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毅的脸色顿时煞白,“为什么?!”
玉千尘没有再看他,“请长老们仔细研读桌上的文书,再比对晨毅所带回的证据,其中所描写的法术,是否有着相像之处。”
几位长老拿起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文书,仔细的对比了一番,之后纷纷点头,“的确很是相似啊。”
“此一是渔村留下的痕迹,一是‘覆云寨’所留痕迹。但是,请长老们注意不同之处……”
长老们看看他,面露难色,“掌门仙尊,您先起来吧。”
玉千尘摇头,“不,此事皆是我的错,我愧对蓬莱。各位长老毋须再劝,还请尽快下了结论才是……”
长老们皆是不安的神色,却只能无奈的低头再看。
“这残余之息……一为风,一位水?!”白虎长老猝然惊叫道。
“不错,”玉千尘点头,“众所周知,沐雨然无法施展风系法术。故而蓬莱边岛渔村屠杀无辜村民之事,必定不是她所为。”
几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这……我们也疏忽了啊。”
晨毅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任何争辩,只好乖乖闭嘴,呆回了朱雀长老身后。
“几位长老毋须自责,一切皆是因我失察之过,玉千尘愿担下一切罪过。”
“掌门仙尊,万万不可啊!”朱雀长老深知其严谨的性格,一旦是他认定有罪的,那么必定会被完完全全的负下一切罪责,绝不手软。
就像当日的雨然,被抽筋,废去仙力。
就像今日玉千尘,长跪于蓬莱主殿,细数自己的罪责。
下一步,他又是得怎样的惩戒了自己?!
“朱雀长老无需再劝,玉千尘心意已决。望几位长老代为转达……”不待几位长老再加阻止,玉千尘已朗声宣布了对自己的判决,“蓬莱上仙玉千尘,身为蓬莱一派掌门,在面对此次蓬莱边界,屡屡发生的凶案之时,竟因判断失误,错待其弟子沐雨然,致使沐雨然手脚经脉寸断,此,难辞其咎。对玉千尘判决如下:暂卸蓬莱掌门一职,缚于‘惩仙柱’上三日,受‘嗜灵鞭’五十,即刻行刑!”
“掌门仙尊!”这下,不只是众位长老哗然一片,连在场的所有弟子,脸上都是一片骇然的神色,晨毅的脸色更是顿时黑了。
玉千尘终于从冰冷的石砖上站了起来,却是望向青龙长老,“长老,请青龙堂弟子带我去‘从惩仙柱吧’。”
青龙长老本就已经惊讶的都快发抖了,听了这话,更是一个没坐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青龙堂弟子慌忙将他扶起,自己却也是好不容易才收回惊愕的差点落地的下巴。
只要是蓬莱弟子,没有人不知道‘惩仙柱’,或者说,只要是仙界之人,没有人不知道‘惩仙柱’和‘嗜灵鞭’。
惩仙柱,其实就是一根两人都无法合抱的通天石柱,之所以称之为‘惩仙柱’,是因为这石柱乃是上古传下惩戒仙人的神物,看似朴实无华的‘惩仙柱’,表面用浮雕着刻着一般人无法阅读的符咒。
凡人若是触碰,毫发无伤,但灵力越高的仙人,越不可靠近‘惩仙柱’,一旦触及了惩仙柱,哪怕只有一下,就如同被滚烫的烙铁贴上了皮肤一样,必定皮开肉绽。
嗜灵鞭,顾名思义,噬魂裂魄,被行刑之人,不仅要忍受鞭打的痛苦。同时,还必须承受灵魂被鞭子所侵蚀的无比剧痛。
据说,曾经有仙人,被鞭打了三十‘嗜灵鞭’后,生生因疼痛死在了刑场。
玉千尘是什么人?所犯又是怎样的罪,没有人觉得他应该承受这样重的惩罚。
蓬莱主厅,包括长老在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闻讯的翠篱也丢下依旧在沉睡的雨然匆匆赶来,却没有人能够动摇玉千尘坚定的信念。
他说,“既是我做错了,不管我是何等身份,也没有理由受到任何特别的对待。错了,便是错了,便必须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他说,他不能对不起蓬莱,更不能对不起无辜被抽筋,夺取仙脉的雨然。
所有人都留不住他,翠篱想到那个唯一让他的心起波澜的小人儿,想要偷偷的回勾陈将她唤醒,让她来劝玉千尘。
脚,还未离开地面,人,已经被玉千尘定住。
“忘了我说的话吗,翠篱,我回去之前,不许让她踏出勾陈殿一步……”
冰珠落地,清脆冷凝,碎裂四散,化作春水。
玉千尘头也不回的踏出蓬莱主殿,背对着众人,“难道我刚卸下蓬莱掌门一职,你们就已经不拿我当回事了吗?青龙堂弟子!”
