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觉少了几分生气竟似朵绢扎的假花。可如今的上官婉儿 ,周身都勃发着让人炫目的生机。仿佛是一团火,夺人心目,令人见之难忘。
“婉儿,你这样,真是让我不安……”环着她的腰,武三思低声呢喃:“你是如此 的美丽,如此的高贵,可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离我仿佛越来越远?让我如此恐惧着失去你 ……”
他的话半真半假,可声音里却是百分百的真挚。就连明知他这样的甜言蜜语未必是 真的上官婉儿都娇笑出声。笑得花枝乱颤,肆意而洒脱。丰满的胸脯,也炫出一波又一 波的妩媚,*光无限。
抬手捧着武三思的脸,她把自己仍然温腻如脂的面颊贴在他的脸上,柔声道:“你 不会失去我,永远都不会……”因为你从未曾真正得到过我,就象我也从没有真正完全 地得到过一个男人一样。
隐去眼中那一抹怅然,她笑着把身子向后仰,白生生的脚趾点着武三思的腿:“这 么急着见我,难道只是要哄我几句好听的吗?”
生着薄茧的手掌抚弄着上官婉儿的玉足,渐渐向上摩挲着,武三思叹道:“我只恐 日后为人所害,不能再见卿面,所以才这样舍不得这样急切如焚……”
脚趾弓起,上官婉儿猫一样地呻吟:“你怕什么?你是圣人的亲家,哪个敢害你呢 ?”
“什么人敢?这满朝中似张柬之之流何其之多?你难道不曾听说‘五王’当日也有 心除去我吗?”
上官婉儿挑起眉,现出几分正色:“我莫要多想,就是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可张柬 之他们也不是蠢人,绝不会真的动武氏一族的。”
“世事难料,谁知他们以后会不会呢?可惜现在我到底还是失了帝宠……”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却不曾立刻答话。聪明如她,又怎么听不出她这个情人是想要 她来牵线,再得帝宠呢?
“这事你却找错人了?若说能抓住皇帝心的,可不是我啊”她轻笑着,抛了个媚眼 ,意有所指地道:“宫里那位可是比我强上百倍。”
心领神会她说的是哪个,武三思沉吟片刻:“我只恐皇后娘娘她……”
“怕什么?好香儿那般温柔可人,你怎么还倒怕了?”
听到她肆无忌惮的顽笑,武三思一笑,也不着恼。虽然不曾明说,可他与韦后从前 倒真是有几分纠葛。虽然未曾真个发生什么,可到底涉及男女之私。谁又知如今已登上 后位的韦后还会不会如从前一样愿意见他这个老亲家呢?
看他但笑不语,上官婉儿也笑得欢畅,可心里却是冷哼一声。早就知道韦后也不是 个安分的人,就算是没有武三思,也难免会有旁人。可若是她从中引线,把韦后拉上这 艘船,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轻声一叹,她哀怨地低喃:“总是我命苦,注定要把心爱之人与人分享了……”
武三思闻言,立刻知道她已经存心相助,不禁心中大乐。只是脸上却还要踌躇,又 上前缠住上官婉儿,一脸难舍之意。
昏光暖暖,一男一女,情意缠绵,渐渐地便响起一片窃窃暧昧之声……
第四章 新的争锋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乐声一顿,场中翩翩起舞的舞伎也愕然回眸相看,一时间乱了舞步。
一片沉寂声里,突然响起一声长笑。却是见气氛一时之间僵住,忝为主人的崔玄暐起身打起圆场,站起身来,他笑着对掀案而起的王同皎笑道:“驸马何至于此呢?且不说大家同殿为臣,就是咱们大家的交情,不也是比别个更深厚几分吗?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王同皎冷笑一声,却不领他这个情,反倒挺直了背大声喝道:“还说什么为臣?我看几位尊长如今都已忘了什么是为臣之道了吧?”
