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宫人们走路都很轻,生怕惊动了正在静养的慧妃娘娘。而娘娘呢,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中,一日三餐由月红伺候着,再加上太医随时的监控,两天过去,身体好转多了。听说前两天不能下床,今天已经能下床走上几步了,怎么叫人振奋呢?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着,转眼间除夕夜到了,这可是合家欢乐的好日子。因为晚上丘昊然要在皇宫设宴招待文武大臣,而慧妃身体尚未恢复,不能参加宴会,所以丘昊然在听到关于慧妃身体好转的情况后,决定中午来陪她吃个团圆饭,好让她一解思亲之愁。他让随身的太监安排好一切,下了早朝后,他就急急地朝凤宁宫奔去。
凤宁宫里里外外也装饰一新,鲜红的地毯,金黄色的彩灯,充满了喜气。更难得的是,月红深知郡主是个爱花之人,现在苦于身体不佳,缠绵于床塌之间,所以她特地带领宫女到御花园中采摘下各色的梅花,用透明的水瓶装着,摆放在宫殿中相应的角落。红的妩媚,白的高雅,黄的明朗,散发着缕缕幽香,给整个宫中带来勃勃生机。凤吟看到这些梅花,自是惊喜万分,望着那悄然怒放于枝头的一朵朵梅花,感觉到了一种活力在血液里流淌。
内殿里,长长的桌子摆满了各色佳肴,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四周围,四个火炉烧得正旺,把整个屋子里烤得暖烘烘的。凤吟已穿戴妥当,坐在软榻上等候着。一件保暖的玫红色棉袄,一头青丝挽成了一个流云髻,斜插一枝红色嵌玉的梅花簪,整个人就像一枝红梅悄然绽放于风雪之中。唯一不足的是脸上气色不佳,皮肤几乎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血管。丘昊然走近内殿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病美人,虽然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但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多了一种楚楚动人的气质,让人见了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怜爱之心。他快步走上前,主动打起招呼:“爱妃,近日来可安好?”
凤吟吃了一惊,她赶紧站起来,弯腰福身:“臣妾恭迎皇上!”丘昊然忙上前搀起她,两手相接触,对两人来说则产生了不同的感受。凤吟畏缩着,想来推开他;而丘昊然面对眼前的柔软,居然想到了那销魂的一夜,一股热浪自小腹间漫向全身。一抬头,正对上凤吟那怯怯的眼神,他不禁心中一紧,脑袋随即清醒过来,千万不能再吓了眼前的可人儿!
他放开凤吟的手,笑呵呵地说:“爱妃莫怕,今日是除夕,朕来陪你吃顿团圆饭!”“皇上!”凤吟望着笑容可掬的丘昊然,仿佛年轻了十几岁,蓦然间,她发现这笑容是那样的熟悉,仿佛自己已看见过多次。恍惚中,她感觉这笑居然和清言轩如出一辙,这两个人怎么会像呢?她赶紧将这个认知从脑海中甩出去,回望着这张亲切的笑脸,是那样的温柔,平日的那种威严、霸道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内心感到一阵温暖,感激地说:“多谢皇上垂爱!臣妾感激不尽!”
丘昊然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桌旁,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娇弱女子,他从内心来讲,谈不上爱,因为今生他的心已经献给了念儿,但见识到她的万种风情后,他却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把她当作宝贝一样放在手心呵护着。他宠溺地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朕知道你思乡心切,所以特定叫人准备了你们东离国的特色菜肴。来,尝尝吧!你的身体还太虚,正好多补补!”边说边挟起一些菜送到了凤吟的碗中。作为一个皇帝,居然亲手为妃子挟菜,那可是旷古奇闻,但丘昊然却做到了,凤吟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她执起一旁的酒壶,倒下一杯酒,然后递给丘昊然说:“臣妾自从到了西禹国以来,一直蒙受皇上的恩宠,凤吟有心回报,无奈一副残躯不能令君尽兴。今日特献美酒一杯,表示歉意,请皇上满饮此杯!”“好,好,好”丘昊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凤吟又注满酒杯说:“此二杯表示臣妾满心满意的感激!请!”丘昊然二话没说,又是仰头饮尽。凤吟又注上第三杯,真诚地祝福道:“皇上鸿福齐天,威镇天下,此杯祝愿西禹国在皇上的领导下越来越强大!”丘昊然心里乐开了花,又是笑容满面地一饮而尽,心里则暗暗称奇:“好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啊!”
由于丘昊然的态度温和,感染了拘谨的凤吟,她也慢慢地放开心房,敢于和皇上进行交流,所以一顿饭两人还算吃得是其乐融融。临走之时,丘昊然充满歉意地说:“爱妃,考虑到你的身体,所以今晚的宴会没安排你参加,你可别在暗地里责怪朕!”“哪里?多谢皇上的厚爱,今天皇上能陪凤吟吃一顿团圆饭,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丘昊然满意地走了,凤吟才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她懒洋洋地走到了寝宫,身子歪在床上,就是不想动弹。“郡主!”月红急匆匆地走进来,顾不上请安,就说道:“郡主,有个人想见你!”
