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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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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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也许她不曾经历过幸福,也就不会感受到今日这样的痛苦,那也要怪紫渊门的人,是他们为她制造了这样一场绮丽的幻梦,如今你来打破它,所做的不过是你所不能不做的事情而已。”

  沐冰蓝听他这番安慰,心里果然好受了许多。她想了想,又怔怔地道:“现在想来,也许她这一生唯一一个能得到真正幸福的机会,倒是在她家落难之后、她进扈北王府之前了。假若没有紫渊门来利用她,她和静修王的婚约自然是不作数了,也难得有机会去和绍阳王在一起。那样的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百姓人家的小女儿,自有寻到一位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平平安安了此一生的福分。可惜呀!”

  江行云动容地听完她的这段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把他的一只手掌搭在了她的肩头。

  这一回,他的这个动作全然没有男女之情的暧昧,而是像一位最值得全心信赖的长者,那种温暖的慰藉之意令沐冰蓝贪恋,故而她没有再躲开。

  “蓝儿说得不错。其实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也许原本都是可以圆满幸福的,只是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甚至看起来十分微小的偶然,或许就会撼动全局,将一切推到无可挽回的境地当中去。

  静修王妃的命运只是这大千世界里一个小小的例子而已,我们会为了她而诸多感慨,也不过是因为她正好叫我们看见了,而那些我们所看不见的、很可能更为糟糕的事情,真不知还有多少。这也许就是天数运行之常吧,谁也避不开躲不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生在世本来如此。

  你觉得是你毁了静修王妃的一生,这只是你一时善感故而对自己太过苛责罢了。你现在还陷在里面,不如索性放一放,等过几天,你心里平静了些,再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大约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至于现在,你倒不妨这么想:你每天走路吃饭,也不知伤了多少飞蛾蝼蚁的性命,改变了多少条生命一生一世的运数,若是个个都要伤感一番,怕是你也没工夫再做别的事了。

  更何况,你自己也是活在这世间,也被种种因缘千丝万缕地牵系着,在你自己的不知不觉间,你的命运或许也被改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自从和江行云一起调查那件案子,沐冰蓝和他不知说过多少话,然而两个人之间,却从未有过如此深入交心的谈话。他对她说的这些,倒真是她自己从未想过的,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很聪明,却还没有走过足够的路,去成长出博大的智慧来。

  而江行云好歹年长几岁,又是才至榜眼,他这朴实无华的一番劝解,就如同一线微光从她心头熨过,绉起一片微澜。

  他最后提到的这些话,也让她想到了他们俩的命运,还有江胜雪的命运,又何尝不果真也被改变得千疮百孔了呢?江行云失去了他的秋萝,而她则注定要在这小小一爿屋檐之下,日日思君见君,共饮一江水。

  只是永远永远也不能,与君长相偎。

  这个念头使得她对江行云生出了一片同病相怜之情,就好像他们俩原就是一对一命同根的兄妹那般。她不禁抬起眼来,脉脉地看着他,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轻轻一动,就同他不知何时也寻觅而来的另一只手握在了一起。

  江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扶在她肩头的那只手掌稍稍一用力,她便靠在他的怀里了。

  “蓝儿……”

  他是书生,他的怀抱并不十分宽厚强壮,却别有一股竭尽全力的温暖簇拥之意,让沐冰蓝觉得安全而舒心。她靠着他,安然地放松了身体,忽然觉得这些天、或许甚至是这些年来,她以一个小小女孩的娇躯,承担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真的很累——她早该觉得累了呵!

