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取代萨北,成为左大将?
她知道,匈奴人以左为尊,位尊权重,可是,这样杀人不是太鲁莽了吗?部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的哥哥立脱,痛失一员猛将,又会如何?
杨娃娃看向禺疆,他无悲无喜,瞧不出丝毫情绪。
他站在中央,天生般傲视群雄。
——————————————
立脱惊愕,冰溶更是惊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部民开始交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冰溶奔过去,抱住萨北的身躯,哽咽着叫道:“大哥,大哥,大哥……”
杨娃娃惊诧极了,大哥?冰溶和萨北是兄妹?
禺疆应该知道萨北与冰溶的关系,为什么杀萨北?
冰溶站起身,面向部民,怒指禺疆,“他害死老单于,今晚又杀死我哥哥,也许明日他还会杀死我们尊敬的单于,大伙儿说,这种残忍、冷酷的人,能让他待在我们部落吗?”
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北风呼啸,似在嘲笑,又似悲声呜咽。
冰溶啪啪啪的三声,脆声叫唤,却铿锵得坚决,“来人,把他押下。”
登时,七八个勇士逼向禺疆,团团围住他,明刀晃晃。
如此看来,她早有准备。
“溶溶,你做什么?”立脱惊怒道,对勇士们下令,“退下!”
“拿下!”冰溶厉声命令勇士,一双桃花眼布满了杀气。
“溶溶,不能这么做……”立脱试图说服她。
爱宁儿惊呆了,不明白阿妈为什么非要拿下叔叔。
全场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
禺疆黑眸凛凛,目光如刀,手中的宝刀寒芒闪烁。
心中似有悲伤弥漫开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待他?她是他的阿妈啊……从小到大,为什么她一直不喜欢他,甚至要他死?他真的不明白……
既然她这么恨他,要他的命,那么,他也不必顾忌什么。
八个勇士包围着禺疆,即刻开战,杨娃娃看明白了,冰溶在部落有威信。
禺疆一朝回来,冰溶不会手软,今夜,一定会置他于死地。
“慢着!”寂静中响起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
杨娃娃站起身,走到前面,淡漠地扫视全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瘦小的男子身上,部民们纷纷猜测他的意图。
冰溶心中疑惑,这人好像是禺疆的护卫,不知他想做什么?
禺疆不解地看着她,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十八年前,老单于怎么死的,有谁知道?”杨娃娃问,环视众人,眸光清冷。
“老单于就是被这个兔崽子毒死的。”部民中有人道。
“害死老单于,不得好死。”
“老单于那么喜欢、疼爱他,他下毒害死老单于,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我们要杀了他,为老单于报仇,兄弟们,我们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火光中,几个部民们大声叫嚣,愤愤不平。
这几个人有点可疑,也许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冰溶容光淡定,立脱有些着急,不知所措。
禺疆的脸膛越来越暗,黑眸如渊,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杨娃娃知道,他必定很难受,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大家都说他下毒害死老单于,那么,是谁亲眼目睹?他又是如何毒死老单于?”她扬声道,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
“反正,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有人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亲眼目睹,请站出来!用的什么毒药,请说出来!你们不是想翻旧帐吗?想翻旧账,就站在这里,说给大家听!”杨娃娃厉声道,个子娇小却有着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她端起爱宁儿送来的羊羔蘑菇汤,道:“这是居次为我们单于准备的羊羔蘑菇汤,这汤鲜美可口,我相信各位都吃过。”
接着,她对真儿使了一个眼色。
爱宁儿羞赧地低头,面腮薄红。
真儿端过羊羔蘑菇汤,在阏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过。
冰溶蹙眉沉思,猜不透这个瘦小的男子意欲何为。
杨娃娃看一眼禺疆,继续道:“这锅蘑菇汤味道鲜美,不过,各位是否发现,那些花花绿绿的蘑菇不能吃,一旦误食就会中毒身亡。”
停顿片刻,她说出一句极具爆炸性的话,“十八年前,你们的老单于就是吃了这种有毒的蘑菇汤才中毒身亡。”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骇。
爱宁儿震惊得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冰溶。
“老单于就是喝了这种蘑菇汤中毒死的吗?”
“对,就是这个兔崽子让老单于吃有毒的蘑菇汤。”
“不是,老单于喝了一碗黑色的汤药才中毒死的。”
“是黑色的汤药,几年前,我听黑色陌无意中说起的。”
“大家别听这个小子瞎说,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帮他说话。”
冰溶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这个臭小子想跟我斗,还嫩着呢。
禺疆只觉得冷,好像坐在冰天雪地中,寒气刺骨。
她究竟想做什么?揭露十八年前的阴谋?可是,他不想她有事,不想她陷入险境。
杨娃娃淡淡一笑,“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汤,还是黑色的汤药,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话落,她望向禺疆,以目光抚慰他不解、躁动的心。
“兔崽子,快说,你如何毒死老单于的?”
“再不说立即把你砍了!”
