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奶奶脸色不善的厉了秀娘母女一眼,应也没应,抬脚就往屋里走。
跟在她身后的寒三婶得意的朝母女俩哼了一声,也跟着进屋了。
因为寒家大屋里没什么家具,那两个箩筐就特别的显眼,尤其是知道那里面是两筐大白米的寒三婶,可以说一进屋眼睛就盯上它们了。
“娘,您看,咱没骗你,真的是两大箩的大白米。”
因为已经放进屋来了,所以大柱他们也没再用禾杆草盖在上面,秀才奶奶眼睛一扫便看得清清楚楚了,本来就沉着的脸更是拉得比某驴还长,脸色黑沉得跟寒家厨房里的那只大铁锅锅底都有一拼。
“老二你好呀,你还真是孝顺呀。”
寒爹爹被这明显是在讽刺自己的话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娘,你咋来了,有啥话先坐下慢慢说。”
大柱急忙搬了张长凳过去,“奶,你坐。”
看他们态度还行,秀才奶奶依言坐下了,主要是从她家走过来走了蛮久的,她也累了。
见她坐下了寒三婶也老实不客气的在另一边坐下了。
看到她那兴灾乐祸的笑脸,寒爹爹就恨不得再砸她一板凳,果真是个不省心的婆娘,老三怎么就娶这么个祸秧子呢。
发现寒爹爹在瞪自己,想起他刚才的凶劲,寒三婶不由有些害怕,急忙朝秀才奶奶那边挪了挪,又不忿被人瞪了,于是凑近秀才奶奶耳边道。
“娘,您看他二伯正恼我把他家有白米也不孝敬你们二老的事告诉你了正瞪咱呢,刚才他还说要是咱敢乱说话,就把咱的嘴给打烂了。”
“你又在乱说什么。”
屋子就这么大,就算她是凑近秀才奶奶耳边说的也不代表寒爹爹会听不到呀,听她居然还在挑事,火爆脾气的寒爹爹忍不住扯高了嗓门,结果刚好坐实了她对他的指控。
秀才奶奶立时扳着脸瞪着他,“老二,你这是想做什么,永竹媳妇可是你弟媳,你竟然敢打弟媳,你是想不认永竹那兄弟了是不?”
被自个娘亲一骂,寒爹爹的气势顿时泄了,“娘,咱没打她,就是她乱嚼舌根的,咱才骂了她几句。”
有人撑腰,寒三婶的胆儿可壮了,立时反问道,“他二伯,咱啥时候乱嚼舌根了,你敢说你刚才没说咱再乱说就打烂咱的嘴?”
“我是说了,可是……”他本想说明会这样骂她是另有原因,结果寒三婶本来就是要故意误导秀才奶奶的,又怎么会给机会他解释清楚,立时抢话道。
“还有什么可是的,你就是见自家有这么多白米的事让咱看到了,怕咱告诉娘,特意吓咱不让咱说的。”
说完,她还很委屈的抽出布巾抹着那不存在的泪水,“娘,咱就是听你说想兑些白米,见他二伯家有,想着直接给你送些不就行了吗,咱还好心的说帮他们送去,结果他们硬是不让,二柱还特意把路都给拦了,他二伯冲出来,那眼神就像想吃了咱似的。”
听到孩子他爹和孩子都被冤枉了,跟着她们身后进屋的秀娘忍不住了,“他三婶,这人说话可得凭良心,咱们什么时候说不给爹娘他们了,只是说要先弄清楚这米是不是咱家的。”
大丫也道,“而且你一拿就是一整箩,咱家现在连一粒粮都没有了,全家人就指望着这些米过活呢,三婶你一下子就拿走一半,这让咱们还活不活了。”
因之前寒三婶做的事说的话太过份,奶奶还偏心眼的一来不问情由就骂自己爹,大丫不免心里有些怨气,说话间不由就带了出来。
结果她这话落在秀才奶奶耳中,那可就不得了了,这孙女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她来逼死自家儿子呢,当下她就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叫你们还活不活了?怎么?给点白米老婆子吃,你们就不活了是吧。”
寒秀才家最讲究孝道,作为长辈的秀才奶奶本身又长得有些严肃,因是女娃一直不讨她喜的大丫每回见到她都会有些害怕的,现在被她这么一瞪一喝,小脸顿时吓得花白,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亲娘的秀娘见了自是心痛,急忙挡在大丫身前,“娘,大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咱家真的没粮了,这些米还是大柱兄妹今天一大早上山打了些野物拿到镇上换回来的。”
