词,见巷中多人便折返回另几人身边,直到卫军前来,方请魏铭派人将三人送回两处府邸,尚未指出翃王所在,魏铭便被属下指引,急匆匆往巷子那方赶去。
凤煦风不知魏铭属下是指沈辛,他误以为魏铭是赶往巷子,便尾随其后,却见魏铭途经巷子一路朝前,凤煦风便先入巷中问伤。
魏铭分拨人手之际,轩辕悠然对凤煦风淡声道:“请前面引路。”
☆、天灾无稽,人祸一场
花璘斌之天祖父曾与轩辕氏联姻,其天祖母开创了名满天下的海堂,近几十年,海堂随着老一代人相继辞世,因学徒及花家子孙资质欠缺,许多高超医术均未得到传承,已不敢再称“妙手回春”。
然而即便是如今的医术海堂依然仅次于药王传人轩辕氏之下,更因其遍布大江南北,直接剔除百姓疾苦而被世代传诵。
换言之,轩辕氏以世人难求天资致力于钻研医术,常年在天南地北孤独求知,而海堂则致力于救死扶伤,毕竟疑难杂症不多见。
花璘斌会医,却并不是个解毒高手,所幸那名侍卫所中之毒并非剧毒,或许是那几个歹人的身份并不高,手中毒物也相对弱些。
轩辕悠然随凤煦风赶来后,花璘斌略作解说便去一旁照料那些拥挤中受伤的百姓。
事发在亥时初,子时未到,凤辰昱已在宫中得知此事,立即派遣大内禁军百人分别前往相府及翃王府暗中护卫,并连夜密召兵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卫军总领及当值领军入宫议事。
这一夜在天亮前的清算中,除凶徒外,共计五人丧命,包括冯家那两名登高挂灯的家丁,三名年事已高的老人,三十余人跌打重伤,两百余人轻中伤,事发地数十家商铺店面或多或少皆有受损,拥挤中人们更是不免随身财物丢失。
因事关王宫贵胄、皇亲国戚,卫军上下依军律三缄其口,而翃王府、义王府、相府、上官府恐“惊民”也皆于事发后下了禁令。
城门按律寅时开启,这日照常如时开城,但进出城的百姓远不如往日多,许多人胆小在家听声,天亮时分,一张安民告示现于昭告栏上,告示对歹人只字未提,只安抚百姓,元宵夜高挂万福花灯未果至噩运之言为无稽之谈,木架倒塌实为入地不深及风力所致。
告示一出,一些胆大的百姓见了便奔走相告于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尽管人们将信将疑,但心里或多或少总是踏实了些。
宫里,凤辰昱亦欲出宫探视皇弟及九儿,太后却以凶徒尚未缉拿归案不让其冒然出宫,凤辰昱并不是不晓厉害,唯有苦苦等待。
☆、天子有疑,凶案告破
次日为朝休日,辰时,被点了睡穴的人相继转醒,先醒的明昕急声询问了昨夜之事,随即便将后醒的凤若悠送进了宫,一则淑太妃得悉必然忧心召见,二则宫中最是安全,明昕随后到清政殿面圣,御书房里其父明轩、义王世孙凤煦风、轩辕姑娘俱在。
因要事先行,这几人进宫都不早,凤辰昱这时刚细问过皇弟毒伤及九儿近况,此时正在听凤煦风详说昨夜。
明昕随父回府看望妹妹,轩辕悠然则又返回了翃王府,凤煦风自认有负圣意,请皇上治罪,凤辰昱并未罚他,只道人祸难免。
凤煦风告退后,凤辰昱闭目沉思,梳理心中纷乱的思绪,凶徒及幕后主使者定要擒获,伤亡的百姓需妥善善后,民心亦需多加安抚,皇弟的毒伤由轩辕悠然治疗当是无碍,九儿被救却定受了惊吓……细数过后,却仍有一事如细鲠在喉。
如皇弟近身侍卫冀远所言,淬毒袖箭本射向九儿,皇弟以臂挡箭救了九儿,是不知箭上有毒,还是明知有毒亦不惜自身安危。
凤辰昱并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在危急之时,心念不过起于刹那之间,若非心中极其在意之人,如何能舍身相救?
“莫非皇弟亦对九儿暗自有心,倘若果真如此……”凤辰昱在空无旁人的御书房内喃喃自语。
凤辰昱急于前往翃王府探视皇弟毒伤,亦欲亲自试探加以分辨,更欲见到九儿,然而这一切均需待擒获凶徒及主使者之后。
等待止于第三日寅时末,早朝前,卫军总领左震威进宫面圣,此案主使者已查明且擒获,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人竟是一名官眷!