  她有些支撑不住地闭上眼睛,想要放空思想,好好歇息一会儿。倦意刚刚在脑中合拢,她却忽然听见他无比温存的一声低唤。

  这让她立即醒觉,身体动了动,想要赶快逃离他的怀抱。

  江行云敏感到了她的动作,双臂顿时加大了力度,想要牢牢地禁锢住她——

  “哥哥,嫂嫂……”

  江胜雪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江行云的动作一僵,力气便有些松懈,沐冰蓝趁机挣脱了他,俩人回过身来,脸上都火烧火燎的满是尴尬。

  江胜雪低着头,并不抬眼去看他们,也没有让他们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他声音有些呆板地说道:“已经开饭了,父亲母亲请你们过去。”

  江行云清了清嗓子,语调已经恢复如常:“好,我们这就去。”

  第104章 伴君出游

  四位世子走了之后,春天也就一点一点地绽放了出来。

  在因为少了一两日而格外显得转瞬即逝的二月里,雪渐渐融化成雨,天空便在湿漉漉的沉重里一天天地阴灰着,而后的整个三月,就在这满天不温不凉的厚重的湿气里一点点地沉下去。

  到了三月向四月的交接之际,乍暖还寒,阴雨也总是忽来骤去,每一点的变化都能在人的心肠上引发或多或少的那么一点牵动。

  自从那天撞见江行云和沐冰蓝的亲热姿态之后,江胜雪又开始酗酒,只是不曾再发生过错手打人的事件。

  沐冰蓝一直在悄悄猜测,为什么那一次会是他来请他们俩去吃饭呢?这不应该是下人的事吗?

  她历来都是快要到开饭时间就已经主动过去帮着张罗了,那天是因为凌菡沅的事情,生平第一次误了饭点,所以她都没有机会知道,江胜雪的那次亲自出马,到底是出于某种规矩,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在心里某个隐藏的角落里,她想要知道江胜雪那天是不是特意请命而来,只为了赢得某种机会——比如说,在饭桌之外,也能多见她一次的机会。

  然而这个问题,她也许是永远也不能知道答案的了。在那之后,江胜雪不曾再在不必出现的场合里出现过,甚至在饭桌上,她也再不曾感受到过他的目光,哪怕只一次、只一刹那也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四月初,春意已经很浓了。就在这个时候,衍忱颁了一道圣旨,邀请江启源一家五口随他外出郊游。

  邀请江家随驾春游的圣旨当中说明,这既是为了感念江启源与衍忱之间的师生情份,也是为了嘉奖江行云夫妇在静修、绍阳一案中查办得力,至于江胜雪,他两年来随侍御前,尽心保驾,自然也是要大为嘉赏的。

  接到圣旨之后,沐冰蓝略微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醒衍忱,在紫渊门被尽皆剿灭之前,他贸然离开天龙紫气最为密盛的皇宫实在有些不妥。

  但再一想,她又决定还是不提为好。保护皇上的安全,这是他们做臣下的职责,不可推托到皇宫这死物之上,更不能因此而剥夺了皇上外出踏青的乐趣。

  所以,她只是在出发之前带妥了一应降妖伏魔的物品,以防万一。

  郊游的地点在上都城外的春晓湖上。这面湖水恰在京城的正南方,每年春来,这里的花草树木,飞鸟游鱼,总是最先知晓的,故而得名“春晓”。

  这日天气还算不错,淡淡烟濛的天空是浅浅的蓝,春天的微云轻轻舒卷,轻逸而闲适。湖面在零落雨滴的撞击之下,轻漾着细细的涟漪,那一派娇嫩柔婉的情致,好不温煦缱绻。

  春晓湖心有一座小小的人工岛,是轩慕朝开朝之后才建起来,供人们前来享受四面茫茫皆大水、天地徐徐唯清风的景致的。

  这座小岛由一列石砌的栈桥与岸上相连,这列栈桥九曲十八弯,繁复中不失秀美。衍忱看了江胜雪的护驾安排之后,只许他留下一小队人马守在桥头,以免不知情的人前来打扰,至于湖上的船只,也仍由着他们就是。