寒三婶为恐天下不乱的道,“哟,二嫂,这二丫和大柱好本事呀,以前他二伯上山可从没打过那么多的野物换这么多的大白米呢。”
秀才奶奶也是不相信秀娘的说词,一个半大小子加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能抓到只野鸡就不错了哪来的本事换这么多的白米,所以她是怀疑二儿子家是藏了什么值钱的玩意才会有银钱敢买这么些白米吃,想着还在镇上苦熬着的大儿子和大孙子,她的火气就不由蹭蹭的往上窜。
☆、第三十二章 做贼喊抓贼
瞪了秀娘母女好一会,直到秀娘不敢与她对视,感觉自己赢了,秀才奶奶这才转身看着寒爹爹。
“老二,虽说你们兄弟是分家了,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这关系总不能因分家单过了就没了,你说是吧?”
寒爹爹老实点头,“娘说得是,大哥和三弟永远都是咱的兄弟。”
秀才奶奶脸色稍缓,“你知道就好,现在你大哥一家子在镇上日子也不好过,玉祈就要参加乡试了,多少需要些银钱,玉琴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你作为二叔总不能看着侄子侄女不管吧。”
寒爹爹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娘,咱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银钱上咱真的帮不上忙,如果大哥需要什么跑腿的,等咱的腿好了,咱一定会帮他。”
这话秀才奶奶不爱听了,脸唰的一下又拉了下来,“老二,做人可不能这样,玉祈玉琴可是你的亲侄子亲侄女。”
寒爹爹好生无奈,“这咱当然知道,可是娘,咱家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还欠着乡亲们八斗粮食的债呢,你叫咱拿什么给他们凑钱?”
爱搅事的寒三婶蓦的又插上了一句,“哟他二伯,喊穷总得有个穷样呀,你们家连大白米都吃上了,还会欠乡亲的那几斗糙米吗?”
寒爹爹被她问得一时无语,本来这次能换到多些粮食是应该先还些给乡亲的,可是二丫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全换成了白米,他这当爹的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被寒三婶这么一问,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一直旁观的寒初雪见状上前了一步,“奶、三婶这米是我换的,当时我不知道家里欠了别人的粮,日后再打到野物,我自会换成糙米还乡亲们。”
寒初雪没在寒家生活过,对秀才爷奶没大丫那种根深蒂固的畏惧,作为一个现代灵魂更没古人那种面对长辈时的诚惶诚恐,而她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落在权威惯了的秀才奶奶眼中可就很不对味了,尤其是这孙女因某些原因她根本不想见到的,当下便沉着脸道。
“你是不是我寒家的骨肉还两说,这声奶老婆子可受不起。”
秀娘一听急了,“娘,二丫真是咱跟永柏的孩子。”
寒三婶掩嘴笑道,“二嫂这话只是你在说,这娃儿的模样可不像咱庄稼人,到底是不是他二伯的种还真的难说,毕竟大丫本身长得也是像你多些。”
若说上回她只是在暗示,那这回她根本就是明着说秀娘偷人生下寒初雪的了,作为女人,还是个古代女人,秀娘哪受得了这些的指控,当下就气得脸色发青,瘦弱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大丫见了急忙上前扶着她,“娘您别气,别气呀,三婶是在胡说的。”
