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紧车板,心虚的说,“我并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卿仪,你可以耍慕容琰,别拿我也当傻子。”老妖双手撑在车板上,探身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侧目瞥见他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心浮气躁,暴跳如雷,对吧?老妖会暴跳如雷?
“岂敢,岂敢。”我缩了缩脖子,谄媚的笑着。
心中暗叹,我就是拿自己当傻子也不会拿你当傻子,你二十出头就活脱脱一人精,我在您身上吃的苦头比我这辈子吃的都多。
“你不设计慕容琰,那个废材能抓到你?”老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广袖一挥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我微叹一口气,手指交错的放在唇边轻声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无计可施了,唯有兵行险招。”
“这险些要了你的命。”老妖手关节泛白,书被他抓的沙沙做响。
我不可否认自己是在铤而走险,但我不能让奉德再哗变一次,再来一次就是浩劫。
老妖把书丢在一旁优雅从容的理着衣袖,“卿仪,你可以算计别人,别人要是被你算计到了那是他技不如人。但你要记住,算计别人就可能会输,输了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你的命很珍贵,世间仅此一条,输了就再没翻盘的机会。”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圈开始发红,心底深处的一根弦不经意间被触动了,你的命很珍贵,世间仅此一条!
“别把世人的生死疾苦都放在自己身上,你负担不了。”老妖轻声喟叹,言语那么轻松随意。
我伸手撩开车窗向外望去,一片冰天雪原,茫茫死寂,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颊,拂起我的发丝风中狂舞。
老妖闭着眼,喃喃低语,“碰到叛乱,自己逃命要紧,九死一生,太过冒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老妖从来不说。
冰原北国,咧咧寒风,那一瞬我的心很暖,暖的微微抽疼,像冬日午后旖旎和煦的阳光,仅仅一瞬,烟消云散。
他说的都对,一针见血。
我觉得我改变不了世界至少能改变奉德,而事实证明任何改变都要付出代价。
生死一线的时候我确实后悔了,悔不该冲动,不该自负。
老妖探手过来把车窗关上,冰冷的手撩开我额前的乱发,眸光深沉迷离。我眯着眼看着他,心里酸涩难当。
秦川之行我怎么了?就在一个月前我还信誓旦旦的要在一年内摆脱老妖。而现在不只是我的身份,我的生活,包括我的全部都在沦陷,我……现在正在融入这里?
我微微侧过头去,避开老妖的手,这个认知让我开始害怕了。
我终要回去,我不愿两难,不愿割舍,不愿羁绊,因此不愿倾注情感在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上。比如这个架空世界的人和事,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
老妖把手掩藏到广袖之中,半躺着不温不火的说了句“以命赌命,仅此一次。”
“我不明白为什么封言没有按照我沿途留的记号来找我?”
我脑子没被门挤,也没有佛的慈悲抱着以身喂虎的境界去深入虎穴。
我只是在做一件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疯狂却不等于疯子。
老妖眉头微蹙长叹一声说道:“封言自幼便不能分辨颜色,你却留下朱砂让他追踪?若不是他反应快,随即明白了你所谓的记号,回府搬兵,你现在就没命了,知道么!”
“封言……”我惊愕的望着老妖,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封言居然是色盲?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漏成了我整个计划的致命伤?
我虽然曾想过和封言对好暗号再行动,但我明白无论是封言还是王良知道我的计划都绝不会同意。
无奈之下我只能单独行动,逼迫他们配合我,我没料到的是竟然会有这样戏剧性的突发状况,所幸有惊无险。
“那……少渊如何处置慕容琰呢?”我紧蹙着眉,麻烦一件接着一件。
若不是我,他绝不会杀了慕容琰。慕容琰是把太子拖下水,打击慕容家的关键人物。
现在非但失去了有利人证,而且变成了死无对证。
慕容琰好歹是个郡王,罪过再大,老妖也无权私自处决他。
慕容家要是咬死了追究起来,老妖就麻烦大了。我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他活着都奈我不得,死了又能如何?放心吧!”老妖嘴角挑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柔声说道,像是在安慰我。
我倒是也笑了,还是我多虑了,老妖果然还是老妖,平和的外表下是睥睨天下的轻狂。
马车渐行,街道两旁传来熙攘的人声,我连忙探出头去,赫然看见官兵正在派发赈灾粮。
“哪来的粮食?”我惊诧的看着老妖,就算是抓到了慕容琰,也没有这么快就追回赈灾款,就算王良筹到善款也没这么快购买这么多粮食。
“猜。”老妖老神在在的靠着马车轻笑。
我脸顿时黑了下来,您就不能让我不劳而获一次?
