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吃醋了?她把伦格尔说得那么好,他生气就是因为这样?
他的黑眸寒气森森,拇指与食指掐着她的玉颈,缓缓用力。
突然,他蓦然松手,面色回暖,拥她入怀。
杨娃娃在他耳畔吹气,“在我心中,只有一个英雄。”
“是谁?”嗓音低哑。
“他曾经救我两次,也伤害过我,他总是威胁我,因为他把我留下来。”她柔声道。
“他总是因为我而伤害别人,甚至杀人,我不喜欢他的残忍与冷酷。他说我必须嫁给他,我拒绝嫁给他,因为我想家,而且我不想被人约束。”
“他把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绑在一起,从那晚开始,我不再恨他,决定留在他身边,因为,我知道,他将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伟大英明的英雄。”
说毕,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禺疆惊呆了。
他激动得热血奔腾,因为太过惊喜而说不出话,痴痴地凝视着她。
他疯了!
因为她的告白而疯狂!
他欣喜地捧着她的脸,一双黑眸水光泛动,“想不到……雪,我伤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杨娃娃道:“以后不要随意杀人,好不好?”
他点头,轻吻她的耳珠。
然而,他有点失落,怀中的女子并没有对他说:我爱你。
她仍然不爱他,她决定留下来,只是相信他将会成为一个伟大英明的英雄。
“你要补偿我。”她轻笑。
“如何补偿?”
“你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禺疆愕然,“哪有男人听女人的话?”
“不听是不是?”杨娃娃威胁道,斜睨着他。
“好好好,你有理,我就听你的。”他失笑。
“总之,你要多听我的,不然你会吃亏的。”
“我怎会吃亏?”
“你不相信我吗?我可不比你差。”她冷哼一声。
“是是是,你聪慧,你厉害,以后我就听你的,行了吧。”
杨娃娃扯着他的双颊,轻轻一拉,“开心地笑一个。”
禺疆依言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拿下她的手,静静凝望。
四目相对,眸光渐渐静止,似有什么漫溢开来。
她咬着他温湿的下唇,又啃又咬,像是贪腥的小猫咪,在他刚要反守为攻的时候,突然撤离战场,得意洋洋地看他。
他也不穷追猛打,淡淡威胁,“乖乖地过来,否则,你绝对承受不了!”
她受到极大惊吓似的,伏在他宽厚的肩上嘤嘤哭泣,“我好怕怕……怕怕……好怕怕……”
禺疆开怀大笑,啃吻着她的玉颈,惹得她咯咯娇笑。
闹了一阵,杨娃娃抬起脸,清咳一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冰溶……不是你阿妈。”
“嗯。”他面色一沉,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了?”他的反应这么冷淡,她更担心他了。
“没什么,我知道了。”
“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惊讶了。
“今晚。”禺疆苦涩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急着知道我的阿妈究竟是谁。”
杨娃娃明白他的内心,当冰溶说他不是老单于的儿子、他是孽种时,他才发狂、发疯,他在意的是,老单于到底是不是他的阿爸,因为,老单于疼他、爱他。
她抚摸着他的后颈,温柔道:“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冰溶的母爱,你也从来不当她是阿妈,所以,你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你阿妈,是不是?”
从出生开始,他就缺少母爱,有阿妈相当于没有阿妈。冰溶三番两次害他,他对她只有恨,没有爱。那么,他亲生的阿妈又是谁?立脱知道吗?也许乌丝知道。
禺疆动容,惊奇道:“雪,我在想什么,你一猜就透。”
她轻捏他的下巴,得意道:“我有读心术,你可要小心了。”
他失笑,“我的雪,是一个了不得的聪慧女子,此生此世,我会绑着你,不让你走。”
话落,他蓦然揽紧她,吻她的嫩唇,缠绵交缠,寝帐中春光旖旎。
“这几日务必当心,不要单独外出。”他叮嘱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她的脑中浮现一个男子狭小的深邃眼眸,“那个伦格尔,为什么帮我们?”