这话却说得比刚才更重,连崔玄暐也冷下脸来。敬晖更是直接喝退舞乐伎,冷哼道:“驸马,吾等敬你身份,礼让三分。可不是让你这样目无尊长,没大没小地在咱们面前大吼大叫的你也说尊长了,仔细看看,这里哪个不比你大上几十岁?你也好意思当着咱们如此无礼”
王同皎目光扫过没有说话却一直沉着面色的张柬之等人,嘲笑道:“不错诸公年纪大于我甚多,可依我看,正是因为诸公年纪老迈,才更贪恋这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竟连眼前危机都似盲了一般视而不见”
张柬之垂眉,沉默了片刻后才抬手止住还要厉喝的敬晖:“驸马,某也知如今武三思势力渐大,日后必危及吾等。当日悔不该放过此獠才酿今日之祸。可驸马,现今圣人已亲口说‘梁王乃是朕中表之亲,切不可伤及’这样的话。你我又能如何?”
“能如何?张公,事不过一载,怎么您的雄心壮志就没了呢?国害当前,不正该你我志士诛贼吗?难道诸公就如此气弱,要眼睁睁地看着武氏yin乱宫闱,祸乱朝政吗?更或者,你们也要学着那两脚野狐杨再思和宗、纪二人去依附于武三思?”
张柬之一声叹息,望着面前年轻得什么都不惧的面容,哀叹道:“驸马,虽事不过一载,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已不在吾等,一场政变?何其难也”
听到张柬之叹息,其余四王也不禁低下头去。他们不是不知道武三思得势后他们必然会为其所害,可眼下局势又岂容他们再去发动一场政变呢?
看着他们不是摇头叹息就是沉默不语,王同皎更是气恨。冷哼一声,怒道:“罢了你们既是不肯,那就由我一人去诛杀武氏,我王同皎名门之后,岂可如你们一样畏首畏脚,惹人耻笑”说罢,就拂袖而去。
望着王同皎的背影,张柬之一声低叹,抬起头来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厉芒。
崔玄暐低笑一声,脸上愤愤之色已消失不见:“若是驸马真能成事,实是一桩大功”却又摇头道:“竖子勇气,果真当浮一大白。”
敬晖低哼一声,似有愧色:“你我或许不该就这样激怒驸马,若他败事……”
“败事又如何?此事与吾等何干?”崔玄暐冷笑着,忽又转向袁恕己,道:“袁兄,相王那边没什么吩咐吗?”
袁恕己沉吟片刻,只是摇头:“我不知相王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但崔兄若打着一年前的念头,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的好。相王绝不会答应尔等的。”
崔玄暐闻言,脸色便更黯了几分。张柬之却是一声低叹:“最聪明的还是杨兄,可惜,吾等竟不能似他般也效了范大夫放舟江湖,逍遥无边……”
其余四人听了他的叹息,一时间也沉默下来。不是谁都有能抛下荣华富贵的决心的,尤其是握在手中的荣华富贵得之不易之时。事到 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且不说五王感慨万分。却说王同皎离了崔府,一路赶回公主府,却仍是压不下心头火气。尤其是听到后宅中不息的丝竹之声就更觉心烦。
虽然他平素于曲乐上也颇有造诣,可此刻却是一声长叹:“靡靡之音误我大唐啊”
按照古礼,国丧是要服“斩衰”礼,全国上下服孝三年的。可从高宗开始,便把这国丧由三年改为36天,以一日为一月之意。高宗更留下遗诏称“天下吏人,三日释服”。此举本是帝王仁厚之心,可此时此刻,面对武皇去世尚未百日,就已经大肆举宴的群臣皇族,王同皎却只觉得心寒。
“或许,若武皇还在……不,若我真能清君侧,那大唐或许就有救了”
踌躇满意,王同皎几经思量,终于定下一个除去武三思的计谋。
这一日,正是则天圣皇后百日祭。王同皎买通关节,令心腹家将埋伏于宗庙前,只待武三思前来祭祀时跃将出来,将他乱刀斩于刀下。
百日祭当日,皇族、宗亲、群臣齐聚于宗庙。王同皎暗藏匕首,紧紧盯着武三思的行动,准备伺机而动。只可惜,武三思太过奸狡,整个祭祀过程竟一直都紧紧跟在圣人身边,王同皎竟一直找不到机会。
