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接受。”安凝摊了摊手,很痛快地答应了。
“好,那我回头把具体行动发你。”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干脆利落,又对此深感满意,不知不觉中有了几分同为理性思维狂魔的惺惺相惜。
在作出了决定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片刻后,日暮途远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而诱饵是计划的重中之重,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安凝看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平静。事实上就算没有这样的计划,她也会去接近核心人物找寻这个剧本的真相。
日暮途远深深地看着她,“那么,我有言在先,这次的诱饵计划生还率在55%左右,这还是我根据之前的候选人的技能计算的,如果换做是你,根据你提供的那两个技能推算,生还率可能不足12%。”
“那为什么还选我?”
“因为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是选用候选人的方案,完成阵营任务的可能性是33%,而如果诱饵是你,那么成功的可能性足足有52%。”日暮途远说,“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现在全部玩家的生存人数是37人,能晋级的只有20人,你的积分比较落后,如果你在阵营任务完成前死亡,那么即便所有人的阵营任务都失败,你也依然没有晋级的可能性。”
“所以我才要赌一把。”安妮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彩绘穹顶,上面画着一副末日审判,诸神与凡人在地狱中挣扎厮打,有人被审判,有人在哀嚎,她嘴角忽然勾起有些嘲讽的笑容,“再说了,不过是游戏而已。”
说着,她从长椅上站起身,往大门外走去,“具体的行动用加密频道发给我吧,我回去休息了。”
日暮途远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安凝停下了脚步。
“你刚刚为什么看着我的手笑?”他好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
“虽然是很小的幅度,但我注意到你刚刚下意识抬了下手吧。”安凝回过头,笑眯眯地说,“你习惯用手表,显然很注重时间观念,我想平时你应该很忙,和我约定时间之前会先用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而不是凭感觉,大概是经常需要做出精确的行程安排,再结合你之前的种种发言,我想到了有些好玩的东西,所以一下没收住表情。”
“你想到了什么?”
安凝站在圣殿大门前,月光从她身后透了进来,她背着手,好像忍笑忍得很辛苦一样,声音透着狡黠的笑意,“我在想,一个平时西装革履的投行高管在虚拟游戏里羽扇纶巾挥斥方遒,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在她的走后,日暮途远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愕然,
阴影中,瓦西里靠在柱子上,用指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的脸上写着‘利欲熏心’四个字吗?”
“面对未知而强大的庞然大物,再多的战力或许都是徒劳,而或许一根小小的杠杆,就有着足以撬动整个伦敦的力量。”日暮途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我开始相信你说的话了,她或许比我想象中更出色。”
而此时,皇家宫廷剧院正在上演着哈姆雷特最经典的一幕。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舞台之上,演员伸出手望着天空,“究竟哪样更高贵,去忍受那狂暴的命运无情的摧残,还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
剧院二层的包厢中,穿着华丽洋装的少女正倚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目光聚精会神地望着舞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了姣好的脸蛋,“明天陪我去买东西好吗?”
“你忘了明天我们有一场宴会。”他发出低低的笑声,“难道我送你的礼物还不够么?”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管家立刻递上一个信封,少女的脸上却立刻浮现了幽怨的神色,“你是已经厌烦我了么?”
“不,我很喜欢你。”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你是我明天的女伴,而且也是我最后一个女伴,收下吧”
管家为他递上手杖和帽子,少女抿了抿嘴角掩饰自己的高兴,假装有些不满地发出娇嗔,“那你为什么要走?戏还没演完呢。”
“这场戏我看过很多遍了,有些无趣了。”
“无趣么?我可不这么觉得。”少女学着演员的台词,夸张地模仿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曾经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从明天开始就不是了,亲爱的。”他朝少女笑了笑,戴上礼帽,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明天见。”少女朝他的背影挥了挥信封,有些得意地笑了。
83。082 重生之夜(1)()
“铛、铛、铛——”
白昼与黑夜的交替间,钟声敲响了伦敦的第七日。
傍晚的伦敦下起了微雨,雨水连成了细细的线,街道上的路灯透过玻璃折射出黯淡的光,萧条的街道上只有人去楼空的屋子,像是一座被腐蚀得空心的枯树,即将在吱呀声中沉重地倒下。
在这一座冷清的城市中,惟有泰晤士河的西郊仿佛收集了整个伦敦的灯火,透出金子般明亮的暖色光芒。
车辙碾过一地雨水,由两匹高大白马拉的镀金马车停在了白厅怀特霍尔的大门前,卫兵上前敬了一礼:“请问”
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身着礼服的少女提着裙子从马车上款款地走了下来,她头上戴着白蔷薇与网纱装饰的宽檐帽,当她抬起头时才露出一张年轻的容颜,“安妮亚芙琼,宾客名单上应该有我的名字。”
“是的,能否出示下您的邀请函?”
