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他,他都会当成笑话来听的。
乔墨轩久久地处于这份震撼中,一时间竟然忘了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乔先生!”徐曼侬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喊了他一声,说:“你被吓住了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种人活该被世人孤立的?因为我这个人总是一眼能将人看透。”
“我有没有这么想,你不是看得到的吗?”乔墨轩尴尬地收回视线,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的,没想到话一出口倒变得像是奚落她一样。于是他又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我不应该这么问的,抱歉。”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向他道了歉,不安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怀中的鞋子。
“哦,算了,没关系。”乔墨轩的思绪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中,他突然有点害怕和她近距离待在一起。她对他的一切心理活动了如指掌,但他对她却一无所知。虽然他一向自认光明磊落,况且他对她并无恶意,但他还是有点不舒服。尤其当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她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幸好她现在低着头没看他),他当何以自处呢?
“哦,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木瓜那边可能已经弄好了。不如我们先去把它接出来怎么样?”乔墨轩心中一片慌乱,脸上强作镇定,眼睛并不看她,语气像是商量但他却已经动手扭动了插在车上的点火钥匙。
“好的,谢谢你!”徐曼侬并没有感觉到他疾速变换的心理,听到他说要去接木瓜,自是欣然应允。
乔墨轩一路专心地开着车,再不敢转眼去看她一眼,生怕被她窥破他现在懦夫般的躲避心理。
车子很快开到了那家宠物医院,木瓜身上的伤也刚刚处理好,乔墨轩结清了治疗费用,又听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他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兴高采烈地抱着木瓜的徐曼侬上了车。
本来他想给她一点钱,让她叫个出租车回去的。可惜,小镇上竟然鲜见出租车的踪影。况且,假如他真的让她打车回去的话,她看穿了他对她产生了排斥心理,那该如何是好?她就是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冷漠甚至绝望。他的出现,或许还让她感觉到一点温暖,让她重燃对未来的信心与期待。如果连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那她将情何以堪?
所以他决定还是善始善终,亲自开车把她送回家去。并且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停了车,在里面买了许多方便面饼干面包甚至还有鱼罐头之类的,他在一边挑选东西的时候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工作:一定要表现出是真心的,一定要让她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美好的一面,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结果,他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大袋子,沉甸甸的,一如他的心事。
很快开车到了海边公路上。从公路到徐曼侬的家是小路,他的车没办法开进去了。于是他下了车帮她拎了东西一起去了她家。
她刚一踏进家门,那几只猫便如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般,亲热地迎了上来。
乔墨轩把两大袋东西放在桌上,同时取出了皮夹子,留下了回市区的过路费,将余下的两百多块钱现金递给徐曼侬,并对她说:“徐小姐,虽然钱不多,但也请你收下。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徐曼侬自然是不要的,极力地推拒着,说:“我已经接受了乔先生那么多的帮助,怎么还好意思要你的钱呢?我欠你的,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了。请不要再让我欠你更多了。”
“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心里不安的。”乔墨轩干脆将钞票都放在了桌上,说:“若你不肯收的话,我会以为你是嫌太少了。”
“乔先生……”徐曼侬手中紧握着钞票,听到他这么说,一时倒不敢还给他了。
“那么,我得走了,我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乔墨轩如释重负般地笑笑:“徐小姐,祝你和你的猫咪们永远健康快乐!再见!”向她挥了挥手,他转身往门外而去。
“乔先生!”徐曼侬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他站住,回头,视线在她面部游移不定,生怕被她捕捉到眼神。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徐曼侬嗫嚅着,脸上漾出一抹红晕,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欲盖弥彰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欠你那么多钱和人情债没还呢。”
“今天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他真诚地笑说道:“只要徐小姐将来好好地生活,就不枉费我今天帮你一场。而且,只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乔先生……”一阵怅然之感袭上心头,徐曼侬陷入了空前的失落中。她想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地说道:“乔先生,再见!祝好人一生平安!”