带着冷意的低喝声,让众人知道,玉千尘所做的决定,万万没有回头一说。
惩罚,没有因为所有人的跪下,没有因为所有人的苦苦哀求而改变。
玉千尘,已经不是蓬莱的掌门。判决,即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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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0…12…15 19:14:53 字数:3449
玉千尘缓步至“惩仙柱”旁,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眼扫过身后还想再劝的众人,不发一言,却是白衣飘飘,瞬间便出现在“惩仙柱”旁。
“仙尊!”众人齐齐惊呼。
玉千尘充耳不闻,神色依旧淡然的缓缓靠上“惩仙柱”。仿佛感应到什么了一样,惩仙柱的底部竟升起了黑色的藤蔓,将玉千尘紧紧束缚。
背后传来极大的灼痛之感,仿佛有人在用通红的铁烙狠狠贴在他的背上,甚至,接连不断的在加温。
玉千尘本是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变,脸色在瞬间煞白的近乎透明。仿佛嫌他的痛楚还不够深,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藤蔓猝然伸出了无数及其锐利的小刺,狠狠扎入了玉千尘的身体中。
身体蓦然一震,藤蔓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收紧几分。白衣,瞬间开遍了血色的花朵。
“行刑!”咬着牙,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一旁的青龙堂堂主看的心惊肉跳,连忙把负责行刑的弟子向前一推,“快去!”
那弟子踉跄向前了两步,看了看手中的“嗜灵鞭”,又看看“惩仙柱”上已经脸色惨白如雪的玉千尘。饶是已经看了不知多少死在“惩仙柱”、“嗜灵鞭”下仙人的蓬莱弟子,看着“惩仙柱”上血色全无的玉千尘,双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
“长老……”那弟子一脸无措的看着青龙长老,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下手。
“快动手啊!”青龙长老虽也是不忍心玉千尘受到这样的罪,但是,他知道玉千尘在“惩仙柱”上呆的越久,痛楚便越深,所受伤害便也越大。
“嗜灵鞭”高高举起,握着鞭子的手在颤抖,久久未能落下。
玉千尘的双眼禁闭,拼命压制着自己,却没有办法抵御那毫无间隔的疼痛,一波更甚一波,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分神去管其他,只有将全身心的注意全部放在压制痛苦上。
“长老……我,我下不了手!”哭丧的脸转过头,将双手“嗜灵鞭”举过头顶。
眼见玉千尘面颊已经因痛楚而开始有些抽搐,青龙长老狠下心来,上前两步夺取那弟子手中的“噬灵鞭”,抬手便挥向玉千尘。
啪——
只一鞭,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玉千尘只觉得满身的仙气全部都涌了上来,漫至伤口,然后,肆意飘散。
一时间,玉千尘的四周光芒大作,一阵炫目的强烈白光让众人皆忍不住掩目。
青龙长老深知,这白光,是玉千尘仙力开始流失的标志。一刻也不敢懈怠,下一鞭紧接着落在玉千尘的身体上。
两道血痕交错着出现在玉千尘身体上,触目惊心。伤口周遭弥漫着银白色的光芒,因着玉千尘的修为高强,不一会儿伤口便开始愈合。
可是,不待他的伤口愈合完毕,下一鞭便又接踵而至。
皮肉碎裂,鲜血四溅,不沾凡世尘埃的绝代芳华,染上一抹血痕。
若是懂得刑求之道的人都知道,用鞭子抽打之时,必是一鞭之后停顿片刻,再接上下一鞭,这样,一波的痛楚还未结束时,第二波的痛楚便再次的袭来,被刑求之人,便会感受到加倍的痛楚。
但是,被缚于“惩仙柱”之人,是蓬莱之主——玉千尘啊!怎能遭受这样的痛苦?!