因有人撑腰,寒三婶现在可是胆子倍儿壮的,一听大丫又在说她,立时插腰骂了起来,“是不是胡说,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还有你一个晚辈竟敢当面指责长辈,真是有爹生没娘教,尽丢咱寒家书香门第的脸。”
“你给老子闭嘴。”寒爹爹气急,找不到板凳,直接抡起手中当拐杖的木棍就朝她砸了过去。
因多少还有些怕打到自己亲娘,所以缺了些准头,让寒三婶及时避开了,不过也吓了她一跳,立即怕死的缩到了秀才奶奶身后。
“娘,你看呀,你在这他二伯还这样打我,你可知道刚才为了给你和爹拿些白米,媳妇差点出不了这门呀。”
说着,她还说唱俱作的哭嚎了起来。
秀才奶奶显然也没想到二儿子敢当着自己的脸打自己的三媳妇,气得身子发抖的指着寒爹爹,“好,好你个寒永柏,真当你分家单过了,老婆子就治不了你了是吧。”
一边骂着她一边拣起地上的木棍,竟不顾寒爹爹有伤在身,照头照脸就打了下去。
作为孝子寒爹爹自是不敢还手,腿又有伤也没法子躲避,只得用手护着头脸。
大柱他们见了,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爹被打,急忙上前拦着。
“奶,别打了。”
“奶,爹腿上还有伤呢。”
离得较远的秀娘两母女也跑了过来。
“娘,快别打了,永柏的腿不能再伤到否则就得瘸了。”
正在气头上的秀才奶奶自是不会听,想教训儿子的行动被拦了更让她怒火三丈,“瘸了就瘸了,瘸了他就没本事再打人了,到时看他还怎么硬气。”
这儿子自娶了媳妇就不听话了,叫他休了这药罐子他不肯,叫他给些银钱帮他大哥一把他也不肯,越想越气的秀才奶奶下手越来越重。
因怕撞到秀才奶奶,又要顾忌会碰到寒爹爹的腿,大柱这些拦架的也是手忙脚乱,混乱中一个没拦实,竟让寒爹爹脑门上挨了一棍,立马肿了个大包。
“爹。”
大柱一看眼睛都急红了,一把抓住秀才奶奶还没来得及拿开的木棍用力往旁一甩。
人在情急之下这力道肯定是把握不清的了,而秀才奶奶因为看真打伤了自家儿子也是怔住了也没防到大柱敢“打”她,一个没站稳顿时踉跄的往后跌退,直到撞上那张四平八稳的八仙桌才算是没摔地上去。
哐的一声,放在桌上的一个黑罐子代替秀才奶奶给摔地上了,瞬间摔个四分五裂,骨头肉块什么的撒了一地。
原来是寒初雪找来燉鸡汤的那个黑陶罐,寒三婶喝完后,寒初雪兄妹刚好换米回来,之后一连串的事发生,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这么摆在桌上,结果刚才让秀才奶奶给撞地上去了。
看着那些干巴巴的肉,秀才奶奶一时还没想到这是啥,心虚的寒三婶却先凑上来了。
“娘你看,他二伯他们自己燉这么大一罐鸡汤全喝光了,居然一点也没给你和爹送呢。”
大柱几个全傻眼的看着她,这么睁眼说瞎话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是秀才奶奶并不知道某人是做贼喊抓贼呀,她只知道昨晚那野鸡汤确实很好喝,可惜就是太少了,所以三媳妇说今天要来问老二要一只野鸡回去的时候她也没反对,想着有了整只鸡正好等老大回来时燉给他们爷俩喝,却没想到三媳妇鸡没要到,还发现老二家居然有钱买大白米吃,现在还敢把鸡燉了自家人全喝了,竟一点也没留。
☆、第三十三章 跟她走
秀才奶奶那是越想越气呀,这个混账儿子为了那病秧子竟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管了,她的大孙子念书那得多累呀,这么好的鸡他不想着留给侄子补身子,竟敢给一个啥活也干不了的病秧子吃了。
“娘你看,大柱还敢打你呢。”寒三婶怕秀娘他们揭穿自己,还不断的在煽风点火。
听她竟想诬赖自家儿子,秀娘也急了,“他三婶你不能胡说……”
“她没胡说。”秀才奶奶抬起头,一双老眼竟有些发红的厉瞪着秀娘,“好你个范秀娘,竟敢挑拨老二忏逆亲娘,教唆儿子殴打亲奶,你、你们……”
