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她尚有护主之心,他就没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了,让她好好守着这瑶安宫,等她的主子归来。
“皇上也没教过臣在别人的伤口上再狠狠刺一刀!”萧凤临不卑不亢,捏紧了双拳,直视萧凤遥。
“看来,你是真的早就知道星儿无法孕育朕的孩子的事了。”酒樽在指间把玩,语气悠长得让人胆寒。
“我若知道你会这样对她,那日,我就该带她走!”萧凤临再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生气得俊脸发红。
“幸好,你没有!带走她的代价,你还付不起,凤临!”啪的一声,酒樽被拍放在桌面上,杯子里的酒泼洒出来,湿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我付不起,不代表别人付不起!”萧凤临冷冷嗤笑,萧凤遥发现,现在的凤临真的不一样了,或许,他该说,凤临真的长大了。
身上的稚嫩正一点点褪去,这是他乐意见到的样子,可并不代表他喜欢看到他的忤逆!
“为何你觉得那个别人会比朕好?”萧凤遥取过青儿递上来的布巾擦手,举止动态都优雅至极,绝色的俊庞带着一丝丝阴邪之气,他动怒了没有,没人知道。
“皇叔他比你更懂得呵护星星!你太自私,太强势,就算再活泼的星星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你折磨得再无一丝笑颜。”
“是吗?为何,你不亲自呵护?”萧凤遥冷丝丝的笑问。
“一个人若知道自己一开始就站在什么位置,就不该逾越,星星,生来就是要笑的,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她的笑容暗淡下去。”
“说得好!那你可知朕一开始站在星儿什么样的位置?”
萧凤临哑然,他知道的,一开始,皇兄站在星星身边的位置就是以夫的身份,所谓,一女不事二夫。
饶是星星再怎么罔顾世俗理念,也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凤临,朕选的位置向来没有退出的可能,知道吗?”萧凤遥勾唇,深邃的眼瞳闪过一丝丝耐人寻味的光芒。
萧凤临知道这抹眼神代表什么,他紧握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既然你已经看不起星星,就不该再为难她!”
“看不看得起,岂是你可以轻易断论的?”萧凤遥眼底闪过冰人的冷芒,“凤临,你开始学会如何顶撞朕了。宄”
他的语气很淡,很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随便的事实。
“是皇兄逼得凤临不得不这么做!”萧凤临理直气壮的道。
“是吗?朕逼你的……”萧凤遥起身走过来,与他面对面而立,他双手背后,气势成鲜明对比,“是谁在弱冠大典上要求朕让夜承宽官复原职?你可知,他一旦官复原职,朕再想把他打回原形好比登天还难?叙”
他的一番话让萧凤临愧疚难当,他知道,夜承宽那老狐狸这次官复原职绝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按兵不动,这次,连他也有预感,皇宫即将有一场大乱。
“凤临,何不说,是你逼的朕!”萧凤遥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瑶安宫。
萧凤临知道,那几下轻拍是以长兄的身份包容他,以皇兄向来极端的性子,应该严厉惩罚他才是,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千言万语化作无奈的轻拍。
皇兄,凤临从来不想与你站在对立的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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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东西!为何不连那妖女也一块杀了!永乐王迟迟下不了手,难道你们也下不了手吗?!”
太傅府的后院,夜承宽气不过的对着铁甲人就是一拳,可是一拳过去就后悔了,铁甲人全身上下都是铁甲,一拳过去无疑是拿自己的拳头去撞石铁。
锵锵锵!!!
五六个铁甲人列队下跪,不发一语的低头请罪。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妖女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萧凤遥,就对我什么威胁都没有了?我告诉你们,她而今站在萧御琛的身边对我的威胁才是最大的!萧御琛又多了个西擎国太子的身份,只要他动用西擎国的兵马,再加上东陵的部下,足以在一夕之内踏平凌霄城!”
