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走边谈,在灿烂的阳光下,在美丽迷人的海岸边,他的神情忽有些异样,短暂的停顿后,他向我打听起她姐姐的近况。沉默半晌,我告诉他,他的姐姐在多年前已经病逝。他仿佛雷电击中了一样,立即震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往前走上一步。
他的表情痛苦不堪,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他的眼泪瞬间流落,他抓住我的手,“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反握他的手,极力安慰他,告诉他,这是真的,但是活着的人一定仍要活着,这是对深爱着你的已逝之人的最好的尊重和回报。
他神色惨然,撇开我的手,不再多说一句话。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看着人来人往,就像太阳下一个孤独的影子。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他。
我们在海滩一直耽到了深夜。
他独坐在沙滩一角,沉默不语,陷入夜色里。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打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联系不到他,我心中颇有些郁闷。正在烦闷之余,我接到了我的爸爸的电话,他刚到旧金山,热情地邀请我去希尔顿酒店共进午餐。我在手机的另一端,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爸爸,承蒙你的好意,但那种高级场所不适合我这种平头老百姓。”
“那你挑一个地方,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他在电话里温和地说道,很有几分讨好的味道。
我深深呼吸一下,压住内心的不适,“爸爸,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不会和你共进午餐的。”
“西文,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应能明白爸爸当年内心的无奈了吧。”
提起过往,我只觉得内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锐痛难耐,我颤抖着道,“爸爸,你别说了,我告诉你,我和妈妈一样,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挂上了手机,同时按了关闭键,将电话彻底关机。
我进厨房给自己做了一份水果沙拉,又倒了一杯酸奶。
妈妈已经出门了,她最近在和几个男人约会,只要在家,就会接起一个又一个的电话,颇有点忙不过来的感觉。思及此,我的心里蓦然酸酸的,我太了解我的妈妈,她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看起来生活得丰富多彩,可在她满面笑容的表象下,依旧放不下我的爸爸。
因为,她曾为那个男人付出太多。
当他还是一个不值一钱的无名小子时,她就坚持守候在他的身边,为他买衣服,为他做三餐,甚至还为他凑学费。她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她的闺蜜朋友们也全都持反对意见,可她硬是顶住了压力,在毕业后和他结了婚。
可他最后,还是提出了离婚。当他爬到了一个高高的山头时,看到了更美丽的风景,他需要那片风景,他要永远与那片风景在一起。
我的妈妈哭过,闹过,苦苦哀求过,可最终仍无法阻拦他走向她的脚步。
他也在她的面前跪过,请她放过他,饶过他,给他一条生路,她要多少钱都可以,他把全部财产都给她,他净身出户,他只要和那个她在一起。
我妈妈刹时崩溃。
躲在一旁的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成了泪人儿,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爸爸临走前,我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哭着求他不要走。他在掰开我后,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一个男人的感情。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落到了水果沙拉里。我推开了面前的水果盘,径直向前,推开了落地窗,一阵清新的空气飘来。窗外,一片浓绿,几只小鸟欢叫着飞过,这个世界,依然一片生机。没有了那个男人,这个世界仍能存在,而且能存活得很好很好。
我决定回国,重新寻找一份工作,开始自己的生活,把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全都抛诸在脑后。
我打电话把我的决定告诉了妈妈,妈妈迟疑了一会儿,可还是同意了,她说,“西文,你已是成年人了,既然你已决定,我不会反对。”
晚上,在我的卧室里,她帮我收拾行装。
“西文,你不要对妈妈多嘴,你也这么大了,该为自己考虑一下终生大事了。”她边说边将一件外套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我保持着沉默,在书桌旁清理着自己的书籍。
“只是,你不要选择那类出身寒微的又受过高等教育的穷小子,”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势力眼,看不起人,只是这类穷小子内心通常都有很大的野心,有很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在他们自身的条件很差的情况下,他们无法选择更好的对象,只能选择一个女人作为垫脚石来往上爬,一旦哪天积攒了一定的实力了,便会毫不犹豫地抛掉他的过去,来开始他的所谓的真正的生活。”
我哑然失笑,“妈妈,你是在说你和爸爸吗?”
