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感觉到了。”我说
“我日日都能感觉到,昨晚迷迷糊糊,似乎都梦见到他了。”她脸上带着笑。
我有点好奇,难不成还真能和肚子里的孩子在梦里相见的?或许,这真是母子连心。
王妃抬起头,眼中忽有了泪水,她抓紧了我的手说:“我多想看他一眼。”
我笑道:“心月姨,您说笑了,等他生下来,想看多少眼都行,晚上睡觉白天看,月月看年年看,看到他长大,娶贤妻,再给您生下乖孙儿。”
她似有点魂不守舍,偏过头去看别处,却是在看萧月儿,萧月儿靠了前,笑着伸手进锦被里替王妃捏腿。
“娘亲,您别这样看我。今天腿还疼不?”萧月儿说道。
“月儿,我其实更想看着你嫁人,可惜。”王妃说。
“我没什么可惜的。等小家伙生出来的时候,我不是还在这么?正好也给我带带几天,我学着怎么带带小孩。”
王妃笑起来,房中又是一片其乐融融。
我出来的时候,见天一坐在走廊栏杆上,他抱着双手看着我:“玲珑,给我理间房出来吧?”
我惊道:“你,你怎么还没走?”
他“嘘“了一声,拉着我赶紧跑出了王妃的院子,轻车熟路走到我的房门口,我有点着急,挣脱了他的手说:“慢点走不行啊,你打算住这里啊?还有,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房间啊?”
“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你要赶我走的时候我没走,跟着你进来,看到了。”
“呃……”
“你不给屋住,那我就住你这了啊!”
说着他推开我房门,也不管我在后面大喊大叫,一下子就扑在了我的床上,可怜他身上被雪水浸湿,恐怕现在还没干,上前去死劲拉他起来,发现他一幅累得仿佛要死过去的样子,眼圈也是黑黑的,嘴里咕噜道:“别拉我了,让我睡一会吧,就一会。”
我急道:“你别睡我床上成不成?我去给你重新理个房间出来呀,你这你这……”
他睁开一只眼:“是你的我才敢睡呢,别人的我不要。”
我不顾背后腰疼,继续和他做斗争:“不是别人的,给你新的成不,被子枕头床铺统统给你新的,满意不?”
他哼哼唧唧的不再和我说话,抱着我被子越发往床里靠,男人耍赖皮果然不可小觑。再要去拉他,又不太忍,看在他辛辛苦苦背我下山的份上,暂且将床借给他吧。
只是这时候萧月儿在外面敲门:“玲珑在吗?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我一看床上天一,只好慌慌张张的将他双脚鞋子脱了整个人推到床里,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他毫无挣扎,不会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就睡过去了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朝着门外喊:“嗯,我在,刚上床准备休息一会,你等等我,我穿了衣裳再给你开门。”
萧月儿在门外说道:“那你等下去我那吧,我先回去了。”
“哦,好,好的。”
万幸她没进来,按照以前的性子,进来了也是直接往我床上坐的。天一要是被发现,我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将床铺理了理,放了帐子,然后理了理自己衣裳和头发,这才开了房门准备去萧月儿那。
萧月儿并非是给我能拿得走的东西,她说:“看这个梳妆台,我不要了,还有这柜子衣裳,我也不要了,哦,对了还这面铜镜,我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又重又大,太笨,不要了……嗯,这些首饰嘛,我想了下,人要穿那样好看干什么呢?头上脖子上戴这么多东西反倒觉得是个累赘,玲珑,你说是不是?”
我看着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房内众多物件中飞来飞去,一会摸摸这个说不要了,一会摸摸那个说不要了,一会儿拿起一个花瓶皱皱眉,一派什么都想丢弃的模样。
我说:“你干脆碰到什么就不要什么吧!”
