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情咒- 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到了这个地步,江沐二人已经大致明白将要发生怎样的事情了。江胜雪轻轻叹了口气,沐冰蓝则一点一点地白了脸色,动弹不得。

  而沈寂涯的神色当中,已经渐渐充盈了懊悔与自责:“如此这般过了将近一年,江湖上三载一届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每一届武林大会上,除了商议江湖大事之外,还会有比武擂台,选出当时最为出色的青年才俊。”

  他看了看江胜雪,脸上露出赞赏钦佩的神色来:“江贤弟的名号,就是在武林大会之上打下来的。”

  这句话当然是解释给沐冰蓝听。沐冰蓝轻轻点了点头,江胜雪以为她也会投过真心激赏的目光来,因而在对沈寂涯作出愧不敢当的神色之余,早早便转过来等候沐冰蓝,却不知为何,他期待当中的眸光流转并没有到来,只见她的眉眼之间,似有回避之意。

  江胜雪大失所望,又大惑不解,有些着起急来,却奈何不过他们俩还不是情侣,这样的疑问总是不便出口的,况且还当着别人的面,又是正在听沈家的故事,更是不能打断。

  他只好暂且放下心事,再听沈寂涯说道:“家父对我寄望甚高,希望我在那一届武林大会之上能够有所建树,于是那一阵子里,我潜心习武,不再每日都往嫂子房内跑了。嫂子遣来下人,趁着送衣物点心之便,也明敲暗点地请过我几次,我虽觉奇 怪{炫;书;网,却也仍未放在心上,只道嫂子待人热情,便好言解释,一一回绝了。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月,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我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只待三日后便要出行了。不料那天晚上,嫂子突然来到我房内,一进门便泪落如雨。”

  江胜雪忽然听见一阵咯咯的骨节被掰动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看见沐冰蓝紧握双拳,力道大得使青白的指骨都一枚一枚突了出来,看起来又激动又紧张,竟好似……竟好似那故事中乱了伦常的女子,是她自己一般!

  他又是疑惑又是心疼,再也顾不得别的,出声问道:“止宁,你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沐冰蓝被这一声询问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了摇头。她仍是不敢去看江胜雪,可是这一下,沈寂涯和沈青月也都被惊动了,对她注意起来。沈寂涯更放下了话头,一双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对世事人伦洞若观火的目光,清清朗朗照了过来。

  她只好扯出一丝笑痕,掩饰地说道:“我无妨,请沈大侠继续。”

  沈寂涯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看她,终于点了点头,并不多言其他,而是再把故事续了下去。

  “我见嫂子哭了,大惊失色,连忙迭声相询。

  嫂子垂泪不止道:‘寂涯,当初我被谭仲苏抢去之时,只道今生今世都只能守着一个我对他毫无情意的男人,再也不见天日。

  后来我见到了你哥哥,心中忖道:他便是我从不曾死心而日夜守候的那个男人呵!

  可谁知,来了你家之后,我又见到了你……寂涯,你能明白么?在见到了你之后,我才知道,你哥哥只是很像很像那个我从不曾死心而日夜守候的男人,而你……你才是他本人啊!’”

  沈寂涯原话转述岳映泉的这番话时,沈青月低下头去,似乎无地自容,又更像是感于母亲的用情之苦,不知该当如何面对。

  而沈寂涯的脸上,也已是一片纠结痛楚之色:“她又说道,本来大错已经铸就,她是打算一辈子默然爱恋,永不倾诉真情的。可这些日子不能常常见到我之后,她心如刀割,寝食难安,才知道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如此痛苦之余,她更想到了将来我娶妻生子,她身为长嫂,只能冷眼旁观,还要与妯娌相亲相爱,心中已经辛酸不堪。再加上眼下我就要离家前去武林大会,她就算是在一日三餐的饭桌上也不能见到我了。如此这般想一想,她都觉得快要活不下去,故而这晚定要前来同我见上一面,至于这满腔真情,也是不吐不快的了。

  我听见嫂子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当下惊得呆了,连手脚也不知该当如何摆放才好。

  我二人也都不曾想到,就在嫂子在我面前哭诉的时候,管家曾受家母之命,前来给我加送一套行装,便将嫂子的话听了去。他老人家向来对家父忠心耿耿,当下大感事态严重,便奔回堂上,将此事禀明了家父与家兄。他们当即赶来,便撞见了我们俩果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嫂子梨花带雨,而我呆若木鸡,不知回避。”

  事态到了如此无法挽回的地步,沈寂涯的脸色反而放松了下来,变成一片听天由命的萧然之色:“接下来的事情,估计你们也想象得到。家父勃然大怒,家兄则掩面悲叹,难以自处。家父责我勾引嫂子,伤天害理,当晚就将我逐出门庭,立下严令,十五年内,不得返回。

  我离了家后,自知无颜以沈姓自居,便索性隐姓埋名,四处游历,一心习武。至于男女情爱之事,我更是半分也不敢染指,再加上出门在外,没有父母之命,我也不曾起过自行娶妻生子之意。”

  原来如此。

  第61章 绝处微芒

  江沐二人听了这个故事,都觉得这件事情,其实也怪不得沈寂涯。岳映泉固然引人同情,却也逃不过这一切多半是她的错处之责。

  然而当着沈青月之面,他们当然不能将这样的话说出来。母亲的清誉,同女儿切肤相关啊!