妈妈的脸上掠过了一抹尴尬,她叹着,“是我活该,没有带眼识人,有如今下场,实是怨不得旁人。”
“妈妈,不要这么说,”我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一个女人能成就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何尝不是成就了一个女人?没有爸爸抛弃我们母女俩的这件事,妈妈你怎么又会发愤图强,在美国读完了硕士和博士,而且全部是靠奖学金读完的,有多少个被抛弃的女人能做得像你这样?你在伤心过后,非但没有自暴自弃,还拼尽全力,努力向上,让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对你刮目相看,妈妈,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又握紧她的手,“妈妈,是爸爸配不上你,既使他现在有很好的名望和地位,但他永远都配不上你。”
妈妈流下了眼泪,她情不自禁抚mo着我的冰凉的脸庞,颤声道,“我最成功的,是拥有了一个像你这样懂事的女儿。”
有很多时候,不是你无法开始新的生活,而是你不愿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的失败总让你在不甘心与不承认之间徘徊,让你无法面对那个以泪洗面的表象下的真实的自己。
那个原本可以让自己更快乐,更轻松,更自由的自己。
指望他人来给自己幸福是充满风险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完全的负担起一个女人的一生。
所谓的一辈子,和一生一世,
都是一个人寄希望予另一个人的无法承受的沉重。
只有自己给予自己的,才是最最真实的东西。
第二卷 血色月光 第二十三章 生活在别处(三)
第二天一早,我搭乘最早的班机回到了国内。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小区里行走,抬眼见到绿树间时若隐若现的光圈,不由得暗中欣喜,春天真的已经到了。
我独自把行李箱搬上了四楼,刚打开房门,手机就响了,“喂……”我边接电话边将箱子拖进门。
“西文姐,我是原青侠。”
我喜出望外,“稀客啊,我联系了好 久:炫:书:网:都联系不上你。”
他左右而言它,“哦,我打算明天回国,听说你已回来了,我们到时一起吃饭如何?”
“没问题。”我吃力地把箱子拖了进来。
“我去那边还顺便申请了一所学校,这几天都在忙那个。”
“那你申请的结果怎么样了?”
“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就再看GMAT的成绩如何了。”
“先恭喜你了哦,”我关上了门,在电话里笑着道,“我们就约后天晚上吧,那顿饭只当是给你庆功了,算我的。”
“好,那就先谢谢你了。”他毫不客气地说着。
相聚晚餐的那个夜晚,下起了大雨。我们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在幽雅的紫色灯光下,彼此的脸庞都有几分朦胧。
牛排吃完了,红酒也喝完了,我们正在吃巧克力冰淇淋。我们没有再提起他的姐姐,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他既没开口,我当然更不敢提及。晚餐快结束时,我趁着热闹的氛围,对他讲述了我遇到了一个六逾六旬,外表却依旧年轻的公主的故事,我开玩笑的道,如果不是她从中插是一脚,我现在极有可能还有一个假丈夫。
我提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宁多柯,而那位公主来 自'炫*书*网'多罗列国。
他的神情徒然定住,下一秒,就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他猛捏住了我的手,捏得那么紧,使我痛呼出声。
我没料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强烈,痛呼连连,他慌忙放开。我痛呼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甩着手,诧异地盯着他,难道他和那个公主之间真的有什么?可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叫做“生死朗读”的电影,也为剧中男女主角的畸恋而感动纠结。男女主角的年龄相距也很大,女主角甚至一度被人误认成男主角的母亲。虽然整部电影很有深度,也很感人,但电影毕竟是电影,现实永远是现实,真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一时之间,我竟还有些难以接受。
见他神情异样,我小心地问,“你们之间……不会有过一段故事吧?”
沉静了一会儿,他的情绪已恢复了常态,他喝着杯中剩下的红酒,“她以前并不是这个年龄,我和她认识时,都处在最好的年龄和时光。”
好奇心涌起,我对他连连发问,他却似乎下了决心避而不谈,无论我怎样旁敲侧击,都无法从他嘴里再套得有关于此一句或半句话。
我们在餐厅门口告别时,我向他解释,“我从前没敢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此事不会与你有关,我不能相信你会和一个六十岁的女人谈恋爱。”
他的神情纠结,眼底浮出了一丝感伤,他很简单地回答了我,“我说过了,我们相识在最好的时光。”
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既没接到他的电话,也没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我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不是无人接听的长长嘟声,就是已关机的冰冷的提示音;我也给他发过电子邮件,可是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问我自己,我那天是否在言语间伤害到了他,导致他再也不愿面对我,不愿和我说话。而实际上我决没有丝毫嘲笑他的意思,也没丝毫歧视他们恋情的想法,我只是感到惊讶而已,更夸张一点来说,也只是震惊。
春天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日子就在不经意间走过了一天又一天,已快到夏天了。把他们的事暂时放在了一边,我开始每日上网查询最新的工作信息,积极投简历,下定决心要重新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从前的那份工作早已丢掉。我因车祸住院两个月,又在国外耽了一个多月,那家小诊所早已另请高明。
这天,打印好了一份简历,我刚把它装入信封,手机就响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原青侠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要我赶快到小区门口,他要见我。
我心中诧异,但还是披上件外衣,就匆匆地出了门。
还未走到小区门口,他远远看到我,就立刻跑着迎了上来。我惊讶,“什么事这么急?”
