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自是看出端倪,缓身走至芽儿身侧,正挡住芽儿的视线。
“芽儿,你乖,你告诉容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谁让你跪碎片,是谁不停的用鞭子抽打你,说出来,告诉所有的人。”席容的眸子在看向芽儿时,如月光般温柔,只这眸光给了芽儿莫大的勇气。
“是宸妃娘娘,她让我跪碎片,用鞭子抽打我,她还不停喊你的名字,骂你为什么要抢走她皇后的位置,她恨,她说她好恨。”芽儿泪如雨下,终将一切和盘托出。
“芽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是我手重打伤你,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皇上也惩罚我了,难道这还不够么?还不足以平息你心底的怨恨么?”纳兰盈几乎是匍匐到芽儿面前,双手紧扯着芽儿的衣服,那张娇容已然哭的梨花带雨。
芽儿吓的连忙后退,畏缩的躲进绣娘的怀里。
一侧,楚蝶衣看到安中磊眼底的愤怒,心中暗忖不妙,思虑良久之后缓步走上前去,欲扭转乾坤。
芽儿已然指认纳兰盈,事实就摆在面前,席容正欲开口之时却被楚蝶衣抢先一步。
“宸妃,错就是错,如果你对芽儿曾经造成过伤害,那么不管芽儿今日如何对你,都情有可原,你不应该埋怨,该做的,是如何能让芽儿化解对你的仇恨,也只有芽儿放下心底的芥蒂,她的证词也才可信,容儿以为如何?”
楚蝶衣明眸微闪,裙摆逶迤到纳兰盈身侧时,暗自踢了一下纳兰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纳兰盈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步险棋,而楚蝶衣所要做的,正是为纳兰盈营造这样一个氛围,将整个场面推到一个激化点。
“还请娘娘恕席容不敢苟同,芽儿虽为奴婢,却也知道在皇上面前说谎,等同欺君,而且席容愿以性命担保,芽儿所说一发,均属事实,如果有半句虚假,席容甘受凌迟之刑。”席容字字铿锵,黑如晶石的眸子闪过一丝坚定。
“蝶衣听宸妃说过,她与您曾是最好的姐妹,从皇后到婢女,该是怎样的揪心,纵是你骂我两句,我也该忍的,是我一时冲动,受不得这骂,所以才挥鞭打了你,所以后来你抢鞭子打我的时候,我都忍了,多说无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我死,可以让你们心里舒服些,那我不再反驳,你们说什么我都认下,只求能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纳兰盈匍匐在地,泪如雨下间绝望的眸光闪出一丝凄凉。
席容微蹙柳眉,纳兰盈的反应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宸妃能够如此,蝶衣敬佩,只是皇上英明,自会就事论事,宸妃大可不必……”楚蝶衣微俯身躯,将匍匐在地的纳兰扶至半跪。
“诚意不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低声呢喃后,楚蝶衣转身回到安中磊身侧,是死是活,就看纳兰盈舍不舍得命了。
“皇……”席容再欲开口,却被纳兰盈截了下来。
“皇上,臣妾自知有罪,容儿妹妹说的对,既然是宸鸳宫滥用私刑案,便一定与臣妾脱不了干系,虽然是锦儿动手,但臣妾毕竟是她的主子,所有的罪行臣妾愿意一力承担,臣妾愿以死向皇上谢罪,向容儿和芽儿谢罪。”纳兰盈说话间,眸底光芒绽亮,在看向安中磊的下一秒,猛然冲向御书房的梁柱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席容心中大骇,来不及思考,登时冲了上去。
“不要。”
尽管席容已然碰触到了纳兰盈的玉腕,却还是迟了一步。
只听“砰”的一声,殷红的鲜血有如地狱的曼珠沙华般溅洒而出,纳兰盈的身子有如风中落叶般孤零而落,倒地一刻,纳兰盈分明看到席容惊愕的神情,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弧度,下一秒,终是失去知觉,陷入了黑暗。