秀才奶奶用手指逐一的指着秀娘、寒爹爹和大柱他们,“你们都等着,老婆子这就去告你们去,告你们殴打老人,告你们一个大不孝。”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秀娘一见急了,大昌朝可是很讲究孝道的,如果真让家里老人以大不孝告上公堂,先不说他们,就是大柱这辈子也得完了,再顾不得其他了,秀娘扑上前一把抱住秀才奶奶的腿,“娘,大柱他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媳妇求你了。”
寒三婶也劝道,“是呀娘,大柱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会这样也是大人没教好,总不能让孩子替大人背黑锅不是。”
她这可不是好心,而是他们三家虽然分家单过了,作为同是秀才家的儿子,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大房人来的,如果真出了个大不孝的堂兄,那可是会影响她还在念书的儿子前途的。
秀才奶奶刚才也是一时怒火攻心才那么说的,毕竟寒三婶怕影响自己儿子,她也怕会影响自己的大孙子呢,只不过让她就这么算是不太可能的了。
想了想,她发泄似的一脚把抱着她腿的秀娘踢开,本就病弱的秀娘哪受得了她的踢,顿时倒在地上。
大丫急呼一声娘,便见有个影子一闪,秀娘身边便蹲了个人。
是寒初雪终看不过眼了,蹲下身急忙查看了下秀娘的情况,一边以灵力替秀娘顺气,她一边抬起眼冷冷的看着秀才奶奶。
秀才奶奶不知怎么的竟不敢与她对视,看着寒爹爹匆匆丢下一句,“寒永柏,别说当娘的狠心,不想大柱上公堂你就把这病秧子休了,再拿出三贯钱来给玉祈赶考。”
寒三婶一听,没自家的便宜呢,这哪行。
见秀才奶奶想走了,她忙拉着她,“娘,他二伯之前说家里断粮了,去年的养老粮还没给你和爹送去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朝那两箩白米努了努嘴。
秀才奶奶一看便会意了,两箩大白米可能让大孙子吃上好多顿了,立时道,“没错,老二这两箩白米就当你们欠的养老粮,剩下的……”
秀才奶奶还没想到怎么办,寒三婶已经给她出主意了,“娘,外面还有头驴子呢。”
秀才奶奶眼睛顿时一亮,她刚才进院时可看到那驴子蛮壮实的,正好给大儿子整辆驴车,这样他们一家子也可以经常回家来看自己和老头子了。
“对,剩下的就用那头驴子抵了。”
二柱终是忍不住了,“奶,那驴子是二丫的师父的。”
只是现在的秀才奶奶哪里会信这话,冷哼一声道,“老婆子不管它是谁的,反正它在你家院子,既然你们交不齐养老粮,就得拿这驴子抵,否则我就上公堂告你们去。”
二柱立时被气红了眼,但大丫怕奶真的会告大哥,暗中扯了扯他,示意他别说话了。
见他们没人敢说话了,秀才奶奶满意的哼了一声,“老三家的,把这两箩米让那驴子驮上,咱回家去。”
“好嘞娘。”寒三婶轻快的应了声,三两下就把两箩米给搬出院子了。
见她还真把那米往自己身上放,某驴正想给她个教训,寒初雪的传音冷冷的传来,“跟她走。”
某驴已经扬起的尾巴默默的放下了,灵驴报仇三天不晚,这记尾巴就先记下了。
寒初雪从来没把某驴当牲口看待自然就不会给它上套,要不是那米本来就是它驮回来的,寒三婶连那两箩米都没办法放稳呢。
找了一圈没找到驴套,也只能是用根绳子往它脖子上一套,就这么拉着走了。
低眉垂目瞅着那根敢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烂绳子,某驴默默的又记多了寒三婶一记驴尾巴。
“大胜”而归的秀才奶奶婆媳俩牵着驴子带着两箩大白米趾高气昂的走了,留下寒爹爹一家子愁眉惨目,无语泪先流。
得寒初雪灵力之助,顺过气来的秀娘,悲凄的看着寒爹爹,“柏哥,你还是把咱休了吧。”
柏哥、秀娘,这是他们夫妻俩刚成亲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