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太子爷赏。”请个女式安,我无奈地谢恩。
我是正二八经皇帝封的官,又是女的,谢过众人,就让我离开了。这一回,没玩什么哩格咙,直接让我回了宫。
人手大多都在西花园,毓庆宫里守夜,就轮了我。换上备用制服,站在惇本殿檐下,我又开始打喷嚏。着凉了。大概是落水时身体正处于低谷状态吧。
小秦颇为同情我,让我在廊柱上靠一靠,他替我把着风。四更敲响,快要交班了,我振作精神。
风清,星朗。我又想起几天前的事儿来。
“四爷,我说那话原是逗您开心的。您可别当真啊,你已经有儿有女,妻妾满堂,不少我一个的。”
“少的正是你。你既逗我开心,那就得一直让我开心。”
“四爷,要说你也不缺女人不是,何必弄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找别扭?”
“我总要叫你心甘情愿。”
嘴角不由微微上翘,他倒是挺强势挺自信,只不过,为什么在这宫里却又故作姿态呢?他是知道太子的意图的,只怕,他也不想惹太子。那也好,我就试试驱虎吞狼吧。只是,得小心别把自己给搭上。
远远地见一乘软轿停在我家门口。
是谁啊?我快步走过去世。轿夫挺面生,但都是高手,回为他们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太阳穴高高坟起。
我没停,过家门而不入,径直往前走。
“胜男,怎么,你家不是这儿?”温柔男声又开始魔音传脑。
我正答话,一个巨型喷嚏打响,我来不及忍了,只得双手捂住脸,试图让音响小点。
“大小姐,你回来了?”动静还是太大,宁婶开了门。
轿里伸出只莹白如玉的手,一个轿夫连忙掀开轿帘,另一个抬起轿子后面,太子钻了出来。微微一笑,他老兄跨进小院。
轿夫跟在他身后,也挤了进去,宁婶惊讶地看着我:“大小姐,你有客人来,怎么还在这儿愣着啊。”
无奈地跟进,我快步上前,引他进后院。两个轿夫就站在了后院门口。
珊珊和小瑚大概还没起,院里静悄悄的。我把他让进了从来没有过客人的客厅里,他好奇地看了看,坐在榻上。
“太子爷,对不起哦,我家没有什么好茶叶。”宁婶已经捧了茶进来,我接过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这只是市售的。我家没人喝茶。”我跟阮文都不喝,只是有时候逛街会因为无聊乱花钱买一点。
他接过去,打开盖子抿了一口,神色未变,只习惯性地递给我。我只得捧了茶站在他旁边。
沉默。
我忍无可忍:“太子爷不知有何见教?”知道你累了一晚,皇帝通常都是放你假,你也不能上我家来呆着吧,我是又饿又累又病耶。
“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头,只是翻来覆去地研究手指头。
我可是一下子没听懂。“啊?”
