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老太君的意思很明白,是要她承认二次接近玄烨是为了明珠,只要她画押,就能令玄烨对她彻底绝望。
侍卫将长鞭握在手中,边上,一个搪瓷的盆中盛满盐水,他将长鞭放入浸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映月靠在墙壁上,冰冷的寒意,通过石面传透进全身,她轻仰起下巴,将两眼轻轻阖上。态度不屑,姿态藐视,侍卫不禁冷笑,“刚进这间暴室的,一半以上都有你这身傲骨。只不过,这儿的刑具轮番用上,没人能扛得住!”
说完,一鞭子已经伴着呼啸的狂怒抽打出去,映月十指用力掐入双臂,单薄的衣料伴着鞭子的收回而被撕卷成片,那侍卫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接连几鞭下去,且,都是打在肩膀的同一个地方。
累累血渍顺着肩押流淌,那鞭身,已经分不清沾了多少人的血,映月双手护着头部,汗水,流过前额,压得眼皮沉重无比。
她想起了春暖花开,想起那次荷花塘,想起外面自由的空气,想起她和玄烨泛舟时的惬意,想起玄烨说的,帝位,是他不得不为的一件事……映月慢慢停止了挣扎,她四肢蜷起,想起前一世,那一碗将自己推入死地的剧毒,想起侍卫将她押下去时,玄烨漠然的背影。
暴室里面好冷,冤魂太多,将本该存在的阳光都吞噬在乌云背后,侍卫见她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下手便更狠了。“我索性将你打个半死,再来画押!”
几鞭子下去,那侍卫也是气喘吁吁,他目不斜视睨向映月,将鞭子往地上一扔,“让她画押。”
两名狱卒见映月已经动也不动,对望一眼后,上前抓起她的身子,将她拖向前,右侧那名狱卒提起映月的一手,地上,认罪书已经准备齐全,他将映月的大拇指按入玫红,如鲜血一般红色的湿澜令原先差点陷入昏迷的女子迅速醒来,就在狱卒掌握着她的动作,想要画押之时,却被她用力挣开,将两手握成了拳头。
“快,将她双手掰开。”侍卫坐在前面的长凳上,边说,边喘。
“到了这里,脾气倔讨不到好处的。
”其中一名狱卒开始相劝,一边,用力椅着映月的手掌。双手,青筋直崩,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映月声音虚弱,只是,那一字一顿却尤为清晰,“就算砍了我的手,我也不会认罪。”
“嘿,我就不信还真有骨头硬的!”侍卫噌得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步上前,一把推开那名试图将映月手掌掰开的狱卒,他大脚用力踩在她手背上,这一用力,脚下的拳头明显松动几分。侍卫却并未松开动作,脚踩着后,反复展踏,直到在看见脚底下有涔涔血渍冒出,他这才满意地收回腿。
五指弯曲,动一下,就疼的如入骨髓,映月几近全力紧握,那两名狱卒费了半天劲,还是没有办法。
“算了,今日先将她拖回去,再饿她两天后关进暴室,我看她是否还有像今日般的傲骨铮铮。”
被送入死牢的时候,映月已经慢慢失去意识,唯有那两个拳头,还紧紧握着。
眼皮隙开一道缝,这牢中的灯火,为何一天到晚亮着?她轻咽下口水,嘴巴里面干涩的疼,这样的话,她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了。眯着眼睛望向那扇天窗,这儿,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地方。
上面,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
映月强忍着痛翻过身,将小脸朝上,她艰难地眯了眯眼睛,总算看清,是一只麻雀飞累了,停在天窗上歇歇脚。小鸟…她微微勾起笑,要是她也能和鸟儿一般,飞出去的话多好?散下的头发遮住了她血迹斑斑的小脸,映月躺着动也不动,每呼吸一下,就感觉自己虚弱一分。
“她怎么了,是不是死了?”边上,有好奇之人把着拦杆张望。
“死牢内死人很奇怪吗?切,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亦有人满不在乎,语气冷漠道。
“哎,刚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牢内,陷入一片死寂,没有谁再开口,映月微张着嘴,天窗上,那麻雀扑扇下翅膀,歇的够了,便振翅而去。
“不要,不要走——”她抬了抬右手,朝着那扇天窗的方向伸出去,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垂直于头顶,再,重重跌落下来,“带我,一起走吧……”
她真的累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席卷而来,令她招架不住都垮了。
老太君病了,一病不起。这样的打击,虽然过了几天,却还是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底下伺候的丫鬟们均是战战兢兢,就连资格老练的嬷嬷们亦是。
穿过九曲十八弯,这儿,是僻静幽深的养身之处,此时,守夜的侍卫们一个个肃静庄严,整个五月盟,陷入死气沉沉之中。
李妃娘娘的榻前,跪着一名满头银发,有着诡异紫晶色眼眸的男子,榻上,还是维持着原状,那件华服依旧顺着人形摆放,外头,似乎起风了,有风从门外吹进来,轻拂下袖口,也将榻上那些尘屑吹散些许。
玄烨见状,一声勃怒,“谁将殿门打开的,拖出去砍了!”