今天是罗伯斯皮尔家族所举办的宴会,白厅中汇集了伦敦中几乎所有的名流权贵,因此,能拿到一张烫金封面玫瑰火漆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内贵族之间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然。”安凝从提包中拿出威尔逊为她所准备的信封,说起来在这个副本中她的身份虽然是赏金猎人,但似乎一直都在扮演贵族少女的角色。
卫兵接过邀请函看了看,然后恭敬地让开了道路,当安凝正往正厅走去时,身后又有一辆外观豪奢的马车驶来,见马车上镶着的金质徽标,那卫兵立刻殷勤地迎上前,郑重行礼,“谢尔顿夫人,恭迎您的到来。”
“真讨厌,这会淋湿我卷好的头发。”马车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挽着酒红色天鹅绒披肩的女人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有些厌恶地抬头看了看正落下的雨滴,然后看也不看那卫兵一眼,只是整理着鬓边的发丝径直往前走去,“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天气。”
夜色中的屋檐和房顶时不时闪过矫健的身影,果然,安凝在雷达上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这位谢尔顿夫人的身旁,都是来自中立阵营与善良阵营的战斗小组,她收回了视线,走进了宴会的大厅之中。
王宫内就是另一个世界,高高的彩绘穹顶上吊着繁复的水晶灯,将一切都照耀得熠熠生辉,与门外的夜晚比起来这里明亮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乐团演奏着协奏曲,穿梭在其间的名媛与绅士低声交谈着,裙摆划出优雅的曲线。
这是属于伦敦贵族的世界。
即便鼠疫的蔓延致使伦敦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人死去,但对于贵族而言,他们需要关心的依然是今天的天气该搭配什么样的衣服,如果有些体弱的生怕感染鼠疫搬去了乡下则会成为他们的笑谈。
反正死的都是些贱民,因为他们肮脏又低贱,所以才会将伦敦弄得乱七八糟的,死掉一些也没有关系,谁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流着低等的血液——在不少伦敦的贵族眼里,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
安凝从身旁经过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白葡萄酒,她最近对红色的液体有些过敏,她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地望着大厅中形形色色的男女们,伪装成耳坠的通讯器正传来团队频道中的声音。
“1号小组就位。”
“2号小组就位。”
“3号小组就位。”
“啊,监视图腾部署完毕,各单位就位。”这是瓦西里有些不在状态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忽然热血起来了的感觉”
安凝点了点通讯器,切换到了加密频道,日暮途远的声音很快响起,“看到六点钟方向的柱子了吗?那里装有塑胶炸弹。九点钟方向的第二张桌子下装有烟雾弹,还有门口处的陷阱图我已经将具体图片发给你了,你看一下。”
“真是准备充分啊。”安凝不得不佩服这位智囊,同为策略型玩家,日暮途远的大局观和布局显然更加全面,团队的各个方面都能考虑得面面俱到,而安凝跟他相比好像没有任何优势。
现在整个宴会大厅个个角落都装上了监视图腾,将宴会中的画面实时传至日暮途远的超级终端中,他则负责居中策应,调控全场,处理各个小组反馈的信息。当时他选择公开的两个技能是“清晰术”与“关键之放大镜”,清晰术可以提升他脑细胞的活跃度,放大镜则是一个解谜游戏中作弊般的技能,可以在玩家陷入困难的时候选择随机获得一个关键提示,冷却时间很长,但对于解谜玩家而言是个等同于神技的存在,他得知邪王的真实身份也是通过这个技能的提示。
“在所有玩家之中,能用正当身份参与宴会的只有你一个,其他潜入宴会的玩家都用技能进行伪装或潜伏,但我们尚不清楚邪恶阵营的玩家是否也取得了进入宴会的资格。”日暮途远冷静的声音传来,“五分钟后,你的目标将会出现。你的任务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注意到你,最好能有与他独处的机会,然后”
“我知道怎么做。”安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进门处,威尔逊正将手杖和礼帽递给侍者,他这时也看见了安凝,朝她略略颔首,安凝朝他走了过去,“威尔逊先生,好久不见。”
通讯器中,日暮途远的声音响起,“不要擅作主张,你的任务——”然后她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耳垂,将他的声音所截断。
“安妮亚小姐,我很高兴你再次接受了我的委托。”威尔逊彬彬有礼地说,“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
“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我今天来参加这个舞会的目的是?”她轻声问,种种迹象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掌握着很关键的信息,或许她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任务的情报。
“邪恶之王,或是邪帝,我想你对这个名字应该有所耳闻。”威尔逊压低了声音,目光微沉,“他得到了邪恶的炼金术,从而操纵伦敦大规模爆发鼠疫,而他今天似乎会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他一旦成功,那么伦敦将万劫不复,我希望你能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他。”
很官方的说辞,和日暮途远的推论一样,系统似乎不打算给出更多的信息了,安凝却仍然不死心,“我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很危险的样子,什么炼金术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你不仅仅是一个赏金猎人,不是吗?”威尔逊看着她,“你的出现不是巧合,从你接受委托开始,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安凝隐隐觉得他的话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深意,她追问道:“那么,你能给我一些忠告吗?”