“六岁那年,伦格尔和我打过一架,之后我们成为好兄弟。立脱哥哥时常带着我们跑马射箭、牧羊唱歌。如你所说,他行事沉稳,素有威望,得到部民的拥戴和推举当上单于并非不可能。我觉得他不是帮我们,他不是这种人。”他眉头略紧。
“他有何意图,拭目以待。”杨娃娃勾唇冷笑。
无论是身手还是智谋,伦格尔和禺疆不分伯仲,他应该不会让禺疆白捡便宜。
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而那个哈青都呢?
她蹙眉道:“哈青都比较阴险,会盯死你。”
禺疆讶异道:“你也这么想?雪,无人及得上你,我该把你怎么办?”
她俏皮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必须做到,否则我不会再信你。”
他语声沉沉“好,我信守承诺。”
他暗暗决定,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哈青都不难对付,他是豺狼,你就是猛虎,虎狼相争,必有一番恶斗,无论结果如何,伦格尔坐山观虎斗,就能捡便宜。那个护卫队长鲁权,也是一个危险人物,暗箭难防,更可怕。”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如此看来,我们很危险。”他的眼中掠起一抹凛冽之色,“伦格尔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不过他不是那种背地里使坏的人,他会等,等到我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再出手。鲁权阴险狡诈,如果他和哈青联手对付我……”
杨娃娃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我会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霜雨雪。”
他看着她,眸光深深,情意绵绵。
可是,他心中清楚,虽然她说决定留下来,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他,可是她从未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只有她喜欢他、爱他,她才会嫁给他,永远不离开。因为,她说过,只有爱,两人才会幸福;只有爱他,她才会嫁给他。
他应该怎么做,她才会喜欢他、爱上他。
必须想一个法子,试探一下她究竟有多在乎他。
————
在右大将伦格尔的严令之下,鲁权和众护卫日夜守着单于大帐。
立脱已无大碍,在巫医的照料下慢慢复原。
伦格尔和禺疆每日都去探望他,哈青都却没有出现过。
三四日前的盛会,盛会上的杀戮,并没有影响到部民们。
这是一年中最忙碌的丰收季节,贫苦的牧民辛辛苦苦熬了一年,总算可以过上几日舒心的日子,他们干劲十足地忙碌着,忙着制革、剪毛、挤奶、制奶酪、酿奶酒、贮藏过冬的食物粮秣、准备着转移草场……挛鞮氏部落呈现出一片祥和、欢乐、忙碌的丰收景象。
午后,高高的长空蓝波万顷,洁白的浮云缓缓飘着,淡淡看着草原苍生、岁月荣枯。
秋风冷凉,金灿灿的阳光从蓝空倾泻而下,光似薄霜。
杨娃娃打探到乌丝的毡帐,带着真儿正要前往,冷不防,一道娇喝声破空而来。
二人止步,转首望去——
爱宁儿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怒容满面,一袭樱桃红绸裙迎风荡起。
绕着她们走了一圈,她站在杨娃娃面前,美眸微眯。
杨娃娃淡淡迎视她含有怒火的目光,早已猜到她会来质问自己。
据说,爱宁儿在寝帐痴痴傻傻地呆坐两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黑妹怎么叫,她也不应。
“你为什么骗我?”爱宁儿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居次说笑了,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杨娃娃不动声色道。
“你是女的,不是男的。”爱宁儿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恨意如刀。
“居次,你应该知道,对于草原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就是,被人说是不是男人。”杨娃娃故意生气道。
“你是男的?我不信。”爱宁儿抬起下颌,桃花眼蕴着浓浓的醋意,“叔叔为什么抱你?”
