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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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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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许不过只是她有些想回家而已。到头来都是少女的小情绪,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安躁动,声声聒噪着。
  灿宜拉开窗想透透气,木轴隐约吱呀了一声。窗口很快泻进来一团冷意,她身上着了个寒噤,却并不愿意把窗户关上。站了片刻,所幸想去二楼客厅的阳台上,透彻的想一想。
  方一打开客房的门,见门外廊上的角厅里隐隐若若的亮着灯,沙发里盘腿坐着的少年随手翻着膝上的报纸,听见这边的动静,他抬头望过来。
  灿宜怔怔的在门边站住,隔了半晌,却只见路谦添轻轻搁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向她走来。
  他抬手撑住门框,将脸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冲她温柔的笑了笑:“终于出来了?”
  灿宜一愣,他又浅淡的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睡不着。”
  她看见此刻他眼睛里的神色,以及他那一双幽深的瞳子里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小且薄弱。她想避开,便低下头去,然后看见他的干净的拖鞋。它们只是略微撞进了自己的视线,却未期不可避及般的带给她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
  眼前仿佛是跟以往不同的人,没有白衬衫,没有细致贴身的西装,没有象牙色的围巾,脚上也不是绅士款式的皮鞋,全然不见平日翩翩倜傥的那个少年。
  可是再抬起头,他只有一身适意的白裤子和赭石色的阔领毛衫,显出一点挺拔的骨骼和肩线。而他穿着拖鞋的样子,也似乎更让自己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就好比是她的一个亲切的家人。
  路谦添握过灿宜的手,温和的笑着:“你不知神游了多久,手也这样冰。”
  她没说话,良久,他沉声说了句:“……灿宜,你放心,我都知道。”灿宜抬起头来,听见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才睡不着。……我在那里等着,原是想陪着你一起,像这般熬一个晚上的。”他垂下眼神去,又冲她一笑,“不成想你独自失眠失的这样,在里面熬着也就罢了,还偏出来晃一晃。”
  给他一逗,灿宜也笑了,心里却绵绵的踏实下去,又安沉,又温暖。
  路谦添偏头向灿宜住的客房里一瞧,不经意扫见她打开的窗,便走进去关严实了,转回身来促了眉头:“想感风寒么?”
  灿宜不好意思的在床边坐下来,笑笑没有讲话。
  他在那里稍站了站,重新向门外走去,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向她一挑嘴角道:“即便是失眠,也请好好在被子里失,左右也暖些。”
  灿宜偏头一笑,末了,听见他道:“……我还在那里,你可以安心躺着……”便抬手将灯关了。
  路谦添走出房间,即将反手将门合上的时候,手上的力度却倏然顿了顿,便知道是灿宜跟过来拉住了里面的把手。她轻声说了句:“……谦添,不用了,你也去睡罢。”
  他知道她放了心,于是也就隐若的微笑着,轻轻合了门。

  【已删~不过歌还留着】

  原来是图片专楼……但是碍于相册外联有时限问题……如今只好删……
  但是歌还是我的大爱……舍不得删……
  有兴趣的大大好好听听吧……T T

  【47】反省

  他给了她一个好梦。
  灿宜清晨起的很早,料着路家长辈应是未起,便换好衣裳,携了随身带来的一本随园诗话》,去阳台了。角厅巧极有只小巧的黄花梨高凳,方便她搬来坐一坐。
  斜斜的在栏上歪着,光线倒还好。她略翻了几页书,冷日里饶是披着厚衫,不一刻指头上却仍觉得麻,因想着该先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的。她将起身还未站牢靠,手里的书却被抽开,只听路谦添随手翻了翻,浅吟道:“葛岭花开二月天,游人来往说神仙。老夫心与游人异,不羡神仙羡少年。”
  灿宜回身望住他,打趣道:“想不到你起的这样早。”
  他便伸个懒腰,将书丢在那只高凳上,反身倚住扶栏。他个子高,腿又长,这样一靠,那栏杆也不过将齐他的腰。灿宜见他只拿胳膊肘撑在上面,向后斜仰着身子,打量一番是在二楼,便道:“仔细掉下去。”
  路谦添扭头向下一瞧,并未见收敛回姿势来,却回过脸来摇头一笑:“想必以佑森见今的功力,便连跳下去也不成问题的。”
  灿宜听了也就跟着笑起来,待要弯下腰去拾那本书,又听他想起什么是的,突然神神秘秘的笑道:“灿宜,你跟我来。”
  “……做什么?”