“你们给我闭嘴!”杨娃娃怒指他们,厉声喝道。
那几个身份可疑的人想立即反驳,却慑于她杀气腾腾的目光,不再叫嚣。
她严肃道:“我们单于跟我说过,十八年前,老单于有点饿了,单于就端了一碗羊羔蘑菇汤给老单于吃。尊敬的单于,是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禺疆,清亮的双眸意有所指地轻眨。
“请各位想想,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会骑马射箭,会打猎摔跤,会到山上采摘蘑菇,会烧火做饭吗?会做出香喷喷的羊羔蘑菇汤吗?谁家孩子会做饭,请站出来!”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自威。
无人站出来,无人说话。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儿从小就跟着父兄骑马射箭打猎,大多数不会做女子会做的事,即使有,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在场的孩子即使是会做饭,也不会站出来承认,因为,那是对身为男子汉的侮辱。
“各位一定会想,他不会做蘑菇汤,可以让别人帮他做,这也没错。但是,再请大家想一想,十二岁的小孩子,为什么要害死阿爸?老单于那么喜欢他、疼爱他,哥哥也很喜欢他,他为什么下毒害死阿爸?”
“他害死老单于就是害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人不屑地嚷嚷。
杨娃娃凌厉地瞪过去,不假思索地怒喝:“这话错了,如果你的儿子杀了你,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杀你?”
部民们被她所说的话慑住,纷纷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
冰溶心惊肉跳,好厉害的嘴巴!好慑人的目光!
此刻,她才发觉,不能小瞧了这个瘦小的男子,他究竟想做什么?为禺疆洗刷罪名?
她不能让他得逞。
杨娃娃转头看向爱宁儿,浅笑道:“请居次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毒死我们单于?单于是你的叔叔、你的长辈,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爱宁儿的俏脸瞬间变得惨白,看看禺疆,再看看冰溶,眉心紧蹙,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杨娃娃看见了冰溶恐吓女儿的目光,威胁道,“我们单于非常讨厌撒谎的姑娘,你想毒死他,后果自负。”
“爱宁儿,你不是很崇拜叔叔吗?为什么这么做?”立脱怜爱地问。
“爱宁儿,我是你阿妈,你最好给我记住。”冰溶严厉地警告。
爱宁儿惊惧得发颤,一行清泪滑落,欲言又止,左右不是。
犹豫半晌,她吸吸鼻子,哭道:“是阿妈让我端给叔叔的……阿妈说,叔叔最喜欢蘑菇汤了,特意让人做好蘑菇汤,让我端给叔叔。”
“爱宁儿,你瞎说什么?”冰溶怒斥,面色大变。
“哦,原来是阏氏要毒死我们单于,各位都听见了吗?”杨娃娃秋水般的明眸轻轻一眨。
部民们议论纷纷,嘈杂声越来越大,北风萧萧,传来远方凄厉的狼嗥,令人毛骨悚然。
禺疆望着她,面色沉静,心中却是波澜涌动。
————————————
一抹骇人的白影沿着广场的外围缓缓地飘动,雪白长发在夜风中飘荡,魅影叠现,摄人心魂。那双空洞的乌黑双目,散发出幽幽的阴光,冤魂索命似地刺向冰溶。
近了!近了!不要再过来了!
冰溶面无血色,全身剧颤,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凄厉地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立脱抱住瑟瑟发抖的冰溶,关切道:“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部民们不明白冰溶为什么突然发疯,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眼见乌丝适时的隐藏,杨娃娃勾眸一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指着冰溶,“各位应该知道,她是老单于最小的阏氏,禺疆是老单于和她的儿子,而这位居次,爱宁儿,是她的女儿。她让自己的女儿毒害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们猜一猜,阏氏是不是借女儿的手害死儿子?阏氏,我猜的对不对?我不明白,阏氏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儿子?阏氏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单于?”
冰溶在立脱的怀中发颤,惊魂未定,说不出话。
杨娃娃清冷的眸光犀利无比,“阏氏借儿子的手,下毒害死老单于,就不怕厉鬼找上门吗?”