  于是,他们都默默地望向沈青月。这件事情的公道,只有由她自己说出才好。

  沈寂涯一见他二人的神情,心里当然明白,连忙说道:“这件事情,自然有我的不是。我愚钝无知,越礼不羁,才害得嫂子失心沦陷。正因如此,如今十五年之期虽然已满,且家父和家兄也已……”他看了看沈青月,语调柔了一柔,“也已原宥了我,我却还是无法饶恕自己,因此、因此我迟迟不敢同青月相认,才……”

  他所说不出口的那句话,自然是“才害得她也同她母亲当年那般,对我失心沦陷。”

  然而江沐二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叹道:怕是你见到青月不久,便也对她失心沦陷,故而越发无法将叔叔的身份相告,这才一拖再拖地耽搁下来了吧……

  沈寂涯的这番回护岳映泉的话一说,沈青月终于也按捺不住,脱口便说了一个“不”字。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有力,令听者无不肃然。

  只听她又说道:“你……这件事情,你没有错。”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能再叫沈寂涯作“沉渊”,可是那声应该出口的“叔叔”,她却无论如何叫不出来,于是只好用一个含糊不清的“你”,尴尬地带过。

  沈寂涯动容地看着她。他原本听她说出那句“只要我是我母亲的女儿,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嫁他了”之后,以为她是为了她母亲而对自己心存怨恨的,因而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说他并没有错。

  可她的确这么说了,并且,在这句话之后,越发斩钉截铁地说了下去:“后来,爹爹对爷爷说过,母亲单恋于你,他其实是早已知道了的。他……这些话,他和爷爷本是私下里说的,我那时正好有事去见爷爷,在门外不小心听见了……”

  说到这里,沈青月面色潮红,那噙在她唇齿之间的言语,定然是令她十分地难以启齿。可是,她终于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爹爹说,有一次,他、他和母亲……同、房之时……”

  这句话,她说得磕磕绊绊,仿佛随时都要窘死过去,却还是硬撑着挺下来了。

  至于其余三个人,也满面通红,一时间目光凌乱,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那次是、是半夜,母亲已经睡着了,爹爹……爹爹惊动了她,她半睡半醒,如在梦中,便喃喃地说了一篇话。她是把爹爹当成了叔叔,故而说的全是如何对叔叔刻骨相思,可叔叔心清如水,毫无察觉,令她又喜又愁,度日如年……”

  沈青月好不容易说完了这段话,脸上的难堪才稍稍平复下来:“爹爹对爷爷坦承此节,已是去年之事。爹爹用了这么多年,才终于解开心结,能够直面此事。我透过窗棂,看见他跪在爷爷座前,痛心疾首,数说当年原本就不堪面对爱妻背叛的真相,更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自承输给胞弟,便任由叔叔身负冤屈,背井离乡。

  而爷爷听了爹爹的话之后,举目对天,老泪纵横,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此后我一直惴惴不安,不知爷爷和爹爹会因这事闹出什么变故来,然而日复一日,却也一直不见爷爷提起此事。

  直到今年过年,大年初一给列祖列宗上香之时,爷爷才当着全家的面,说明了这件往事。他说,叔叔的十五年放逐之期,原本就是今年得满,如今又知道他是受了冤屈,他老人家更是等不及要快些将他迎回家去。爹爹听见爷爷这样说,便提议派我出来,寻叔叔回去,爷爷便答允了。”

  言及于此,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经交待清楚,而沈青月抬起眼来,扫视大家一遍,目光里已是一片坦然无畏的清亮。

  而她的这一圈扫视,最后落在了沈寂涯的眼睛里。

  他二人目光交会,沈青月再度开口说道:“你……你可知道,在你走后不到一年,母亲便积郁成疾,撒手西去了?”

  沈寂涯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我听见江湖上的人说,靖阴沈家的大少爷沧岭失妻鳏居,便知道了嫂子的噩耗,也猜得到此事大概与我有关。可我原就是因嫂子之故而被逐出门庭,心中固然感伤,却也不能回去吊祭。”

  沈青月微微颔首,表示无妨,接着又说道:“母亲她……她当初明知道你是被她陷于不义,却也不敢坦言,其实,她、她比爹爹,错得更多,可是……请你宽恕她吧。她是一个弱小女子,如此羞臊之事被突然置于光天化日之下,她原已无颜做人了,还要她如何说得出口来呢!”

