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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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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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庭深露重

  坤和宫内,时近黄昏,粗大的蜡烛已经点了起来。永乐一见衍忱回来,边上来伺候着就边想顺势问他要不要马上开晚膳,毕竟在外面春游一天,路上时间也不短,怕是该饿了。

  但他刚要张口,就瞥见衍忱一脸郁怒之色,赶忙把话生生又咽了回去。余光中,幽蓝郡主一跟进来,就不声不响地自行跪在地上,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

  永乐方自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造次,倒听见衍忱发了话:“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永乐连忙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就领着其余几名在旁待命的宫女鱼贯而出。经过沐冰蓝身边的时候,他迅速一瞟,见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隐隐觉得她周身的气场颇有些灰冷,大约脸色也不会多么好看。

  宫人们一离开坤和宫,衍忱就唰地转过身来,举步直冲到沐冰蓝面前。沐冰蓝心里刚刚惊了一下,还来不及想什么,就感到衍忱的两只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几乎是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的。

  沐冰蓝心里一颤,刚要开口称谢,衍忱却已经双手一收,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这一下子,沐冰蓝完全傻了。她固然一直都知道衍忱对自己情非寻常,却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同他如此亲近。

  她呆呆地靠在衍忱怀里,既不敢动,事实上也想不到该怎么做。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热热地喷进了自己的耳道里,是一个男人心痛已极的低吼:“冰蓝,太上皇迫你嫁给江行云,很委屈你,是不是?”

  沐冰蓝当然不敢说是,她试着动了动,略略退开,使自己能够正面着他,但因为俩人此时距离实在太近,他的脸又正低低俯下,她倘若抬起头,便几乎要鼻尖碰上鼻尖。

  她只好仍把脸垂着,尽量端平语调答道:“不,不是的,皇上……”

  衍忱腾出一只手,拦在她的唇上:“别再说你那套为了保持功力之类的鬼话,我不信!”

  说完,他似乎想了想,又苦笑道:“你这样若真是为了我,倒也好了!”

  他的意思是说,沐冰蓝守着冰清玉洁之身若是为了他,岂不好似他才是让她一心一意的那个人?

  沐冰蓝当然立即就明白了这一层,脸上顿时桃花薄染,如同脂玉映霞,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衍忱的手似乎僵了僵,而后下定决心般的,又把她搂进怀里。

  这一次,他再说出话来,便带上了些急切的轻喘,像是不允许自己再犹豫退缩,急切着想把他要说的这番话付诸实践,也像是急切着想要她快快答允,切莫推托。

  他说:“冰蓝,我真想再也不放你出宫了!你若喜 欢'炫。书。网'这里,我们以后便住在这里,你若喜 欢'炫。书。网'沁蓝阁,我们就搬去沁蓝阁,你若都不喜 欢'炫。书。网',我立即便命人照你的意思另建殿阁!”

  沐冰蓝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赶紧伸手顶住衍忱的胸口,因为不敢真的用力,只能把他略微推开:“皇上说这话,是要冰蓝死么?”

  衍忱牢牢箍住她温软的腰肢,浓眉紧蹙:“胡说!”

  沐冰蓝鼓足勇气,把眼睛抬了起来,一双清眸已化作两粒硕大的水珠,颤悠悠灿然晶亮:“皇上,臣民之妻不可夺,况且无论冰蓝处境如何,都还是王爷的女儿,不可嫁入皇家的训制犹在。莫说太上皇与皇太后依然健在,就算是他们已作百年,皇上又怎可为所欲为?”

  衍忱痴痴地看着她,他眼睛里狂野的迷恋渐渐化作两泓脉脉流转的悲哀。她明明是水,却要迫他使自己的心冷硬成石。石块在她的漩涡里一沉到底,分明是溺毙在她的温柔乡里,却只占得最阴冷僻暗的角落,从不得垂顾,永不见天日。

  两人对视良久,衍忱终于长叹一声,颓然地放开了沐冰蓝,背过身去。他负手而立,宽厚的脊背一如往昔,只是那上面背负的坚强,似乎只余薄薄一层,只需轻轻一下,便吹弹得破。

  而他再说出话来,语调里已满是深深的疲惫:“你回去吧。”

  ……

  沐冰蓝刚一踏进江府的大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原本就有些书香寒凉的庭院里,万事万物都越发肃穆得凝重,连空气都仿佛沉重成固体,伸出手去便能将它滚滚推动似的。

  沐冰蓝甫同门房见过礼,就听见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直往她这里奔了过来。她抬眼望去,见是春芙,不知是太激动还是跑得急,她的脸红扑扑的,腮帮子也有些鼓胀。

  她跑到沐冰蓝面前,迅速地行了个礼,便急急说道:“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大少爷被老爷责打得厉害呢,一家上下谁都没吃晚饭。大少爷不比二少爷,他身子骨弱些,怕是再这么打下去,人就要不好了!”

  春芙天性忠厚良善,又是从小就在府里的,对江氏一家都感情颇深,任谁有什么不好,她都看不下去。

  沐冰蓝原也料得到江行云回来之后必受严惩,当下也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在哪里?”