眼见祭祀将近尾声,王同皎心中既恨且怒,暗忖若是此刻错过机会大概就再也除不去武三思了。不得已,也顾不得避人耳目,在圣驾步出大殿后,趁着李显转身之际,他上前笑着唤了一声武三思:“武叔父,小侄有一事请教,可否移步请教。”
武三思看看王同皎,也不推辞,笑着跟他往边上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王同皎笑着相劝再三,他都不肯再走,只是笑道“有话这里说便是”。王同皎暗恨,又恐武三思早就知晓他的计划。更不敢就此作罢。
于是,便笑着近前一步,看似亲近地去拉武三思的衣袖:“叔父还请听我细说……”
他这一脚迈出,手已经握住早已藏于袖中的匕首。却不想他的左手还未拉住武三思,武三思竟突然往后一跳,转身就跑:“救命啊王郎要杀某……”
王同皎一愕,已亮出的匕首举也不是,收也不是,而十数丈外的侍卫和众臣已经转目看了过来。隔着人群,就连他的泰山大人,当今圣人也是满面惊愕地望过来。
骑虎难下,王同皎在心中暗骂一声,厉声喝道:“武三思,你这yin乱宫闱、祸乱朝纲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诸志士,且助我诛杀此獠……”
随着他的大喝之声,原本埋伏于侧的家将便跃然而出。只可惜,还未奔近他身,就被全副武装的侍卫团团围住。
王同皎大惊,眼见自己的家将被早有准备的侍卫们如杀小鸡一般屠杀,自知是落入武三思的陷井。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束手就擒。
“父皇,臣儿死不足惜,父皇您一定要看清身边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切不可让奸人误我大唐啊”
他叫得凄厉,可李显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冷着铁青的脸色,目光深沉地望了眼王同皎,便转向身边的韦后,沉声道:“我不该怀疑卿之言,这王同皎果然是想要谋害于你与武家表哥……”
王同皎听得周身俱寒,眼看着韦后投来淡淡一瞥,又转过身去与李显低语细诉。虽听不真切,却也知道自己今日大概是绝无幸免了。
转目瞪视笑得阴沉的武三思,他一声啐在地上:“老贼,你今日嚣张,他日必如张氏兄弟一样身首异处,头悬城楼,受万人唾弃……”骂完,他又转过头望向远处聚在一起的贵女,低喃出声:“卿原来恨我至此,竟如此误我……”
长叹一声,便垂下头去再不言语半句,任由左右侍卫将他拖下。一场看似惊天动地的诛贼之战,就以有些荒唐的结局落幕。数日后,王同皎便死在牢中。不过月余,定安公主便另尚了韦后子侄,仿佛是根本就忘了前夫刚刚死于牢中一般日日笙歌无度。
而在神龙初年显赫一时的“五王”则纷纷被外授为官,远离了政策中心。又过得数月,便获他罪而贬斥于千里之外,莫不郁郁而终……
大唐的政坛上,一群新的政治明星被捧了起来。除了韦氏和武三思的心腹之外,另有两个极为特殊的人物。其中一人,就是京中道教领袖史崇玄;而另一个则是太平公主的情人之一胡僧僧会范。以方外之身授官封公,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自然,熟知内情的叹的不是这两位得道高人是如何风骨不凡,仙人之姿,而是太平长公主的滔天权势。甚至有人窃语私议,就连四月间,圣人终于立了卫王李重俊为太子之事,也是因为太平数度进言,圣人才不顾韦后反对确立了太子之位的……
神龙二年,大唐的长安城中,明里暗里,一场新的争锋正悄然无声地展开。
敌对双方是以韦后、武三思为主的韦后派与以太平公主为首的李氏宗亲一派。风雨欲来,长安城中却看似平静无比,完全沉溺于一派歌舞升平之中。迟钝的全然嗅不出半分异样,可生性敏感的,却早已暗暗为今后悄然做着打算……。
第五章 角抵
正月的长安,已初现暖意,虽夜里仍是彻骨的寒冷,可白昼时偶尔已可嗅到春的气 息。
拾阶而上,李持盈忽然顿住脚步,慢慢地回过头去,望着有些空落落的身后,怅然 若失。