她没来看我,只埋头说道:“我连自己都不想要了。”
是我不对,仿佛让她又陷入了自己可怕的记忆当中,这个时候,我应当不说话才是,越搭理她她就越有回忆往事的冲动,偏偏那些事像毒草一样,会侵蚀它能依附上去的每一块血肉。
寒冷冬季有呼啸的风,留住了高空中路过的冰雪,它们纷纷降下,掩埋了一国郡主萧月儿入夜逃出王府家门的脚印,她从此与我们离别,一去多年,再见倒不如不见!
第四十六章 月逝
更新时间2011…5…19 10:59:50 字数:3287
闲王府郡主萧月儿逃出家门从此再无踪影,萧氏宁国仁景年二月,闲王妃生下一位小郡王,生产中由于大量出血导致血崩,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人世,同年立春,我正满十八岁。
入春以后,天气阴晴冷暖无常。我拉了拉身上的蓑衣,白日里天上还打着响雷,府中小郡王不管怎么样都止不住哭声,他一哭,晋嬷嬷就跟着哭,老的少的全都哭得肝肠寸断,王府什么时候落得这样凄凉过?恐怕以后日子越发艰难。看了看天上雨幕,忽悲从中来。
今日要去给小郡王新请奶娘,这事不过拖了半天,我早已六神无主,他前前后后拒绝了好几个奶娘了,就是强制的喂他他都不吃,小小孩儿似知道那不是自己亲娘,怎么都不肯叫奶娘们靠近,蜜糖水也灌了,但一个初生小儿怎么吃得下去。
奶娘不再自己找上府,我只好去请了,东街张媳妇早王妃半月生子,现在恐怕还没断奶,只好去她那看看了。
刚踏出门,一声响雷害我后退回院,撞上了一个人,转身看,是天一。
他见我愁眉苦脸遂问我:“去哪?”
“给小郡王请奶娘去。”我叹了声气。
“我才知道你们王府原来这样不得人心。”他似在调侃。
“你,”我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只得承认了这一点,“我早该告诉你的,我们闲王府不过一个名号,其实,和平民百姓也差不多的,遇上事,还是得自己解决。”
我又白了他一眼:“什么叫不得人心,奶娘得自己去找就是不得人心,你说得也太好笑了,王爷与世无争地生活,不凭身份养尊处优,这才是大家风范好不好!”
他“哦”了一声:“与世无争?我看恐怕是不敢争吧?”
我见他一幅笑脸,实在无心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正要迈步出门,天上又是一个惊雷:“见鬼了这是,不让我出去郡王就得哭晕了。”
我转头看看天一,计上心来:“天侍卫,你说过,我有事你肯定帮我的,是不是?”
“是。”
“那我现在需要你去把东街卖豆腐的张媳妇给请过来。”
“好啊!”
我哪想他这么听话:“谁说我们王府不得人心,你看你还不是很乖的嘛!”
天一硬要求留在王府,我又不好给王爷交代他来龙去脉,只好告诉王爷这人是来王府自荐做护卫的,本来小川一脸不高兴,咱这王府一直相安无事,哪里需要什么护卫,天一却说,万一哪天院子里走火了,多个人提水救火也快,我当时一惊,还没进来呢,就开始咒我们王府出事,这下王爷肯定不要他了。
哪知王爷也没看几眼,便留下了他,离开的时候特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下,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我很想说,王爷,我和这个人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王妃逝世,王爷悲恸生疾,小川已南下去了宁安,告知皇城中的老皇帝这一消息,当然,我们一直对萧月儿的出走保持着沉默。
府上有个天一还是很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在王妃离世第二日就将她下葬了,如今摆在灵堂里的,不过是个装了衣冠的棺木。
我自个猜想,可能是因为太爱,所以没有生命的身体在他面前多停留一刻,叫他看见了便会多伤心一刻吧!
