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地球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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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地球的死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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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烧不止的弦一郎裹在被子里,不停打着哆嗦时,才终于懊丧的发觉,自己早该知道,神灵是不会那么轻易原谅犯了错误的人的,那么开心的挖野菜之旅,其实只是他倒霉的开端而已。

头疼欲裂的他朦朦胧胧中体会到了,“乐极生悲”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

堵塞的鼻子隐约嗅到了一丝异味,妈妈端着一碗颜色浓重的液体走进房间。碗里的据说是什么干香菇汁,治疗感冒发烧的良药。弦一郎从小体格健壮,最多只有过轻微的感冒,自然没喝过这种东西。

浓重的汤汁一入口,味道就迅速弥漫在口腔的每个角落,强烈的刺激着弦一郎因重感冒而麻痹的唇舌。

不是可以用“苦”“涩”之类讨厌的词语来描绘的味道,那怪异的味道与其说是难喝,倒不如说喝了它心情都会变差。

如果是国中时期的弦一郎,大概会用“猎奇”两个字来形容它,不过,此时年仅八岁的弦一郎贫瘠的词汇量里,还没有可以用来描述自己现在心情的词语,他仅仅是痛苦的抓着嗓子,要吐不吐的挣扎着。

“不可以呦。”真田妈妈爱怜的抚着儿子的额头,“这是奶奶亲手为你熬的,好好喝下去,感冒很快就好了。”

“良药苦口”,在妈妈慈爱的目光注视下,忍痛喝下那碗汤汁的弦一郎此时还不忘回忆爷爷教给他的这句成语。

粉色的影子在门外一闪而过,正捂着胸口咳个不停的弦一郎敏感的意识到,那是六条团子长长的连衣裙摆。打他生病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六条团子。

说起来,弦一郎遭遇的这场来势凶猛的感冒,正和六条团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那时,当太阳渐渐位移到头顶,林间茂密的枝叶间漏下的阳光不知不觉变得灼热时,大家开始把挖到的野菜在空地上集中起来。

不同于老老实实捧着一大堆野菜的弦一郎,从茂密的草丛中缓缓走出的六条团子还是一副安静又怯生生的模样,白皙的小手提起罩衫的前摆两端,里面满满的兜着些天蓝色的花。

弦一郎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他早就猜到,六条妹妹肯定挖不到什么野菜的。她那么爱干净,平时手上不小心沾上些什么,就会扑到水池前用肥皂洗个不停。要用小铲子挖土,还要把脏兮兮的野菜连根拔起来,这家伙肯定要偷懒的嘛!

虽然偷懒不是好事,从不偷懒的弦一郎平时也不爱和偷懒的人做朋友,不过这次,他觉得没关系,六条妹妹尽可以偷懒好了,有他弦一郎在呢!

他埋头一个劲的在草丛里忙活,早就连六条妹妹的份一起挖足了。

不等弦一郎豪气万丈的站出来表白一下自己的功劳,真田妈妈笑着迎上去,“啊拉,团子收获很多嘛。”

六条团子表情奇怪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用罩衫将花朵们拢起来。

“是桔梗花呐。”真田妈妈笑盈盈的招呼着她,“在树林里找到的?”

小小的少女无声的点点头,把一兜蓝色的桔梗花向怀里更加拢紧了一些。

“摘到这么多花,可真是不容易,这一片野生的桔梗不多呢。”话锋一转,真田妈妈双手叉腰立着,对着地上小山般的野菜,犯愁似的皱起了眉头,“呐,弦一郎,你挖了这么一堆野菜,准备起来可要费功夫了。”

“没事,我来扛!”

