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绪。”丁小羽叫唤,“坐过来点儿。”
兰陵绪狐疑且防备地挪过去一点。
丁小羽笑:“我不打你。”
兰陵绪见她神色如常,终于放心坐过去。刚坐下,丁某人一记铁拳上了他头。
“你这小人!”兰陵绪杏眼暴睁,直想把丁某人揉进雪里溺死。
丁小羽乐不可支,道:“兰陵绪,不如……我原谅你吧。”
兰陵绪一僵,“为何?”
丁小羽指了指天上的清冷的月亮和寥落的星子,“在它们的注视下,过去和未来的事情,不论是耿耿于怀还是忐忑不安的,都好像屁一样,什么都不是。你这些日子来救过我不少次,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兰陵绪勾起嘴角,“你那比喻倒恰当得很。”
这样望着星空,丁小羽不禁想起满宇宙旅行的小王子来,问兰陵绪:“你说,星星重要么?”
兰陵绪不在乎地拍拍袍角,“并非不重要,也没有重要得要命。”他生来凉薄,万物如此。
丁小羽笑着向后靠住身后的骆驼,悠悠地念:“All men have the stars, but they are not the same things or dierent people.or some, who are travelers, the stars are guides. or others they are no more than little lights in the sky. or others,who are scholars,they are problems.or my businessman they were wealth…… But all these stars are silent.
“ You —— you alone —— will have the stars as no one else has them……”
兰陵绪理解不能,拧起眉毛:“小羽,你是不是在念咒语杀了我?”
丁小羽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啧啧两声:“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交给我。”
兰陵绪本性好奇,“桃花岛的语言?什么意思?”
丁小羽也不辩驳,解释道:“众生都有属于自己的星,但星于众生而言却因人而异。对旅人而言,星是向导;对其他人而言,星不过是天际中的丝丝微光。对学者而言,星却是难解之题;对商人来说,他们是财富。不过……星本沉默。他们的真意……只在你的命运……”
命运也如星一般,各人走各路,无一相同。只有你能自己走下去,无可替代。
古墓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一切即将要有了结。
九阴山
前方是色勒河水,能隐隐望见对岸的雄奇山峰——。
众人下驼最后一次扎帐时,丁小羽打开木匣子。六粒药丸,一张字条。
“裘毋离身。容。”
丁小羽把纸条丢在地上,脚尖反复摩地,字条没入雪里,再看不出。没想到他说了这个。
而那沉甸甸的六粒药丸,足以让她的心更冰冷。这意味着六个月内,她不会有解药。
呵,九方漓容……丁小羽摇头苦笑,收起木匣。
“小羽,别发呆,我们要过河了。”莫萱过来拍拍她让她回神。
丁小羽忙盘上她身子,眼睛眨巴眨巴:“飞过去!”
莫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看那河都结了冰了,哪里用飞,我们走过去。”
丁小羽这才发现,不禁松一口气,从旺财身上翻出一块木板,手臂长的样子。在众人无比惊异的目光中,丁某人夹着木板向着河水的冰面冲去!
冲力,跳上板,借巧力,丁某人蹲在板上滑了过去。众人哗然,丁某人在对岸跳跃,兴奋大喊:“Come on!”
“小羽小心!河对岸有——”
然而兰陵绪此言还未落,“嗷”地一声惨叫,丁某人被一只雪色的生物扑倒在雪上!莫萱大惊,右手一扬,一枚梅花镖已经脱手,扑在丁小羽身上的那只雪狼应镖倒在她身上。
丁小羽惊魂未定,双手猛推掀开死狼,带着惊惧大呼:“阿萱阿萱!这边还有好——”
一双健臂把她抱起,纵身轻掠折回原来这岸。万雪尽微愠,将她放下后责道:“方才七公子正与我们说九阴山附近雪狼群居,你听到哪里去了,怎么如此冒失!”