他这一回飞快地说:“熏香不是我让人放的,那些狗奴才没眼色,自作主张;我没想过要强你。我就是想酒散了你能陪陪我。这些年,没了声色相娱,我睡不着。”
关我屁事,反正我可不会原谅你。我已经快睡着了。“太子啊,你睡不着别人要睡啊,我昨晚熬了一宿啊。”打个呵欠,我就忘记了四阿哥训过的话了。
他又伸过手来,我愣了一愣。“茶给我。”他将茶换到另一只手,拉我一把:“坐下吧。昨晚又浸了水,仔细身子。我已经宣了太医了,只是这会儿怕还来不了。”
“谢谢你,不用麻烦的。我喝点姜汤就行了。”挣开他的手,我坐在他对面。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宝光灿烂。却再也没说话。
默默坐着,我暗暗苦笑,难道我今天是太过于敏感了?又跳楼又潜水的,动静也忒大了点;对面那个不动怒,想必也是对我上了心才会这样吧。
本来不想惹出事端,我才想跳窗离开,谁知道,更比堂而皇之撞门出去闹得凶。
现在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
因缘
赶走太子太医等闲杂人等,我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吃饭了。
不停地让小瑚和珊珊跟我讲话,耳朵里听着小姑娘的娇声笑语,我才能顺利地吃完饭。
“大小姐,又有人来了,我是开门还是不开呀?”宁婶端着药进来,为难地问我。
推开空碗,我急忙摇头:“不开不开就不开。”珊珊快活地接:“妈妈没回来,不能把门开。”接过药咕嘟几大口喝掉,我说:“不能开了,管谁来都不准开门。大家装聋。”这些变态、死色狼,他们再进来,我立马嘣了他们。
躺回床上,珊珊这个没良心地拍拍我:“姐姐,我要去练琴了,你睡觉觉吧。”“不要,珊珊陪我嘛。姐姐生病好可怜。”我才不要一个人呆着,睡不着就要想事情,可是一想到太子,我就想吐啊。
亲我一下,珊珊叫着跑了:“不要,姐姐,人家要练琴的。”小瑚抱歉地冲我笑笑,追了珊珊出去。
这一回,熬到阮文回来,我真的要跑路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子言犹在耳:“小李子,你好好养病,我会再来看你的。”他倒是深情款款,要不是我昨晚就饿着,非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他是浑没当回事,我却忘记不了那天那具恐怖的女尸。
先前,不知坐了多久,太医李之贤才一步三喘地出现。我尊老敬贤地让坐,太子那王八蛋,居然跟吆喝狗似地:“李太医,快给小李子诊脉。下次再这样磨磨蹭蹭,小心你的狗腿。”
可怜老李大爷连辫子都白了,还得受这种孙子辈的人侮辱,我气极了,白他一眼:“太子爷,李太医年纪大了,走得慢在情理之中。”
“无妨无妨,还请李大人伸出右手。”我既是男装打扮在宫中行走,倒也就没人避嫌。“李大人不过是偶感风寒,稍服两剂药即可。老夫这就请方子去。”李之贤略按一按,就诊断出病情来。这客厅里只有矮几,不方便写字,我就引了李太医往我房里去。
拿了方子,我塞给老李两锭银子,连声道谢:“谢谢您啊,李大夫。您看,这大清早大老远的,就让您亲自上门,听说您家里新添了个孙孙,这点意思您就替我给孩子买点礼物吧。”
老李看我一眼,默不作声收了。走回厅里,我居然看见珊珊爬在太子上。
“珊珊,快下来。”我箭步上去,抢过珊珊,退至门口。这个变态,敢打我珊珊主意?我咬牙。
珊珊搂住我脖子,冲变态笑:“姐姐,这个叔叔好好哦。我喜欢他哦。叔叔,你能常常来陪我玩吗?”太子还含笑点头。老李突然开口:“太子爷,李大人看上去气色不大好,怕是要休息几日才是。”
“哦?可有大碍?”太子敛容问道。
老李仍是垂首恭恭敬敬地答:“那倒没有,只不过劳累过度,怕会落下腿疾。”咦?那他刚刚不说。这老头是太医院的老专家了,就是不大会拍马屁,医术虽精,职位却升不了。生意最好就是他,只可惜,地位高不了。上次我装病就想找他,老头狷介,拒了我的红包也没帮我办事。
小瑚去送太医,我转头看太子。他淡淡地笑。“太子爷,我实在是很难受,没办法陪你了。”叹了口气我说。
“小珊珊,快下来,姐姐不舒服,抱不动你了。”他笑着走过来。我只得一步步后退。这人有特殊僻好,只要是生得好的,他才不管是不是幼齿。
得罪你也管不了了。“太子,舍妹还小,请你别打她主意。其他的人我救不了,谁要欺负我妹妹可不成。”
他脸色剧变,“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坏人吗?”猛地一个转身,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一样。“你以为,我会连你的亲人也不放过吗?”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要是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就请你离开我家,永远也不要再来。”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很怕你报复,但是,你别指望我会对你奴颜婢膝。”
珊珊搂着我的脖子,有点迷惑:“姐姐,你为什么要骂叔叔,叔叔长得这样帅,怎么会是坏人嘛。”
“珊珊。你不懂。”