夜承宽气急的来回踱步咆哮不已,不言不语的铁甲人只是听。
倏然,他满是狰狞的眼底闪过一丝狡狯,“呵……那妖女最让人忌讳的也不过是她可以呼灵幻兽的本事,你们去,想办法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发不出声音的她自然无法呼灵幻兽了,到时候等同一个废物的她,老夫何以畏惧!哼!”
铁甲人们齐刷刷的抱拳领命,退了下去。
“谁!”矮丛里起了轻微动静,夜承宽拔出随身侍卫的剑掷了过去。
“老爷,是少爷!!”
奶妈的惊呼在剑似离弦的箭飞出去再也收不回的那一刻尖锐响起,也惊了所有人的魂。
利剑在离夜旋的眉心只差半指左右的距离,夜旋并没有吓得尿裤子,反而镇定自若的面对,他有超乎同年龄孩子不该有的沉稳。
千钧一刻,一股雄厚的内劲震开了那把足以夺人命的利剑,黑影一闪,夜旋也被拦腰抱起,远离危险地带。
出手相救的是金福,由此可见,夜承宽身边到处都是高手如云,不少人传言,拥有一支铁甲卫,等同于拥有五十万精兵。
“金福拜见主子!”金福放下夜旋,立即转身过来禀报道。
夜承宽看也没看他,上前给小夜旋就是一巴掌,才九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承 受'TXT小说下载'得了那么大的冲击,狠狠跌倒在地上,而后又立即爬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认错,纤长的睫毛下的眼瞳依旧是波澜不惊。
“谁让你偷听的!谁允许你偷听的!!”夜承宽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怒骂。
“义父,孩儿知错了。”夜旋镇定的认错。
夜承宽不知道这是他天生就俱来的心性,还是他这些年磨练出来的效果,这孩子,不管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如此淡定沉稳,倒也不枉费他的一番栽培。
只是,这样下去,这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背叛他?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啊!
“来人,把少爷带下去与那日从纳兰寺带回来的小屁孩关一起,不让他记住这次教训,省得他日后再犯同样的错!”夜承宽拂袖,冷冷下令道。
“老爷,少爷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知道老爷您日理万机,想要给您送杯热茶暖暖喉。”慈祥的奶妈将手里的茶奉上,她只不过是迟了一小步,竟发生了这种事,唉!
“奶妈,论起来,这件事你也逃不了责罚!”夜承宽了不屑的瞪了眼奶妈手上的茶,冷蔑而笑。
“义父,不关奶妈的事,是旋儿央求奶妈陪同过来的。”夜旋知道义父一个不高兴一定会让奶妈同他一块受罚。
夜承宽懂这个义子的心思,心里更加恼怒他的忤逆,摆手,让人见他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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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牢里,一个穿着素衣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画圈圈,夜旋被两名护卫粗鲁的推了进去,那小男孩一见到有人来整张小脸发亮,一见到牢门又关上,晶亮的眸又暗淡了下去。
“喂,你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小男孩扔下画圈圈的小石头,上前问道。
“你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夜旋从上到下打量了下他,看他的穿着,领边还绣有佛印图样,他不禁怀疑,这人来自某个寺院。
只是,义父为何要将一个来自寺院的小孩关在这里?
“我是被抓来的!”小男孩走过来,明明是年龄相仿,可是这个人比他高许多,害得他得昂头看他。
“那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被抓来?”夜旋选了个地方撩袍席地而坐。
“不知道!”小男孩摇头,也紧跟过去坐在旁边,高兴自己终于有伴了。
夜旋淡淡一瞥,倏然瞥到小男孩脖子里显露出来的红绳挂物,红绳上吊的是一个精雕银镯,这种精致的雕工非民间常有。
一个出自寺院的小孩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你可否把你脖子上挂着的银镯取下来让我瞧瞧?”夜旋十分自然的提出要求,目中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渴望,这银镯对他来说好似一种牵引。
小男孩看着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点头,毫不犹豫的低头取下红绳系着的银镯,递给他,“喏!方丈说,这是捡到我的时候就看到我拿在手上的,可能会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所以就让我一直随身戴着了。”
夜旋点点头,拿起银镯端详了起来,这银镯确实不像是小孩会戴的东西,大小太不符了,银镯表面上刻着的竟是有凤来仪图,轻轻在指间流转,倏然,触碰到内面有凹凸,他拿高对着光线一瞧,竟是一个‘敏’字。
这银镯的真正主人名字里带个‘敏’字吗?