“居次,他是我们单于的近身护卫。”真儿解释道。
“放肆!谁让你插嘴的?对了,我还没教训你呢。”爱宁儿美眸一瞪,眼中怒火炽热。
真儿惊惧地垂首,躲在杨娃娃身后。→看书吧…www。kanshuba。org←
杨娃娃眸色一敛,严肃道:“居次,你和我们单于就算不是兄妹,单于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嫁给单于。”
爱宁儿眉心深蹙,恼怒道:“关你什么事?”
杨娃娃冷笑,“当然不关我的事,只不过我们单于很生气,那羊羔蘑菇汤差点毒死单于,单于很生气……”
爱宁儿惶急地问:“叔叔很生气吗?他怎么说?”
“居次不是说不关我的事吗?”
“如果你帮我,我就放她一马。”爱宁儿瞪真儿一眼。
“好,居次真爽快。不过居次要明白,我是为我们单于好,也是为你好。”杨娃娃笑眯眯道。
“我信你就是。”爱宁儿的眼角莹然流光。
真儿松了一口气,阏氏总能三言两语化解危机,太佩服了。
其实,杨娃娃并不想戏弄爱宁儿,然而,她太任性、太骄蛮,必须让她知道吃点儿苦头。
爱宁儿到底单纯,对禺疆用情太深以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亲手杀母。
杨娃娃道:“居次可要听好了,我们单于喜欢肌肤雪白的姑娘,居次肤白,不过还是不够白。居次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单于刚刚回到挛鞮氏部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见很多部民不欢迎单于。如果单于当选挛鞮氏部落单于,居次嫁给单于,不就是阏氏了吗?”
闻言,爱宁儿娇羞地笑着,双腮如染云霞。
杨娃娃笑问:“居次想过这些么?”
爱宁儿看向远处,嘴角噙着坚定的笑,“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真儿诧异,不明白阏氏为什么这么做。
恰时,洛桑朝这边走过来。
杨娃娃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他长相普通,身形挺拔,那双眼睛流露出诚恳的目光。
虽然他只是平凡的武夫,却是一个忠诚、沉稳的盛年男子,令人觉得安全。
来到挛鞮氏部落,洛桑跟随麦圣学习匈奴语,射箭打猎;更重要的是,他暗中摸清挛鞮氏部落的地形环境,了解这里的民风民俗,探究挛鞮氏部落的骑兵实力等等。
洛桑礼貌地朝三个女子点点头,“公主,这位就是挛鞮氏部落单于的女儿?”
只有杨娃娃听得懂他的中原语言,其他两人均是茫然。
“洛桑,以后别叫我公主了,叫我阏氏吧。她是居次,叫做*爱宁儿,你不要招惹她。”杨娃娃发觉,他看爱宁儿的眼神怪怪的。
“我先走了。”爱宁儿轻快地离去。
洛桑望着她蹦蹦跳跳地走远,眸光似有深意。
杨娃娃心惊肉跳,似有所悟。
洛桑收回目光,看见杨娃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中一紧,尴尬道:“阏氏,挛鞮氏部落拥有骑兵一万,单于统领两千,哈青都统领两千,左右大将各统三千。”
见她点点头,他继续道:“和寒漠部落一样,寻时精壮男子放牧狩猎,召集时带好刀箭,跨上战马,迅速赶到集合地点,听从单于号令。这几日,属下明察暗访,右大将伦格尔的三千骑兵勇猛善战,战斗力最强。”
杨娃娃眸凝一线,不动声色地问:“哈青都有什么动静?”
“哈青都整日待在帐内,夜里也不出来。”洛桑回道。
“有陌生人进去吗?他的家人呢?有没有可疑?”她让他彻夜盯梢哈青都,应该有所发现。
“没有可疑,他的家人每日都做那些事。”起初,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让他去盯梢哈青都,慢慢就明白了,哈青都是一只老狐狸,不盯不行。
越是正常,越有可疑。
哈青都奸诈狡猾,不是鲁莽之人,想当选单于,必定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会怎么做?何时出手?
