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去找她,自己现在又该干什么?
奕辉怔住了。
该做什么?逃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处是归家!何处有自己至爱的亲人?!何处又有值得自己信任的伙伴?!
“啊——!!!”
一时间心乱如麻,灰暗的思绪交缠于心,不断的撕扯,令一颗心在善恶的边缘挣扎。
——如果没有方玉悦这个人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还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刻,冒着命也念念的想要回去找她。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方玉悦向自己伸出了手掌,给了自己求生的念想与勇气。奕辉想,自己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怨艾。然而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把抓住了缰绳。
马儿惊嘶间已扬踢,转身向原路奔去。
她不识城中路,迷失在巷陌之间。如今唯有参照不远处的骊山关作为识别。骊山关指北,而她要以与之相反的方向,赶回‘斑斓城’!赶回‘醉梦楼’!
——‘醉梦楼’!
她要重新回到那里!(除此之外她还能去往何处呢?)
只希望在返回原路的途中不要再碰上那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与那阴阳怪气的‘韩先生’。
心中有了信念,奕辉终于又恢复了些神志。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那里还有她的乡亲和一些认识的人,还有一片可以寄生避雨的屋檐。
——‘斑斓城’!她最初的足迹,存有她的雏鸟情节的城镇。
回到那里!
马蹄高扬,越过屏障,明锐的火光将奕辉的身影吞没。
76
76、破碎的信念 。。。
心中有了信念,奕辉终于又恢复了些神志。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那里还有她的乡亲和一些认识的人,还有一片可以寄生避雨的屋檐。
——‘斑斓城’!她最初的足迹,存有她雏鸟的情节的城镇。
回到那里!
马蹄高扬,越过屏障,明锐的火光将奕辉的身影吞没。
* * * ***帝*** * * *
烽火染透天穹,汹涌如浪涛断送了层层千里的繁华。风雪来袭,卷走了一世残尘。
火焰吞噬下的城池,在烈焰风雪中哀鸣。
所谓男儿仗志纵横天下的豪情,真正在眼前呈现出的亦不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颓败与残酷。冰雪纷飞,还未落下便在城街的火焰中化落成雨,簌簌落地,混合着鲜血,肆意漫延。
近日,天气都很糟糕。天气寒冷的让人连骨子里都透着凉气,可是身周迎风起舞的火焰,又烤灼着皮肤生疼。
‘鹊蛋儿’冷的直跺脚,又不得不伸手抹去额上一头的汗水。也不知是被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被惊出来的了。
今夜不同于以往,坎洲王兴兵破关,战火纷飞。而他们这样的贼寇,则是奉命趁乱混入城内,趁火打劫。
‘宏昌城’,原来并不似它的名字这般美好。原本便是边陲小城,商路闭塞物质短缺。如今又时常受战火侵扰,与郡内其它县城比起来,说不上最穷,却也好不了哪里去。
这样穷的小城有什么好抢的呢?如今的世道:是良民百姓比山贼穷。然而楚将军却道此地是什么军机要道,有着不少值得他们打劫的东西。
这些战略谋划,他‘鹊蛋儿’不懂。只知是自从与李虎大哥他们一并跟随了‘芒军’后,反而没有从前那般肆意与自在。
“爷爷我打家劫舍了这么久,还头一次见着这么大阵仗、这么大的阵仗,个也算是见识了。待回去说与家乡那些弟兄,还不知要被怎么的羡慕。”
鹊蛋走在街上碎碎念着。事实上这样的话他已经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好几遍了。好像不停的说话,就可以为他驱散心底些许恐惧。
街道两旁碎瓦残垣,余下满地炭灰血沫。脚下鲜血已汇聚成一滩滩水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气。
手里带着血的钢刀有些沉重,使得‘鹊蛋儿’步履摇晃,令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走在街上,用他那双细小的眼睛四处巡视打量着。偶尔踩到了断裂的碎骨,他总会先惊的跳脚,再高声骂上两句。
“呸——!大爷的!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他被一只断臂绊了一跤,他骂骂咧咧的弯下了腰,在脚边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摸索了好一阵,许久,竟从尸体的衣襟中摸出了一掉铜钱来。
‘鹊蛋儿’眉开眼笑,露出了一口不齐整的牙。
将钱数了数,便一把将其揣进怀里。厚厚的棉服里已塞满钱币珠玉,那掉铜板塞的勉强,一转眼那些散碎的珠钱便叮叮咚咚的又从怀中落了出来。溅起一片血花。
‘鹊蛋儿’忿忿唾骂,手忙脚乱的弯腰去拾,却见前方一抹黑影冲破火焰,直朝他迎面撞来。
那黑影如疾风,横冲直撞,在熊熊火焰中踏起一串血水烟尘。奔驰而来。‘鹊蛋儿’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路边躲闪,却已是来不急。黑影已奔至眼前,见了面前的人影,似受了惊吓,高高扬起前踢,惊声长嘶。
随着黑影立身扬蹄间,一个物体从它的背上重重摔了下来。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
马蹄终是落下,踏起血水飞溅,溅了‘鹊蛋儿’满头满脸。
‘鹊蛋儿’惊魂未定,他缩着身子呆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才看清楚,伫立在面前的却是一匹健硕马儿。马蹄边卷缩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正是方才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
“娘的……”
‘鹊蛋儿’唾了口唾沫,手指发颤的提起了刀,终是站起了身。抬脚便朝地上那人影踹去。
地上那人刚从马上摔下来,还没缓过气,就被人狠狠踹了两脚,他低吟一声,显得痛苦非常。
那人卷缩于地,冰冷的血水染湿了他单薄的棉衣。他的身体早已被冻僵,干裂的双唇开合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听其从喉嗓中发出模糊的呻吟。
大风刮来,卷杂着冰霜与灰烟,拂开了那人脸颊上的发,露出了一张肮脏不堪的脸。
“嚷嚷什么?!大爷的小命差点被你撞没了,还敢嚷嚷!你看,这活着也苦,大爷今个心情不错,这就一刀帮你了结了!”