我没见王爷在王妃床边流泪,他那天晚上在王府花园湖心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夜,脚步时而轻缓时而快速,好像一会儿在追赶某人,一会儿在陪谁散步。我想王爷是不是会就这样疯掉。
一日过去,根本无人来访王府,给刚过世的宁国王妃灵堂上一柱香。
望了望院中,无半点人影,心中却有点担心天一能不能将张媳妇给带回来。
又想起天一那番问话,我并没有怪他无礼,但是王府不是不得人心,王妃佟氏一族,是因谋反罪确定而灭了九族的,她在世时只和几个嫁到北城来年轻时交好的姐妹们来往,离世了就没有人来祭拜下她了。
这个朝纲不稳的国家,官员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结党私营,最怕做的事也是结党私营,曾经很多人想攀附大皇子萧云放,如今谁还将一个被皇帝关禁多年然后逐出皇城的闲王爷萧云放放在眼里?
我不得不叹,难怪王爷如此低调,别人不愿和他沾上边,他倒落了清静,萧月儿要去和亲是他注定的遗憾,如今爱妻的死便是他下半生的伤。
可怜的王爷,为什么总是强装快乐和豁达,这世上最应该去争取权力的就是他啊?
我越发替王爷觉得心痛,能保护萧月儿和王妃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萧月儿不用去和亲,王妃家族就算被灭她也不用过得如此低人一等,但是王爷天性善良,他被自己的父皇一吓,逼得放弃了这些理由,甚至断了这个念想。
人想快乐和自由,却越发不得自由。谁又能真的预见未来呢?说不定登上了那个皇位,他便有了更加不安心的事,那时候他要照顾的不再是亲人还有整个天下。
晋嬷嬷进了堂屋,跪在我身边擦着泪,我看了她一眼,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她往火盆里填冥纸,我抬了眼去望眼前王妃的灵位。
案桌牌位上写着“爱妻佟氏心月之灵位”
正愣神间,晋嬷嬷喊了声:“王爷。”
“嗯。”王爷拿着套衣裳过来,他说:“玲珑,这衣裳。”
我起身去接,还以为是王妃的衣裳,哪知是套白绸孝服,我抬眼看了看王爷,他一脸愁容,周身还带着酒气。
他知我有疑问,遂说道:“我昨天翻了下心月的衣柜,发现有套孝服,恐怕是她以前给家里人戴孝的时候偷偷穿过,又怕我见着就放在了箱子底层,玲珑,”他停住话,手抚上我的脸,给我将额前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心月比疼月儿还疼爱你,如今月儿她出走了,你就穿这身衣裳送她走吧。”
说完,他走到放着棺木的后门帘子里,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棺木旁。我进去时,他正对着棺木里的衣冠发呆,眼神充满柔情。
王妃过世,我自然是应该将她当亲娘一般为她在夜里点灯,送她上路的。
昨日还是日下花容,如今深埋黄土。
我在房中摸着那衣裳迟迟不敢上身,丝绸料子滑如王妃没有一根白发的青丝,最后却因知道萧月儿离家而一夜白头。
衣裳两肩用浅灰的丝线绣着大朵牡丹,外罩硬纱,这一会,仿佛能看到王妃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在灰牡丹的印衬下渐渐变成哀泣。
王爷都不知这套孝服,她是否在那夜里月下静悄悄的一个人伤心着过了一段最无助的日子。
翻开袖口,却见里边又绣着牡丹,在线脚下埋着一个人的名字:雪雪。
衣服从身上滑下,我瞧着妆台上铜镜中的自己,面容扭曲得连自己都觉得伤心,雪雪是萧月儿的小名,这件孝服,是王妃制给萧月儿的。
我应该早知的,那天王妃说多想见腹中孩子一面,早该知道人之将死,仿佛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就像小胖,那个总是问我会不会跳船的小胖,那个真的淹死在河中的小胖,王妃不急不慌,还给自己的亲身女儿制了一身孝服。
这么新的线脚,根本不可能是在箱中埋了数年的旧衣,还有王爷,王爷肯定也是知道的,他这样故装不见,恐怕是一时难以接受爱妻早知自己要离世的真相。
捡起衣裳又一次忍不住哭出来,心中暗暗道:“心月姨,玲珑从此便是您的女儿,这一生只为你披麻戴孝,尊你为母,供奉一世。”
院子里遇上天一正带着张媳妇,张媳妇还没见我脸面便低下头去,我喊了一声她,她这才抬起头来,怕是见我穿着主人才能穿的孝服误把我当做了别人,她轻声喊道:“玲珑。”
我点了点头,庆幸她没问我怎么穿这身衣裳,我说:“小郡王闹得厉害,天侍卫会带你去的,我就不招呼你了,你先去看看小郡王吧,我等下再来和你说话。”
她“嗳”了一声,我又走出几步,回头说道:“张姐姐。”
她转了身,我朝她蹲安行礼:“谢谢姐姐了。”然后大踏步子去了灵堂处。
从后院走到前堂时,堂中传来人声,我立在帘子后不知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只听有一人和王爷说着话。
那人说:“云放,我说的事,你可是考虑过了?”