门外,侍卫们大惊失色,忙掩上殿门,不让风漏进去一丝一毫。玄烨双手掩面,再次睁开的双眼,有冰凉滑落,那一滴眼泪,仿佛都成了紫晶色。
王爷已经只身呆在寝殿内好几天了,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去劝一句。
西宫内。
惜春端着托盘来到内殿,前几日发生的事在园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她连着几天没有睡上一个好觉,死牢那边,也不让人探望,急的她几次掉下了眼泪。
润泽背对大门,单手放在身侧的桌子上,背影挺得很直,微耸的双肩,似在隐忍着什么。
“少主——”她轻唤一声上前,在他身侧站定。
男子沉默相对,俊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眼圈有些红肿。
“少主——”惜春尝试轻唤,压低了声音。
“我不想说话。”男子依旧压着脑袋,黑色的身影显得压抑而沉闷,他吐出这样几个字来,便闭了唇。
“少主!”惜春闻言,突地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求求您,救救映月吧,我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可我相信她,听说映月被关进了暴室,少主……”
男子的眼皮,适时抬了抬,“这个时候,你还敢替她求情?”
他的声音,冰冷而寒彻,惜春抬了抬头,目光有些胆怯,却依然坚定,“少主,我不敢去求王爷同老太君,我只能求您了……”
“下去。”润泽轻叹一声,单手撑起前额,神情,倦怠至极。
“少主——”惜春跪着上前,握了握拳头,生平一次,提起那般勇气说道,“我不知道映月究竟做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样的人,只有一个,一旦失去,就再找不到二个了……”
“叮——”
一声脱响,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二人不由望去,见是映月原先送给惜春的那支步摇,竟不知何时竟从袖中掉了出来。
润泽视线定在那步摇上,纯净的眸子,支离破碎,他胸口一阵窒闷,难受极了。
惜春顾不得心中的苦涩,连忙急急哀求,“少主,那暴室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我怕映月已经撑不下去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控制
阴雨绵绵,凉风乍来。
“站住!”死牢门口,两名守卫手持长刀,伸出手挡住女子的去路,“这儿是死牢,不能探视。”
惜春手里挎着一个食盒,忙从袖中掏出那块润泽的腰牌,“二位大哥行行好,我进去一会就出来。”
“原来是新夫人,失礼。”守卫将腰牌送还给惜春,并令人打开囚门。
绣鞋踩着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前”发出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声音,“啪搭,啪搭——”
^炫^“呦,这死牢里何时来了个美人啊?”一侧,有尖锐的嗓音传出,一双黝黑分不清原样的手从囚柱间伸出来,差点够到惜春的袖子。她吓得急忙甩开,人朝着中间走去。
^书^在前面带路的狱卒走了几步,一手指指旁边囚笼,“就是这了。”
^网^“谢谢,”惜春忙点头,并从袖中掏出几许碎银交到他手中,“这些,就给底下的人打些酒喝。”
“多谢新夫人赏赐。”那狱卒哈腰点头,忙将那些碎银接过去。
待到脚步声消失老远后,惜春这才在他所指的那间牢笼前蹲下身,轻唤道,“映月,映月——”
一阵微乎其微的窸窣声传来,原先蜷缩在墙角的身影轻挪动下,惜春看的并不真切,只是试探开口,“映月?”
“惜春。”破碎虚弱的声音传来,映月爬跪着来到囚笼前,满身血渍,已经干涸在脏污的囚衣上。
惜春双目难以置信地圆睁,双手忙掩住嘴中差点逸出的惊呼,她只觉心口一阵抽痛,大滴大滴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映月双手攀住囚柱,衣衫褴褛,隐约可见里面伤痕累累,她喘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惜春哽咽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几次欲要开口,都被那股酸涩给憋了回去,映月将手落在女子的柔荑上,轻轻握住。
“是少主给了腰牌…”惜春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她低着头,不忍去看那满身的伤。
“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这样。”映月收回手,整个身子支撑不住,滑落于地,惜春注意到她牢中同别人并不一样,竟连一个盛放食物的碗都没有。再看映月这幅憔悴而几欲崩溃的身子,她紧咬住下唇,将眼泪憋回去后,从食盒中拿出几盘点心放到女子手边,“映月,你快吃吧。”
惜春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她手里,看着映月张嘴咀嚼,用力咽下去。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惜春靠着囚笼坐下来,同映月双肩轻抵,“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映月原先吞咽的动作因她这句话而顿住,她忙咽下嘴里的糕点,急欲阻止,“不行,惜春,这儿是死牢,插翅难飞的。”
“映月,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如今,园里的事物都是贾官家在代管,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我就连求情都找不到地方。”
映月知道,玄烨这时候定是守在李妃娘娘的榻前,“惜春,没有用的,现在……谁都救不了我。”
“不,我偏不信,”惜春跪起双腿,一手穿过囚柱握住映月的手掌,“你再坚持下,我和少主回去商量下,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惜春,”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守在少主身边,我的事,谁都没有办法的。”
望着映月眼中黯下去的光翼,惜春并没有再坚持什么,然而,她的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任谁也劝不回去。
过了不久,外面的狱卒便在张着嗓子催促,惜春将剩余的糕点全都塞在铺砌的稻草堆中,这才拿起空食盒起身,“映月,一定等着我。”她擦擦干净眼泪,在狱卒进来之时,便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出去。
一路恍惚,惜春不知是怎样回到西宫的,她放下食盒走入内殿,只见一抹男子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她深呼出口气,脚步放得很轻,来到榻前后,将手里攥着的那块腰牌小心翼翼递出去,准备系在润泽腰间。
就在即将触及之时,却见他突然转了个身,惜春反应过来时,润泽已经半坐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她大惊,忙双膝跪地,“少主饶命。”
润泽睨着她手里的腰牌,怒火中烧,一把抢过去后将惜春挥出去老远,“饶命?你十条命都不够赌的!”
