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抹去,与有些东西一起,不再留下深刻的痕迹。
回到碧玉府,花慕白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语不发地替她把了脉,给受伤的手换了药。
渗入伤口的药令夏慕清痛得冷汗直流,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哼,但轻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所受的痛楚。
“这生肌玉露对你手上的伤口愈合有奇效,但是所受的痛苦却是比你伤口本身的痛还要大上几倍,你就忍忍吧。”
花慕白冷着脸,毫不怜惜地替她缠上布条。
“你能不能轻点!”没有温柔可言的动作让夏慕清几乎有暴粗口的冲动。
“现在知道痛了?”花慕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下手却是轻了许多,“三天前那么厉害,连死都不怕,现在倒是疼惜自己的手来,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夏慕清此时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仁兄是在为这次的事生气呢。
“那天是我不对,没有告诉你,害你担心了。”她自知理亏,先矮了几分服了个软。
花慕白重重地哼了一声:“担心?死了倒好,省得我还要替你善后。”
“喂,你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夏慕清的好脾气还是没持续多久,“好端端地咒人去死,没见过你这样的。”
“现在你不就见到了?”花慕白沉下了脸,明显粗重了许多的呼吸显示着他此时正极力压抑着怒意。
夏慕清气极,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刚我已经承认我的不对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此时她真的要感谢花慕白给她吃的药,本来走几步都气喘的身子,此时却中气十足地可以跟人吵架。
花慕白双眸倏地一下眯起,身子慢慢地向她靠了过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危险气息,令夏慕清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从来不知道,花慕白生起气来的模样如此可怕,他原本总是一脸不正经嘻笑的模样,早已先入为主地深深印入她的脑子里,她甚至觉得,他是个不懂得生气为何物的人,何曾想过他也会有撒旦的一面。
“你……想干什么?”咽了下口水,她底气不足地问,刚才嚣张的气焰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她明明可以不用怕他的,可为什么象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花慕白不发一言,蓦地捏起她的下巴,将身子凑了过去。
“啊,你别。”夏慕清双手连忙推了过去,受伤的手随即痛得收了回来。
单手撑着那个执意靠近的胸膛,力量明显是渺小的,夏慕清想躲,花慕白的长臂却已比她的动作快了一步。
“是不是这样你才知道我的可怕?是不是非得逼我这么做,你才能明白我对你的在乎?”花慕白对上她有些惊慌的眼睛,恨声说道。
“那个,花慕白,你冷静点。”夏慕清确实有点心慌,她暗暗唾弃自己的无能,为什么碰到这里的男人,自己就显得尤其软弱。
“冷静点,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会纵容你去太子府而不阻拦,因为我知道,你若不去弄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没想到你为了别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一想到她差点命丧黄泉,他的心就无可抑制地后怕。
“你知道我去过太子府?”夏慕清敏感地抓住关键。
“你以为我真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么?”花慕白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你,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放任你不顾自己的性命。”
夏慕清怔怔地看着他,此时,她悲哀地发现,她竟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男人。
花慕白注视了许久,缓缓地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沉痛的说道:“你太过重情重义,这将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碧色的身影融入浓墨般的夜色,夏慕清回味着他说的那句话,久久不能语。
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她,才会将她看得如此透彻,神情才会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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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兄,你动真格的?
第八十三章:归来明堂见天子,晏生殿前落青红
聆音阁。
丝竹声声,余音绕梁,一扇厚重的金丝楠木门隔绝了外面的飘飘仙乐,落下了一地的清幽。
“公子,请喝茶。”一名乖巧伶俐的婢女奉上了上好的玉片香茗。
越天安双眸微合,头枕着软塌上的靠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懒
“安儿,身子恢复得如何?”
坐在主座上的女人缓缓开口,姿态雍容,气质绝佳,眉目间含着少有的贵气。
“已无大碍。”越天安姿势未变,轻轻睁开了星眸。
“嗯,不过你体内的积毒终究是个祸害,需想办法早日解了它。此次可算是万幸,若非有碧玉公子相救,只怕……”那女人突然语气加重,有着威严之势,“安儿,以后不可再亲身犯险,若有万一,我们这么多年的筹措白费不说,更主要的是,你让我这当母亲的如何度过余生?”