席容呆怔的看着已然昏迷的纳兰盈,心中暗惊,该死的苦莹肉计,她太大意了,因为刚刚的牵扯,席容背后的伤口似被撕裂般传来锥心噬骨的疼痛,血迹浸红大片。
“来人,快传御医。”楚蝶衣眉心微蹙,故作紧张的开口,疾步走至纳兰盈身侧,吃力将其揽在怀里,继而抬眸,眸光莹莹晃动。
“容儿,既然曾是姐妹,你又何忍苦苦相逼。”此时此刻,席容竟不知如何应答,任楚蝶衣将这戏作足。
安中磊冷眼看着龙案下发生的一切,他不是看不出端倪,却不愿去想,只道现在的结果再好不过,算是两清了。
“朕累了,都各自回宫吧。”安中磊的目光不经意的触及在席容背后殷红的血迹,心,莫名抽痛,他不在乎纳兰盈,却不忍看着席容背后的伤口恶化。
安中磊陡然起身,在经过席容身边的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入骨的冰凉,她错走这一步了。
“容儿。”绣娘见席容身子轻晃,忙与芽儿一起扶了上去,门口处,安中磊微有停滞,却终是没有回头。
看着安中磊拂袖而去的背影,楚蝶衣厌恶的撩下怀中的纳兰盈,缓身而起,优雅的走到席容的面前,璀璨的眸子依旧荧光闪闪:“妹妹何必呢?做素庭奴婢不好么?一辈子无忧无虑,只要安分守己,便可高枕无忧,为何非要卷进这事非?”楚蝶衣樱唇微抿,眼底的恨毫不掩饰。
“或许是命吧,容儿没的选。”忍着痛,席容淡淡回应,她看得出楚蝶衣眸底的恨,一种不同于争宠的恨,只是这恨意,从何而来?
“是么,这世上没的选的,不止你一人,接下来的每场戏都会很精彩,希望你不要过早退场才好呢。”一阵冰冷的笑声蓦然响起,楚蝶衣转身离开御书房,却在迈出门槛一刻,却敛了所有的微笑,倾城绝色,如被冰封。
第二十一章 同床异梦
绝美的华裳淡出眼际,看着楚蝶依消失的背影,席容垂眸苦笑,是啊,这世上没的选的不止一人,纤细的玉手反牵紧芽儿,席容看了眼秀娘。
“我们走吧。”
未若柳絮因风起,离开御书房,大片的雪花成团飞舞,仿佛要将整个北越后宫吞噬,疾风袭来,席容不禁轻颤了一下。
“容儿,你……”绣娘正欲开口,却被席容微笑的拦了下来。
“芽儿,刚才有没有害怕?”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席容眸光落在仍有些畏缩的芽儿身上,这一局,她的确输了。
“容姐,对不起。”芽儿垂眸,不敢看向席容,如果刚刚在御书房自己再坚强一些,只要再坚强一些,或许就不会让容姐陷入僵局。芽儿如是想。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芽儿做的很好,像纳兰盈那样的人就应该得到报应,她该向你道歉,该向你乞求,该向你忏悔,这便是天理,芽儿,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不可以让任何人欺负你,即便我们只是丫鬟,懂么?”席容樱唇微启,唇角闪过一丝坚定的弧度。
“嗯。”芽儿或许不明白席容话中含义,但她相信,容姐说的都是对的。
大雪纷繁杂乱肆意狂飞,席容脸上的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烈,一侧,绣娘终于明白席容的用意,纵然她输得彻底,却也让芽儿明白人善人欺天不欺。
回到清风苑,席容差秋红搀扶芽儿回房,在芽儿离开的一刻,席容的脸瞬间沉凝。
“楚蝶衣可以在皇上面前游刃有余的将这场戏演的这么好,是我失策。”席容忧心开口,她承认,对楚蝶衣,她太轻敌了。
“楚蝶衣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她一定会有后招,还有纳兰盈,虽然这次得到教训,但是她对你是恨之入骨,这以后的路,我们必须步步为营,否则一切的付出就前功尽弃了。”看着席容白袍背后的血迹,绣娘终是忍不住提醒。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席容侧眸看向绣娘,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心里感激,亦知道绣娘是为她好,这句对不起,是她欠绣娘的。
绣娘无语,搀扶这席容走进内室,此时无声胜有声。
凤栖宫。
明月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从御书房回来边跪在宫门处,不言不语。