丁小羽脸色一变,疾言厉色:“万雪尽你神经病!不爱救便不救,谁要你来假好人!我明明唤的是阿萱!”手上一把推开他,“走开!”脚下一阵不稳,强自站好。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恩将仇报,若不是万雪尽身法快,她早已被对岸那些雪狼包围分吃!众人不禁都有些愤然,万雪尽愣了。莫萱轻斥她:“小羽!万雪尽勉力相救于你,你怎的还……”
“没人要他救!”丁小羽冷哼,“总之我也没几日可活,喂饱雪狼还保持生物多样性呢。”她站直身子,眼睛恍若一阵昏花,连忙定神。
“小羽!”万雪尽喝止她的话,“你若厌我,今后我不出手便是,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众人更愤,万雪尽到底几次救了她的性命,还命人从衍光千里送鱼来,这女人非但不感激,还如此蛮横。
李如雪气得身颤:“丁小羽你真是不识好歹!”
丁小羽哈哈一笑:“好 久:炫:书:网:没人这么说我,今天总算又听见。”
江余晚冲莫萱使个眼色,莫萱会意,拉住丁小羽走到后面,掐断一场内讧,便又上前和众人一起宽慰万雪尽。
丁小羽怡然自得地跟在众人后面。兰陵绪不知什么时候走在她身侧,笑得风凉:“我一直以为你无情无义,没想到你倒是个有心的。”两人逐渐落后众人十数步。
丁小羽笑:“你听见了,我这叫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兰陵绪摆摆手:“雪尽兄不通情理,一切只为一颗真心。你这一手妙极,让他以为他的真心伤了你自尊,好让他在古墓中不再为你涉险。如此激怒众人以求保他平安,若还叫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真是委屈了。”
丁小羽本也没打算瞒过他,冷笑一声,“你现在还是快些过去添油加醋,莫让我的心思落了空。”
兰陵绪点点头,真的走上前去。天机堡七公子,果然顾全大局,要保住正道第一人。
丁小羽走在众人身后,无人回头看她。她高举起右手,朝九阴山脚遥指,放下。
这时,队伍前头的万雪尽才回头来,丁小羽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果断白他一眼,移开目光。
万雪尽,江湖大事如何我管不着,只是你不要为我出事,我受不起。丁小羽呼出一口气,轻声诵道:“感君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啊……”
黄昏时分,众人才在九阴山脚停下。生火扎营,整装齐备,稍微策划几日便要探险古墓。
这附近没有人烟,十分荒芜,平日里只有挟管漠北一脉的七侠派,流雪门的人兽定期来巡查。众人与驻守这里的五十个侍卫汇合,形成一片营地。
朔风飞扬,雪片连绵,丁小羽总觉得这有种戍边的味道。
莫萱走来推推她,“我知道你是为了万雪尽好。”
丁小羽失笑:“怎么都知道了,我真失败。”
莫萱亲昵地捏捏她的脸:“万雪尽还不知道,闷闷不乐的。”
丁小羽打落她的手:“不管他,我到前面去走走。”
莫萱只当她心乱,点点头:“也好,你身体不好,别太操心了。有事就叫我。”
丁小羽应下,独自往山的另侧走,待确定别人听不见她的动静了才停下,挥挥手。
两个黑影落过来,“参见右使。”
“这次主上有没有别的指示?”