这端庄典雅的女人,赫然竟是越天安已经去世的生母瑶妃。
越天安自塌上正坐起来,轻声说道:“让母亲担心了,以后定然不会。只不过越天铎早晚都要除去,这次机会大好,孩儿又怎可白白错过,否则,若要再找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有下次,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瑶妃摇了摇头,问,“你犯了这么大的险,可有何收获?”虫
“嗯,孩儿此次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自然会把这件事情做大,到时候,越天铎将很难向父皇交待,而且,孩儿已经向父皇呈了些东西,恐怕,他的太子之位不久就会易主。”
“如此便好。”
瑶妃轻叹一声,挺直的身子松懈下来,靠在锦缎软枕上,闭上凤眸,象是陷入了遥远的思绪。
“想当初,皇上对我极为宠爱,皇后见我生下你,怕危及她的后位,便命人暗中将我缢死,没想到我福大命大,上天佑我不死,留下这条命就是为了让我报得此仇,助我儿登上天子之位。”
越天安淡淡道:“所谓高处不胜寒,天子虽是九五之尊,但其中的孤独与疲惫又有几人能明白,若是可以,倒不如闲云野鹤的生活更舒心。”
“安儿!”瑶妃倏然睁开凤眸,直直地盯着越天安怒道,“我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样一天,而你在东秦为质八年,过的又是怎样屈辱的生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反倒说起丧气话来了,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这只是孩儿由感而发,不关他人的事,母亲不必着急。”越天安唇角逸起温润笑容,“母亲这么多年的辛苦自然不会白费,孩儿还等着手刃皇后为母亲报仇呢。”
瑶妃将目光定在越天安脸上许久,才慢慢收回视线,重又靠上椅背。
“你不在北越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四处笼络有用之人,明面上越天铎似乎比你根基要深,实则支持他的人里头,多半已归我所用,如今朝中我已打点好一切,只要你再做些功夫,太子易位之事指日可待。”
“孩儿明白。”越天安平和淡笑。
瑶妃沉默片刻,又道:“我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妨碍了我的大计,便不会手下留情,就算是世间难得的女子,也是一样。”
语调铿锵,态度坚定,凤眸里闪动着瞿瞿之光。
越天安垂眸勾唇:“不会有人妨碍母亲的大计,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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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府。归晏阁。
“爷,七殿下来了,还带了许多谢礼,小的已经请他在大厅等候。”小六微喘着气,颇有些气息不稳的样子
花慕白瞟了他一眼,继续回到与上官烟儿的棋局,侧躺在椅榻上的身子动也未曾动一下。
“你让他进来的,便由你去招呼他吧。”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哎哟,我的爷,您这……”小六顿时一副苦瓜脸,叫道,“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人家七殿下要找的人又不是小的,再说了,人家贵为皇子,小的总不可能让他在门外等着吧。”
见花慕白爱理不理的模样,小六急得抓耳挠腮,求助地看向上官烟儿:“大夫人,您就帮帮小的吧。”
上官烟儿抿唇轻笑了一声,抬起眼帘对花慕白说道:“爷,你就别难为小六了,七殿下既然来了,你好歹也要见一见的,总不好让人一直等着。”
“待下完这盘棋再说吧。”花慕白抬也不抬,将一颗黑子点下,哈哈一笑,“烟儿,这下看你还怎么胜我。”
上官烟儿往棋盘上看了一眼,摇头笑道:“爷,你这棋下得可是有些无赖了,这个地方明明是烟儿的,怎么说了一句话的功夫,白子就变成黑子了。”
“烟儿记错了吧,这里刚才是空着的。”花慕白一副困惑的模样。
倒是小六在一边作起了证人:“爷,大夫人说得没错,那个地方本来就是白子的。”
“嗯?”花慕白拉下脸斜睨了他一眼。
小六顿时觉悟,他刚刚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悔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
“美人与棋局,碧玉公子好兴致。”门外响起柔和舒适的声音,暖如阳春三月。
花慕白惋惜地推开棋局,叹道:“下盘棋都不得省心。”
上官烟儿掩嘴轻笑:“爷什么时候想下棋,烟儿随时奉陪,这盘棋爷若是想接着下也没问题,烟儿已经将棋局记下了。”
向越天安行了礼,上官烟儿便与小六退了出去。
“天安不请自来,还望碧玉公子莫怪。”越天安淡笑,顾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锦衣华服,一身雪白,更衬得风华绝代。
“哪里哪里,七殿下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花慕白一扫刚才的不乐,嘻嘻笑道,“不知七殿下突然前来,可有何事?”
越天安唇边弧度更大了些:“前日承蒙碧玉公子相救,天安这条命才算捡了回来,这救命之恩当然是要好好相谢的。”
花慕白笑意慢慢敛去,态度也冷淡了许多:“七殿下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此次救你,本也是看在慕慕的面子上,不过既然七殿下说了,那便是盛情难却,慕白悉数收下便是。”
面若美玉,衣如碧水,艳若桃花的春色却是尽数收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划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越天安恍若未觉,笑容依旧:“除了表示谢意之外,天安还有一事相求。”
“七殿下言重了,你是堂堂的皇子,皇室贵胄,哪里有相求之说。”花慕白极为淡漠地说道。
据他所知,除了那件事,只怕越天安还没有什么事可求他的。
越天安淡然一笑:“此次碧玉公子为天安诊脉,想必也知道天安体内有多年积毒未除,天安冒昧,可否请碧玉公子帮忙,将那毒去了?”