明明大明宫中,到处都弥漫着上元佳节的喜庆气氛。可她,却只觉得从心底里泛上 一抹惆怅之意。明明不是形单影只,可为什么还会如此的寂寞?已经很久了,那个一直 与她相伴相依,同进同出仿佛一个人似的姐姐再不象从前一样与她形影不离。尤其是史 师名动长安之后,更是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听讲求道。
在心里,她很是怀疑。可不管她怎么想的,那些都是她不能干涉的,就连豆卢阿母 和阿爷都不曾说过什么,她又有什么本事去干涉呢?虽然看着姐姐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容光焕发得让人觉得她是幸福。可李持盈到底难掩惆怅之意。
“又是我一个人呢”遥望着身后宽阔的广场与重重宫院,飞翘的屋檐,高大的斗拱 ,她禁不住一声低叹。
听到她的叹息声,身后的朝光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贵主,可是担心那安乐 公主又会捉弄您让您下不了台啊?您莫怕,这回她要是再敢作怪,我一定收拾她”
李持盈闻言不由失笑,还未答话,秋眉已经轻叱:“胡说什么贵主这两年隐忍至此 ,若是你胡来,岂不是要坏了贵主的一番苦心”
转目看了眼秋眉,李持盈并没有安抚嘟起嘴不说话的朝光。而是笑着转过头去慢慢 地拾阶而上。
今日是正月十五,宫中设有表演,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角抵(摔跤)之戏。许多皇族 贵戚都应邀入宫观斗。本来,以李持盈的身份,就算是不来赴宴,想必也没有什么人在 意。可因为安乐这两年一直盯着她,就算明知会被戏弄,也只能欣然赴宴。
虽然朝光很为她报屈,可李持盈却想得很明白:就是被安乐戏弄又如何?无非是不 关痛痒的小把戏罢了,又不会真的伤到她什么。只要她忍下,也就是了。
从神龙政变之后,阿爷那般低调为着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子女不必卷到政 事纷争去吗?连阿爷都能委屈自己,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能怕一个安乐的戏弄呢表演 开始,她的席位正好被安排在安乐的旁边,离韦后、上官婉儿的席位也不远。外人看来 ,只当她是个受宠的,也只有她自己才知这根本就是安乐特意安排的。
群戏毕后,就有相扑好手上场作角抵之戏。这些袒胸露臂的大力士们个个身强力壮 、技艺精湛,所以被人们称作“相扑朋”和“蒙万赢”。
虽然场上角抵之斗精彩绝伦,可李持盈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不曾仔细看。不知 是不是她多疑,总觉得安乐不时地转目看她,分明就是另有谋算。也不知今天又想了什 么法子来戏弄她,居然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了似的。
心中暗叹,她打起精神处处小心留意。可是一直到场上角抵结束,安乐也未曾向她 发难。她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见安乐冲她一笑,突然站身来朗声道:“阿爷,年年都看 这些大男人做角抵这戏,儿都看得烦了。不如,今年,就来些花样以搏阿爷一笑啊”
说着话,她击掌相召,便由场外快步走进数名健妇。这些女人,身形高大,粗壮无 比,乍一看竟似男人一般。而且让场中众人骇然的,是她们虽然并未象那些相扑手一样 祼着上身,可却是只着了抹胸,赤着胳膊。虽然时下女子多着袒领襦裙,**半露尽显风 情。可这些身形高大的健妇半裸着上场,却只让场中人骇笑失声,哪里还会生出香艳之 情。
高坐于上的李显看得也是怔住,虽然一径笑骂“安乐直是胡闹”,却并没有真的生 气。安乐就笑得越发张扬:“今日儿就叫这些女子作角抵之戏,让阿爷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