“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威尔逊向她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安凝仔细一琢磨,这人说得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总感觉神神秘秘的给出了什么关键提示,但仔细一想又全是废话。
这时一个侍者立刻恭敬地走到她面前,托盘中是一支玻璃的鸡尾酒杯,“这是刚才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安凝拿起酒杯,灯光下酒液呈现很淡的蓝色,在玻璃酒杯的映衬下闪烁着银光,她问,“这是什么酒?”
“银色子弹(silver bullet)。”
安凝愣了愣,她知道这种鸡尾酒,这个名字同时也有魔幻故事中驱魔所用的银质子弹的意思,难道有什么玄机?她将酒杯贴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怀着虔诚的心情喝下去,结果属性也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杯酒而已。
说起来,她能知道这个名词似乎还是看名侦探柯南看来的,大概当时有个让她印象很深刻的桥段,不过现在想起来已经很模糊了,而且不可能和这次任务有什么关联。
又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能靠着一瞬间灵光乍现才能参透的谜题。
安凝忽然笑了,比起通过大数据分析和操控全局,她好像最不怕的就是闭上眼睛瞎猜谜啊。
小提琴曲渐渐进入了尾声,然后乐队奏响了g大调小步舞曲,随着优雅而悠扬的乐曲,大厅中的绅士与名媛纷纷步入舞池翩翩起舞,与此同时,安凝的视线很快锁定了舞池的最前方,一个穿着猩红色丝绒礼服的身影正与红裙少女缓缓步入舞池。
“能请你跳一支舞么?”她身旁同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楚烨。
“你怎么来了?”安凝有些意外,看他一身黑色镶金边的礼服,“你不是被分到机动小组去了么?”
“你关了通讯器,日暮途远让我来告诉你别乱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楚烨平平地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向她讨什么东西,“顺便当你的舞伴。”
“你会跳么?”安凝怀疑地看了一眼他姿势古怪的手,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我可是突击训练了一个上午才学会的,你别踩着我脚啊。”
踩着第二段旋律,他们走进了舞池,融入进了旋转着的人群中。
跳了几个拍子,安凝发现这家伙竟然真的会跳舞,而且还跳的很流畅,这种反差感实在太强烈,她很想做扶额的动作,“别告诉我以前你学过国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楚烨专注地拉着她的手完成一次漂亮的旋转,然后眉毛不自然地皱了一下,“而且你踩着我脚了。”
“失误。”安凝有些脸红,幸好楚烨舞技高超,几个动作间将她混乱的动作重新带回了节拍上。
金色的水晶灯闪烁着,乐曲加快了节拍,轻快又跳跃的节奏中,舞池中的名媛们一次次旋转,各种各样华丽的裙子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鲜绽放着,看得人眼缭乱,大厅中仿佛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在最后的音符落下的瞬间,下一首乐曲毫无停顿地接了进来。
安凝的余光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目标,随着舞蹈的动作,她准备往后旋转的极短的一瞬间,她与楚烨的眼眸对上了,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松开了握着楚烨的手,然后所有的女伴都随着旋转的步伐换到了新的舞伴身旁,她则凭借着敏捷的身形挤开了几个同样往这边转来的女伴,回身将手搭在了那个猩红色礼服男人的手上。
“晚上好,小姐。”他很礼貌地说。
“晚上好。”她微微一笑,“陆斯凡阁下。”
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高大,比她高一个头的样子,一身高贵而不凡的立领礼服,亚麻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眼睛是湛蓝色的,五官英俊而端正,身上有些古老贵族的傲慢与书卷气,令人感到十分的压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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