“说来也奇怪,那些抓我来的人也是看到我这镯子后就把我抓来这里关着了,真奇怪!要是真因为这镯子被关在这里,这镯子我宁可不要!”小男孩在夜旋旁边叽叽咕咕的发着牢sao。
“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身份不浅,要不,我把这镯子给你,你带我出去好不好?”小男孩打量了会认真沉思的夜旋,倏然起了心思,凑上前道。
“我救不了你!”夜旋把镯子还给他,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救得了人。
只是,义父好端端的抓这个小孩回来做什么?且还是跟这银镯有关系!
“看来你也是同我一样,莫名其妙被抓进来的了。”小男孩失望的叹息,把银镯收好,自个挪到一边去坐着了。
夜旋的目光依旧紧紧落在小男孩渐渐藏起的银镯上。
对于那银镯,他好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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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笨蛋!找不到左手第三根手指上有红痣的娃,可以根据那个雕刻有‘有凤来仪’图案的银镯来追寻线索嘛!说你们笨,你们还不承认!”
风高气爽,日薄云轻。又恢复了原貌的轩雪楼里,水潋星叉腰呵斥坐在对面的俩男人。
“小虎猫,你一开始好像没跟我们说有银镯的事吧?”星辰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小手指在桌面上兜着圈,扁着嘴小小声的嘀咕。
“啊?没有吗?”水潋星惊悚的看向日月求证。
日月摇头,非常坚定的回答,“好像,的确,没有!”
“啊,一定是我给忘了!”水潋星如梦初醒的猛拍了下脑门,愧疚的脸转瞬变成贼兮兮的笑,“我现在说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喔!”
“啊?!”日月星辰吃惊的抬头,一张嘴开得足以容下一个大鸡蛋。
又得重新来找过,这女人当他们很闲啊,要不是皇上有令,要他们对她有求必应,他们才不愿意跟她一起没事找事干呢!
要知道而今皇上那边局势紧张啊,就今日,已经有谣言从宫里传出来了,说而今朝野内外已经成群结帮要造反推翻暴政了。
暴政,虽然皇上的行事作风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没必要用到‘暴政’二字来形容,那些背后怂恿的人居心昭然若揭。
“就这么决定了,给你们五天的时间,五天后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结果,我可是会让你们一辈子都讨不到媳妇的哟!”说罢,水潋星扬起手刀做切割状,眼神盯着他们二人的某部位,嘴角露出奸险无比的笑。
谁让他们这俩个的死穴是那里,她自然是对症下药了!
日月星辰飞快的捂住下腹,脸色煞白,起身,抓起剑,惊恐的逃之夭夭。
“要不是皇上有令,我才不听小虎猫的话呢!”
临去前,星辰不爽的话落入了水潋星的耳朵,她脸上的得逞笑颜瞬间散去。
萧凤遥吗?他早就知道她拜托日月星辰帮忙找人了,所以什么也不问就将这两个人支给她用吗?
她听说,这两日,他醉生梦死,萎靡不振,整日流连于美色里不自拔,他终于还是走上历史上每个皇帝都会走的路了吗?
那晚,救了莫无忧后,她问过萧御琛柏雪的去处,他说他并没有抓柏雪当人质,只是有个人很想见柏雪,柏雪是自愿跟他走的,然后,柏雪见完人,回去就带着苍轩走了,他也撤了兵。
苍轩和柏雪临阵退出对萧凤遥的打击一定很大,而今的他等于是孤立无援,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就先行自我放弃了吗?