“谁呀?”凤吟漫不经心地问道。月红见主人那副疲惫的样子,知道刚才与皇上周旋,一定花费了她不少的气力,她有点于心不忍,可是想到那个风尘仆仆前来的人,又有些不舍,所以只好打扰郡主了。她凑上前,小声地说:“是东离国的刘思渺将军。”“什么?”凤吟霍的从床上跃起来,“大过年的,他不在家,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她语气顿了顿说:“你想办法把他带到内殿来见我!”
不一会儿,月红就带着药徒打扮的刘思渺进凤宁宫,原来他是冒充杨太医的弟子,前来送药的。他来到内殿,月红就退下了,并且机警地帮助他们守着门。
“参见郡主!”刘思渺拱手行礼,凤吟挥挥手臂说:“免了!免了!刘将军,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往这儿跑干什么?”刘思渺望着眼前又消瘦了几分的女子,动情地说:“我的职责就是确保您的安全,这既是皇上的嘱托,也是我内心的希望!所以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嗤--我凤吟贱命一条,根本不值得人牵挂的!”凤吟自嘲地一笑,语调却是那样的酸楚。“不,郡主,您错了,在皇上的心中,您是永远的唯一!”刘思渺严肃地说。
凤吟一听,放声大笑道:“毁婚约,娶他人,逐我出境,任人欺凌,这就是对待唯一的态度吗?我承受不起!”刘思渺看着眼前几乎发疯的女子,这哪是在笑啊?分明是在哭。他心中一阵难受,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如果可能,他真想把那单薄的身子搂在怀里呵护着。但朋友妻,不可欺,所以他还是在关键时刻替朋友说着好话:“皇上的心意,天地可鉴!当初的决定他也是无可奈何,现在终日生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皇后形同虚设,宫中再无他人,他梦中想的、嘴里念的都是您啊!今天我带来了一些东西,相信您看了之后,一定会对他有所改观的!”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画稿,缓缓地摊在桌子上……
第四十二章 生疑
刘思渺将一叠画稿平铺在书桌上,急切地说:“郡主,请您过目!”望着他渴求的目光,凤吟不忍心拒绝,她慢慢地踱过去,眼光自然落到了那些画幅上,心灵猛然受到了震颤,天哪,她看到了什么?那一张张画稿上都是同一个主角,而这主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画面的自己在烂漫的映山红丛中欢笑,在漫天的雪花中飞舞,在飞瀑流泉前忧思,在端庄娴雅地弹琴,还有在风雪中掩面哭泣,那晶莹的泪滴还清晰可见。每一张都是那样的鲜活生动,仿佛消逝在尘世中的往事历历在目。望着这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凤吟直觉得自己的心又疼痛起来,她的全身禁不住颤抖起来。
“郡主您看,这一张张都是出自皇上的手,他现在除了处理国事,就是在追悔,在思念,他把自己的万种相思都融入这点点墨痕中。他说要用心记录下您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这只是我从中拿的一小部分,如果你有机会回宫,可以看到你曾经住过的宜芳殿中已经挂满了他亲手画的您啊!”刘思渺想到为情所困的朋友兼上司,心中黯然,语调也不禁伤感起来。
“不--你别说了!”凤吟不禁后退了几步,“你把这些画带走吧!自从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迎娶皇后的那一刻,我们的缘份已经断了……”“可是当初的事情他也是受害者啊!”刘思渺积极为清言轩辩解着。“就算这样,我们也回不去了,从他宣旨让我和亲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是两条平行线,从此他风风光光地做他的皇帝,而我则安安静静地做我的妃子,再无任何交接!”
“不,我相信你的心中也是有他的位置!”“哼,你真是痴人说梦,谁说我的心还向着他?”“我肯定,这次您让我赶回国去保护皇上,说明您心里还是挂牵着他。说来也巧,这次回去真的赶上了一次大风波,武王清言峻想搞叛乱,当时情况真的很紧急,幸亏皇上运筹帷幄,化解了一场危机……”刘思渺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凤吟的脸色,只见那张小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看得出她还是很担心皇上的安危的,他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别再说了!”凤吟不禁恼怒起来,“你来这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请回吧!”“郡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希望两个相爱的人能终成眷属!”“哼,谁说我心中还爱着他,你去打听打听看,现在这西禹宫中最受宠的是谁?人心都是肉长的,西禹国主对我如此的厚爱,我怎会无动于衷?自然是委身于他,尽力承欢,伺奉他舒舒服服的。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的皇--兄,凤吟自不会辱了和亲这一使命的!”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望着眼前杏目怒睁的俏脸,刘思渺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殿门外传来了月红清脆的嗓音:“太医大人,您好!”“微臣奉皇上旨意前来为娘娘诊脉!”一道温和的男中间响起来。“郡主正在午睡,请大人稍等片刻,奴婢进去看一下!”
刘思渺镇静地望着凤吟,凤吟略作思考,然后迅速卷起书桌上的画,塞到他怀里,果断地说:“快,去寝宫里去蔽一下!”刘思渺依言而行,凤吟赶紧站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喝起来。
“吱呀--”一声,朱红的殿门开了,月红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她看到只有郡主一人在喝茶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说:“郡主,您醒啦?太医大人来了!”“让他进来吧!”