八岁的弦一郎扛着一大口袋野菜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望着前方那欢快跳跃个不停的嫩黄色裙摆,心情仿佛也随之跳跃起来。

自从挖野菜归来后,六条团子便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看向弦一郎时,脸上也多了些笑影。难得见到六条妹妹对自己笑,弦一郎心里欣喜的简直不知如何自处,慌忙借口去厨房看妈妈收拾野菜,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待到做好心理建设的弦一郎再踏进自己房间,拥着满肚子话题准备同六条团子增进下友情时,见到的竟是另一番场景。

满脸黑漆漆的小姑娘靠在壁橱上,大张着嘴放声大哭着,边哭还边用沾满墨汁的双手在脸上抹着泪。

弦一郎楞住了。

不是因为满脸墨汁的六条团子活像熊猫,看起来非常可笑。

他从没见过六条团子这么哭过。

在他的印象里,会用这样毫无形象的哭法的女孩子只会是真田美咲那家伙。六条团子就算跌破了膝盖,也只是小声的抽泣着,无声的从眼睛里流出两行豆大的眼泪来。

弦一郎其实很讨厌哇哇大叫着蛮不讲理的哭法,每次真田美咲一哭,他就觉得非常烦躁。可同样的哭法,他觉得六条团子的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弦一郎只是觉得,他现在心里涌动的不是烦躁,更像是……焦虑?

闻讯赶来的家人们抱起嚎啕不停的六条团子好声好气的哄着,高高的身影隔开了弦一郎望向六条团子的视线,他转开眼睛,目光落在书桌中央那个大大的虎型砚台上。

六条团子就是玩这个东西弄的满手墨汁的。

砚台中央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吸引了弦一郎的注意力,他很快意识到了那东西是什么。从一些还没捣碎的边角勉强还能认出,那是六条团子像珍宝一样从山上兜下来的桔梗花。

那天晚上,当家人们都睡下之后,真田弦一郎做出了他八年人生中最具勇气的一个决定。独自上山摘桔梗花回来。

不是不怕的。

虽然真田弦一郎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可半夜里独自上山对于八岁的他来说,还是太过恐怖了。远山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旁的树林间里也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黑影在闪动。尽管右手紧紧握着竹刀,一路上,弦一郎还是心惊胆战的瑟缩着肩膀。

草丛里有什么东西爬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弦一郎突然记起爷爷说过,这山上是有野猪的。那种蛮横的东西发起狠来,几个成年人都对付不来,万一遇上的话,弦一郎肯定打不赢。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升上头顶,他几乎想要退缩了。

但他不得不坚持下去……一想到六条团子嚎啕大哭的脸他就着急,着急到怎么都睡不安稳。而且他觉得,六条团子错用墨代替杵来捣桔梗花,结果捣成一滩墨汁这件事情,他弦一郎也有责任——如果他没有窜去看妈妈做菜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真田弦一郎是一名小武士,武士就是要为了自己的责任赴汤蹈火。

壮着胆子在山上忙活了大半夜,弦一郎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溜回家里。

捧着一大束沾着露珠的天蓝色星形桔梗花,轻手轻脚的放到六条团子房门外,弦一郎飞速逃回自己房间躲进了被窝里,心里暗暗期待着对方起床后看到那些花儿时的表情。

然而,弦一郎终究没能够看到六条团子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第二天早上,他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紧接着以迅雷般的速度被病魔重重打垮在被窝里了。

就算是夏天的夜露,掉以轻心也是要吃苦头的。

白板,和!

章九

拼命吞咽着口水试图去除嘴里残留的香菇怪味,弦一郎忍不住费力的抬起脑袋,目光在门口来回的探寻着。鉴于六条团子平时体质就弱,真田妈妈早早下了禁令,不让她来看弦一郎,防止被传染。

不过,她还是悄悄的跑到门口来看自己了呐。弦一郎因病痛而沉重的身体,因为这个念头而轻飘飘起来。

但弦一郎的感冒还是太重了。即使这样的愉快也只能短暂麻痹他的痛苦。很快,他就被不断的喷嚏和止不住的干咳折磨的连桔梗两个字都不敢多想。

这一定是惩罚,为了他抛弃自己的好朋友。

昏沉间,弦一郎谴责着自己。病痛和懊悔始终交替折磨着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意识模糊的弦一郎几乎觉得自己要粉身碎骨了,就像武将小说里,那些被勇武的英雄逼入绝境的可怜丧家犬们。

会死吗?一个人孤零零的发烧到死。

在此之前,好想见一见幸村呐。想向他道歉,想拼尽全力和他一决高下,可是自己哪里都去不了……

“快点好起来呐。”遍生硬茧触感粗糙的大手抚上他的额头。是爷爷,弦一郎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我们真田家英勇的小武士怎么能随便败给感冒呐。”

小武士吗?