不!这不是她认识的萧凤遥,他二十多年的风雨都熬过来了,不可能轻易丧志!
如果真是那样,只能说,他压根不配当这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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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枭国的气候正式进ru冬季,整片天空阴霾一片,拨云不见雾。
听说,而今政权全由当朝太傅一手掌握,是生是死全凭他一句话。光是这几日,月来客栈附近的小摊小贩都换成了生面孔,为的就是要暗中监视西擎国太子的一举一动。
西擎国太子自进城到现在,一直以天价包下月来客栈不走,听说是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驻留。
那倾城美人不舍得离开,哪怕周遭已经是豺狼虎豹包围,西擎国太子也舍命相陪。
……
月来客栈的院子里,身穿裘袄的水潋星正在冷风下吟诗作画,呃……吟诗木有,只是空作画,而且还作的是人物画。
上等宣纸上,已经画好了一个微侧的脸型,刷上了墨发,添上了眉峰,点上了锐眼,画上了鹰钩鼻,就在她想要动笔一气呵成的勾上记忆中的性感唇弧时,倏然一阵狂风大作,卷起了她的画像,她手上的画笔不轻易的划过某处,正是眉间一点。
“啊!我的画!”她惊叫,看着画像迎风飞起,越飞越高,她着急的跺脚惊喊,想也不想,扔下画笔,提起裙摆一路追上去。
那是她缠了萧御琛好久才学来的画功,那是她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练了好久,才画出如此较为相似的轮廓啊!
该死的风,什么时候不吹,偏偏在她画得正好的时候来,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诶!星星姑娘,你不可随意乱走啊!”
“星星姑娘,你去哪?殿下有令……”
“星星姑娘……”
……
跟着那画像,奔过回廊,走过小桥,绕着大院子绕了一大圈,接着跑出后门,一路上,所有看到水潋星的人都试图想要叫住她,却一一都被她无视掉了,她非要追上那张未完的画像不可。
拐出后门,跑出巷弄,再直接跑过街道,又呈直线的一路奔跑进对面的巷弄,那画像最终终于落在了某座院子里。
气喘吁吁的水潋星量了量地形,找了个够得着的位置,双手一撑,利落的攀上围墙。
呼……终于上来了!
就为了这一番苦力,等她待会寻回那画像,非把它画成不可!
水潋星在心里暗自发誓,整个人还十分不雅的趴在围墙上,对于攀爬,她算在行的。
她抬眸,想要看看自己千辛万苦追出来的画落在哪了,溜了一圈,发现这院落好像有些熟悉。
锵锵!!
目光如闪电霹雳般定格在了某个点,这下,不止好像熟悉这么简单了。
潋星整张脸彻底僵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苦苦追跑而来的画,也看到了正在拿着她的画端详的男人。男人本该是背对着她的,可是当她的目光溜达过去后,他便敏感的发现她了。
他优雅的回过身来,顿时,四目交接!
啪啦——一道闪电当头劈过的感觉!
此刻,在水潋星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种思考,要么就是时空交错,要么就是白天见鬼了!
这蚊蛋!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这地方是……轩雪楼的后院!
她刚才从那边一鼓作气跑到这边,所停之处不正是轩雪楼的偏门巷弄吗?
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拜托!
老天,你是没睡醒么?
他和她一开始可以说是冤家,现在他们不算仇家,不算敌人,不算朋友,神马都不算,只是一对因为迫于现实而分了手的旧情人啊!
难道您老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该聚头的就是旧情人么?
萧凤遥站在梅花树下,手中还轻捏着凭空落入手里的画像,只是他没想到,为这画像寻来的主人竟然是她!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里的某处空位瞬间被填满,多日来的惆怅也瞬间烟消云散。
他缓缓把画像伸了出去,勾唇露出魅惑众生的笑弧,“是你的吗?”
趴在院墙上忘了调整姿势的水潋星火眼金睛的盯着那画像,心里百般纠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