手执“噬灵鞭”,青龙长老动作熟练的挥动着,只见鞭影横飞,玉千尘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蔓延着痛楚,却又不知究竟来源于何处。
痛苦,渐渐麻痹了知觉。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鲜血顺着衣角,顺着袖口,一滴滴,若红色的结晶,落在青石台之上,化作暗色斑点。
五十鞭,很快便结束了。
青龙长老连忙丢开沾满了玉千尘鲜血的“噬灵鞭”,冲上前在“惩仙柱”上按下几个机关。黑色的藤蔓缓缓的将一颗颗尖锐的小刺从玉千尘的体内拔出,然后又缓缓的收回到“惩仙柱”之中。
小刺从身体中抽离的那一刻,玉千尘便因那异常的锐利痛觉从昏迷中醒来,青龙长老伸出手准备扶他,却被他轻轻隔开。
“此事暂时到此为止,至于真凶,玉千尘必定会追查到底。还望诸位……”强迫自己将瞳孔聚焦在周围众人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再次迸发出来。“……不要再紧盯着小徒不放,五十年内,”视线移动至躲在朱雀长老身后的晨毅身上,再移开,“我会亲自看守她,不让她离开蓬莱半步……”喘着气,玉千尘猛烈的咳嗽了一番。
“仙尊!”众人皆是焦虑担忧的看着他。
“无妨。”玉千尘伸手阻止几位长老上前查看他情况的步伐,又咳嗽了几声,悄悄掩藏了咳出的浓稠鲜血,“另外,小徒的伤正在复原阶段,希望诸位暂时不要去勾陈殿。那么,玉千尘先行告辞。”
说罢,强提真气御风而起,翩然的白衣鲜红一片,透着妖异的美丽。
翠篱在一旁一直强忍着泪,透明清澈的心灵悄悄发起了一颗名为恨的种子,见玉千尘独自离开,他急忙化身为鸟跟了上去。
长老们纷纷摇头,自玉千尘的言语表现中,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沐雨然的维护之意,这……究竟是好是坏?
蓬莱众人不同于冷眼旁观的仙界众人,虽然有的人已经飞升成仙,但他们都选择留在了蓬莱。因为玉千尘这些年为仙界,为天下所做的,所付出的,仙界之人虽是不屑一顾,虽是对玉千尘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可蓬莱的人却是看在眼里,替玉千尘抱不平。
玉千尘怎么也是蓬莱的掌门,仙界之人凭甚对一派掌门如此不客气的对待!