“不,她懂。只有她才懂我。我不是生来就是坏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连皇阿玛,也是这样。只有珊珊,只有这小女孩,才懂我的心。”太子猛地转过来,眼睛里亮闪闪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一软:“对不起,我反应太大了。”
他有点苦笑:“算了,你休息吧。等你愿意听我说话,我再来。”
我如奉玉旨纶音,连忙送瘟神。
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倒也没什么事发生,十三来看过我几次,都被挡了驾。每晚我都和珊珊睡,不敢脱衣服,两支枪就放在枕下。
中秋夜,我和珊珊正吃着月饼,阮文回来了。
看到阮文,我扑上去就开始大声哭。“文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抽抽噎噎哭诉一阵,阮文搂得我越来越紧,熟悉的感觉又出现。“文哥,要不要我们逃走算了?那两个男人好讨厌,自以为自己长得很帅似的。”抬起头看着他,我小小声地问:“我知道你有个红颜知已,要是你不舍得,那我带了珊珊走好了。我实在呆不下去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人家不要嫁人啊。”
阮文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胜男,你说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我们三个一齐走。”他还是一样的黑黑的脸,可是看见他,我心里就会安定很多。
抹一把眼泪,我离开他怀抱。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我开个玩笑:“哥,对了,你今天要不要去找那个MM?”
“没有什么MM,那个女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抱起睡眼朦胧地珊珊说。
我一下子好奇起来:“那是什么样?告诉我嘛。哥,文哥哥。”
“她是我训练的情报员,有时候也兼职接任务。她想让我帮她报仇。”阮文拍拍我头,没好气地说:“就算我以前是风流了一点,可你也不能老是把我想成那样子。”
我摸摸头,噘起嘴:“那样子是什么样子?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处男吧。你穿人家做的衣服穿得不亦乐乎耶。”
“那是因为你不会做。”他长身而起,抱了珊珊回房。我无趣地拖着步子也回房。
刚刚没精打采地躺下,门被叩响。无奈地起床开门,阮文在门口装深沉。
“文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站在那儿了。
阮文沉默地会,叽哩咕噜说了串,看他很难启齿地样子,我拉他进了屋坐下,倒杯水给他:“文哥,你想说什么?用中文好啵?你是不是要结婚了?嫂子不让你再见我?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搞大人家的肚子了吧。没关系,说吧,我挺得住。”
“胜男,对不起。”他说完这一句,又开始显摆。
我嘟起嘴:“哥,你怎么这样啊,你明明知道我外文不好耶。你故意的?”
“胜男,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他握住双手,艰难地说,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我睁大眼睛,不会吧,太突兀了啦。
“胜男,一开始,在B市,我就对你钟情;你和珊珊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里暖暖的。”大概是最难讲的一句已经说了出来,他的告白深情而流畅。我却听得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自从认识你,我就再没有什么知已了。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大你很多,这我没办法改了,只是,我会一直一直爱你。希望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能试着跟我交往看看。”
我早就羞得红了脸,可是,却很想很想听他说下去。低着头,我咬着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丝腥甜。
“你说过二十岁伯母才同意你谈恋爱,可是,你们中国人不是都讲虚岁的吗?那也没关系吧。不然,你不用回应我,就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好了。”我没说话,他有点急了,一连串地说了出来。“虽然你是警察我是杀手,可是在这里,我们的身份已经没有了,我们相处并没有障碍,是不是?”
耳朵好烧啊,他怎么能这样啊,至少也应该在月亮下说这些话嘛。虽然心里甜丝丝的,可是,人家都没什么经验耶。
阮文叹了口气:“胜男,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了。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只是,现在,你还当我是哥哥吗?”