  他们一行人天蒙蒙亮就出发,来到此处也巳时已迟,大家都有些腹中饥饿,便早早地在岛心的凉亭内摆出糕点茶果来,再补一顿早餐。衍忱这日兴致极好,只穿一身轻便的青色长衫,看起来如同一位官家贵公子那般儒雅脱俗。他说说笑笑,再加上江府一家人中倒有三个都同他颇为相熟,大家很快也都放开心怀,无拘无束地畅谈起来。

  不过赏春归赏春,谈天归谈天,江胜雪和沐冰蓝还是始终暗暗警惕,时时留意着过往的舟船。偶有稍向岛上靠近过来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展开目力,查看船上的人外貌上是否有所可疑。

  一顿点心吃完,一切还算平安无事。江胜雪和沐冰蓝都略微放下心来,这才将大多数精力放到倾听大家的谈话上去。

  衍忱正在同江行云讨论一些历史考据上的问题。大约是因为刚才谈到了情魅咒,说到此咒是用一些所谓“红颜祸水”的女子幽魂中的怨气炼成,衍忱便想到了一个人,随口提到:“不知道那位致使天厉朝覆亡的妃子蘅芜,她的怨气是不是也在这枚情魅咒里面。”

  沐冰蓝和江胜雪一听此言,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震。他们抬起眼来,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千情万绪,却只能无语凝噎。

  在座这些人当中,江胜雪是衍忱的贴身侍卫,而沐冰蓝在衍忱以下身份最尊,所以他们俩各坐在衍忱两旁,在一张长条石桌上,正好面对着面。

  在这世上,除了当年炼制情魅咒的人之外,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蘅芜的怨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面的了。

  遇见蘅芜的那个晚上,正是他们俩初初相见的时候。那时的两个人,一个情愫暗生,另一个心清如水,谁又能想到在不到两年之后的此际,他们却落到如此相对无言惟止心伤的境地呢?

  江行云听衍忱此问,便笑着看了看沐冰蓝:“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郡主有答案了。”

  沐冰蓝听他把话头抛给了自己,却不欲提起曾经遇见蘅芜魂魄的事情,便开口答道:“这个答案我却也没有,那咒囊中只是存了怨气而非魂魄,怨气提出来之后就无法分辨来 自'炫*书*网'何人了。”

  衍忱温和地看了沐冰蓝一眼,忽然灵机一动:“冰蓝,我记得你是会招魂的,不如试着招一招这蘅芜妃子的魂魄,正好也问问她,她后来到底去了哪里。”

  他望向江行云父子,笑道:“当年一笑倾城的蘅芜妃子在天厉覆亡后便下落不明,许多人都为此而捶胸顿足、抓心挠肺的呢!”

  沐冰蓝笑了笑:“皇上,招魂须得生辰八字,蘅芜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是否有记载。

  不过,即便有记载,恕冰蓝直言——虽然这招魂之术很能助我们解开许多谜团,但若滥用,这史学考证恐怕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而史上的许多事情就此一白,也便再没了那份神秘之美,更无法承载后人的想象力、好奇心、以及原可无限延展的遐思幽情了。那样的历史,会不会就失却了许多魅力呢?”

  她的这一席话,引得在场诸人都连连点头,大加赞许。

  她说罢这番话之后,又加了一条:“而且,依冰蓝愚见,世上许多人和事之不可知,症结并不在于找不到知情的人,而在于自以为知情的人——甚至当事人自己,也未必会说出真相,甚或未必就真的看清了真相。

  且说这蘅芜妃子,她的一生必定情路跌宕,世人只道她以美色魅君祸国,享尽荣华富贵万千宠爱,又怎知她不会有一番不堪回首、难以言说的辛酸呢?所以,就算我们找到她,她也未必肯以实情相告,或者她在伤心之后神智失常,自己编造一个故事出来,甚而连她自己都真诚地相信了这个故事,也未可知。”