她很想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主人一起下跪,明月不知道要跪倒几时,但她知道,这样的诚心的跪着,换来的将会是更大的荣宠,对楚蝶衣,她从未小觑过。
和平时相比,安中磊到达凤栖宫的时间足足晚了两个时辰,在楚蝶衣意料之中,甚至比她意料的要早。
“蝶衣,你怎么会跪在这里?”安中磊诧异的看着跪在宫门口已经冻的瑟瑟发抖的楚蝶衣,苍白的脸,颤抖的唇,无一不让安中磊心痛。
“快起来。”低沉的声音含不忍,安中磊顾不了多想,疾步上前欲扶起楚蝶衣,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楚蝶衣的倔强。
“臣妾有罪,请皇上降罪。”楚蝶衣将头狠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眼底氤氲出的雾气瞬间化作滴滴晶莹,掉落下来,碎成一地琉璃。
“怎么回事?”安中磊冷眼看向明月。
“女婢不知,娘娘自御书房回来便一直跪在这里,足有四个时辰了。”明月的确不知,但她却能将楚蝶衣希望她传达出去的信息,准确无误的传达到安中磊的耳朵里。
“四个时辰?李公公,快传御医。”当安中磊再次将目光落在楚蝶衣身上时,楚蝶衣依然禁不起严寒侵体,昏厥过去,快要坠地的一刻,楚蝶衣感觉到那抹坚实的臂膀紧揽住了自己,苍白的唇微微动了一下,终于放心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夜,漆黑似墨,凉透如水,风雪渐停却让寒意更盛。
凤栖宫的内室染着熏香,烟雾袅袅,丝丝沁入肺腑,昏暗的烛光跳跃着,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安中磊的俊容上,淡如烟雨的剑眉微拧,黑如晶石的眸光一刻不曾离开床上佳人的倾国之姿。
“蝶衣,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安中磊毫无意识德尔开口,满面愁容,心碎不堪。
泪,悄无声息的滑落,顺着苍白的面颊,浸湿了有些凌乱的秀发,当楚蝶衣感觉到安中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拂过她的脸颊的时候,缓缓睁开了双眼。
“皇上……”楚蝶衣柳眉紧蹙,抬手捂住樱唇,发出一阵轻咳,清淡的声音,透着一种苍凉的感觉。
“别动。”安中磊心疼的开口,随即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汤药端回到都楚蝶衣的身边,轻舀了一匙药汁,递到楚蝶衣的面前。
“皇上,臣妾自己可以。”纵有多虚弱,楚蝶衣仍坚持将整碗汤药一口喝尽,她要做的不一样,与后宫那些莺莺燕燕,柔柔弱弱的女人不一样,她要让安中磊看到自己骨子里的隐忍,骨子里的坚强。
接过楚蝶衣手中的药碗,安中磊不禁蹙眉:“蝶衣,到底发生什么事?非要你如此惩罚自己,你可知这天有多冷?跪在地上多么久,血液受阻,你这双腿再迟些就废了。”安中磊的声音温和轻缓,却透着隐隐的责备。
“臣妾辜负了皇上的厚爱,臣妾明知道宸妃就是鞭打芽儿的凶手,却还处处维护,让容儿和芽儿受了诸多委屈,臣妾自知有罪,便跪在宫前等候皇上处罚。”纤长浓密的睫羽似丛中的蝴蝶渐渐收起了翅膀,沾湿的晶莹闪烁着凄美华光,楚蝶衣坦然的看着安中磊,心底,却慢慢滋生出一些阴暗的情愫。
“为什么?”安中磊深幽的眸子紧盯这楚蝶衣,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御书房,他不是没看出端倪,只是不想深究,却不想此刻,楚蝶衣竟会自己说出来。
“若臣妾说是为了席容,皇上会信么?”楚蝶衣淡淡开口,唇角抹过一丝苦涩。
深邃的眸子略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安中磊思虑良久,方才笃定的开口:“朕信。? Y 。 ”
“容儿本性单纯,有曾是北越皇后,身在高位,却不知高处不胜寒,她无意与人结怨,奈何这后宫居心叵测之人甚多,如果今日,皇上为了容儿将宸妃处死,便是将容儿再次推上事非的巅峰,于容儿而言,她是可以为芽儿出这口怨气,却也将自己暴露在众矢之的,这不是蝶衣想看到的。”楚蝶衣的话深深刺痛了安中磊的心,不为席容,只为眼前女子,她睿智,精明,她善良,温婉,她深明,大义,她是他的芊羽!她们怎么可以那么像?