  “别管,来了你就知道了,”接着闪出个得意的微笑,“……我得了件宝贝,保管叫你开心。”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里面去。
  待走到他房间门口,灿宜的步子却倏然间顿了一顿。路谦添转回身盯着她瞧了半刻,突然松散开眉头温温的笑起来:“怕什么,早晚这也是你的房间。”
  这话十分让她不好意思。然眼下的处境,言行举止都更加不该逾矩才是。若让上面长辈知道了,在他们这种吃顿饭都悄无声息的家庭里,她便更是格格不入了。虽说对于将此作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此刻的她并未全然坦诚的接受下来,不过在下定返回原途的决心之前,还是应该认真遵照别人的礼俗的。
  于是松了他的手,站在门边问道:“到底是什么?”
  路谦添知道她想的太多,顾虑也太多。诚然他们家礼数详烦,但也并非不开明至斯,婚前便连房间也进不得了。然再一番转念,如今灿宜会这样想,正当说明她肯一步步踏在他身后,努力同他走下去。纵然彼时他自己这边对日后的长长久久十分坚定,可若说到灿宜这方,他终究还是有些拿不准的,毕竟眼前横亘的落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并不质疑他们的感情,却一两分质疑她面对这些的勇气。
  是而眼下她肯迟疑,总归是好事。勉强她,倒不如陪着她一起,缓步走到教堂里去。
  于是浅浅的一笑:“罢了,你不肯进去,我去拿来好了。”说完抽身进了房间。
  路谦添并没有将门关上,灿宜站在廊上直直的便能瞧见他屋里的阳台。
  他的房间,其实同她想象的一样,干净整洁,且有很多书。连着阳台的门打开了,偶尔便有过阵的风将扎好的窗纱吹的打转。倾进房间的光线,边角没过墙边的桌案,笔洗里的水反射过,又砸落回别的地方。
  视线正扫了一圈,路谦添打从里面的套间里出来,喊了一声“灿宜”。她还未及转脸看过去,只听见嚓嚓两声,他站在她对面端着手笑起来。
  灿宜怔了一怔,继而叹道:“这是相机?哪里弄的?”
  路谦添将手一晃,勾起嘴角:“我就说了,你一定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他走出房间,将黑漆且气派的相机递到她的手上,又道:“父亲的一位旧识,前两天将从法兰西回来,带给我的。”
  灿宜仔细瞧着,便道:“……真好。”
  他两个正摆弄着这手里的东西,上楼来一个丫头,走近前请了个安,笑吟吟道:“少爷早,姑娘早,夫人说今日老爷早早便出门了的,所以不必着急,特遣我来问问少爷和姑娘想吃些什么,好叫厨子们认真准备几样早点。”
  路谦添道:“父亲这么早便走了么?”
  丫头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声“是”,他便转过头来向灿宜道:“灿宜,你想吃些什么?”
  灿宜道:“我什么都无妨的。”
  路谦添还没开口,那丫头却甚热情的冲灿宜甜甜一笑:“宁姑娘好,我是鸢语,宁姑娘就要是自家少奶了的,何须客气,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去打点。若不便同我们讲,同少爷讲也是一样的。想来少爷疼您疼的什么是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番话一说,灿宜先不好意思起来,路谦添便笑道:“你瞧我们鸢语,几时这样嘴甜的?”
  鸢语抿嘴道:“鸢语说的真切,难不成少爷倒巴着我们对姑娘不理不睬的不成?”