花慕白眸中极寒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淡淡:“七殿下,之前慕白确实破例救了你一次,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了第一次便可有第二次,上次已是打破了慕白的规矩,七殿下若是再提,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若天安以大礼酬谢呢?”
“任何大礼都不足以让慕白自毁承诺,否则何以面对天下之人。”花慕白回答得毫不迟疑。
越天安无声地弯起唇角,略显苍白的脸上俊眉清朗,星眸流采。
“归来明堂见天子,晏生殿前落青红。”
语调轻柔如春风,声音涓涓如细流,落入花慕白的耳中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眸中犀利之色顿现,丹凤眼微微眯起:“这句话你是从何得来?”
“碧玉公子莫问天安从何得知,你只需说,你所住的归晏阁,是否就是此意?”
白衣男子淡若轻风,不急不徐。
“你既已知道,又何需多问。”花慕白沉下了脸。
“天安并未有要挟之意,相反,我还当助你一臂之力,不知这样的大礼,碧玉公子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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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夜凝香
“绿珠,可有见到新儿?”夏慕清进门之后没有见到新儿,随口问道。
在花慕白的亲自照料下,她的身子已经完好,只是掌心的伤口过深,要完全愈合还须几日,偏偏这花慕白逼着她去洗什么药浴,一泡便是半天,再吃了晚饭,回别院时天早已黑了。懒
“回姑娘的话,新儿到街上去买东西了。”绿珠恭敬地回道。
“买东西?”夏慕清有些不解,“府里什么东西都不缺,她要去买什么?”
见绿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是这样的,”绿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新儿说过几日便是姑娘的生辰,趁着姑娘不在,便去街上挑件礼物,还叮嘱奴婢不要告诉姑娘,说要给姑娘一个惊喜。”
“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夏慕清眉头一蹙,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就算买东西也该回来了。
“是未时出去的。”
未时?夏慕清直觉不对。
从未时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四个小时,肯定是出事了。
取了件披风就往外走,绿珠追了出来:“姑娘,天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到哪去?”
“我去找找新儿,若是花慕白过来,你就跟他说我去散步了,省得他担心。”
绿珠待要再说什么,夏慕清早已出了别院,再也追不上了。虫
呜咽着卷过的狂风刮得满地皆是转着圈的树叶,白天热闹的街市,在入夜之后冷寂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夏慕清快速地行走在几条主要的大街上,视线不断地扫过几家零星亮着灯的店铺,心里的寒意越来越甚。
如果她没有猜错,新儿此刻应该已经落入那个人手里。
“姐姐。”就在她站在街道口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乞儿扯住了她的裙裾。
夏慕清只当他是饿了,想跟她要钱或是要吃的,便从身上掏了几两银子给他:“拿着,去买点吃的。”
“姐姐,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小乞儿看了两眼银子,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张纸,“是有人要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夏慕清眼睛微眯,接过东西:“那人在哪?”
“已经走了。”小乞儿还是摇头。
果然来了,这张纸条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与新儿有关。
夏慕清就着昏暗的灯光将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
“若想救人,便一个人来,我等你。记住,不许带人来,也不许告诉别人,否则,你想救的人就没命了。”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越,她与谁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绑架了她的人以此来威胁她,除了他,还能有谁?
夏慕清沉吟了一下,将银子与折好的纸条放入小乞儿的怀里,认真地叮嘱他:“这些银子给你,一个时辰之后,你将这张纸条送到碧玉府,亲自交给碧玉公子,切记,一定要亲自交给他,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在此之前,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听明白了吗?”
小乞儿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几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慕清看他机灵的样子就知道没问题,便提气往太子府方向奔去。
秦云风很聪明,没有写明地址,一来是担心被别人抓了把柄,二来是认定她肯定能明白。
之所以让那小乞儿将纸条送给花慕白,是因为夏慕清心里清楚,此次秦云风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她送上门,此次前去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斗,以她一人之力,若要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要救人,只怕有很大难度,因此,她需要花慕白相助。
至于为何要过一个时辰,她自然是考虑到新儿的安全,秦云风已经明说了不许告诉别人,以他与越天铎的能力,碧玉府只怕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因此她不能冒险。
有了上次的探访,这次自然更是轻车熟路,夏慕清一报名号,就有人将她往里带。
“你来得很快。”
笙箫殿里,如女子般妖冶的红唇轻扬,狭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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