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口齿微动却似乎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一样,垂下头去捏着拳头静默片刻才愤愤道 :“你不是要我做你的死士吗?为什么还要把我抵作赌注?还是,你一早知道不会输掉 ?”
睨着他,李元徐徐挑起嘴角,平声道:“谁说我一早知道不会输掉?便是输掉又如 何?哪怕是知道必输,也不会改变什么的。阿勒,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死士!你现在 是个够格的死士吗?”
看着阿勒垂下头去,肩头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哭还是气。李元只是冷笑:“这世上 ,原本就没有谁是不可以舍弃,不可以放开的!你如果不想被人轻易丢开,那就尽一切 努力去成为那个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吧!不要再象现在一样只知道抱怨,问些蠢问题 ……还有,”
抿唇一笑,她淡淡道:“下次再同我说话,注意你的言行。我,是你的主人!”丢 下最后一句话,她迈进门里。看着抬起头望过来的李仪,露出一个满是依恋而又楚楚可 人的笑容。
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是可以被舍弃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夫妻也好,嫡亲的兄弟姐 妹也罢……不想走到那一步,便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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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妾
第二十章张氏兄弟::
夜色渐深,一辆车马在经过重重检查后缓缓驶入恒国公府。
车子方停,胖胖的张坊主已经跳下马车,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自家阿郎是个 好洁之人,最讨厌的就是一张油腻不堪的脸。可这样一路检查,他就是心中没鬼也要出 汗了。
想起刚才在路上被金吾卫拦下察看令牌时那金吾卫校尉看他的神色,他不免又是一 叹。
倒也是,阿郎兄弟于朝野中得罪了那么多人,就连护卫京师安全的都冷眼相看,何 况别人?他若是阿郎,又怎么可能不惧呢?若是平日里于宫中便也罢了,出宫时自然更 要加倍小心。
吩咐侍从抬上那只以锦布相覆的鸡笼,他缓缓往正堂走去。还未走近,已听得丝竹 之声,可这悦耳的声乐之声,不知为什么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些怪异的声响。倒象是鸟禽 临死前的哀鸣。
穿过扶疏木叶,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堂前那只巨大的铁笼。
火光通明,宽阔的大堂之前铺着青石,左右高架上斜插着火把,映亮了四周。堂前 阶下,乐人翩翩起舞……
而在另一端,却有一只大铁笼悬于半空,铁笼下却是一只铁鼎,徐徐青烟缭绕,显 见鼎中是生着炭火的。而铁笼里,却是蹒跚着数只鸭鹅。虽然看起来羽毛枯燥,神情萎 靡,却仍是在不停脚地在铁笼中踱步。而每一步,都是“滋”的一声,引起一丝白烟。 眼尖的,便能看出这些鸭鹅脚下的铁板泛着暗红,分明是已经烧热了。
张坊主看着那些于铁板上蹒跚的鸭鹅,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倒觉得自己也好象是被 人放上火上烤了一般。
这道烤鸭却是张氏兄弟特别发明的美味。据说在铁笼中放置的铜盆中装的乃是特制 的五香料汁,那些足踏烧红的铁板不得不行的鸭鹅因灼热而不得不饮。到被炭火烤死时 ,这五香汁的香味已浸入肉里,其味美不可言。
对于自忖美食家的张氏兄弟而言,这不过美食做法的一样罢了。天下美食,比这更 美味的不在少数。诸如活取的马肠,棍棒打杀的猪里脊,千只鹦鹉汇作一盘舌尖或是每 条鱼只取那么一片嫩肉做成的鱼羹……
生活奢侈的张易之甚至曾经在酒后狂言:酒池肉林又算得什么?某还嫌太俗!