元月十七寅时初时,因天气阴郁无月光普照,一名妇人在城中摸黑行路,行踪颇为可疑,暗中查案的卫军尾随至城内一座空宅。
尚未进入搜查,便有二名男子从院中突然跃出,一番恶战,十余名卫军当即丧命,二人被赶来的援军及时围堵,死伤数十人后将用尽暗器的二人擒获,这二人身携重金已被押入天牢候审,先前那名妇人晕厥于院内,后经辨认,证实为宗正寺少卿常坤之妻师氏。
注解:“寅时初时”相当于凌晨三点多。
☆、妇人之毒,叫人唏嘘
因此案涉及官眷,且非一般官吏,而是当朝太师之媳,太师常衡知悉后便怒极攻心、轰然病倒,卫军已将太师府上下软禁,凤辰昱当朝将此案交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同审,为防围观堂审设在天牢内,退朝后凤辰昱欲亲临天牢监审。
然而“退朝”二字尚未音落,一声急报从大殿外传来,那两名凶徒竟于天牢内忽然毒发身亡。
凤辰昱听闻大怒,天子亲往天牢,并派人速请轩辕姑娘赶往天牢验尸,经查验这二人入狱前便已中毒,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的绢包内俱是奇珍异宝,而这些稀世之物被淬了毒,接触即便染毒,数名卫军因搜身及检验赃物亦染了毒,轩辕悠然立即为几人解毒。
犯妇师氏并未中毒,狱卒泼了半碗冷水到其面部,使其清醒并带出大牢急审,师氏其实仍浑浑噩噩,一见多位身着官服之人端坐其上便以为已到阴曹地府,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口中碎碎喃喃:“小贱人,小贱人……”
师氏因失魂落魄,其罪行多是出自喃喃之词,但尽管此案仍有细节不明,主线却已分明,此案起因正是师氏在三月前由于丈夫妾何氏而与丞相九小姐结怨,积愤难消兴起杀意,故而买凶杀人以泄愤。
“积愤难消”自然是三位主审官有所保留之词,实际三人皆认为犯妇恐丞相千金日后被立为皇后,恐日后无法度日而为之。
初审过后,师氏被押回大牢等候再审,凤辰昱前往太师府探望老太师。
闻圣上亲临常衡立即命人搀扶起身恭迎,七旬老翁老泪纵横,与其子跪地叩首,父子二人额上立时砸出血痕以表忠诚。
凤辰昱命人搀扶起老太师,若说这父子二人无罪,那犯妇出自他常家,岂能毫无干系,可若说有罪,单是常衡便已三朝为官,其为人文武百官谁人不知,若株连,未免不近人情。
最终,凤辰昱暗示老太师退隐,常衡续接,称自身年老体弱欲告老还乡,常坤即道父亲年事已高,请辞官于膝前尽孝,于此事上君臣默契可谓巅峰一刻。
凤辰昱离开太师府,命车驾前往翃王府,如今案子虽未判罪却已明朗,是时候能前往探视了。
☆、昔日手足,今日君臣
翃王府内,凤辰翃昨日经轩辕悠然所配解药现已除八分毒,余毒需待这两日逐步驱除,通报声传来时,少年正靠在榻上静养。
凤辰翃闻讯立即掀起锦被,急声道:“快扶本王起身迎驾——”
“王爷小心伤口——王爷余毒未清,轩辕姑娘昨日吩咐不可不顾,老奴请王爷爱惜身子,贤妃娘娘在天有灵——”
“崔忠——”凤辰翃厉声断言,面色倏然极为阴冷。
“老奴之言俱是肺腑。”崔忠并不惧怕主子发怒,倘若有一日主子听到贤妃二字举止如常倒要叫其心痛难当。
崔忠原侍明粹宫贤妃,后入皇子院侍贤妃之子,去年春三皇子分封亲王随行离宫到了翃王府中当差,其掌管王府内宅,因两鬓已是霜白,看似年及花甲,近年便索性以“老奴”自称,若非共事多年者几乎无人知其仅年逾四旬。
凤辰翃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不仅仅是深知崔忠之忠,也因为他的皇兄已进了他的院子,门外已传来了下人们的恭迎声。
凤辰昱恐皇弟带伤出迎,一入王府便疾步入内,以免探伤之举反而令其伤重。
凤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