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 第69部分

　　
　　亮若寒星的眼睛，长在一张刀削斧劈般的石头脸上，刚才还醉得胡言乱语，脚步不稳的白芷，此刻竟斜倚着门，一瞬不瞬的看我。
　　
　　他毫无酒意，我却真的糊涂了，我指着他，问道：“你，没醉？”。
　　
　　“没醉，而且不止我没醉”，他揶揄般看着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心中升起股莫名的感觉，于是回头，立刻就看到了他。
　　
　　我只想眼前有个地缝，然后自己用最快的速度钻进去，我身后如今立着的人居然是蹙离！
　　
　　刚才那个被我偷偷拥入怀中，瑟瑟发抖的蹙离！
　　
　　我的老天帝啊，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他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么？怎么如今比我还要清醒？！
　　
　　蹙离静静的立在我身后，脸上，眼中，都有着要命的，令我很想突然失去记忆的情绪，他长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终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来，在我们眼前一拂。
　　
　　一道透明的结界把我们三个包围其中，白芷和蹙离对视一眼，郑重地点头，对我说道：“坐，我们有话要说”。
　　
　　我身子僵住，不知他们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于是急切地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是喝醉了么？不是人事不省么？怎么突然又有话要对我说？难道你们是装醉？”。
　　
　　“花九，你果然变聪明了，原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聪明人在一起时间长了笨蛋也会变聪明”，白芷好笑的看着我，脸上满是欠扁的笑容。
　　
　　我抬起手想要打他，却猛地瞥到蹙离正看着我们，于是一缩肩膀，觉得有必要保持伪装出来的淑女风范，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白芷，总有一天本姑娘让你明白，长着一张臭嘴是很容易挨揍的。
　　
　　我在脸上摆出个难看的笑容，尽量温柔的说道：“谢谢白芷兄的夸奖，花九会谨记白芷兄今日的话，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只是在反击”，白芷看一眼蹙离，正色说道。
　　
　　“反击？”，我皱眉，不知何时开始，我也喜欢时不时的蹙眉。
　　
　　“是的，难道你忘了我曾经说过，我们也许可以变被动为主动，但主动不是用嘴说的，是要用实际行动做的”，白芷道。
　　
　　我不说话，心里暗怪他们既然制定了行动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芷似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突然笑道：“别怪我们不告诉你，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而且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蹙离那日和你用神思游离术知道了书生无心死的时候洛嫣在场，而且很可能洛嫣就是这个杀人取心的凶手，可我们只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通，但一时又想不到，不过我们现在住在洛嫣家里，而且很显然洛嫣已经怀疑我们，所以我们首先要令洛嫣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所以你们就出去喝酒，装成大醉？那么你们会不会还实行计划，在四月十五月圆设计令洛嫣上钩？”。
　　
　　我忽然有些担心洛嫣，不知怎的，我竟不相信洛嫣是凶手，虽然我不喜欢前世今生的故事，可却隐隐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虽然洛嫣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猫妖，可我竟觉得猫妖也未必就会杀人。
　　
　　但蹙离的法术我是万分相信的，现在我所知道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洛嫣就是那个凶手。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指怎的，我竟有点怕设计后上钩的真是洛嫣。
　　
　　桌子上还有茶杯，我为自己和蹙离白芷各斟杯茶，分别递给他们，幽幽道：“我总觉得洛嫣不是凶手”。
　　
　　“为什么？”，蹙离沉吟着，还是问道。
　　
　　我抬眼看他，犹豫了半响，不知到底该不该告诉他，我前一夜对洛嫣的追踪以及听到的故事，我实在没有把握蹙离知道洛嫣就是猫妖后会不会放过她，也许他会本着九虚山的一贯作风，把洛嫣带回去？
　　
　　蹙离眉头轻蹙，犹豫了半响，还是说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们都已知道”。
　　
　　“知道什么？”，我大惊，忙站起来，看他。
　　
　　他轻啜口茶，接着说道：“昨夜你和洛嫣说的话，以及那个前世今生的故事我们都知道”。
　　
　　“都知道？！”，我再看白芷，他也正冲我点头，突然笑道：“昨夜我们比你快一步，本来想要出现，却没想到你来了，虽然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不过我却发现你最近轻功进步很快”。
　　
　　他还是改不了三句话里两句半揶揄我的本质，眼下我也无心与他计较，其实他们知道了故事也好，反正没得选，如今下一步怎么走估计他们也早已布置好了，那我就等现成的好了。
　　
　　我大咧咧的坐下来，叹口气道：“那么你们到底相不相信洛嫣说的？我觉得她说得不像假话，我觉得她不是凶手”。
　　
　　“我相信洛嫣的故事”，蹙离很快说道。
　　
　　“我也相信”，白芷的回答也很肯定，
　　
　　我大大松了口气，本来还怕他们不相信呢，可白芷却马上接着说道；“但这些并不妨碍洛嫣是凶手的事实”。
　　