他已经失去资格了吧。

突然有湿漉漉的液体从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转瞬之间,弦一郎已经泪流满面。

真田老太爷很是莫名其妙,自家一贯坚强的孙子怎么会为了一场感冒就泣不成声。

“爷爷……”弦一郎努力支起身体向爷爷伸出手,仿佛在巨大漩涡中挣扎的垂死之人,他像耗尽浑身气力一般无力的倒在那温暖的怀抱中。“我没有资格了……”

真田老太爷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弦一郎断断续续的呓语中拼凑出一直深埋在小孙子心中的巨石。

“嫉妒吗……”真田老太爷长长的叹息一声。“这是心魔呐。”

“没关系。”爷爷安慰的轻拍着怀中的弦一郎,“弦一郎现在感到的痛苦是和心魔的战斗,别担心,我的孙子是绝对不会输的!”

弦一郎抬起头,爷爷的目光涣散着,正远远的望向门外辽远的天空,“不论是谁,在这漫长的一声一生中,总会与心魔相遇,将来的将来,你还会很多次和它狭路相逢。遇到它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不要逃避的直面挑战。”

“爷爷也遇到过吗?”听出了爷爷的话外之音,弦一郎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在他的心中,爷爷一直是永远不会犯错的武士楷模。

“啊,遇到过,太多太多次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爷爷长长的叹息着,半响,他垂下眼睛,慈爱的望向怀里的小孙子,“直至今日还不断的同它搏斗着,这就是武士的宿命。”

战斗?

望着面容坚毅的老人,弦一郎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滚烫的沸腾起来,没错,那些讲述历史上英雄人物的小说里不都是这样描写的吗!不断的战斗和修行,终于成为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真田弦一郎也要不输给“心魔先生”的战斗!

或许是心病已除,第二天早上,持续高烧了几天的弦一郎便退了烧,原本软绵绵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当弦一郎重新站在道场里,表情凝重的握起那柄竹刀时,爷爷慈祥的笑着,从前方将一顶黑色的帽子扣在他的毛茸茸的黑色短发上。

“志忍私然后能公,行忍情然后能修。弦一郎,作为武士,要时刻记得‘百忍成金’,永远不要输给自己的软弱。”

那顶款式简单的帽子从此长久的驻扎在弦一郎的头顶,默默的伴随着他走过了今后的很多很多年。

忍耐、自戒,紧握着这样的信念,弦一郎挺起稍显稚嫩的胸膛,挥舞起手中的竹剑。

只是,直到很多年后他才会察觉,幼小的他将要走上的这条道路并非鲜花盛开却也未曾遍布荆棘。

有时候行差走错的风景,比一路谨小慎微不容半点差池的大道更加动人与有教益。

无论对于他还是六条团子,都是如此。

不过,领悟这一切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比起云淡风轻的欣赏人生风景,现在的弦一郎正瞪起三白眼死死盯着的,是自家院墙角落里的垃圾桶。

倾斜的盖子下露出些凌乱的蓝色花朵——那正是弦一郎拼尽全力从山上摘来的桔梗花,已经失去了当初的鲜亮的蓝色,干枯破碎,泛着死气的黄。

六条团子不要它们。

弦一郎呆呆的伫立在垃圾箱前,一动也不动。直到出来倒垃圾的真田妈妈发现了站在大太阳下暴晒的自家儿子,硬生生的把大病初愈的他拽回屋里去。

弦一郎并没有来得及伤心。

他的书桌边上被人摆上了一张白色的图画纸,上面用彩色铅笔粗糙的画着些简单的线条。弦一郎看懂了,那个大肚的花瓶里面插着的,是一朵朵蓝色的五角星花朵。旁边用红色的铅笔描着几个粗粗的大字——“谢谢”。