“再见!”乔墨轩最后一次和她道别,终于转身毅然离去。
乔墨轩才刚刚转出徐曼侬家门前的小路,走上通向海边公路的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去看时,只见徐曼侬怀抱一盆栀子花,气喘吁吁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徐小姐!”乔墨轩拢了拢好看的双眉,不解地看着追出来的徐曼侬。
“乔先生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请收下这盆栀子花吧!”徐曼侬剧烈地喘着气,一脸期冀地看着他说:“它可以让你睡个好觉。”
“我收下了,谢谢你!”他不忍拒绝她,伸手接了过来。这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他也感觉到渐渐有了热意,于是对她说:“你快回去吧,外面怪热的。”
“我不热。”她见他收下了花盆,不由笑逐颜开起来,语气欢快地说:“我想看着你上车以后再回去。”
乔墨轩隐约感觉出她对他产生了信任甚至是依恋之情,这让他更加烦躁起来。于是最后狠了狠心,他决定不再继续与她纠缠,还是听之任之好了。
“那我上车以后你就快点回去,知道吗?”他说。
“嗯。”她重重地点头,尽力维系着甜美的笑容。
“那么,再见!你多保重!”他沉声说完,转身大踏步向公路方向走去。
“你也是!”她低声呢喃着,笑容渐褪,漫上了苦涩而伤感的神情。
第十九章 带我走
乔墨轩一路不停地向前走,到最后甚至小跑步起来。他不敢停留片刻,更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生怕给她再次靠近他的机会。他到底还是个自私而恶劣的人啊!乔墨轩内心中对徐曼侬产生了深深的歉疚,同时也自我鄙薄了一番。
取出车锁感应器,按了开启按钮,车锁应声打开。他打开车门,将花盆放在了后座上,这才回到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右脚徐徐踩下油门,调好头,在“轰”然之声中,车子便如离弦的箭般向前飞驰而去。
车子已经开出去将近百米,乔墨轩不经意间瞟向倒后镜时,意外地发现一个身影正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徐曼侬却是谁?
他放慢了车速,扭头朝后窗玻璃看出去时,果然见到几十米以外的徐曼侬拼命摆动双臂向前追赶的身影。迎面的风吹动她长长的头发以及她宽大的衣衫,感觉她轻盈的身体将要承受不住逆风的阻力而飘飞起来。她羸弱的身子在空旷的天地中显得那么单薄而孤单,随着车子越往前行,乔墨轩从倒后镜中看到那抹身影越发娇小如一个小点。到最后仿佛缩小成一粒砂,被风吹进了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有了酸涩生疼的感觉。
“吱”的一声,他到底还是踩住了刹车。再往后看过去时,徐曼侬已经停下身子,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子,好像也怯于再追上来似的。
在一片“呼”声中,乔墨轩缓缓地将车向后疾速倒驶着。很快地,他的车在距离徐曼侬十步左右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心潮起伏不定地看着徐曼侬。
徐曼侬手上拎着之前穿的粉红色鞋子,光脚站在那里,气喘不定。见他倒车回来,她仿佛被贼捉当场般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你追我的车干什么?”他莫名地动了气:“还有,你有鞋子不穿,干嘛还光着脚在路上跑?怎么,光着脚走路久了,突然穿鞋还不习惯了?”
“不是的,我是怕把它弄坏了。”徐曼侬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解释说:“你说的,要穿着它走上幸福的人生。我不能在还没看到幸福之前,就把它穿坏了。”
乔墨轩被迎面而来的酸楚之意给击中,刚刚还在作威作福的怒意立即偃旗息鼓起来。
“你还不快把鞋子穿上!”他好像是在发号施令,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无奈与叹息。
徐曼侬毫不迟疑,立马弯腰将鞋子穿好,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处罚。
“徐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为什么追着我的车跑?”虽然隐隐地猜到其中原因,但他还是亲口问了出来。
“我只是想……”她只想再多看他一眼,她只是有点舍不得,她只是想更加牢记关于他的记忆……然而,话到嘴边,她终是无法说出口。她说这些干什么呢?她又在奢望什么呢?她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能与他萍水相逢并得到他到无私的帮助,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是那么好的人,她哪里配去和他相提并论,她又何必去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呢?
“没有!”她矢口否认说:“我没有话要跟你说。我追在你的车后面,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她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期期艾艾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来是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个花要怎么养,几天浇一次水,放在阳光下还是放在阴凉的地方里?”那边厢,乔墨轩看出了她为难的神色,主动替她编造了一个理由。
“啊?那个啊……”对于他的突然解围,她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徐小姐,你是不是说过,只要我帮你治好了木瓜,你愿意给我做牛做马?”乔墨轩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扬声问道。
“是啊,乔先生有什么事要我为你去做的吗?”听到他这么问,她开心起来,兴奋不已地问。
“如果天天只能吃方便面,睡在地下室,要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你也愿意吗?”