  春芙忙答:“就在祠堂里呢!”

  沐冰蓝穿庭过院,快步向江氏祠堂走去。远远的便已看到通常只逢节日才会一扫清冷的祠堂里灯火通明,再仔细一听,就能听见江启源气急败坏的责骂。

  “逆子,你这逆子啊!蓝儿她堂堂郡主下嫁我家,竟被你弃为下堂之妇,如今你要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怎么向太上皇交代?怎么向骑南王交代?你说!你说话呀!”

  沐冰蓝一口气奔上台阶,推门而入:“父亲大人手下留情!”

  祠堂里的三个人一抬眼看见沐冰蓝,江启源手中的家法就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老两口仿佛一下子就泄尽了浑身的气力,膝弯里一软,便双双跪在了江行云身边,老泪纵横:“郡主,老臣养子不教,当真罪孽深重,请郡主责罚!”

  沐冰蓝连忙几步跨上前去,跪在两位老人跟前,伸手相搀:“这如何使得!父亲母亲大人快快请起,此事是蓝儿的错,与行云无关,更与二位大人全无关系。蓝儿已将一切向皇上说明,请父亲母亲大人宽心,该当受罚的是蓝儿才对!”

  江夫人抬起一双泪眼,饮泣道:“孩子,为娘知道你心地好,可这自己的孩子……我们自己知道。他不识抬举,大逆不道,如此委屈于你,我们这心里实在是……”

  沐冰蓝听她已经差不多要把秋萝的事脱口说了出来,连忙发话打住:“母亲快别这么说了!”

  她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江行云,只见他形容颓丧,神气灰败,嘴角边糊着几点干涸的血迹,脸颊有些肿胀,显是挨过了掌嘴,且挨得不轻。

  至于他身上被家法打成了什么样子,那却是看不出来的了。

  沐冰蓝叹了口气:“父亲母亲若执意如此见外,尊蓝儿为郡主,可否听蓝儿一言?”

  江启源夫妇哪敢不允,赶紧应道:“蓝儿但请道来!”

  沐冰蓝自己站了起来,再将他们三人一一扶起:“现在着人来扶行云回去养伤进膳吧,父亲母亲,蓝儿送你们回房歇息。”

  沐冰蓝将两位老人送回房内,又吩咐厨房给他们做了些清淡的饭食送过来,她陪着他俩吃下之后,才告退出来。

  她经过这漫长的一天,先是旅途劳顿,而后又有一场恶战,再到后来陡生变故……这种种事端,随便一两件都够得令她身心俱疲,何况还是加在了一起?因而她一走出二老居住的小院,便有一种全身脱力的感觉,从胸口开始,迅速向四肢百骸蔓行而去。

  她要从这里回幽蓝别苑,就会穿过后花园。走到园中之时,她已经觉得疲累到再也迈不开一步。再加上一想到幽蓝别苑里的江行云,她是不是该去看他呢?而此时再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她心里忽突突一下,只觉得更累了,且一时之间,不想去面对这一切。

  她索性转到园中的凉亭里去,就在亭柱间的一道横椅上坐下,背靠着柱子,整个人便立即瘫软了下来。

  第108章 春宵情浓

  仲春的深夜,空气仍是如山泉一般冷冽水凉。沐冰蓝仰起面庞,只见豁朗朗好一片深邃的夜空!

  她对着它重重吐了口气,曲起双膝,垂下头来,把脸搁在膝盖上。亭柱两两隔成一面一面的画裱,夜空便在这裱框里变成一幅一幅的画儿,静穆着,静穆着。

  沐冰蓝枕在自己的膝头,侧对着那暗蓝的星空。那星星,一颗、两颗……人如果每天晚上都这样数星星,会怎样呢?如果长久地这样注视着它们,会不会在某一个夜晚,忽然就发现它们中有一个,竟开始落下泪来,那样的话,数星星岂不变成数泪珠了?一滴、两滴……

  星空如此浩瀚,教沐冰蓝忽然想起那个恍如隔世的秋夜来。那一晚,她还和江胜雪在一起,他们俩在荒山里露宿,那天晚上便有一串珠环般的星月。

  她还能如此清晰地想起当时的心情,清晰得便似她的心是一面荒置已久的石碑,有修补的匠人来到,用一把锉刀沿着上面铭文的笔画,一下一下重新刻过一遍,石屑纷纷飘落,如同心死之后,风起成灰。

  她还记得他们相遇的第一个晚上,就是见过了蘅芜的那天,夜空里便悬着一轮小小的明月。而后来他们一路同行,更不知看过了多少星月交辉的良夜。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她会在那个人明明就在身边的时候,避开去不敢看他,偏要抬起头来,痴痴望着那轮明月,脑子里空空地又挤挤地想着他的名字,人仿佛醉了,除了双腿机械的移动,不愿有其他动作,不愿再发生任何事情,只希望脚下的这条路一直一直地随着自己心情的延续,不断地延伸下去。

  若能如此,这世上便有了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可以让他俩并着肩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始终只走在他们两个人的故事里。