“少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这样平白无故的,怎么猜的到呢!”我哭笑不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系列要进行到第几部?还要继续续集?
“这粮食来自……秦川。”老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面色苍白却神采奕奕。
我思考了片刻随即说道:“赈灾粮?”
“不全对。”老妖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我轻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来,漾着笑意打趣,“那就是少渊从别人手上‘巧取’……而来了?”
老妖眉峰一挑,淡淡一笑道:“也不全对。”
我没好气的白了老妖一眼,撩开车帘向外探望。外面放粮赈灾的和谐场面我不看,为什么要看着这个从认识那天起就气不死我不罢休的人?
老妖算准了我的好奇心,一言不发优哉游哉的半躺着休息。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气恼的继续思考,是赈灾粮,又在别人手上,这个人还不是慕容琰。
“有人敢倒卖赈灾粮?”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瞠目结舌的看着老妖。
这个猜测让我本人都觉得大胆的不靠谱。
老妖睁开眼睛笑看着我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到底是卿仪。”
“真是连抄家灭族的钱都敢赚。”我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嗯?我也是这么说。”老妖双眼闪着精光,脸上扬着大大的笑意,一瞬间仿佛天下花开。
“你真惊人。”我看着老妖,顿生一种高山仰止,望尘莫及的钦佩,想我煞费苦心,九死一生,终究是不及老妖。
我望着窗外,不再出声。
秦川浩延百里的大灾,在老妖面前迎刃而解。真正可怕的是他手中还没有至高无上的王权,他凭借的仅仅是自己的才智。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舒缓一下,温馨一下。
☆、一杯茶水引发的“暧昧”情事。
我们回到奉德府已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白雪之上,泛着昏黄迷红的光,让人昏昏欲睡。
连日来疲惫不堪,我连忙辞了老妖等人;回房补觉。
等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我胡乱抓了抓头发挣扎着坐起来,腰酸背痛的感觉让我甚至怀疑是否该来点“盖中盖”了?
“醒了?”
窗前一个人影背对着我,临风赏月负手而立,月光扫过他的白衣拉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你……怎么不点灯?”我仔细一瞧,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老妖。
我摸索到了床边的一套衣服,顺便提一句,虽然古代的衣服繁复,但我坚持不用别人服侍我更衣。
这是个十分纠结的问题,就如同我现在是该去男厕还是女厕一样纠结。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略微嘶哑,“你有事?”
“没。”
昏黄跳跃的烛火下,老妖悠然回身逆着清冷的月光,只剩下一个优雅(www。kanshuba。org)看书吧袖口的轮廓。
我偷瞥了他一眼,不由的想笑,您没事就站在我“闺房”的窗前仰望月光?等会儿还准备来首“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原谅我贫乏的想象力,我实在猜不出他这诗情画意的行径究竟是出于什么诡异的心态。
老妖缓步走到桌前在我的对面坐下,容颜像拨云见日般渐渐清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看着老妖这个表情,我吞了口口水,没来由的心虚,“什……什么?”
“老妖是谁?”老妖的嘴角像水晕一样缓缓漾开,笑容越发灿烂明媚。
然而我却是毛骨悚然,背后阴风阵阵。
回想起来,我确实在差点被慕容琰那变态掐死的时候,神智不清,叫了一句“老妖”。
我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说:“不认识。”
“哦?你命悬一线,口里喊着此人,我以为你们很熟络呢!”老妖自取茶杯,滴沥沥的水声像欢快跳跃的音符,同样跳跃的是我的心,心惊肉跳。
“那时候神志不清,我说过什么,真记不得了。”我矢口否认。
就是借我个豹子胆,我也不敢说那和我甚为熟络的“老妖”就是殿下您啊!
老妖白玉修长的手指慵懒随意的把玩着茶杯,眉语目笑的盯着我看,轻快愉悦像泉水叮咚。
足足看半晌,我如坐针毡,他却显得怡然自得。
我清了清嗓子,给自己续了杯茶水,瘪着嘴偷瞄他。
心里暗想,大哥,您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也犯不上非到我面前来得瑟一下,让我心里不痛快吧?问题是您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心如擂鼓,摸不清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公子,公子。”
我一听这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劲头就知道王良来了。
他现在不折不扣的贯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路线,有事通报几乎从院门口就开始喊起,仿佛催命一般直到我出门“迎接”他。
有时候我在思考若是军中经费允许是否应该给他配个铜锣挂在胸前,他可以省点力,我也能省省心。
今天我却乐的屁颠屁颠的,他来的太是时候了。
王良推门而入,看见我披头散发的样子一下子愣在了门口,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抓了抓头发干笑着说:“公……你脸怎么这么红?喝酒了?你……头发怎么了?”