  她这番话说完,众人注视着她的眸色都愈发深沉了。

  江启源一生为人师表,往往不由自主地就要用老师看学生的眼光来看待后辈,此时不免对沐冰蓝大为赞赏,暗自叹惋她不是男子,又从小只学了降妖伏魔之术,否则这状元之名,大概就落不到第二人的头上了。

  江行云早已领教了这个小妻子的睿智和犀利,却还不曾有机会发现她在遇事有急智、灵机极快之外,还能有这样沉淀下心情、扩展开眼界看事物的大气。

  如今想来,他们俩成婚半载,她似乎总是在令他惊艳——从最初的容貌,到后来处事上的雍容大度,再到办案的出色手段,及至如今的见地,样样都强过了他所见过的其他所有女子,乃至强过这世间的许多男子。

  衍忱则在动容地体味着沐冰蓝这一篇言语中欲语还休的苍凉之意。她怎会对一件事情看得如此之深?以她的年龄,若非经见过许多沧桑世事,怕是不能做到的,而她究竟经见过什么事情?这件、或者这些事情,是否又是她这一世错失幸福的烙印?

  众人一时间都默然无语,沐冰蓝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她如同所有大家闺秀那样,端着茶盏时以一手覆在杯缘之上,此时略一抬眼,便能从翘起的指缝间看见对面的江胜雪清溶如水的目光。

  凉苦的茶汤,汇成一注笔直的细线,直扯到心里去。

  江行云见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便笑着说道:“皇上,说到蘅芜妃子,臣最近倒考据出一个新的典故来。”

  第105章 鬼煞惊驾

  众人一听关于蘅芜妃子又有新的典故,便都凝神细听江行云说了起来。

  “有野史记载,说当初蘅芜被舒弼刚刚作为寿礼献给阜清的时候,其实并未立即得宠,毕竟阜清寿辰之日一下子收到了太多的贺礼,又哪里一件一件看得过来?

  她在宫里冷藏了足足一年都不曾见到过阜清,为了出人头地,她便想了个主意,在第二年阜清又过生日的时候,请一位画匠来给自己画像,她打算把这画像送给阜清,引起他的注意。”

  听到这番话,沐冰蓝和江胜雪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昨日历历犹在眼前,他们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蘅芜自己所说的,是她被晋献入宫当晚就已得阜清宠幸。

  这件事情,无形中再次印证了沐冰蓝方才所说的那件事情的真相或许是不可知的道理,再加上既然无心提及往事,他们自然也都不会出言反驳江行云。

  见衍忱听得津津有味,江行云说得越发兴起,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就一口气续了下去。

  “孰料这蘅芜实在貌美得紧,那画匠一见之下便对她大为动情,当然舍不得让她被阜清发现,倒恨不能找个时机将她偷带出宫去才好!

  这画匠便使了个手段,在那画上蘅芜的人中旁,用他秘制的一种无色染料偷偷点了一颗痣。这种无色染料妙就妙在它并非永远无色,而是会在整整十日之后,自行显出颜色来。

  这十日之后便正是阜清的生日当天,阜清展开画卷一看,画中美人虽好,却可惜了人中旁偏有一颗痣。这不但将这女子的美貌折损了几分,更犯了天厉朝的禁忌:女子人中旁有痣则克夫。

  故而阜清收到了蘅芜的这份贺礼之后,非但不曾亲近她,反而避她更远,恨不能将她送到天边才好。

  不久之后,西边的羌狄前来求婚,阜清便想起了这个不祥的蘅芜,索性把她封为公主,要把她送去和亲。

  就在送她出行的当日,阜清才见到了蘅芜,发现她根本就没有那颗痣,登时大为悔恨。他色令智昏,竟然不顾后果,当场便将蘅芜换了下来。

  此举得罪了羌狄,所以后来天厉朝覆亡迅速,也跟羌狄于西境大举进犯、无形中助了舒弼一臂之力有关。”

  衍忱听罢,抚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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