讨厌啦,没反对就是同意了好不好?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脚步声轻轻地响起,我慌忙抬起头叫:“文哥,你别……”他静静站在我面前,笑容深情。
噘起嘴,我伸手推他:“讨厌啦,人家要睡觉了。出去啊。”
细不可闻地又叹气,他顺从地被我推出门外。“是我不好,你现在……已经够烦的了…… 那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是一家人,好么?”背对着我,他低声说道。
“不好。”我脱口而出。
阮文猛地一个转身,睁大眼睛看我。“我不要像从前一样啦。”他目光灼灼,我慌忙关门;靠在门上,听着轻轻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有点心慌了,要是他放弃了那怎么办?
“阮文,你回来!”我一边开门一边大叫。
门刚刚打开,我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胜男,坏丫头,你这个坏丫头。”他紧紧抱着我,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我仰起头,狠狠瞪他。
他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吻上我的唇,像蜻蜓点水般,瞬即离开。“胜男,胜男。”一声一声轻唤,荡气回肠。一种眩晕的感觉荡漾开来;我全身在发抖。
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颈子,我的腿软得站立不住。他就势打横抱起我进屋,一下子,我的心快要跳出腔子:“不要,文哥,我们不可以……”脸庞滚烫,我声如蚊蚋地说。
他只是笑,眼睛像夏夜闪烁的星星,笑容深燧而灿烂。大步进房,甚至还用脚背一勾关上了门。不敢再看他,我将脸贴在他衣服上,薄薄的丝绸下是他急促的心跳声;不可以,我们还不可经这样啦。小小声音在心里回响,却难于启齿说出口。
阮文温柔地放我上床,亲昵地吻吻我的面颊:“我知道不可以。我会等你长得足够大。”
“文哥。”我羞得恨不能打个地洞钻下去,拉高被子蒙住头,闷声说:“晚安啦。”
悠然和煦的声音在枕畔响起:“胜男啊,我有话对你说啊。”
“不要了,明天再说好了。”被子里好闷的,人家才不要面对他啦,羞死人了。
“那你是不是就一直都不要见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好吧好吧,我走了。好好睡,啊。”
半响,我才探出头来,他已经走了。心里有点轻松,又有点失望。
一种甜蜜在心头铺陈开来,一路走来,我早就没把他当哥哥了;可是,我又怕他只是把我看作妹妹。曾经我是那样一个懵懂而粗疏的假小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依赖阮文,就成为潜意识里的本能,他却常常离开我,让我就那样患得患失,不行,我一定得问个清楚。
掀被起床,我披上衣服,径直向阮文房间走。
客厅里是叮叮咚咚的乐声。站在门前,我看见阮文坐在琴后,专注地弹奏。琴音如流水轻淌,仿佛羽毛拂过心田;淡淡月光照进去,洒在地上一片清辉。
走进去,我倚在琴上,看着他。他含着笑,一首接一首,弹将下去。
“我喜欢这一首。”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梦中的婚礼》,当年还是小孩子,迷《流星花园》到不行,还专门跟四眼田鸡学的咧。挤坐下去,我也把手放在了琴键上。
他侧过头飞快地亲我一下,手就放上了我的腰。我冲他眨眨眼,快活地弹奏。偶尔忘记,阮文含着笑,迅速补齐。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按下最后一个音符,我刚刚抬起手,外面传来一个幽远的男子声音。
我跳起来,阮文安抚地拍拍我,示意我坐下。“兄台既有雅兴踏月吟诗,却不知为何藏头露尾?”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阮文这老外,啥时候学会掉书袋了?
“在下江南秋飞花,遥闻雅奏,冒昧来访,还请李兄及李大人见谅。”一片白影飘至中庭,饶我练过枪法的眼神,仍是看不太清楚,中国古武学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