  听她这样说,沈寂涯连忙摇头,想要表示他根本从未责怪过她的母亲。

  然而沈青月还是坚持着要把话说完:“母亲后来,必然是相思之恨加上痛悔之苦,羞愧难当,才终于早早仙逝的。她用一条命,也当偿了你这十五年了……”

  她最后这句以命偿君之语,立即击中了其余三个人的心怀,他们大为震撼,也无限唏嘘,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倒是沈青月自己,此时完全平静了下来。她从从容容,微微笑道:“既然叔叔对母亲都不再心有芥蒂,那么对爷爷和爹爹,就更该无所顾忌了。请叔叔随青月一道返家,使我沈家得能一家团聚,尽消前嫌。”

  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对沈寂涯用“叔叔”这个称呼,其中的含义十分明白,是从此划定本分,你我就是叔侄,决不能有半点男女之情了。

  因此,一闻此言,江沐二人的脸上顿时都显出不忍之色来,而沈寂涯的脸色则刷的一下苍白下来,原本短短微露的髭须,也似乎突然就长了一截。

  而沈青月的话,竟然还没有完。只听她又说道:“那天,爹爹向爷爷痛陈真情的时候,还说到了当年因他夺人之妻的过错,累得爷爷重下责罚;后来母亲虽然早早仙逝,他却无心再娶,更加难以尽到为沈家传宗接代之责。

  叔叔一个人在外,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娶妻生子,但他知道叔叔宅心仁厚,不得父母之命,定然不敢自作主张,故而更要尽早将叔叔寻回家去,娶一房妻室,总不能、总不能让沈家真的因他一人之故而……断子绝孙……”

  她这般言语,更是把话已经摆开来说绝,表明她同沈寂涯之间,从此再无男女情爱的瓜葛了。

  在场三人顿时大为动容。沐冰蓝切切地望向沈寂涯,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一片成灰的心伤。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毕竟沈青月的这番决绝,占着正理,天经地义,他没有任何立场来说出:今生今世,我只愿娶你一人啊!

  沐冰蓝忽然感到一种切身彻骨的不甘。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到这对有情人因为他人之故,而在这段感情尚未来得及真正开始之时,就已经走到末路。她自己这一路上已经听过了太多伤情绝恨的故事,眼前的这一段既然还有挽回的机会,她就定要竭尽全力,助他们鸳梦得圆!

  沈青月说完了那段话,已经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继续留在沈寂涯身边。她用双臂撑住桌面,想要站起来离开,却听见沐冰蓝突然开口说道:“沈姑娘,沈大侠,二位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或许倒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第62章 延请亡灵

  一听沐冰蓝说她能帮助沈氏二人,三个人同时看向她,目光中的惊喜和疑惑枝蔓盘结。

  只有江胜雪的眼神里,是纯粹的惊喜与期待,毕竟只有他,这一路上见过这位小小驱鬼人的本事,虽然他此际还不知道她是想要做些什么,却相信她自有妙计。

  沐冰蓝看着沈氏二人,沉稳有力地说道:“沈姑娘,令堂是十四年前过世的,对不对?人死之后,魂魄在黄泉路上要走上人间一十八年,所以令堂此时尚未投胎转世。在下会一些招魂之术,要将令堂的魂魄召来,并非难事。

  二位若是担心她老人家会因你俩的婚事而无法瞑目,不如由在下将她的魂魄招回来,你们母女叔嫂之间,各自把话说开,看看她究竟是怎样一番心意,岂不是好?”

  她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似乎因深思而有些出神:“在我看来,她对沈大侠是一片挚情,同沈姑娘之间,亦是母女情深。一个人对她所爱的人,终究是希望他们事事顺心、幸福安乐的。沈姑娘,母女连心,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心事,对母亲都可以说出来,好不好?”

  沐冰蓝的这个建议,让沈氏二人既是欣喜又是迟疑。沈青月嗫嚅着不能出声,还是沈寂涯率先做了决断,开口说道:“如此甚好!苏小哥愿意帮此大忙,鄙人感激不尽!我同家嫂之间也尚有心结未曾解开,若能再见她魂魄一面,将一切摊开说明,也好令她安心转世。”

  沐冰蓝对他点了点头,再望向沈青月,见她只是低着头,仍然不肯作声,但看她眉目间的神气,也是已经应允了的。

  于是,沐冰蓝便说道:“既然如此,稍迟到了午夜,在下便作法招魂。不过有一点须得同二位说明:没有修为的普通死灵,是无法同活人对话的,他们只能口出殄语,所以假若你们见到她本人的魂魄,也没有办法彼此交流。

  因此之故,在下只能让她魂魄上身,以在下之口,说出她的话来,故而虽说是见一面,你们对她却也多半只是听见,而非看见。”

  沈氏二人听了,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商量到这里,一件心事算是了了一半,大家心情稍稍平复,才唤了店小二进来,着他把桌上凉了的酒菜都拿去重新热过,再端上来让四人好生吃了,酒足饭饱。

  而此刻也已经时近半夜。他们同店家要了四个上好的单间,沐冰蓝更挑选了阴面一个房间给自己,四人便一同进了那间房去。

  事实上,沐冰蓝学艺多年,虽然从《紫阳天经》中学过招魂上身之法,却从未用过。一来,驭鬼人招魂上身,通常是一种穷途末路之际同归于尽的打法,人鬼合一之后,虽然能够合二者之力,使驭鬼人将自己的功夫运用到最为得心应手的程度,同时却也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奇险之下。

  活人道行再高,所修行的也只是肉身而非灵魂;而能够做到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