  而每一个白天来临,星月隐没在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蓝天里,她也仍能心无旁骛地想着,只要是美好的天气,那么到了夜晚,它们将复又回来,一如既往。他们俩所踏过的每一个足印都正如流星般坠入浩淼无涯的夜空,或明或暗地,布满两个人生命和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之后,沐冰蓝心中的“星月”便一直都是一个充满忧伤的意象。同他分开以后,再有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会很怕一不小心抬头就看见一片清清朗朗星月皎然的天空,那种情景,几乎无一例外地能让她忽然之间就满心只想要大哭一场。

  因为太干净的天空就必然会太空旷,星月点缀其上,实际上却彼此遥不可及,永不相会,皓皎清光,照出的只是汪洋一海深不可测的寂寥与凄清,而我心上的那个人,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曾几何时,那个无忧无虑的秋天,以至后来相思遥望的日日夜夜,都早已远远地消逝,吱吱呀呀的年轮,竟已如此轻易地把她推到这江府庭院的春夜里来了。

  然而这个夜晚,忽然让她觉得熟稔而感动。也许是因为这是在江府的庭院里遇见的星空,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让她莫名地觉得离江胜雪又近了一些。

  她忍不住举起张开的手掌,想握住从她耳畔喁喁掠过的青涩而亲切的风——这或许就是从某个他们俩还在并肩携手的夜晚拂过来的呢?

  这样的联想令沐冰蓝忽又觉得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事实上,这么久以来,因为怕痛,她几乎从未如此放任过自己在回忆中沉沦,平日里一切想起来的,都是如同水面上按压不下的葫芦那样,自己非要漂起来不可。而这个夜晚,过往种种竟于无心之中突如其来地重温了一遍,令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悲喜交加。

  无论是怎样的过去,回忆起来为什么都会让人痛苦?然而有些东西,是会让你再痛苦也不愿意忘记的,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真的能让你失去自己,并且天长地久地心甘情愿着,那就是爱情了。有了它,人生才有厚重的积淀和悠长的回味。所以,在那些痛苦面前,人只好如此地渺小而卑微,因为它们不是别的,正是源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汹涌不绝的情感与渴求。

  大约正因如此,沐冰蓝才会这般执念地要为那个此生注定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以及这段必然无望的感情而恪守贞操吧?她替江行云辩解,并不是出于纯粹的善良,而更是因为她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做夫妻,无论是不是有秋萝,无论是不是有圣旨,无论他是不是一日一日地,卸下了对她的抗拒。

  沐冰蓝想遍了这一切之后,觉得通透而轻松了很多,刚才的疲劳之感也消散了大半,她觉得自己又有力气去应付那些奇奇 怪{炫;书;网怪的纠葛了。

  于是,她站了起来,打算这便回幽蓝别苑去了。

  兴许是那一下身子转得猛了,她竟觉得眼前一花,心里升起了一个似模糊又清晰的 “他”的形象,正是那个令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失去的人,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愿想起却又望断肝肠,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在她的眼前,让她既无法面对又不能不看。

  沐冰蓝用力地闭了闭眼,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重新睁开眼睛,她不敢相信地发现,他仍然站在那里!

  原来,他是真的就在眼前,不是她的幻觉……

  一看见江胜雪,沐冰蓝忽然失控地全身痉挛起来,像是惊骇到了极点,激动到了极点,紧张到了极点,害怕到了极点。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为她的脑子里分明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去想。

  她忘了该打招呼,忘了该见礼,只是惊慌失措地举步就要逃跑。就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举臂一挡,她收势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抬头询问,就感到自己已经被圈进了他的怀里。

  毫无征兆地,沐冰蓝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就哗啦啦淌了一脸,正如伦德纲常在她心里压下的那一面曾让她以为坚不可摧的封印,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溃塌成粉!

  原来这世上许多许多的东西,在一颗真心面前,都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

  这一发现不知如何令沐冰蓝感动到无以复加,巨大的一枚抽泣猛地塞在她的喉咙里,她快要无法呼吸,脑子也顿时晕胀起来。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因为突然找到他怀抱的这一瞬间,她根本没有悲伤,她甚至是欣喜若狂的。

  江胜雪紧紧地搂住她,当他清凉如水的唇和面颊贴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也哭了。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擦他脸上的泪水。

  他一把将她的手裹在掌内,只露出玉色葱白一样的指尖,送到自己的嘴里去,一根一根地含过来。

  “胜雪……”她的脸一下子发起烫来,尽管他们并非没有过更亲密的举动,在她健康又清醒的状态之下,这却是第一次。

  “冰蓝!”他低低地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曾经是一把刀,准确地扎在他的心窝里。

  他认真地低俯下头来,急促而细密地吻她。她的额、她的眉梢、她的眼睫、她的鼻梁、她那流淌着牛乳般月色的双颊、她那闪烁着晶莹星光的樱唇……他断断续续而含糊不清地,不停不停地说:“冰蓝,知道我有多想你么?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我想你想得恨不能把自己一刀杀了!冰蓝……”

  仿佛是怕她不肯相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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