“没有,昨日早晨左使传书。”递上一卷字条。丁小羽挑眉,呦嗬,这好专业。
展开一看,陌生的笔记,锋角分明,“主上事杂,前话毋忘。”
看完,丁小羽把字条递迩,黑衣人一接过字条便化成粉,看也未看一眼,丁小羽赞许地点头,“你们回他二字,‘毋念’。”
黑衣人应下。丁小羽淡淡思索了一会儿那个“事杂”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好想法,又吩咐:“你们遣一人回山庄回主上,说我的眼睛开始花了。”
黑衣人一愣,忙答:“是。”
“你们下去安排吧。”她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营地间木板搭起的简桌上已摆好几张画,上面是让人看了就头疼的阵图,莫萱正在和众人讲着路线的可能性。丁小羽兀自回营未打扰他们,或者说不忍看他们徒劳忙碌。
雁螭来的信应该是九方漓容的意思,让她不要把以前嘱咐她的话忘了。以前他说过什么?第一,毋帮薛胜。第二,他说凭莫萱和兰陵绪的能力连古墓外围都无法突入,此行丁小羽只要不下墓道便不会有危险。第三,火狸裘勿要脱下来。
前两个还好说,第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突然发了善心怕我着凉不成?丁小羽哼笑,大概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吧。
丁小羽取出一颗药丸,笑了笑,如此也好。她跟一个下属说让别人没事不用叫醒她,这才上铺沉睡。
莫萱知晓之后,与兰陵绪对视一眼,便也从了丁小羽的意思,作最后计划的六天里都没有去打扰她休息,丁小羽除开吃饭一睡六日。
* * *
雁螭外出山庄办事,却正碰到负责漠北一路线报的黑衣人回来,便停下来问话:“右使有话传回来?”
黑衣人低头:“参见左使,右使有话禀主上,并回右使说勿念。”
雁螭点头:“她要禀主上何事?”
黑衣人想了想,说:“右使说回主上,她眼睛开始花了。”
雁螭一怔,又问:“你看她身体如何?”
黑衣人说:“能唱能跳,与常人无异,面色苍白,一睡就不易醒。”他说完没有人应,抬头,雁螭不见了。
雁螭急掠入内殿,名霄台上立着如云如玉的一男一女。他看了苏黎一眼,面色镇定对九方漓容说:“主上,漠北分舵三千里加急密保。”丁小羽出问题了。
九方漓容点头:“文书放在案台,我稍后处理。”写下来放到案台上。
他没料到雁螭应下后却说:“情况似异,主上请仔细斟酌。”要快些处理。
九方漓容看了看他,然后说:“知道了。”
见雁螭走了,站在一旁的苏黎问:“漠北有什么事?”顿了顿,“是……右使么?”
九方漓容笑:“我还没看,怎会知道?”
苏黎靠在他身侧,眉睫轻动:“那我们的事呢?你何时随我去见我叔叔?”
九方漓容不动声色想了想,道:“不如随即动身,我正好也去漠北分舵看看。”
苏黎一下子喜上眉梢,温润的眼里被喜悦填满:“那我们何时成亲?”
九方漓容大掌扶上她的头,话语轻柔:“急什么,见过你叔叔不就行了。”
爱人的墓穴
有时候世界显得很无情,特别是当你看清时空的时候。
丁小羽不知何故,从山脚到山腰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白蛇传》的情节。当初即使神经大条似丁小羽,也为白素贞的悲剧叹惋。
这个江湖上的历史已经过去四百多年,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个九阴山里究竟沉睡着怎样的男子,他让一个烈如火焰般的女子为他狂了一生,最后又熄灭在他自己掌心。丁小羽脑中反复着兰陵绪不确定的一句话:“我只在《风云傲世录》里读过野史,说风如歌被九方隽霄杀死在屠龙崖顶,推下万丈深渊去。”
兰陵绪的这句话与这座高大雄伟的九阴山一起,为丁小羽指引出一个悲剧的故事。丁小羽想,风如歌一定极爱九方隽霄,那九方隽霄一定有和九方漓容一样完美的脸容,温煦的笑颜,他的温柔他的残忍血腥,就像施罗花香吸引燕尾蝶一般,将风如歌迷醉。这一切真如《白蛇传》的开始,许仙在西湖断桥执伞而立,一裘若水白衣的白素贞为他风度折服,从此深爱,二人若鹣若鲽,伉俪情深,可许仙最终还是怕——素贞是妖啊。风如歌是一个怎样狠辣的女人,她在九方隽霄心里就是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存在吧,妖娆美好,却暗如修罗。
然后他杀了她,没人知道为什么。背叛?误会?破裂?无非这些。九方隽霄如许仙请来法海一样,为风如歌唤来死亡,将她镇在九幽黄泉。最终似又幡然醒悟,回到这里,回到风如歌为他们修建的墓穴,长睡以后的千年万年。
这座古墓的历史太过沉重,背负的感情太深,几乎让人不想向前。可他们必须向前,就算丁小羽知道徒劳也不能告诉他们。
九方漓容说:“风如歌怎么可能让别人打扰他亡去的爱人?”