“看,”他气喘吁吁地把手掌摊开,放到我面前,“这是我在高奶奶家找到的那条项链上的最后一颗小珠子。”
阳光下他的笑脸异常的灿烂,我顿时明白了,张大了嘴,“天啊,你想……”
他点点头,“是的,我想去妖精国。”
“你疯了”这几个字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但我忍住了,我说道,“你想好了?那个世界很残酷,我是受不了的,我不会去。”
“没关系,我没说要你一定与我一起去,”他的神情兴奋,眼眸闪闪发亮,“但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媒介,让我顺利地穿越过去。”
我愣住了,“什么媒介?”
“你就是我的媒介,”他看着我,兴奋地说道,“我想过了,你能顺利地穿越一次,就必能穿越第二次,我现在就把这颗小珠子交给你,一旦在你身边有异象发生,我就可以借你这个媒介穿过去了。”
我连连拒绝,“你饶了我吧,万一不小心把我也弄过去了,那才真是倒了大霉。”
他说道,“西文姐,你就当圆我一个心愿吧,你看,”他把背上的一个大背包取了下来,“我把我的日常用品都带过来了,打算暂时住你那边,随时准备着穿的那一刻。”
我傻了眼,嘴里喃喃着,“不会吧?”
自那天起,原青侠就不由分说地住进了我的房子,还硬把一个装钱的信封塞给了我,说是房租。我哭笑不得。
他曾经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我在那边的经历,我玩了一把深沉,一个字也没透露。
第二卷 血色月光 第二十三章 生活在别处(四)
自我回到现实世界以来,我总是刻意回避想起那片异域里所发生的爱与痛。那段经历实在可怕,那个男人更是犹如恶魔一般,我每次从有关于他的梦中惊醒时,都是满额的冷汗。
但愿我永远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因为一想起他,我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我的眼睛的瞳孔也会因恐惧而不知不觉地放大。
那个暴风雨夜,是我心中永远的恶梦。
我曾经被他的无与伦比的俊美外表所迷惑过,也被他的邪魅气质和霸道性格所吸引过,可当那场暴风骤雨浇醒了我的情梦的时候,对他曾有过的暧mei和情愫仿佛也烟消云散。
时间已步入了夏天,我回到现实世界已快4个月了,原青侠也收到了他的录取通知书。他满面愁容,“西文姐,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那颗小珠子怎么还不发挥它的魔力啊?”
我正在厨房里洗菜,“那再好不过,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想回去,不知你为什么居然想去那么恐怖的地方?”
“你不会明白的,西文姐,”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洗菜,若有所思地说,“你在那里的时间还太短,不会明白那片异域的魅力所在。”
“哦?”
“我想去看我的姐姐生活过的地方,还有她和我姐夫生的孩子,”他笑了起来,“他们现在应叫我舅舅才对。”
我的脑海里忆起了艾达与艾伦两兄妹的模样,还有那个精灵女王依星,不禁笑出了声,“那就要看他们肯不肯叫了,一个比一个拽。”
“他们长什么样?”他感兴趣地问,“我在梦里看不清。”
“全都是俊男美女,”我终于把白菜都洗完了,放进篮子里道,“特别是你那个叫艾达的侄女,长得真的很漂亮,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艳光四射的女人。她的哥哥艾伦已是外表不凡,但她的容貌还要夺目抢眼。”只是有些心肠歹毒,我在心里如此说着。
我们随便闲聊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他边接起电话边走入房内,隐隐地,我听到他在叽哩呱啦地说着英语。几分钟后,他拿着挂掉的电话走了出来,我打趣地问,“学校来催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他们在向我确认什么时候可以入学?”
“你怎么说的呢?”
“就说按通知书上的日期,也许会提前或拖后两天,但仍在规定时间内,”他靠着厨房门,“没办法,只能先这么说。”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我说道,“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把自己陷入那么复杂的事情中,毕竟……”
“行了,”我的话被他打断,他举手投降,“别说下去了,你可真像我的姐姐,啰嗦死了。”
我吐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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