　　“嗯？”，我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芷沉吟着，说道：“洛嫣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这更证明她对君庭的痴情，如果遇到打击恐怕反应会更强烈，杀人取心也不奇怪”。
　　
　　他看向我，说道：“为了心爱的人，本来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我垂下头，突然就觉得白芷的话很有道理，洛嫣只是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有关前世今生的故事，却并没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也知道就算我明着问，她也不会说出自己到底是不是凶手。
　　
　　但为了心爱的人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的，我猛地想起了小叶，想起了阿金。
　　
　　白芷手中的石萧又开始转动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那风声似乎是从地狱而来，我心猛地一动，指着他的石萧，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问问书生无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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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卷二　第三十九章　欲言又止　。。。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白芷拿起手里的石萧，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又看，忽然笑道：
　　
　　“你果然变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问问书生无心，自从上次附身回来以后；我们似乎都把他给忘了！可他却是整个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人”。
　　
　　他把石萧平放在桌子上，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那奇怪的咒语声，石萧的孔洞之中先是悠悠荡荡的挤出一股淡绿，那淡绿逐渐扩大，化作一点极艳极艳的浓绿来，扭动着腰肢，爬到半空，一个身着书生袍，头戴书生巾，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我仰起头看他，他就像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此刻正若有若无的漂浮。
　　
　　蹙离沉吟片刻，问道：“无心，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白芷的石萧之中，想必知道的事情不少，而且我们刚才说的话想必你也已听到，此刻我们只是想你再把当日的情形说一遍”。
　　
　　半空中漂浮的无心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当日的事情无心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不记得还是不好意思讲？”，我尖声道，不知怎的，我此刻竟十分讨厌起他来。
　　
　　他看向我，幽幽道：“花九姑娘，无心真的不记得”。
　　
　　“怎么可能？就算你忘了，这些天随着我们也听到了不少，用不用我帮着你想起来？”，我撸胳膊挽袖子，全然忘了要时刻保持淑女风范。
　　
　　好你个无心，竟然说忘了，那我就帮你想起来好了！
　　
　　他不安的漂浮起来，想要靠近蹙离，却有些不敢，蹙离看向我，柔声道：“算了花九，不要为难他，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是占了便宜不好意思说吧？！”，我有些激动，我恨他敢做不敢当，这还算什么男人啊？！
　　
　　“占了便宜？花九姑娘此话怎解？”，无心似乎有些糊涂，奇怪的问我。
　　
　　我冷笑道：“你和君庭以及洛嫣是朋友，对吧？”。
　　
　　“当然”，他很快答道。
　　
　　“你和君庭一起长大？你们有着共同的喜好，而且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感情却胜过亲兄弟？”。
　　
　　“当然”，他回答得依旧很快。
　　
　　“君庭与洛嫣成亲的那日旧疾复发，族长怕错过了吉时，所以命你李代桃僵，去迎娶洛嫣？”，我再次冷笑。
　　
　　这些愚昧的村人，什么吉时不吉时，还没听说过成亲这种大事需要别人代替呢！
　　
　　“这…。。的确如此”，这次书生无心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方说道。
　　
　　“好极了，所以你贪恋洛嫣美色，干脆错到底，迎亲的是你，入洞房的是你，所有荒唐的事都是你搞出来的”，我端起茶杯，本想喝口茶，消消气，却未料手上用力过猛，那可怜的茶杯竟被我生生捏碎。
　　
　　蹙离和白芷惊讶的看我，也不知是因为我的情绪太激动？还是因我的法力进步太快？
　　
　　“当日迎亲的的确是无心，君庭旧疾复发，可张家村本就是个山沟沟，对吉时这种事当然很看重，而且族长的话大过天，无心本也觉得荒谬，可毕竟还是这村子里的人，自然要听族长的话，而且无心和君庭是好兄弟，他的忙自然要帮”。无心犹豫半响，说道。
　　
　　“妙极了！没想到张家村的人这么妙！好兄弟？你这忙帮得不错啊”，我冷笑几声，转过头去看蹙离；“蹙离，我们走，张家村的事我们帮不了，书生无心的事我们也帮不了，依我看来他的死根本就不是什么冤情，是活该，我不喜欢帮这种忙，我还没有那么无聊，快打开结界，我要出去透透气，否则会被乌烟瘴气憋死”。
　　
　　我语气不善，蹙离却只是紧蹙着眉头，微微摇头。
　　
　　他正色看无心，语气中是说不出的郑重之意：“无心，你的话很重要，当日你到底有没有李代桃僵，入了洞房？”。
　　
　　“这……”半空中的无心再次犹豫起来，支支吾吾也不知想说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入了就入了，没入就没入，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白芷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一张臭脸垮下来，冷声道。