久而久之,或多或少的,蓬莱之人对玉千尘都抱着既是敬仰,又是心疼的态度。
也许,是玉千尘太过冰冷,对他所付出的关心,皆被那层厚厚的冰层挡回来,一次次的撞上冰墙后,所有人都不敢再将关心拿上台面,只敢悄悄的藏在心里。
因此,没有人能触及他的内心,没有人能突破那层冰做的坚硬墙壁。
只除了,冒冒失失就闯入玉千尘心中的那只小小身影——沐雨然。
……
玉千尘不是降落在勾陈殿,而是摔落在勾陈殿前的平台上的,强提起的一口真气已经几乎逸散殆尽。
在离地接近一米的地方,玉千尘脚下的云团已经散尽,眼前也是白茫一片。
因为失血,什么都看不见了,他重重的砸落在地面上。
本来,依照着玉千尘的法力,他御风而行的速度是比翠篱快了许多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的仙气已经几乎只剩稀薄的些许了,速度自然是慢下了许多,这才让跟在后面的翠篱轻而易举的追上。
眼见着玉千尘生生跌落,翠篱被吓的差点也跟着摔下去。
颤着唇瓣,急速念着口诀变回人形,翠篱赶紧冲到已经失去知觉的玉千尘身边,手忙脚乱的扶起他,感受到玉千尘极低的体温,无意间摸到他的衣衫,拿回却是湿漉漉的满手鲜血。那一刻,他完全慌了……
“仙尊,仙尊!”带着哭腔,翠篱不停的呼唤着,期望能唤回玉千尘哪怕一点点的神智。
可是,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玉千尘,完全听不见他的喊声。
光靠自己的力量,翠篱拖不动比他高大许多的玉千尘,只能一边用尽全部力气撑起玉千尘,一边分心的念着口诀。
一路向玉千尘的住处移动,所经之处,道道血痕。
当翠篱好不容易将玉千尘扶上床的那一刻,他几乎又要哭了出来。
不过须臾之间,洁白的床单瞬间变成了鲜红的颜色。抖着手,他轻轻掀开玉千尘的外衫……
若说外衫是被染成了血红色,那么玉千尘的中衣以及亵衣,几乎已经可以让人以为,暗红色,便是它们原本的颜色。
翠篱咬着唇,轻轻的将玉千尘的衣服一层层的脱下,触及那光裸胸膛上道道见骨的血痕,他的手就更加颤抖了一分。而当他轻轻将玉千尘翻过身,看见他身后像是被烤焦已经漆黑的泛着点点腥红血肉的皮肤,翠篱几乎不知该做何反应。
是该哭一场,还是立刻跑去把沐雨然骂一顿?!
最后,还是放弃了。
翠篱用力的抹去眼泪,从柜中取出最好的伤药,一点点,小心的洒在玉千尘的伤口上。可是,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血流的太快,一点点的洒药根本就止不住他奔涌不停的鲜血。
心一横,索性大刀阔斧的将药全数洒去。
血,终于不再无止尽的流,可是玉千尘的脸色,早已惨白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
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再为玉千尘换上崭新的长袍……待翠篱为玉千尘端来一盆水,小心的擦去他脸上沾染的暗红血迹时,玉千尘张开了眼睛。
“然儿……”张开眼睛,还没有恢复神智的玉千尘,张口便是雨然的名字。
“仙尊……您……”翠篱双目顿时瞪圆,“为什么她把您害的那么惨,您还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她!”
或许是翠篱的怒意太深,玉千尘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看着身边站着的青衣小童,他的眼中划过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抹失落。
翠篱看见了,却是只能暗暗握紧拳头,脸色有些发青,语气生硬的道,“既然仙尊醒了,那么,翠篱便先行退下了。”
“翠篱……”玉千尘虚弱的声音成功的让他止住脚步。“去看看雨然……”
翠篱不敢置信的看着玉千尘,“仙尊!”
“快去,若是她离开勾陈殿……咳咳,那就糟了……咳咳……”说着,玉千尘再次激烈的咳嗽起来。
翠篱看的出来,玉千尘的身体内部,想必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如今,必须要先让他放下心来,才能一步步的进行治疗。
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仙尊,您再休息一下,我这就去看她。”
玉千尘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情愿,也听出他对雨然的怨怼之意,但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就算翠篱对雨然有片面之见,但他好歹是是非分明的孩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猜对,如今,他身受重伤,也只能将雨然暂时交给翠篱照料。
可是玉千尘却又怎能料到,盛怒之下的人,是会失去理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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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0…12…16 22:07:07 字数:3448
“布布,带我去看师父,求你……”听完布布的讲诉,雨然泪水涟涟,哽咽的道。
布布看着她,满目的哀伤,张口欲言,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弯下腰,布布将雨然小心的裹在棉被中,然后轻轻抱起来,雨然这才感受到,布布,已经比她高了那么多啊。
望向布布有些黯然的大眼睛,雨然真挚的道,“布布,谢谢你。”
“趴趴,我可以带你去看他,但是……我希望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