据说这句话辗转传入宫中,武皇盛怒,张易之于寝宫外跪了一夜才得蒙召见。人人 都以为张氏之后必会有所收敛,可不想未出数日,告密之人魂葬黄泉,而张氏兄弟却越 发的张狂。至此后,任是张氏兄弟再如何奢侈靡乱,恶行昭昭,却也再无人敢于向武皇 进言。
现在的两京,便是同样为武皇心腹的武家人也照样惧张氏兄弟三分。便是梁王武三 思,见到二张,还要效马童为之牵马以搏一笑。
有这样权势滔天的主人,张坊主自然就更觉得自家一个商贾也比那些官员还要有脸 面。只是,每每见到象烤鸭这样的场景,他总是心里有些发毛。
抬起手,用帕子又擦了下汗,他示意两个随从在外相候,自己先举步入内。
进得大堂,立刻堆满了笑:“阿郎,恭喜阿郎了。”
倨于罗汉床上的俊秀男子抬起头来,虽然是带着笑,可一双细长的凤眸却仍透出三 分阴郁之意:“何喜之有?”冷笑着,他沉声道:“似我这般佞臣,受尽天下人唾弃, 连一个婢女所出的贱人尚敢嫌弃于我,又喜从何来?”
心里一颤,张坊主心知阿郎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不敢接话。坐于下首的男人挑眉 一笑,淡淡道:“五郎何必为难?那李迥秀既嫌弃阿母老丑,逐他出两京,贬了官职便 是,何必为他伤神。”
这说话的人却是张氏兄弟的兄弟,名唤张昌仪,时任少方少临。却是太平公主的面 首之一。几兄弟虽靠着裙带关系飞扬跋扈,可到底心里也是耿耿于怀。尤其是在凤阁侍 郎嫌弃张氏之母阿臧老丑,借酒醉不肯屈膝相侍后,以人推己,对李迵秀的憎恨更异常 人。
听到张昌仪的话,张易之皱起眉来,娟秀一如女子的俊逸面容露出几分厌意:“若 是依着我的意思,这李迵秀死不足惜,只是大家那里,怕是……可恼!人都说大家对我 兄弟言听计从,谁知若要那老太婆点头应诺有多难!”
伏在地上的张坊主听得身子一抖,把头垂得更低。张昌仪笑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倒是记起来了,福奴倒是说得了一件稀奇物!一只能斗败斗鸡王的雌鸡。五郎若 是上献此鸡,大家一个高兴,倒说不定就准了……”
听了张昌仪的话,张易之倒也想起张福此来所为何事。便挑起眉笑道:“那只乌羽 带来了?”
“是,”张福忙抬起头陪着笑道:“奴只和那临淄郡王一提,他便立刻答应了,甚 至还说不敢拿阿郎的钱。只是奴怕损了阿郎的名头,还是使了钱与他的。”
张易之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还算李三郎晓事!也罢,你且把那鸡带上来,让我 看看这斗败公鸡的母鸡是个什么样子!”
张福松了口气,忙唤人抬了鸡笼上前。自己又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掀开那锦布:“阿 郎请看,这便是乌……”声音戛然而止,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笼中不知为何竟蜷作一 团的黑鸡,一时忘了反应。
张易之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可起身凑近的张昌仪却看得分明。“你好大的胆子 !”瞪着张福,他急唤道:“还不快开了笼子看看那鸡是死是活!”
听到笼中斗鸡已死,张易之脸色也是大变,指着张福恨声大骂:“好你个狗奴!竟 以死鸡与我,是咒我还是想要害煞我?左右,还不快将这狗奴拖下去重重打杀了!”
张福吓得肝胆俱裂,嘶声求饶,却到底被硬生生拖了下去。
听着堂下凄厉的哀求声,张昌仪皱起眉,想了一会儿突然转目看向张易之:“五郎 ,这事蹊跷,福奴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你看,会不会是……”
“你是说有人故意杀了这鸡?难道是那李隆基心存不愤?”张易之沉下脸,似乎已 经肯定了是谁在暗中做手脚。
张昌仪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是那李隆基。福奴也说他很痛快就答应了, 再说他就是心存不满,也不会敢于这么快就发作……五郎,看来咱们兄弟现在得罪的人 太多了。前几日,我那宅子被人乱写乱画还真不过是件小事了……”
张易之闻言,一声冷哼,却低吟出被人写于张昌仪墙上的那句诗:“一日丝能做几 日络……那群狗贼,早晚收拾了他们!”又道:“我派人去守在你处,倒要看看到底是 何人作崇!”