　　
　　“这…。无心真的想不起来了”，书生无心在半空中不安的晃来晃去，也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忽然抱住头，在半空中蹲下来，痛苦的喊道：“无心没有心，无心忘了好多事，你们不要再逼我，无心甚至都不知道无心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难道无心真的如你们所说，那么龌龊？”。
　　
　　我只能冷笑，这的确是个好借口，可惜什么都没忘，偏偏忘了最重要的事。
　　
　　不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洛嫣是不是有很好的理由要杀他，或许洛嫣只是个千年猫妖，不需要理由也喜欢杀人取心？
　　
　　蹙离冲着我微微摇头，我明白是我的态度令他觉得我逼无心逼得太紧，也许在他看来，所有的经过与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谁是杀人取心的凶手。
　　
　　哪怕这个凶手杀人的理由很充分，可毕竟杀了人，他一样不会放过。
　　
　　我垂下头，想着有一日蹙离知道我和白芷一直在骗他，骗他随着我们找七滴泪，到时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很可耻？会不会觉得我对他的爱也只是个骗局？不由有些颓然。
　　
　　无心的样子越来越痛苦，他不停的击打着自己的头，痛苦的说道：“无心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心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当日迎娶了洛嫣后到底发生什么无心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无心没用，无心没用！”。
　　
　　蹙离见他这副样子，不忍再逼他，于是轻咳声，说道：“算了，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想，只是蹙离再冒昧问句，你还记不记得离开张家村进京那夜发生的事情？”。
　　
　　“发生的事情？”，无心茫然的看着我们，问道。
　　
　　“比如说有没有人送你？比如说你们都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或者特别的事情发生？”，一旁立着的白芷问道。
　　
　　无心仔细的想了片刻，说道：“当日无心出行地保送无心直到竹林，然后无心就闻到了一股子莫名的味道”。
　　
　　“是动物的臊气，对么？”，白芷插嘴道。
　　
　　“嗯，像是那种味道，可是好像还有点香，就是那种，那种”，无心犹豫起来，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香气。
　　
　　屋子里的窗大开着，有风吹过的时候，玫瑰园中的玫瑰就会随风轻摆，无心猛地拍头，说道：“对，就是玫瑰香”。
　　
　　我心一沉，难道真的是洛嫣所为？
　　
　　我忙追问他：“然后呢？然后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杀你的人？”。
　　
　　他摇头，茫然的说道：“然后无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蹙离紧蹙着眉头，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地保送你一直送到竹林，那么你闻到奇怪气味时地保呢？你们已经分手了么？还有张山呢？你们三个是在何时分开？”。
　　
　　我也突然想到那日在张山家用神思游离术看到的一切，于是忙随声附和：“对，你们三个是先分开的？那你看没看到过张山的儿子？他是藏起来了？你没有看到？”。
　　
　　“张山？张山的儿子？”，无心似乎完全糊涂了，茫然的摇着头，问我。
　　
　　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缓缓道：“当日是地保送无心直到竹林，地保就先行离开，至于张山，为什么无心全无印象？无心不记得了”。
　　
　　蹙离眉头紧蹙，忽然问道：“村子里上过私塾的只有你一个么？张山呢？”
　　
　　书生茫然的点头，道：“这点无心倒是记得，村子里上过私塾的只有无心一人”。
　　
　　蹙离不再言语，我却十分急切，再次追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到底他们送你到何处？他们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当日要不是张山紧随，以及张山的儿子偷偷跟着书生，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无心又仔细的想了一会，依然摇头道：“无心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无心的记忆只停在竹林外，当时无心只闻到一股莫名的味道，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无心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死在竹林中了”。
　　
　　“那你也没有看到是谁掐着你脖子？”，我不死心，再次问道。
　　
　　“等等，既然无心只是闻到动物臊气，就已失去知觉，那孩子又是何时看到无心被人掐着脖子呢？”，白芷再次插嘴，问道。
　　
　　我立刻愣住，对啊，那孩子当时到底躲在哪里？他怎么知道那么多？还有，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她既然带走了孩子，难道没发现惨死在竹林里的无心？他们本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不会不认识无心的吧？！
　　
　　我忙看向蹙离，蹙离也在看我，他紧蹙着眉头，说道：“此事疑点重重，蹙离想”。
　　
　　“我也去”，我忙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说道。
　　
　　他愣住，柔声道；“你知道蹙离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