王爷说:“我不想您倒是来得这样快。”
那人回道:“我是快到北城的时候才知道了王妃过世这事。”
王爷说:“哦!望中以前来的时候,心月和他怎么说的想必您也从望中那知道了。”
只听一声杯子摔地的声响,我急着打开帘子走出去,只见一老者和王爷坐在一边,那老者锦衣华服,面相威慑压人又显少许凶恶,只不过隐藏得较好,他手上拿着杯碟,杯子不在,恐怕那才那声响就是他弄出来的。
我不过看他一眼,立即被眼中戾气逼得低下头去,只敢偷偷瞧他。
老者说:“哼,不嫁望中也就罢了,萧月儿就必须要去金国。皇上以前不能保你,现在更不会保你,你以为你的折子会因为佟心月的死而准?你女儿不去金国和亲就是你的儿子去当质子,想留儿女在身边颐养天年,你只要不是皇帝,就是痴心妄想。”
他一激动,竟站起来,说萧月儿的时候指着我,而后指着王爷。
天下大乱,王府也乱,我从老者的话里听出了许多,如若王爷不去争权,萧月儿和小郡王,只能保一个,可萧月儿已不再,难道叫刚出生的小郡王去他国当质子,这叫刚痛失爱妻的王爷情何以堪?
第四十七章 眼疾
更新时间2011…5…20 9:07:10 字数:2110
王爷朝老者看过去:“荣叔,你怎么能……”他欲言又止,似想说不敢说。
老者随即又柔声说道:“当年你皇祖父带着我们一群部将征战天下,为萧氏清退外敌时何其威风,我已到耄耋之年不指望再领兵打仗,我能做到军机右相一职是皇帝用来压制老臣的手段,实则形同架空,你是他大儿子那太子之位理当是你的,只要你我联合,顺应继承大统之天命,我再召集旧部,你便再不会有今天这般孝父弃子的两难境地。”
王爷却说:“荣叔,心月尸骨未寒,你却当着她的面在光天化日下拉我谋反作乱,如果你真会看在死去多时的皇祖父面子上,请您不要再来找我。”
他又看了看王爷,又看了看我,一声“哼”甩袖要走,脚跨出门槛,没转头便说道:“你放心,那小川儿在我这无事,只不过路上看到他顺便带在了身边,明天这时候,我希望你再给我个确切答复,你下定决心要送你女儿去金国,那我明晚就放他去宁安。”
老者一走,王爷坐在椅子上,笑容凄然。
等我收拾完地上,再看王爷,他又坐到了王妃棺木旁,我瞧着堂屋外挂的白纸招魂幡,它们飘在风中停不下来,远处高空中还瞧得见明晃晃的闪电,惊雷突起,又是一阵心悸。
晋嬷嬷早已不见,可能是被喊退了出去,也不知那老者有没有见过萧月儿,想是把我当做了她。
我见天色灰暗,辨不清时辰,王爷一天都没吃东西,打算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