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看白芷，幽幽道：“可你至少应该先帮我解了穴，我才能拿出解药”。
“不行，小叶狡猾多端，决不能解开他的穴道”，天涯立刻摇头，说道。
“我相信他”，白芷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可脸上的线条看起来似乎很柔和。
蹙离也在点头，他微笑着看天涯，说道：“蹙离也相信小叶”。
小叶双眼通红的环视众人，每个人都在冲着他微笑，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他。
每个人，都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朋友一样，信任他。
白芷站起身子，很快的解开了小叶的穴道，然后看着小叶一伸手，掌心里多出的那粒丹药，居然像个孩子般叫道：“花九，你有救了”。
他把那粒丹药小心翼翼的拿着，送到我面前，看着他那双孩子般兴奋的眼睛，我只觉得眼睛发酸，我不忍拒绝他的美意，只能接过丹药，吞下去。
丹药很香，甚至带着淡淡的清爽之意，可我的口中却又苦又涩。
万水仙一直不停的给阿金喂蹙离从九虚山带来的救命仙丹，虽然阿金刚才伤了我，可我们毕竟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大家并不期望她死。
事情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可真正的第一滴泪到底在哪里？
我们谁也不知道！
小叶呆呆的立着，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方转过身，看着白芷，面上竟是少有的郑重：“大哥，我愿意去天心池，只是这一去恐怕不知要多少年，你要多照顾娘，娘对你是真的心疼。大哥，我从小就被送走学艺，这些年我法力的进步与日俱增，心里的恨也与日俱增，娘想要把我当成她最大的王牌，一心想把我训练成三界六道最大的强者，可她却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爱。你能想象么，一个小孩子，本该是玩闹的年龄，却因为没背下来心法而被师傅惩罚，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站了三日三夜，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到处都是树，深夜的狼嚎，心底的恐惧，我一生也忘不了！”。
他的眼睛眺望着远方，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记忆，就连声音都是幽幽的：“你能想象么，当同龄的孩子还在爹娘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却要每日天未明就起床，练功，打坐，冥想！我曾经每夜都在想，等天明了娘就会接我回去，我不要成为三界六道最强的霸主，我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有爱恨，有朋友，有人疼，可每日睁开眼睛，依旧是练功，打坐，冥想，
我的心一日日在那些重复不停的练功中失望，冷酷，早已忘了如何去爱，我似乎只为了任务而活，只为了成为三界六道真正的霸主而活。可天知道我是多么想偷一下懒，和你一起去调皮捣蛋，或者只是赖在娘的怀里，一整日什么都不做。娘一直告诉我，想要在三界六道长久的活下去就要成为真正的强者，我甚至觉得三界六道的人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每个人都在为了成为强者奔波，直到今日看到你们，我方明白，原来，这三界六道真的还有比权利更重要的事情！”
“小叶”，白芷的手开始颤抖，一张刀削斧劈般的石头脸竟像是被春阳融化的冰雪，变得有情起来。
他看向蹙离，良久，居然冷冷的说道：“我要放小叶走”。
79
79、 卷一 第六十一章 卷一小结局（尾声） 。。。
“绝不可以”，天涯手里的长剑一抖，抖出一片剑花，脸色沉沉的说道。
“大哥，算了。我如今就算走，也不知该去哪里”，小叶苦笑，他本是晶亮的眼睛里竟有了某种情绪。
他看一眼气息奄奄的阿金，犹豫着说：“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么？”。
没有人拒绝他的要求，大家看着他缓缓的走到阿金面前，蹲下去，每个人的眼眶里都似乎有了一些晶莹的东西。
其实，小叶并不坏。他只是个迷途的孩子而已。
他只是在那些漫长而残酷的练功，打坐，冥想中，失去了自己。
阿金本已黯淡的脸颊竟在他靠近的时候飞上两团嫣红，她急促的喘息着，说：“小叶，其实那些傀儡散我并没有吃，可我依然爱上了你。依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女人，对这种事总是会有一种奇异的直觉，”。
“算了，阿金。如今我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我的计划全盘皆输，本以为这次会死得很难看，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前尘不记”。
阿金努力的抬起手，轻抚着小叶年轻的脸庞，她幽幽的说道：“还记得么，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你，我们就好像八百年不见的朋友，说个不停”。
“记得，当然记得”，小叶的目光悠远，似乎在眺望远方。
“还有，我们被掳走，在阴暗潮湿的洞内，我因为脱离水分而昏昏沉沉，是你用衣服接洞壁上的水滴，一滴一滴的，再送入我的口中”。
“是啊，那些水滴真是要命的慢，简直比蜗牛还要慢”，小叶牵动嘴角，让自己微笑。
“在万水潭底第一次听那个故事，其实我是心惊的，我真的感动那段真情，可心里又担心，那个前世的恋人不是你”。
“可是，那个前世的恋人居然真的是我，多有意思。我辛辛苦苦的冒充，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记忆并没有解封，蹙大哥曾经说过要帮我解封记忆，可我总觉得人不该活在回忆里，我想要抓住今生的幸福，今生的你”。