杨娃娃心中没底,不知道禺疆有没有安排?怎么安排?
他们只带了十个护卫,孤身深入挛鞮氏部落,危机四伏,必须未雨绸缪、早作部署。
“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
突然,前方传来叫声,嘈杂混乱。
几个部民奔走呼告,刹那间,挛鞮氏部落沸腾起来。
————
杨娃娃三人赶到着火的地方,禺疆和伦格尔已经赶到。
这是一个部民的毡帐,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帐内所有东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一个中年妇人坐在草地上号啕大哭,呼天抢地,哀叹上天的不公与生活的困苦,凄惨的哭声回荡在围观部民的安慰声中和烈火的哔啵声中。
她的两个小孩跟着哭,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唏嘘不已。
杨娃娃闻不得烟味,几次想吐,都忍住了。
禺疆平静地看着大火,瞧不出喜怒。
“为什么突然着火?太奇怪了。”
“这时节干燥,有一点火星,风一吹,不就烧着了吗?”
“那也不可能烧到毡帐,最多就是草垛着火而已。”
“所幸帐里没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怜的孩子哟,两年前才死了阿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怎么过?”
听见部民的议论,伦格尔挥手招来一个人,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着火?”
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回道:“还没查出着火的原因,大人请放心,我会尽快查出来。”
“传我命令,为他们搭建一个毡帐,召集部民帮帮他们。还有,大火灭了之后,把这里收拾干净。”伦格尔吩咐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声声石破天惊的喊叫,从远至近传来。
又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奔到伦格尔棉前,喘着粗气,想开口说话却因呼吸不畅而说不出来,干瞪着白眼。
伦格尔不耐道:“究竟什么事?快说!”
他咽下一口气,断续道:“那……那边着火了,有两……处地方,一个是部民家的草垛……一个是牛圈……火势很大,牛圈里的牛……烧死好几头了。”
伦格尔面色一沉,怒问:“牛圈怎么着火了?”
禺疆微惊,牛圈里养着上百头牛,是过冬的必需牲口,大火一烧,那么这个严寒的冬季就难熬了。他脸孔紧绷,沉声道:“立即带人去扑火。”
伦格尔面向部民,扬声道:“牛圈着火了,大伙儿一起去扑火,跟我走。”
禺疆吩咐洛桑道:“照顾好阏氏。”
话落,他和伦格尔一道前往牛圈,部民跟着去,浪潮一般卷向火势冲天的牛圈。
杨娃娃望着红耀的火光,毡帐已经烧成灰烬,火势渐小,滚滚黑烟随风扶摇直上。
冷风卷起草屑与灰烬,分外凄迷,中年妇女仍然嘤嘤啜泣,两个小孩呆滞地坐在地上,疲倦地傻愣着,几个部民唉声叹气……
————
这日之后,每日黄昏时分都会上演一两场火灾,不是草垛,就是部民的牛圈羊圈马槽。
接连六七日,部民损失惨重,人心惶惶,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天神发怒了,有人说应该是有人恶意纵火,还有人说,禺疆一回来,冰溶和左大将萨北就双双死去,他是我们部落的灾难,冰溶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一定要把他赶走。
更多的部民,每日清晨跪在草地上,面向东方,朝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虔诚地朝拜;每日晚上趴在星空下,对着月亮恭敬地祈祷。他们祈求天神、太阳神、月亮神的宽恕与佑护,恳切地祷告上苍:让他们安然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天。
已经是第七日了。
禺疆独自站在一棵树下,负手而立,魁梧的身躯在黄昏的霞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寒凉的秋风掠起他的黑发,黝黑的脸孔上映着斑斓的霞光,却像是一抹血色。
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长空,黑眸如覆冷霜。
身后不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急不慢,悠然淡定。
禺疆并无回头,知道是伦格尔,只有伦格尔的脚步声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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