‘鹊蛋儿’恼火的碎碎骂着,朝那人又踹了一脚,却在看清那人身形时一下顿住了。
“呵——竟是个娘们?!一个活着的女人!”
挥下的利刃在半空中停住了。‘鹊蛋儿’乐了,他立刻收回了刀,屈身将地上的女人扛了起来,将她重新扔回了马背。那马儿一路受惊,如今还陷在恐惧中回不过神来。被‘鹊蛋儿’这么一折腾,惊惶失措尖嘶跺蹄,差点又要将那女人甩下马去。
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抵不过一个女人,来的顶事儿。
鹊蛋笑了,笑容得意,那细小的眼睛里闪动的光亮,衬上他那口不大齐整的牙,变得几分猥琐。
军队里的戒律严格,自从与山寨里的弟兄们一起加入‘芒军’后,他们的日子便不再像从前那般肆意快活了。像随便抢一个女人回营寨。这种事情,在军队里便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当然,今日这种情况算是个意外。
‘鹊蛋儿’正想着,却在这时候,马背上的女人发出了沙哑的呻吟,竟开口说话了。
“……鹊、鹊蛋……”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却不知怎么就盖过了那呼啸的风雪与嘶鸣的火焰。马上的女人竟清晰的吐出了他的名字。
‘鹊蛋儿’愣住了,刚想要破口骂,却猛的反应了过来。他急忙转身,惊诧不已的望向女人,却恰好对上了女人那双明光灼人双眸。
忠正与狠厉同时交错的眸光,在那瞬间竟让人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竟令‘鹊蛋儿’心里生出了一分畏惧。
这个眼神很熟悉。他曾在一场逃难的旅程中见过一个与之有着同样眼神的女人。
“你、是……?”
“……是我……奕、辉……”女人的气息虚弱,她艰难的念出了四个模糊而又清晰的音阶。最终又再度陷入昏迷。
“什么、辉……”
记忆从脑海中闪逝而过。终于迷惑从‘鹊蛋儿’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除了了然还隐隐有了几分诚恐诚惶。
“小辉姑娘?!”
* * * ***帝*** * * *
风渐止。夜寒透,雨雪纷纷烟云笼聚。似愁怨,不退不散。
宏昌城中的火势渐渐停歇。不远处的关山间拼杀声依旧。——坎州王师还未打破关门,然而关内的中州边城早已内院起火,被乱军们洗劫一空。
乱世中,矛盾尖锐。这个时代造就了一批新的阶层。——他们不属于王公士族,即也不是良民百姓。事实上,他们大多数没有田产,甚至连法定的户籍都没有了,不服徭役不纳税,也不服从朝廷管制。组成了团体,以反抗朝廷与抢夺民众为生。
无论是朝廷公贵还是下民百姓,又恨又惧。
在朝廷王师面前,它们就像一只狡猾的老鼠:争抢战果,趁火打劫;而在百姓眼中,如果说朝廷律政猛于虎豹,那么这些匪寇们便如凶恶又贪婪的豺狼……充满着掠夺性,如骤袭的狂风,但凡驻留之地,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
亦如此时。
……
那身形挺拔健壮的少年郎就仰首站在风雪中。关山上的火光照亮了他胸前的铠甲。
在他的身后是已成废墟的宏昌城府。在坎洲王的军队还未急攻占关口之前。他已带着他的军士们将这个边陲重城洗劫一空……
宏昌城地处西北边境,是连接关外洲城与中州的军政要地。城中府库里仍存有不少军机要案。
这一次劫城的目的也正是于此,只为这一室的案册图卷。——彻底探知中州西北一带的钱粮府库,险要地情。
如今目的已达。他们即将就此撤兵。避开坎洲王的锋芒,而留给其的,不过一座空城而已。
叫做阿牛的少年,看着眼前那溢满关山的烽火狼烟,扬起了眉梢。
“将军一直望着这关山烽火,可曾从中看出了什么?”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之中有透出几分倨傲与洒脱。
“韩泉先生。”少年回眸而笑。
文士模样的男子缓步行来,仪态潇洒。他分明是笑着的,然而那笑容挂在唇角,却没有半分渗透进眼底。
转眼被称作‘韩泉’的男子已走近了少年,与之并肩站着,仰首望向了远处的烽火狼烟。今日得胜,军中众将士正聚酒欢庆,分封战果。只留下少年一人,站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独看这烽烟缠绕的天地纷繁。
“先生,天气寒凉,如何不在车中暂作休息呢?”少年的神色恭敬,在男子走近时候,他已向对方拱手伏拜,行的竟是对士族大夫的大礼。
“无妨,雪已经小了。一直坐于马车中,四肢僵冷,倒不如下了车,与将军你一同走走。”
‘韩先生’敛眸微笑,言辞间带了三分机锋。
少年仿佛无知觉般,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恭敬谦和之余不失本身凌厉锋芒。
“能与先生并肩同看这覆掌风云起,弹指灰烟灭的繁华乱世,也实在潇洒得很。”
“哦?将军的确潇洒,只是不知将军从这烽火中看出了什么来?”