惜春脑袋撞在椅子上,疼的眼冒金星,她一手摸着头,另一手撑在地上,“少主,妾身知道不该私自窃取您的腰牌,可是映月被关在死牢里,没有腰牌,我就连想见一面都难……”
润泽见她双眼肿如核桃,显然是痛哭过,大掌将腰牌紧握起来,掌心,被那雕刻的纹路给刺得生疼。他垂着头,耳边传来惜春轻微的啜泣声,过了许久,润泽才忍不住开口,“她,怎么样?”
不开口还好,这样一问,惜春原先屏住的痛哭这才放声,她跪到润泽身前,连磕三个响头,“少主,您再不救映月,她就没命了。”女子双肩压在地上,男子闻言,心口一窒,“怎么回事?”
“他们将映月拖进了暴室,”惜春抬起头,眼泪流个不停,“她身上全是伤,有些较深的,深刻见骨,那件囚衣布满血渍,我已经分不清楚,她究竟受了多少伤,映月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听那些狱卒说,明日还要行刑,我怕,我怕她真的会过不去……”
润泽轻阖上双目,似是不忍再听下去,他双手撑在身侧欲要起身,却是一个趔趄,重新跌坐回榻上,“如今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惜春摇着头,双手小心的轻扯住润泽的袖口,“少主,您一定有法子,我想去求王爷,可就连他在哪我都不知道…我只能求您。”
“这次没有用了,”润泽勉强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他站在桌前,声音幽冷道,“映月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何谓不可饶恕?”惜春并不死心,以双膝代为行走,来到润泽身后,“只要王爷肯,映月就能被放出来。”
“你不会懂的。”润泽顺势坐下来,清澈的眸子望向外面。
“难道,王爷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吗?”惜春双目含泪,这样的想法,令她心中一惧,难以回神。
润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撑起前额,须臾后,这才开口,“烨,不会要她的命。”
“可事到如今,映月她已经快没命了。”
“那,被她害死的人又该怎么说?”润泽忽地开口,语气饮恨,“已经没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了。”
“映月,她究竟害了谁?”惜春睁大双目,她隐约知道事情的重大,却不知映月犯了何人。
“这同你无关。”润泽的语气分外漠然,他将那支金步摇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你喜欢跪么?”
惜春双手摆在膝盖上,双肩轻挺,强提起勇气道,“少主若不答应,妾身就一直跪在这。”
“那你就跪着吧。”男子看也不看一眼就站起来,将步摇放入袖中后,径自朝着外面而去。
踩着月色上前,空气中,有柳絮飞扬的细碎,一抹白色在夜间漫无目的行走,如今的五月盟,已不复往日的喧嚣热闹,令人不免心里哽塞。
润泽站住脚步,下意识抬头,只见上面书写的“月苑”二字刚劲有力,他久久端详,仿佛看见那名同样坚毅的女子就站在自己跟前。
“奴婢见过少主。”凝神间,一名丫鬟站在身后。
润泽收回神,抬起腿迈进月苑,那丫鬟一怔,忙提裙跟了进去,园内冷清不已,少了主子的庇佑,这些下人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只能留在屋内相互安慰。远处的凉亭内,摆着一架古琴,润泽巡阶而上,在桌前站定。
“这是月主子最喜欢抚的琴。”画束站于凉亭下,物是人非,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她吸了吸鼻子,却觉更加酸涩。
润泽抬手轻拨,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他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心里,也随着琴音而悸动。“在出事之前,她可有何异样的举动?”
画束擦拭下眼角,细想片刻后,摇摇头,“没有,少主……月主子她,还能回来吗?”女子的声音,充满小心翼翼,微抬头问道。
润泽放眼望去,那一片波光帮帮的水面,刺眼的令人目眩,他只字未说,收回手走了下去。
回到西宫的时候,惜春还是跪在原先的地方,润泽瞅了瞅,越过她身侧径自躺在榻上,惜春转过身,跪着上前来到他榻前,身子挺得笔直。
“你跪着也没有用。”
惜春不说话,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润泽旋身,将背影正对着她,自顾歇息。
死牢内昏暗无光,映月张着双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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