“你可想过,你现在也处在众矢之的……”安中磊剑眉紧蹙,低沉的声音略显沙哑。
“容儿不似臣妾,她只是一个女婢,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这个地方注定要站一个人,臣妾希望,那个人不是席容。”楚蝶衣的嘴角抹过一丝苦涩,淡淡开口。
“为什么对她好?她未必会理解?”安中磊狠噎了下喉咙,惑然的看着楚蝶衣。
“因为她曾是皇后,是皇上爱过的人,蝶衣不求她能理解,只求她可以平淡平安的活着。”
“蝶衣……”安中磊心中酸涩,璀璨的黑眸深情若斯,下一秒,他将楚蝶衣紧紧榄在怀里,动情的唤着她的名字。
怀中,楚蝶衣唇角微扬,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眼如薄雾;虚无缥缈。
凤栖宫的空气静谧宁和,更多了两分暖昧旖旎的氛围。
安中磊轻揽着楚蝶衣,在她鬓角印下一吻,薄薄的唇带着暖意,温柔开口 :“你做的对,又何需自罚,再过几日你便是这后宫之主,执掌凤印,纵然身处众矢之的,联都要你一世无忱,蝶衣……”安中磊动情的唤着楚蝶衣的名字,深邃的眼眸颜色渐渐深了下去。
那张脸,明媚如桃花,带着淡淡的绯红,细长的眼,清澈如水,润泽的唇,娇嫩欲滴,安中磊看着眼前之人,不禁呼吸一窒,随即俯身,吻,铺天盖地袭来。
楚蝶衣静静的躺在安中磊的身下,感受着那一双略带薄茧的手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游走抚摸,这一刻,她忽然在想,如果没有安中杰,她或许会爱上这个帝王,这个多情的帝王,这个天下间拥有最高权势,最多女人却又最痴情的帝王,可惜没有如果。
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席容在忐忑中迎来了她期待已久的圣旨,然而却是事不从人愿。
“奉天呈运,皇带诏曰素庭席容因揭发后宫滥用私刑案有功,特准留在清风苑保管珍稀药材,若无圣意,不可离开清风苑半步,芽儿,绣娘亦有功此案,皆留下辅助席容,钦此,谢恩。”尖细的声音如沉钟一般敲击在席容的心底,若无圣意,不可离开清风苑半步?这算什么?软禁么?终是败了。
“奴婢叩谢吾皇万岁万万岁。”清澈的美眸波澜不惊,席容恭敬接过圣旨,却在这一刻,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狐度。
“这圣旨,洒家是交到你手里了,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让洒家带给你,若你能心无旁鹜的留在清风苑,尚且可保住一命,若迈出一步,外面便是鬼门关。”李学富哼唧着开口。
席容静静的站在原处,宛如受教一般:“奴婢谨记。”
待李学富离开清风苑,席容微抬双眸,眸底深处一片冰寒。
回到内室,席容玉手拖腮,发呆似的看着桌面上的圣旨,若有所思;一侧,绣娘终是忍不住开口劝慰:“容儿,虽然圣旨已下,但事在人为,这圣旨不代表什么,至少我们现在离开素庭了,这本就是我们的目的,这一局,我们没输。”
“绣娘以为容儿在意这圣旨?”席容抬眸间,樱唇微抿,眸光闪过一丝精光。
“不是么?”绣娘反问,神色惑然。
“自然不是,正如你所说,安中磊的圣旨在我眼里毫无意义,他不也曾颁了道圣旨打我入冷宫么,我不还是坐在这里,我只是在想楚蝶衣的那句话,她本意真的是想让我呆在清风苑么?席容眸光微凛,不由轻叹,如此强悍的对手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绣娘恍然,暗自佩服。
“据外传言,楚蝶衣本是江南醉梦居的花魁,身处烟花之地却能守身如玉,可见此人的心机绝非一般,再加上她相貌与已故的姚芊羽如此相像,皇上对她的宠爱恐怕整个后宫无人能及,如果正面和她冲突,我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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