极具爆炸性的话,重重地砸在部民的心坎上。
寂静的夜,再一次沸腾。
禺疆震惊地望着她,体内热潮涌动,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感动,爱恋,不敢置信。
冰溶依偎着立脱,渐渐安静下来。突然,眼眸再次睁大,厉声尖叫:“不!不要过来!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一声声的尖叫,划破浓重的夜幕。
部民面面相觑,不明白阏氏为什么变成这样。
“十八年来,阏氏是不是经常看到一个白发白衣的女鬼飘来飘去,你不害怕吗?你不怕她掐住你的脖子……”杨娃娃故意拖长声音。
“够了,别再说了!”立脱怒喝,目光凶狠。
杨娃娃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如此看来,立脱和冰溶的感情很好,只是不知道老单于在世的时候,小妈和大儿子是否已经擦出火花。
冰溶为什么借“小儿子”的手下毒害死老单于,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不!不是……叔叔不是阿妈的孩子。”凄惶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爱宁儿踉跄着奔过来,抓住冰溶的手臂,痛楚道,“阿妈,你说,叔叔不是你的孩子,快说啊……”
“傻孩子,你知道阿妈为什么让你毒死他吗?阿妈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是魔鬼,他是我们部落的灾难,他会变成一个残暴的首领,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得好死。”冰溶怜惜地抚着女儿的脸。
“不,不是的……”爱宁儿哭道,俏媚的双眸含着盈盈的泪光。
“阿妈是为了你好。”冰溶轻柔道。
“阿妈,告诉我,叔叔不是阿妈的孩子……不是我哥哥。”爱宁儿凄楚道,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
“对,他不是老单于的儿子,他是孽种!是孽种!”冰溶猝然尖叫,饱含痛恨。
“溶溶,不要胡说。”立脱低声道。
一股冷意自脚底窜起,禺疆四肢僵硬,只觉得那种痛已经麻木了。
杨娃娃大惊失色,禺疆不是老单于的儿子?孽种?那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她担心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然而,他面色平静,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阿妈……”爱宁儿凄绝地呜咽。
紧接着,是血肉撕裂的轻响。
冰溶眉心一蹙,眸光僵直,轻颤着,胸口赫然插着一柄匕首。
立脱一把推开爱宁儿,怒斥:“爱宁儿!”
爱宁儿跌倒在地,仿佛一片白雪飘落在地,苍白的脸上有一滴鲜红的血珠。
黑妹奔过来,扶起她,“居次,居次。”由卝87book卝整卝理
立脱抱着冰溶,惊慌失措道:“溶溶,撑着点……溶溶,我不会让你死……”
杨娃娃怎么也没想到,爱宁儿对禺疆的爱慕之情竟然这么深,爱宁儿的个性竟然这么偏激。
偏激到亲手杀死至亲至爱的阿妈。
只因冰溶阻止她爱慕禺疆,只因她知道了真相,禺疆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只因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快……叫巫医……快叫巫医!”立脱焦躁地怒吼。
“这是我的报应……”冰溶虚弱道,红艳的血在衣袍上染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溶溶,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让你有事……”立脱失控地痛哭,厉声吼道,“巫医!巫医!快点!”
冰溶轻咳两声,声音细弱,“爱宁儿……不要……”
死寂的桃花眼终于动了动,爱宁儿看着垂死的阿妈,又看看沾满鲜血的双手,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似的,热泪盈眶,懊悔地哭,”阿妈……我不是有心的……阿妈……”
突然,禺疆快步走过来,一把扯住冰溶的手臂,厉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冰溶哑声道:“滚……滚……”
“是不是真的?”禺疆扣住她的手腕,不知不觉地用力,扼住咽喉一般。
“禺疆弟弟,放开溶溶!”立脱悲痛欲绝地吼。
杨娃娃一直在想,冰溶说的是真的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不对,冰溶恨他入骨,即使快死了,她也不会说实话。
就算她死了,也不会让他好过,她就是要在临死之际,让他在挛鞮氏部落无法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她所设计的阴谋并不会随着她的魂归西天而灰飞烟灭。
好狠毒的女人!
杨娃娃走过来,拉着禺疆站起身,柔声道:“不要问了,她不会告诉你的。”
禺疆看着她,温柔浅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令他焦躁、狂乱的心立时冷静下来。
紧紧地抱着她,他收紧双臂,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那纷乱的思绪。
她不忍心推开他,即使所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此时此刻,他需要她的安慰。
部民们的表情很古怪,爱宁儿惊诧地看着他们,如果他抱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不对,叔叔为什么抱着一个男子?
这太奇怪了,难道叔叔喜欢这个瘦小的护卫?
这个护卫不像草原男儿,身骨瘦弱,脸孔白皙,虽然脸上一抹红斑,容貌却很清秀。
难道,他是女的?
冰溶握着刀柄,用力地拔出匕首,顿时,热血喷溅,
立脱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哀痛道:“溶溶……”
不经意间,匕首刺入身躯的尖锐声响再次想起——
立脱的胸口,赫然插着鲜血淋漓的匕首。
他闷哼一声,错愕地看着心爱的女子,除此之外,再无表情。
部民骚动起来,议论声四散传开,渐渐沸腾。
爱宁儿震惊地看着阿爸阿妈,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冰溶手刃夫君,惊世骇俗。
禺疆僵住了,,杨娃娃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想不通冰溶这么做有何目的。
冰溶温柔地看着立脱,虚弱地笑,幸福地笑,“你说过,你不会比我早死;我也发誓,我会在死之前杀了你。立脱,谢谢……你待我这么好……”
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慢慢地、慢慢地闭上……
立脱目光缠绵,柔情款款,“溶溶,我立刻来陪你,等着我。”
禺疆扶住立脱,悲痛道:“立脱哥哥,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杨娃娃感慨万千。
爱宁儿弑母,冰溶杀夫,天啊,这对母女当真可怕!性情刚烈,思想偏激,特立独行的言行举止如出一辙,无法用常规思维来解释。
不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