稍顷,杨凌走进来,当着月红的面,他仔仔细细地为凤吟诊脉,然后欣喜地说:“娘娘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从今天晚上开始,有两味药可以减掉了。月红姑娘,麻烦你去吩咐一下药官,让他在熬药时却掉这两味!”月红领命下去了,殿堂内只剩下父女俩。
“女儿啊,今天皇上陪你吃午饭啦?”杨凌关切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没有,爹,皇上他对我挺好的,也挺关心的!”凤吟简单地将午餐时的情形描述了一番,杨凌瞅了她半天,说:“看来,丘昊然真的对你上心了,这可是好事,对我们的计划大有益处!”“可是,爹,我真的很害怕他的接触……”凤吟一想到两人亲密的情形,她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堵得慌。“就算真害怕,也得把戏演下去!”杨凌语重心长地说,“女儿,你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没有退路!”
望着女儿愁眉不展的样子,杨凌又劝慰道:“孩子,别老沉浸在过去,一切向前看,爹相信丘昊然一旦真心对你,你也会有个好归属的!再说,这西禹宫至今没有皇后,这对于你来说,不也是个好机会吗?纵使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皇后毕竟只有一个!”“爹--”凤吟不赞成地嘟起了小嘴,杨凌拍拍她,慈爱地说:“好了,好了,别担心,爹一定会在一旁帮助你的!”……
此时的刘思渺尽量抑制住呼吸,紧紧地贴在寝宫的门后,不是他特意想偷听,但这宫中相对比较安静,再加上武功高强之人本身听力就很敏锐,所以外面的说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从中可以看出郡主和这位太医关系很密切,尤其在月红出去后,她蓦然叫起的“爹”让他大吃一惊,他知道凤吟的爹是木易凌,而且当初在襄城时还打过好几次照面,他怎么变成太医了?可是当他透过门缝去看时,却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这位太医究竟是谁?当他想进一步看得细致时,却警觉得感到空气中有一股凌厉的视线在搜寻。好深沉的功夫,此地不能久留!他迅速察看了一下地形,几步疾奔到窗户边,探头仔细侦察了窗外的情形,然后身手敏捷地翻窗走了。
凤吟见杨凌正侧耳倾听着什么,忙好奇地问:“爹,您怎么啦?”杨凌笑笑说:‘没什么?女儿啊,为父最近学到了一种针炙的方法,正好可以帮你缓解四肢的酸痛,这样吧,你到寝宫的软榻上躺着,为父来试试效果如何?“
凤吟小脸微白,她这才想起刘思渺还藏在寝宫里,假如被父亲看到他会怎么做呢?她的心里纠结着,可是又怕父亲看出来生疑,只好勉强地在前面带路,慢慢地推开寝宫--整个寝宫一览无余,凤吟的心微微放下了,而杨凌则警惕地搜索了四周,然后慎重地对她说:”女儿,你一定要记住,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俩的父女关系!“凤吟望着他严肃的样子,点了点头。
刘思渺飞奔出凤宁宫,直奔太医院而去,因为他刚才听到那太医吩咐月红去药官那儿减药的。果然在离太医院不远的地方,他就看到了返回的月红。他跟在她的后面,故意制造出响声,这引起了朋红的警觉。她不动声色地将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准备伺机制服。这是一处荒芜很久的宫殿,根本无人涉足,也恰好是说话的地方。
月红猛然顿住脚,身影微动,朝身后的跟踪者袭来。不料对方早有准备,侧身避过,月红大怒,攻势更猛。这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月红,是我!“”啊,是将军!属下该死!“月红慌忙请罪。刘思渺拦住她,说:”无妨,我来是想问你件事?“月红疑惑地望着他。
”这个太医来多长时间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和郡主有什么关系?“刘思渺真恨不得一下子解开心中的疑惑,他一连串地吐出了好几个问题。月红回答说:”这太医医术十分了得,是郡主当日中竹桃之毒时,他揭了皇榜进宫医治的。从那以后郡主的身体就由他专门负责。我只知道他姓杨,皇上和郡主对他都很信赖!“
原来如此!可是郡主为什么叫他爹?看他的样子和以前的木易凌并不像啊!看来这事得好好查查。想到这里,他低声吩咐月红道:”你一定要仔细看住这位太医,想办法了解一下他和郡主的关系!有情况立即到老地方通知我!“
来到城内蹲点的据所,刘思渺反复回忆着刚才的所见所闻,不断揣摩着凤吟和那太医的关系,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最终他决定将自己的见闻和疑惑向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方轩禀报。于是一只信鸽便迎着这除夕的余辉展翅朝东离国飞去……
第四十三章 思念
除夕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但对于失去挚爱的人来说,那却是莫大的讽刺,岁月留给他们的往往是残忍的伤痛和别离。心如死灭还好,更可怕的是心痛难以抑制,让整个人的身心都被压抑得透不过气来,想撒手却又不情愿,想放弃却又不甘心,心就这样在半空中揪着。疼吧,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些吧,只有这样才能刻骨铭心!清言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