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扬转过头望着席容,低沉问道:“你对他的爱已经超过恨了么?”
席容不敢回答,下唇已经咬得快要渗出血来。
席明扬垂下眼睑,半晌,再抬起眼来,微笑着对彦祖一招手:“你进来。”然后又低声吩咐席容:“你们先出去,我跟他单独有话说。”
众人皆愕住。
席容怔然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却似自心底发出喟叹:“罢了,既是孽缘如此,我也只能成全。”
最终,其他人还是慢慢退了出去,冯绍看着彦祖走进那扇门,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指节略略作响。
而屋内,席明扬让彦祖关上门,让他来到自已的身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窗外的人也听得分明:“你既然对那秘密如此执着,也算是与此颇有渊源,又跟容儿做了夫妻,我便干脆告诉你那条线索,看之后你自已能否领悟。”
他勾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彦祖在那一刻觉得心中讶异,却又还是难以抗拒那个秘密的诱惑,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贴近了他。
“那线索只有两个字……”席明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毁灭。”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两个字吐出的一瞬间,席明扬的手,忽然变掌为钩,直往彦祖胸前命门袭去。
而隔得如此之后,彦祖根本来不及闪躲,出于练武之人的本能,他立刻一掌击出,席明扬顿时向后倒去,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因为彦祖的背影所挡,窗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席明扬的出手,看见的只是彦祖将席明扬击倒的那一瞬。
“爹。”席容流泪惊呼,破门而入。
而此刻的彦祖,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想要解释:“不是……容儿……我没有……”
“他……还是……想杀我灭口……怕我将线索……再告诉其他人……”席明扬却在这时从嘴边呕出大口鲜血,将手伸向席容,凄然地笑。
席容冲了过去,抱住席明扬,看向彦祖的眼中恨意刻骨。
席明扬紧紧地扣住席容的手腕,指甲深陷入她的皮肉,刻出血痕,他的眼睛却紧紧盯在彦祖脸上,眼底深处,有一点冷而烈的光:“容儿你记住……灭门杀父之仇……永世难忘……”
说完这句话,他又再次呕出大口鲜血,然后将视线缓缓移向依旧呆立在门边的凤歌,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歌儿……为你安排好的命运……便走下去……不要管其他……”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体骤然一软,唇边的笑容凝固 。 ;N 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眼见席明扬身亡,席容哭喊出声,而此刻的凤歌也因为刚才的那一声“歌儿”,全身都在轻颤,最终泪不可以抑止地从眼中流下来,冲上前去,扑倒在席明扬的另一边,喃喃地吐出那个字:“爹……”
彦祖呆怔地站在一旁,冯绍亦是眼神木然。而就在此刻,大厅里刀剑的声音平息, 哑奴和瞎奴已死,再无人抵挡。
冯野的亲兵亦往这边而来,他们的脚步声忽然使冯绍清醒过来,他现在已经只剩下孤身一人,周围的所有人皆是敌仇。他必须先保住命。
思虑之间,他已飞身向席容扑了过去,冯野和彦祖惊觉,立刻同时出手去挡,可冯绍却在空中骤然转了方向,袭往凤歌,下一刻,他已将凤歌拖起,钳制在身前。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
“放开她。”席容惊愕地大吼,想要冲过去,被彦祖死死按住。
冯野和其他人则围住了冯绍,伺机行动。
冯绍咬着牙,神色狰狞,架在凤歌脖颈上的匕首一旋,鲜红的血珠便染上了银白的刀刃。
凤歌在这一刻,蓦地惨然而笑。这样类似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们之间。不惜拿她的命换他自已的命,这便是她爱的人,对待她的方式。是的,她爱他,到了现在,她再不能否认。否则此刻的心,为何这般痛呢?被自已不爱的人背叛,不会有这种挖心剖肝的疼痛。
自始自终,他对她不是占有征服,便是侮辱折磨。甚至方才,还拿他们过去的那一段经历,作为伤害她父亲的利器。这样的男人,为何她还会爱?她恨自已。
冰凉的泪从她眼中滑下,滴落在冯绍的手背上,他的眼神有短暂的凝滞,可只是一瞬,他便又厉喝:“给我闪开路,不然你们便会看着她死。随着这句话,他的刀刃又往下压了一分,更多的血渗出。”
席容看着凤歌的伤口,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救她:“你放了她……用我换她……”
“别傻了,容儿。”凤歌闭上眼,唇边的笑如暴雨中的花瓣,苍白零落:“若是我死了……你就替我……好好活着……”
这句话让冯绍的指尖也是轻轻一颤,但他丝毫未松开,再次威胁:“让路,我只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冯野只得挥手,亲兵退后,冯绍便就这样拖着凤歌,面对着他们一步步后退,凤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席容,目光留恋。