嘿嘿。对着这张简陋的铅笔画,弦一郎抓着脑袋,傻呵呵的笑个不停。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溢满全身,令他畅快的简直像用网球打赢了幸村一样。

团子为什么不要那束桔梗花,弦一郎不明白。然而他隐约感到,自己更应该疑惑的,或许应是六条团子为何会因为一些花儿哭的那么悲伤。那时,六条团子凄厉的哭腔尖锐的刺痛着耳膜,简直像太阳不会再度升起般的绝望。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才后知后觉惊觉了真相。随之而来的却是新的谜题,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吵闹的女生是种麻烦的生物,可过于安静的六条团子,似乎比她们更加麻烦。美咲哭,不过是为了小小的愿望得不到实现,像是一条漂亮裙子、一个可爱又昂贵的洋娃娃,买给她就好了。可六条团子,还不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就哭起来了,哭完了,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好在弦一郎不是幸村精市,没有那么敏锐,也没有那么细心。对于弦一郎来说,认真思索这些也许会改变他人生的迷局还是很久远将来的事。

这难解的谜题并未在八岁的弦一郎心里盘旋很久,他不是为这种小女孩心思耿耿于怀的人。很快,他就将之抛之脑后,快快活活的戴着爷爷送的帽子和好朋友幸村一起打网球去了。

六条团子在暑假结束离开真田家时,遗漏了一本童话书。

除了课本,六条团子的书包里还装着很多课外书,精装的、简装的、绘图本、有彩色插页的,各式各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是童话书。弦一郎曾对此嗤之以鼻,这样幼稚可笑的书,只有幼稚园小朋友才会这么爱不释手。就算六条团子确实是个幼稚的小妹妹,整天看童话,还是太孩子气了,作为和幼稚园小朋友天壤之别的小学生,难道不该看些名著吗!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书桌底下发现那本掉落在角落里的童话书时,并未多看一眼,直接拿起来放到了书柜上。准备等下次六条妹妹来拜访时还给她。

可是当六条妹妹跟随六条正义先生再次来访时,手中却有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新书。弦一郎看着六条团子抱在怀里到处晃荡的那熟悉的天蓝色封皮,迟疑了一会,终于没有说出那本书在自己这里的事实。

他不太想把那本书还给六条团子。

弦一郎知道,六条团子非常喜欢那本童话书,不论去哪里都喜欢带着它,常常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不过,他也不想做偷拿别人东西的人。所以弦一郎只是悄悄的把它书脊朝里夹在几本吉川英治中间——如果六条团子发现了,他并不介意还给她。

当然,六条团子不会发现,她对弦一郎的书柜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兴趣的样子。随着年级升高,六条团子随父亲来真田家拜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六条正义先生总是抱歉的笑着,向挂念六条团子的真田妈妈解释,团子学校里的事情是在太多了。

后来,工作越来越繁忙的六条正义先生也渐渐地不常出现在真田宅,只有逢年过节的几通问候电话和中规中矩的贺年片向弦一郎提示着他的存在。

六条团子似乎突然间从弦一郎的生活中消失了。不过,弦一郎正忙着和幸村一起在网球之路上不断提高,并没因此感到有什么缺憾。

那时,他们的网球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网球俱乐部了。弦一郎总是和幸村一起在各个俱乐部间辗转,不断地同所能碰到的各种网球少年们激烈的对战,在失败中成长,在胜利中欢笑。

弦一郎真的开始沉醉于这样的网球之中。

偶尔,经过艰难卓绝的决战,终于赢得难缠的对手后,弦一郎会按耐不住心中激越的情绪,仰头冲着蔚蓝无边的天空长长的吼叫,这种时候,幸村总是抱着他的球拍安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着望向弦一郎。

当听到妈妈用赞赏的语气提起六条团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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