  他听了转脸向灿宜笑吟吟的一挑眉:“可见我们家丫头们都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你着呢,今后可得对她们好些。”
  见灿宜低头笑了,他才又向鸢语道:“上回的莲子粥我尝着就很清口,还有前些日子顾伯家遣人送来的那几盒子时兴点心,希窕说是不错,我瞧着也不必搁到过年了,左右都是吃,就今日捡几样来,我们同母亲一起尝尝罢。”
  鸢语道了声“是”,灿宜却拉住路谦添道:“若原是要备年的点心,就别现在吃了,不必特为我准备什么的……”
  他便横了眉头笑道:“这话去年怎么不说?去年送你的,可是比这更金贵点心呢。”
  她方想起去年二十九,即是她生日的那天晚上,他送去的那盒点心,以及彼时他的满腔烦闷。她想到这里,便又接连想到,至今想必她眼前的少年都不知道她的生日,且也从未想到问过。
  于是抬头望着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谦添,你是几时的生日?”
  路谦添怔了一怔,半晌,冲她一笑:“怎么,你想陪我过么?”
  鸢语听到这里,便识趣的躬身告退,下楼去了。灿宜看着她的背影,略隔了一会子,转过脸来:“我想知道。”
  他没讲话,只是退一步斜斜的倚在一边的墙上。越过一爿清晨的凉光,她听见他的微笑:“你已经陪我过了。”
  “几时?!”灿宜讶道。
  路谦添眉心里化了一抹柔和的弧度:“桃花那天。”
  灿宜怔在那里,没再开口,又听他松松的一笑:“你一定记不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哪天,我却扎实的想着。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那天我在门口同你说‘灿宜,去年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你’,你可知我所谓‘这个时候’,正是指的那一天,”他说,“……四月十一。”
  此刻灿宜的心里,岂止仅仅是惊讶。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只是知道那连天的桃花是他送给她的盛宴,却不知那也是他自己的节日。他什么都不说,她便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
  正出神的站在那里,路谦添却仍旧温和的笑着走近来扳过她的肩,轻推着她向楼梯去,边道:“我还要谢谢你肯将我画的那么倜傥的,你却这么一副表情做什么,左右过都过了,你这是嫌我不请你一桌庆生的酒席么?”
  灿宜顿住步子,回身将他望住,却也只是望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他笑着耸一耸眉头:“……早知可就不同你讲了。”
  末了,灿宜道:“……明年,我好好给你过生日……”
  他怔了一怔,继而冲她一笑,便一同下楼去了。
  早饭是按路谦添的要求做的,几样精致的点心,以及沾了槐花蜜的莲子米粥,另遵了路夫人的吩咐,端上两小碗清汤面来,盖着囫囵的荷包蛋。她冲灿宜一笑,温声道:“也不知这些点心你喜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吃,所以喊他们一道做了两碗面条,倘若这些不合你的口味,便跟谦添把这两碗面吃了罢。”
  路谦添捡了一枚栗蓉酥糕,正咬了一口,听见他母亲的话,便玩笑道:“这点心倒合我口味的很,却为何要配合她吃面条的?”
  灿宜同路希窕都不言不语的笑起来,路夫人睨他一眼,笑嗔道:“你听这话,也敢说体贴人家!”
  他眼风里一扫灿宜,又道:“可见打从宁姑娘进了门,我在家里就不得好处了的。”
  他们一桌玩笑着,气氛同前一晚甚是不同,将近吃完的时候,路夫人向灿宜道:“今日让谦添同你好生练练舞,晚上多半是要派上用场的。”
  灿宜只得点头应了。
  才吃过饭,灿宜坐在客厅里正翻了两页报纸,路谦添便携了那相机下楼来,站在沙发后面向前一躬身,俯在她的一边,笑道:“走,我们出去。”
  灿宜转脸看着他:“去哪里?”