如碧骨剑和煞血刀柄上的诗:朱颜不知相思苦,斩尽红眼未肯负。青霄但晓碧落寒,泪澜苍天莫如初。风如歌和九方隽霄,宿怨颇深啊。
到了,爱人的墓穴。丁小雨终于明白兰陵绪他们为何如此肯定这里葬的是风如歌。
被塌方暴露的墓门经过清理而展露出来,整张石壁上狷狂地写着血红的大字:“入此墓者,与我同亡。”下面走笔署名:“风如歌。”
她好聪明,用自己在世人眼中的阴狠毒辣来保全她钟爱一生的男人。丁小羽默,还是该说……她太傻了呢?
“小羽,不要多看,会被这图形迷进去的。”莫萱伸手拉她回神,丁小羽忙晃头。回头看众人,都在等兰陵绪开门。
兰陵绪说:“开门不行,必须把门毁了,不然我们进去门就会关上。”
怎么毁?用炸的?只见莫萱挥手出镖,墓门左上角的一块石砖竟被打得凹陷下去,一时间整个墓门都在动,半晌,墓门周围的岩石竟向周围收缩起来。
“哐!”墓门轰然向外倒下。
“退后!”兰陵绪大叫一声,丁小羽腰上一紧,已被莫萱拖后十余步外,密箭如雨由墓中射出,足有几千发。
待箭雨散尽,莫萱才取下背上的一个长条形棉布背包,“里面应该是寻音阵了,万兄请与我先行一步去破阵。”
万雪尽点头出列,二人率先走进去,众人随后三、四步。这时却听里面莫萱大呼:“不可能!”兰陵绪一愣,忙赶上去。
之间一进墓门之处,是一方百来平米的大厅,里面摆放着成堆的金银玉器,全部随意地摆在地上,四周墙上挂着山水名画十多幅,石岸上还有一张墨玉棋盘,上面还有一对琉璃酒盏,数十枚黑白珍珠制的棋子。江余晚大惊:“好大的手笔!这一屋财宝少说也值十几万金,但是那张棋盘便是无价之宝!”
丁小羽心中明了,风如歌不怕付出多大的代价,只是不想让人进去打扰墓主人。
兰陵绪觉得有些奇 怪{炫;书;网,“按风如歌的行事风格,应该是将闯入者斩尽杀绝才是,怎么会留下财宝来任人采撷。”
莫萱也没想到自己与兰陵绪的推测完全落空,正惊诧间,忽见一幅字画,上书:“要金银者,拿之即走。”她笑:“没想到风如歌竟这般大度,确是我们把她想小气了。”
“你们怎么还如此轻松。”丁小羽突然冷笑,“她这样已好人做尽,警告我们不要再进去,再进去有多危险,想必不用我提醒。再者,你们认为这些东西没毒么?”
“不错,”兰陵绪点头,“但我们也没法不进去。大家都小心一些。”
薛胜有些不放心:“日前已经接到线报说九方漓容也出动了,这难道不会是他的阴谋?”
兰陵绪笑:“这一定是阴谋。”
万雪尽沉声:“可我们却不得不涉险。”
莫萱点头:“不过这也正说明他也怀疑刀诀在这里,故要伏击我们。”
丁小羽默叹,这些人要是知道一开始就被她引错方向了,会不会把她吊起来打?要不……当成妖女烧死?别想了还是……
莫萱走上前去一把掀开那张字画,只见墙上有一个机关。她四下一看,奇 怪{炫;书;网道:“怎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