连续金日昏迷引起的虚弱,加上今天接踵而至的强烈刺激,席容眼看着凤歌的身影,消失在狭窄的暗道中,急火攻心之下,身形前后摇晃,但她仍是勉力支撑住,握着冯野的袖子,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火灼过:“救她,求你帮我救救她。”
彦祖站在旁边,心如刀绞,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人,而是宁可依赖别人。
冯野不忍地看了彦祖一眼,终于还是反握了一下席容的手,安慰:“我会。”
他即刻去追冯绍,席容也在亲兵的搀扶下,艰难地跟随前往。
只剩下彦祖,独自站在死寂的地宫大厅中,仿佛有冰寒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部直灌入了空荡荡的心中,在其中不断地回旋,轰鸣……
冯绍带着凤歌逃往的方向,是东华山,那里是通往城外最安全的路。一路上人没有低头看过她一眼,怕自已会心软。
凤歌也没有任何挣扎言语,如同此可便已经死了一般。
冯野则谨慎地跟着,不敢落下大远,也无法靠得更近,心急如焚。终于他们到达了悬崖之上
冯绍侧着头向下探看,寻找彦祖曾带着人出城的那条隐蔽山路。
冯野借此机会,悄悄向前靠近。
冯绍随即察觉,立刻重新转过身来,厉声命令冯野:“不要再动,否则我将她扔下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原本在赶路中已经滑向凤歌锁骨的匕首,又重新上移至她的喉间,那上本已血迹初干的伤口,在锋利的刀刃下,又开始往外流出新的鲜血。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万丈深渊
凤歌的睫毛颤了一下,却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冯野停在原地,试图劝说:“冯绍,你在此处将凤歌放了,我不回为难你离开。”
冯绍却冷嗤一声:“你们心里,个个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怎么可能放过我?不过就算我要死,也会拉着她同归于尽。”他示威似地拖着凤歌又往后退了一步,本是计算好的安全距离,却未曾想,连日的山雨,让悬崖边缘的山石本就接近崩塌,根本承受不住他们二人的重量,顿时感觉脚下一松一滑,身体即刻向后悬空摔下。
“凤歌。”冯野惊呼,疾速掠起,然而毕竟距离太远,仍是未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坠落。
而冯绍在半空中则试图去抓住绝壁上突出的山石来稳住身体。然则雨后的峭壁到处都是湿而滑的青苔,根本无法借助。眼看着下坠越来越急,连他也感到了绝望却忽然听见凤歌低吐出一句;“若真的要和我一起死,你愿意么?”
他猛地一怔,却未答,仍旧执着地寻找支撑物。终于,他看到了一条狭窄的石缝里长同来的小树,连忙伸手抓住,两个人的身体就这样悬吊在半空中。
冯绍稍稍松了口气,却就在这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他抬眼,惊骇地发现,单薄的树杆因担不起两人之重,已出现折断的痕迹。他再往下望万丈深渊,和光秃秃的绝壁,顿时心中发凉。若是这树真的断了……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怀中的凤歌。
头顶的异响越来越强烈,他的心中也似千涌万浪在翻搅。最后,人狠狠一闭眼,咬牙松开了手。
凤歌在身体从他怀中滑落的这一刻,眼中没有恨,亦没有泪,只有意料之中的绝望。她只仰着脸,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与自己越来越远,在坠入氤氲的白雾深处的那一刻,借着风,送给他一声飘渺的叹息:“来生,我希望再也不要遇见你。”
这句话如同最利的剑,瞬间穿透了冯绍的心,鲜血淋漓。她说,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他。泪在不知不觉间,涌出眼眶,铺了满脸。可他仍旧咬着牙,将匕首插在山石的缝隙中作为支点,用手抠着石壁,一点点往侧面攀爬。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你要活着,必须活着。”
你只是……不得已。
指尖渐渐在坚硬的岩石上磨出了血,但他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心仿佛已经碎成了尘,也随风,堕入那片茫茫白雾……
此刻席容终于艰难地赶到了山顶,当她看着空荡荡的悬崖,整个人如同发疯了一般地冲过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凤歌。”
冯野慌忙拦住了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远处的山坡上,伫立着一个悲伤的身影,风扬起他的衣袂,他就那样静默地看着她在别人怀中恸哭,心痛如割。
这时,冯野的亲信已经找来麻索,他将席容安置到旁边,自己则将绳子绑在腰间,纵身跃下,去寻找凤歌。
“你也要小心。”席容流着泪,趴在悬崖边缘,看着万丈深渊,祈求上天庇佑,他们谁都不要有事。
然而,直到麻绳放至极限,冯野也未见到冯绍和凤歌的身影,他悬在绝壁上,茫然望着脚下,心中剧痛。这一刻,关于他们三个人的那些纯真过往,忽然都纷纷杂杂地涌回了脑海。那两个小小的少年,和那个明媚的少女,曾经的青涩时光。
绍,歌,你们真的都离我而去了吗?冯野潸然泪下。直至听见崖顶传来席容焦急的哭声,他才回过神来,慢慢向上回攀,而就在此时,他看见了那颗几近折断的小树,还有石壁上延伸的痕迹,心中顿时狂喜,慌忙以脚蹬石,向后延展了身体去往更远处眺望。
然而,当他看清远处那个移动的点,却顿时觉得酷寒入心——只有冯绍一个人。
凤歌呢?