“天生的,有问题么?”我狠狠的白了王良一眼,急忙翻出一条发带把头发草草的拢了起来,心里暗骂王良不识相。
“您这样顺眼多了,刚刚我还以为你是个女的呢!”王良大大咧咧的一笑。
“有事说事,哪那么多废话。”我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您是顺眼了,您想过我顺不顺心么?
“是!公子,赈灾……”王良连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向我汇报。
他猛然间瞥见房间里还有个人,警觉的掩口不言。
我忍不住窃笑,您可当真是好眼力,现在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王良以他漫不经心的方式在娱乐着我。
“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邵将军的朋友。”我清了清喉咙止住笑意,向王良介绍老妖。
老妖终于从神经失调一般的傻笑中恢复正常,冷着一张脸啜了一口茶淡淡的说到:“景臻。”
“景公子既然是公子和邵将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叫王良。”王良一抱拳向老妖施了一礼,老妖点点头算是还礼。
“说吧!”我为王良倒上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老妖用力的抖了抖袖子对王良淡淡一笑,王良尴尬的看着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良,赈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有事明日再谈。”我讪笑着对王良打眼色。
王良一脸莫名其妙的委屈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皱着眉头,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仿佛今晚不和我谈这件事他回去就没办法睡觉一般。
“公子,我就说一句,那个,乐(Yue)公子真是个大好人。您不知道,他……”王良眉飞色舞的站着那里开始和我讲开来了,看他这架势要是一句能停住,我就把全奉德的米都吃了。
“明天,明天说。”我连忙对王良摆手。
老妖的脸基本已经拉下来了,虽然我不知道王良和他初次见面有什么过节,你要“城门失火”,可千万别殃及我这条已经够倒霉的池鱼。
“公子,再一句,我高兴……我……我不跟你说说,我……我睡不着觉。”王良直到我关上门还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毛病?生气的事来找我,高兴的事也来找我,我也不是心理医生。
我回过身来看着老妖神情专注的盯着茶杯,心里琢磨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该洗洗睡了吧?
“那个,少渊,天色不早了。”我故意向窗外望了望,一脸惊讶,仿佛现在才看到天黑了一般。
“是不早,他怎么都不知道避嫌?”老妖晃了晃茶杯深沉的说道。
我头晕目眩,几度要昏厥。您说他的时候就没想想自己?
我坐到老妖对面咬牙切齿的说:“就是,怎么都不知道避嫌?”
老妖紧绷的嘴角慢慢的舒展开来,满意的点了点头,依然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你这是在逼我侮辱你的智商,您是傻子还是装着装着就装成了傻子?
既然你死皮赖脸那我也就单刀直入了:“公子……”
“茶没了。”老妖神情自若顺手把空茶杯递到我面前。
我瞪着眼睛惊异的看着老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茶喝完了。”老妖见我不动,索性拿着空茶杯在我面前晃了晃。
“茶能醒神,晚间不宜多饮,以免影响休息,您看天色不早了……”我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老妖眉峰颤动了两下,敛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温和绝美不似真人。
他忽的起身向我身边走来。
我怔忪之际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我暗叹,你莫要冲动,不就是杯茶么,我倒成么?
“发不是这样束的。”老妖轻笑一声,一抬手我的发带被轻柔的扯下,满头青丝瞬间散落。
老妖以手指为梳在理着我的头发,手指间的凉意隔着发丝阵阵传来,那感觉像被电击了一样。
我身体一僵,心跳骤然加速,脸“噌”的一下就红热起来。他……他……他……调戏我?
“少渊,我正在潜心研究,你……那个……不敢劳烦。时候真的不早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我慌忙起身,顾不得他拉扯着我的头发,连推带搡的把他轰出了门。
整个过程老妖倒是极为配合,当我“嘭”的一声把门关上,院子里才传来老妖舒畅的轻笑声。
我恨恨的跺了跺脚,又被他耍了,这个人心胸怎么能狭窄到这个程度?,当初的一顿饭,现在的一杯茶,他都值得花心思恶意的报复我一下?
我拾起掉在地上的发带,在手里反复拉扯,恨恨的喃喃:“该死的宇文少渊,别让我找到你的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修~~~
☆、昭国首富 原城乐家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要知道我的确是个很懒的人,得过且过。
我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老妖一身黑色大裘站在门口,介于他昨晚的恶作剧我黑着脸问:“有事?”
老妖挑眉一笑,反问,“一定要有事?”
我一时语结,讪笑了一声。
老妖径自向房内走去,我瘪了瘪嘴跟在后面,您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茶。”老妖解开大裘搭在椅子上淡淡的说,显得理所当然。
我偷偷的白了他一眼,那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