少年微笑。“先生何以知道我已看出了什么?”
“将军眉宇洒然宁和,笑容沉稳。自然是心中已有定数。”
少年突然笑了。他的眼底明亮透彻,自信果敢之余又隐隐露出了一份独断决绝。
“这一仗,坎洲王必败!”
看着面前锋芒毕露的少年,‘韩先生’怔了片刻,他敛眸,掩去了下一刻眼底多出的那一份了然与欣赏。
“将军何以见得?”
“兵贵胜,不贵久,行军之道莫过于战则必胜。坎洲王劳师远征,久停于关山。所谓耗国劳民,其境内形势动荡;境外,远征于海外,军将士们水土不服,三军锐气衰竭。这内外虚空,所谓失败即为天之理。”
“看这关山之中,坎洲王师,行阵不固,旌旗纷乱相绕,逆天时违地利,士卒气绝不属,戎马惊奔兵车折轴。而听它那金战鼓音低沉浑浊。——大败之兆。”
‘韩先生’沉默不语。只随少年一并望向笼罩于骊山关上漫天风烟。
最后,他终是开口轻叹,“关山云气零散,色如死灰。——韩某要先在此恭喜将军了。”
“——此次‘隔岸关火’,将军巧得的渔翁之利,令韩某刮目。楚将军少年英雄。为将,战能洞悉先机。为帅,气如渊魄如雷。长此以往,大业可成。”
他欠身朝少年低拜,句句机锋暗藏。
叫做‘阿牛’的少年唇角间的笑容渐渐隐去。
“‘韩先生’。帅为人主,将者以辅之。楚江不才,智疏谋寡,如今起义只愿一心辅佐‘叔父楚黎’谋成大业。望先生以后莫要在于众军士面前提这‘帅’字。楚江愿为卒,驱行开路披荆斩棘,以辅帅者求谋全局。”
‘韩先生’终于抬首,直对上少年的明亮的眼睛。“将军胸怀寰宇,非其叔父所能比之。今日韩某得将军为人主,心之所付,再无二主。此话,韩某只在今日说这最后一次。”
‘韩先生’躬身礼拜。这一次,他言辞间只剩下敬意与赞服。
那一瞬,少年的眉眼间笑意溢满。他伸手托住了对方,在四目相交的那瞬间,双方已将各自心思了然于心。只言片语间,属于这两个男子间的契约,达成了。
“韩先生快快请起!”
少年扬眉而笑,未再言。俊朗的轮廓在火光中显得坚毅锋利。
而‘韩先生’却在心中黯然低叹了。辅佐明君以平天下,是他今生所愿。而今不得不沦得与乱军草莽威武。他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为这来去无常命运感到无奈。——当然寄生于‘芒军’之中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准备着一条后路,使自己能随时从中抽身而出。
两人都未再说话了,相互之间各有谋算。少年远眺万里河山,眸光沉静。‘韩先生’猜不透少年所思,一时间也有些怔然。
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风拂乱了两人的鬓发。雪片簌簌飘落,如蹁跹的蝶,驻停在了少年睫毛上,盘旋飞舞终是轻轻坠地。
突听从不远处的营寨中传出了一阵喧哗。打破了雪夜中的这份难得宁静。
今夜‘芒军’行动取得了彻底的成功。军中的匪寇们围聚一堆,正为着掠劫来的战利品,欢欣之余,又不免为分摊不均之事闹的不可开交。
‘韩先生’不悦的皱起了眉。
少年也从沉思中回过了神,他扬眉,看不出喜怒。似是不经意的随口问向了正经过此地的一对军士们,“那边在闹什么?这样大阵仗。”
他的声音里满是调侃,那些被他问起的军士们听了,不由接连起哄,争相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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