“什么?”她费解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如果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假如我其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愿意跟我走吗?”
“乔先生!”徐曼侬终于弄清楚了他的意思,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内心激荡着,既感喜出望外又觉自卑痛苦。她愿意!她十二万分的愿意!可是,她不想害了他!她是个不幸的人啊!她怎么能够如此自私,她怎么可以玷污他美好的人生,让他的未来遭受无尽的灾难?
“对不起,我不能!”她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他。假如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她倒能够坦然而心安理得地跟他走。可是他不是。
“哦,是吗?”乔墨轩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啊。他还没那么大的魅力。“那你追我的车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
乔墨轩回转身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将之前放进去的花盆抱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向她走去。
“这个,还给你!”他痛心疾首般地看着她,将花盆递至她面前,说:“我想我并不需要它!”
“乔先生!”她内心一阵慌乱。她看见了,她看见他对她的厌恶之感。依稀,他还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自以为是地向她伸出援手。
她如遭重创,伸出来准备接花盆的手突然一缩,“哐当”的一声,花盆掉在地上摔做两半。乔墨轩还以为她一定会伸手接住,早早地松开了托着花盆的手。
徐曼侬脸上一片惨白,没来由的恐惧与害怕紧紧地笼罩住了她,她浑身颤栗着,仿佛朔风中簌簌发抖的秋叶。
看吧,连他都开始讨厌她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可以容她之处。在此之前,她还心存幻想,以为上帝终于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向光明的窗户。
原来,只是幻觉啊!
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还有什么可纠缠的呢?这就是她的命运啊!
她颤抖着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各握住花盆的两边,企图将它们重新复合。可是,她试了几次,都只是徒劳。因为,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啪嗒”一声,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重重地拍打在栀子花瓣上。徐曼侬,认命吧,这一辈子,别再指望出现奇迹!
“徐小姐!”失手让花盆落地摔破,乔墨轩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时见徐曼侬悲伤难过的样子,看她的表情,似乎又产生自怨自艾的情绪了。他心中的自责之情尽皆消弥,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请你记住一句话,上天只帮助自助者!”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抽噎着,赶紧擦干了眼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言尽于此,你仔细琢磨吧!”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以此作为最后的结束语。转过身,他决定赶快离开。是的,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对她的帮助毫无价值。
徐曼侬还在抽噎个不停。他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现在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已经失去看透他人心事的能力了?还是情绪失控的时候,她就没法驾驭这项能力?
但,即使不能完全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传达的某种情绪。他是那样一种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应该就是此时他对她的心情写照吧?
她看着他回到车子旁,打开了车门,一条腿已经迈进了车内。她惊恐到无以复加,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下嘴唇之上。她知道,他这一走,从今以后,他们再无瓜葛。他甚至再也不会想起她,她也将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最最重要的是,她这一生也许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过下去,她永远也到不了幸福的彼岸。
不,不可以!
“乔先生!”她疯了似地冲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门把手,丢开矜持,抛开顾虑,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斩钉截铁地说:“请你,求你,带我走!”
第二十章 开往春天的车子(一)
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偶尔有零星的车辆呼啸地驶过。乔墨轩平稳地驾着车,车窗被齐齐打开,从窗外灌进来满车的风。
后车座的真皮椅上,徐曼侬半蜷着身子躺在上面睡着了。她半屈着身子侧躺着,双臂合拢在一处垫在颈下作枕,身上挎着一只褪色的军绿色帆布包。她的一窝猫咪或坐或躺,亲昵地依偎在她手臂或脚边,乖巧而安静。
决定带她走后,他陪着她回家收拾了必要的行李并留下了字条交代去向。她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东西。他便让她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必要的证件之类的。于是,她的一切行李物品(包括他给她买的另一双天蓝色的洞洞鞋)全部塞进了她学生时代用过的书包里,将整个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带她走的时候,他有种行侠仗义的痛快感。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一点迷茫。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自认对她的帮助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了。所以,他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个世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可能改变得了别人的命运!
可是,在看到她光脚追赶他的车子的时候,他又心软了。她遥遥地追赶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样柔弱无依的模样,仿佛一直以来,她都这样孤单单地跋涉着……那一瞬,他觉得他有义务向她伸出一只手。
但,冲动下的感情用事后,理智又浮出了水面。
他是脑袋秀逗了吗?他为什么要带上这么一个麻烦?他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