“冯绍你这个混蛋!”他无法自控地大骂,声音在整个山谷中久久回荡。
远处的冯绍似乎也听见了,却没有回头,反而更加快了攀爬的速度,身影在山的另一端隐没……
当冯野回到崖顶,面对席容的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冯绍……他怎么了?”席容问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她方才也听见了冯野的怒骂声。
冯野的拳头在身侧攥了有攥,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他……逃了。”
“那凤歌呢?”席容的喉间,顿时涌出一口腥甜,眼前发黑。
冯野忙扶住她安慰:“你别急,我们下山,去崖底找,兴许没事呢,对不对?”
“对……对……”席容虚弱地抓着他,如同抓着最后一比希望,声音哽咽发颤;“她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被人救了……或者……我们快去找……快去……”
冯野望了一眼远处的彦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抱起了席容,一行人下山。
彦祖始终站在那里,望着他们离去,唇边笑容惨烈。她再不要他了,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
……
深渊之下,是个四面封闭的幽谷。当他们艰难地沿着几乎垂直的绝壁攀下去,已是暮色沉没的最后一刻。
而这个地方,连野草都窜到半人高,树木更是遮天蔽日,远处似乎还有悉悉索索的怪声,阴森骇人。
“点燃火吧。”冯野沉声命令。他们往密林深处走去,席容此刻已经不知道害怕,只顾焦急地张望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他们发现,无论走哪条路,最会都会回到原处。他们迷路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仅能凭借的,只有微弱的火光。而且他们发现,人在这林中呆得久了,头越来越昏沉。尤其是没有内功的席容,此时已经晕厥。
“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冯野抱着席容在树旁的石头上坐下,担忧地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焦灼。他隐约觉得这里透着古怪,不像天然使之,倒像是人为布下的迷阵。可是,破解的法门在哪里?他蹙眉思索,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远处的密林边缘有道暗影一闪。
“谁?”他出声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鹤唳。天明国怎么可能有鹤?他更是觉得怪异,随即将席容交给身边的人,自己掠上身边最高的树梢顶端察看。之间苍穹之下,云雾之间,映着清冷月色,竟真的有鹤影飞翔。
这谷中莫非有世外高人 ?'…99down'冯野心中一动,足点树梢,追随拿鹤而去。好只鹤也像是故意引路,始终不紧不慢地飞在他前方。
几起几落,冯野发现自己竟已到了树林之外,顿然领悟,原来破阵的法门,便是上到高处,将自己置身局外,方能破局。这倒也像是某种人生禅理。
然而就在此刻,他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担心还留在林中的席容,他不得不先放弃追鹤,沿原路返回林中。果然,几个亲信此刻正围成一个圆圈,将席容护在正中央,而四周的黑暗中,闪着莹莹绿光,狼群真在逼近。
冯野飞身下去,抱起席容,狼群发现这边有异动,立刻呼啸而来。
侍卫立刻出剑,刺死了最先扑上来的那两只,顿时狼群更加疯狂地进攻。
“不要恋战,上树。”冯野急忙命令,所有人使轻功,掠出了狼群的包围圈。而到了密林顶端,冯野惊讶地发现,那只鹤竟然还没走,而是在树林边缘盘桓,似在等待。没有过多犹豫,他即刻率众跟上。
出了树林,那只鹤继续向前飞,直至将他们领到一个山洞前,才在夜空中打了个旋儿,消失不见。而这时,离了树林里的瘴气,席容也慢慢清醒过来,虚弱地问冯野:“这是哪儿?”
冯野望了一眼那个幽深黑暗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气:“进去看看吧。”
侍卫重新点燃了火石,他们小心地猫着腰,鱼贯而入。
“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叫起来。
席容和冯野忙凝神去看,顿时心中狂喜: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分明是凤歌。
席容又哭又笑地比划,说不出话来。冯野忙将她抱到凤歌身边。可是等看清凤歌的模样,席容的心瞬间碎了。她遍体鳞伤,身下有大滩的血,甚至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在贪婪地吸食那鲜血。
席容想去探凤歌的鼻息,可越到近前,手颤抖得越厉害,最后崽子般的趴在她身上大哭。
第五百三十章 咒语
突然,一个诡异的声音似从天边飘来:“她暂时还没死。”
席容猛地抬起头来,四处寻找说话的人。
“不过,她离死不远了。”接下来的话又将席容刚升起的一点希望打进谷底。那声音似乎在故意戏耍他们,等了半晌又悠悠送来一句:“但也不是完全没救。”
“告诉我……怎样才能就她……求求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席容跪倒在地上,对那个声音来源的放下重重磕头。
“什么都愿意吗?”那声音反问。
〃是。“席容毫无犹豫。又是片刻死一般的寂静,席容的眼中,焦灼得已经快要沁出血丝。
终于,那个声音再次降临:”她失血过多,已无药可救,除非……“
”除非什么?“席容急忙追问。
”看见旁边吸血的虫子了吗?这种虫子的名字叫血蛊。“仅是这个名字就让听的人觉得心中一颤。
”血蛊若是入了体内,每日用同宗同胞的人的鲜血喂养,便能替失血的人维持住精气不散。“那人的话刚一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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