  “你别管,跟我去就是了。”
  “……不是要练舞么……”
  “那个自然要练,”略顿一顿,又笑道:“总不要让人说路家少爷少奶奶跳舞不合拍罢。”
  她便道:“那你还有心思随处逛去。”
  “你道我是闲的没事,”他扬手将她手中的报纸抽了出来,撂在一边,“很正经的事,不去你可要后悔的,总归耽误不了你跳舞就是了。”又道:“……我岂是愿意跳着舞被人踩到脚的?怎么也要记着掂量掂量你的技术的。”
  灿宜听了冲他别了别嘴:“以前女中教的,只怕你还不会跳呢。”
  “罢了,我说不过你,”路谦添温声笑着:“既是这么着,那更用不得练了。”
  他三言两语,催着灿宜上楼去换了外套,同他出门去了。
  从祁佑森收了灿宜的墨盒之后,便有些改头换面的意思,虽未十分的付诸于行动,但显见得面上还是老实得多了。至少从祁敏人的角度来看,近来儿子的乖觉还算颇衬他意。然更令他未曾想到的是,有一天祁佑森竟会主动跑来向他讨一份差事。
  应该说祁佑森有九分是接受了灿宜的意思,实打实想由胭脂盒改做一番墨盒,体味体味滋味的。实在做不来,了不起两手一松,仍做回他往日的祁少爷就是了。可若做的来,且做的好,想来连他父亲都要另眼看待自己的。总归算不出亏本的帐,不如试试水。
  他父亲这边,初时听闻他的意思,竟诧异到疑惑他想砸了自家产业的地步,得亏祁母在一边吹了半天风,才让这把火渐渐烧起来,烧秃了祁老爷子的不解。
  “我只一句话,”祁敏人道:“如今你怎么算过账来的?”
  祁佑森便甚诚恳道:“……我不能白瞎了父亲祖父创下的家业。”
  这句掏心窝子的话还多亏他母亲的提点,祁敏人一听,登时不敢认眼前的人是自己儿子,良久,凝重且悲壮:“……既是觉悟了,今后倘或再敢糊涂的不成样子就试试……”
  又说了许多训诫,祁佑森皆一一点头应了,末了,只听他父亲道:“青塘那边的几家老字号,便先交与你去查点查点罢。”
  得了差事,特别自入冬后,祁佑森便刻苦研习起来。往青塘那边多跑了两遭,一些大概的生意和关系也就渐渐熟了。

  【48】交点

  祁佑森隔着车窗望出去,茫茫一片荒芜。福生在前座里歪着脑袋睡觉,车子颠了一颠,他便惺忪了眼坐起身,迷迷糊糊道:“……可到了?”
  祁佑森收回视线来,白他一句:“你打上车就睡得香,这也敢叫‘福秘书’,怎么说不该是我眯着你醒着的?”
  福生便费劲的往后座转过脸来,一脸涎笑:“……这不大清早摸黑起来的么,咱们这点子精神头哪能跟少爷您相提并论……”
  “……瞧瞧你这表情,”祁佑森摇头啧啧两声:“……你说你傻兮兮往我后边杵着,我这威严还怎么建立的起来,这一旦气势上不能把青塘那几个老家伙拿下,岂不前途堪忧么。”
  “……瞧您说的,”福生揉揉鼻子,“我哪里就那么不济了的。”
  祁佑森冲他笑一笑没再说话。
  将到青塘,窗外闪进一溜花花绿绿的颜色来,分外明快。祁佑森仔细一瞧,见是路边卖年画的摊子,便问:“怎么这么多?”
  福生跟着向外瞅了两眼,回过脸来道:“青塘不就做这个的么,有名呢。”
  祁佑森便将车窗摇下来,开了三指宽的口子,认真看出去。隔了半晌,重新摇上窗户,道:“同城里的并没有区别。”
  福生道:“怎么没区别?城里市集上别家年画卖一文,可青塘的就得出一文二。”
  司机年纪比他两个都要大些,听了这讨论,也笑吟吟掺了两句:“少爷有所不知,这做年画首一件要紧的便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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