张昌仪挥挥衣袖,大笑道:“何用你出头!今日便与那人作答:一日丝能做几日络 ?一日亦足!五郎啊,你我兄弟不过小族子弟,如今能得享如此荣华富贵,也算是偷天 之欢了!还求什么?”
张易之阴下脸,低低哼道:“偷天之欢?只怕这天总会睁开眼的……一日之乐何其 之短,我要求便求那长久日月!与宫闱之中夺权,又不是没有人曾经做到过?!”
张昌仪转目望着他,醉眼朦胧,静默片刻之后却是忽然放声大笑……“好好好,好 一个长久日月,你我兄弟便图一个长久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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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相王府::
相王府位于长乐坊东北角,距大明宫丹凤门极近。和东都洛阳的相王府一样,都是 从宫中高处便能看到相王府中的一举一动。看似殊荣,实则不乏暗中监视之意。不过, 这种事,心里有数就是,谁又会真个说出去?反倒要叩谢皇恩浩荡了。
长乐坊与隆庆坊不远,可就是这样,李元仍有依依不舍之意。
马车缓缓驶进府中,李元不自觉地倚在窗前,撩帘望向那扇徐徐关上的大门。虽然 没有说话,可脸上却难掩阴郁之色。
李仪转目相望,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低语道:“要不了几年,你我便可分府而 出,到时你就不用整天东想西想了。”
李元弯眉一笑,回握着李仪的手,虽然不说话,却暗暗在心里念着:只要再熬五年 ,她就可以离开这相王府,再也不用看到那个让她怨让她恨的人了……
这样想,原本应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什么,垂下眼帘,却觉一阵鼻酸。
身下一震,却是马车骤然停下。李元收敛心神,扶着跑过来的绿云的手踩着脚凳下 了马车,俨然一副淑女之姿,全不见在五王宅的英气与洒脱。
下了车,她转目看去,正好看到候在一旁的内宅管事崔氏。这年过三旬,生得端庄 ,行事沉稳的妇人乃是宫中派来的女官,当初在东宫中时便料理东宫诸事已久,在相王 府中极有地位。
此刻见到李仪姐妹,便笑着过来施了一礼。言谈间颇为亲密,就连称呼也一如寻常 百姓家:“两位小娘子安好,几日不见,阿仪娘子更显清秀,就是阿元娘子看起来都比 之前精神了。”
李元笑笑,却不说话,仍是躲在李仪身后,一副害羞的神情。而李仪仍如往常一样 挺身护在李元身前,笑道:“有几位兄长照顾,我姐妹二人自然过得甚好,倒叫崔娘子 挂念了。对了,父亲大人可是在书‘清澜堂’中,我姐妹正要过去请安。”
崔氏垂眉浅笑,淡淡应了一声,又笑道:“某这便去回禀大王,两位小娘子不妨先 回‘涤心阁’休息片刻吧!”
李仪挑起眉,虽然没有反对,却是哼了一声:“倒要劳烦崔娘子了。都说能者多劳 ,可亏得崔娘子有本事,才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管理得头头是道。”
崔氏微笑施礼而去,礼数周全,脸上也未曾显出半分异样,就好象根本没有听出李 仪话里有刺一样。看着崔氏的背影,还有那些跟随在她身后的奴婢们,李仪低哼了一声 。
愤然道:“看她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刺她两句。若是不知道的,看到她还以 为她竟是这相王府中的主人呢?何其可悲,居然你我姐妹想见一见父亲大人也要一个奴 婢通传。”
李元目光一闪,转目看了眼慌忙垂下头去的几个婢女。只是微微一笑。便是这话传 入她耳中又如何?再是武皇亲信之人,也仍不过是一个女官。而且,武皇对崔氏的信任 也未必如从前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冯美人的出现了。
上前挽住李仪,她回过头吩咐道:“阿勒,随我来便是。”
飞雨闻声,抬起头来,刚张开嘴,就被绿云拉了一下。瞥了眼绿云,她识趣地闭上 嘴。
还在马车后站着的阿勒应声上前,手中仍捧着李元交给他保管的那只小箱。很老实 地依从着李元的命令,箱不离手。
只是他刚走到李元身边,便有一个年纪较长的婢女迟疑着提醒道:“贵主,带男人 入后宅,怕是不妥吧?”
李元眉毛一挑,冷眼看着那脸长目狭的婢女,淡淡道:“紫烟,你莫不是在教训我 ?”
紫烟面色未变,垂着眉仍木木地道:“贵主,这样,于礼不合。奴婢若不直谏,恐 崔娘子会怪罪奴婢未尽职守。”
李元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尖声笑起来:“好一个尽忠职守的——贱人!紫烟,你若 是不愿在我跟前侍候,便叫崔娘子把你调到别处去罢了,也省得呆在我屋里,倒累了你 尽忠职守的好名声!”
“尽忠职守?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职守是什么?若是不知道,便由我来告诉 你!你紫烟的职守就是服侍我,顺从我,让我开心……就和这个昆仑奴一样,永远都得 听命于我!而——不是去听从崔娘子……”
睨着紫烟渐白的面色,李元看看正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紫烟的阿勒。在心里低低哼了 一声,转身便往里去。
阿勒原还在看被训得脸色发白低着头的紫烟,只觉这女子也是可怜,同他一样要受 命于一个凶恶的主人。可眼角一瞥见李元拂袖向里,便不敢再多想,忙举步追了上前。
绿云望着一行人的背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紫烟的手臂,淡淡道:“算了,紫烟。 你也知道贵主是怎样的脾气,就算当着旁人再乖巧羞怯,可你若是惹恼了她,却也不是 闹着玩的。”
紫烟猛然抬头望着绿云,涩声道:“绿云,崔娘子派我们服侍贵主,便是想让我们 照看她,莫要因为一时义气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损了王府的面子。职责所在,你和飞雨 怎么竟然对贵主失仪之处避而不见呢?这件事,我会告诉崔娘子的……”说罢,便转身 先一步走开。
绿云看着紫烟的背影,只能低低一叹。紫烟不是不好,可是太死心眼儿了。当初进 宫时便一心想着能进尚宫局做一名女官,分配到相王府中便视崔娘子为目标,处处都学 着崔娘子的样子,时不时向贵主进言相劝。却不曾想过任何一个主人都不会乐见于婢女 听命于他人。也怨不得贵主从不曾把她们这几个跟前人视作心腹,若是她是贵主,也会 厌了,觉得她们都是崔娘子派到身边监视管束她的了。
叹息着,她自转回“涤心阁”。“涤心阁”位于相王府之东,虽然名为“阁”,却 实是一座极大的宫院。又与花园紧连,景致却是极美。只是若是爱热闹的,未免会觉得 这座宫院太过僻静。
因为两位贵主住在“涤心阁”,相王府中便有传言说这两位县主早就失去相王之宠 。平日里虽然不敢太过怠慢,可不经意间的疏忽却是有的。
可绿云跟在李元身边久了,却不觉得自己这位主人真是个失宠的。且不说别的,仍 居在相王府中还未分府而居的另两位小县主可是没有象她家贵主这样满屋子都是奇珍异 宝。
李元的住处,虽然不是顶大,可屋中却林列着不少古玩玉器。东西摆放得并不整齐 ,甚至有时候,就是内室的地板上、睡觉的匡床上,都堆着一些零乱的珠宝金饰。
崔娘子不止一次喝斥过一众奴婢失了本份,绿云等人也不不是没有收拾过。可每次 一旦真的收拾干净了,李元夜里必会于恶梦中惊醒哭叫。所以,李元房中便总是有些凌 乱。可李元却似自觉消遥,每次只要伸手便能碰到那些宝贝,便会觉得异常开心。
绿云进房时,李仪两姐妹已经各自回了内室去换常服。阿勒立在外室中,仍是捧着 那只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