“是啊，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我不忍再听下去，原来，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因为在点点滴滴中，早已经被感动。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每一段爱都有各自的理由，每一段离别也都有各自的原因。可是，为什么要离别？
有些人总是在不停的伤害着自己的爱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平静。
可是，为什么要伤害？
小叶从来就不相信三界六道会有真情，于是他恐惧，恐惧自己的信仰在瞬间崩溃，他一直在利用阿金，可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已有了阿金。
多可笑，人总是在将要失去时方幡然醒悟，可惜，一切都已太迟。
血无涯伤了阿金，也带走了那根头发。我忽然苦笑，原来我和蹙离的计划也并不是全盘皆赢。
“阿金，我现在就去碧波岛，我一定要救你，我想通了，权利不重要，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爱上了你。你说这种事多可笑，简直是要命的可笑。可幸好一切都不算晚，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划一叶扁舟，于船头放一壶清酒，几捧花生，游遍三界六道，做一对纵情山水的快乐神仙”。
“小叶，血无涯的法力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根本就没得救，我只是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阿金打断他的话，轻轻的说道。
“什么要求？”，小叶攥住阿金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想再看一眼荼靡花，翻过了这座山，趟过了这条海，就可以到达那片荼蘼花园，我只是想看一眼，那些荼靡花”。
“好，我这就去”，小叶微笑着答应她。
可我知道，现在只是春天，哪里有荼靡花！
阿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蹙离和白芷忙上前，为她输入了一回真气。她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红晕，她睁大了一双本是灵动多情的眼睛，幽幽说道：“可是，为什么天黑了呢？这间屋子里的灯是谁熄灭的？小叶，等天明你就出发，我想要很多很多的荼靡花，把它们种在院子里，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的跋山涉水，为我找荼靡花了，每年夏将了的时候，我们的院子里，依然绚烂，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呢？你说我的主意妙不妙？”。
“妙，妙极了！”，小叶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手抖做一团，他弯下腰，对阿金说：“我背你，我们现在就去爬过那座山，趟过那条河，荼靡花园里，此刻恐怕早已开满了荼靡花”。
密室里此时，灯火通明…。。
他背着阿金，我拼命的擦眼泪，蹙离的袍袖轻挥，这间狭小的密室居然在一片光华绚烂中景象一变，到处都开满了荼靡花。
那些繁密的荼靡花，拥挤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漫天漫地。
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荼靡花的香气，寂寞而凄美。
“阿金，你闻到花香了么？我们现在正翻过那座山，趟过那条河呢，我们已经离那片荼靡花园很近了”。
“嗯，我闻到了，好香啊”。
“阿金，我们现在就站在荼靡花园里，你瞧，我们的左手边是一簇玫粉色的荼靡花，而右手边却是一簇鲜红鲜红的荼靡花，还有，我们的前面，是片花海，让我数数，那到底有多少花”。
……
没有人回答他，这屋子里，似乎只剩下了蹙离幻化的，那大片大片的荼靡花。
阿金的头轻轻靠在小叶的背上，人却似乎睡着了。
小叶的身子僵住，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笑容。
他轻轻的说：“嘘，大家都不要出声，阿金睡着了。前世我没有及时发现我喜欢她，今生幸好我发现得还不算晚。”。
他就那么微微弯着身子，保持一个姿势，很小声很小声的哼唱起一首歌，那似乎是个错过的故事，故事里有一对一次次擦肩的男女……
有一滴血红色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滚出，在他微笑的脸上蜿蜒，奇异极了。
那滴红色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却忽然升到半空中，扭动着身子飞了出去。
此时，晨曦微起。
群星已落，可小叶的那滴血泪居然比星星还要璀璨。
我的脖子上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一直都系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坠子居然挣开了系着它的红绳，拖着长长的，碧绿色的光华，直追那滴奇异的血泪。
那滴红色的泪如精灵般飞出密室，飞到半空中，在晨曦微起的时候，看起来美极了。
我们忙追出去，我的玉坠子在半空中急速旋转着，晃起一大片刺目的光华，它那碧绿色的光芒逐渐扩大，缓缓将那滴奇异的血泪笼罩其中，空气中仿佛都流动着奇诡的气息。
那滴血泪在玉坠子碧绿色的光华中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终于被逐渐收拢的光华完全遮住，不见了。
下一刻，我的玉坠子就忽然回到了手中，我仔细看玉坠子，发现它光华流转中，那本是空无一物的玉面深处，竟隐隐可见一滴鲜艳的，红色的泪珠。
蹙离和白芷对视一眼，他们的脸色很奇异，我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原来，真的有第一滴泪，却不是在鲤鱼精身上，而是在小叶身上
可是，这滴泪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原来所谓的第一滴泪，是偿还的泪，迟到的泪，悔恨的泪，幡然醒悟的泪，是被人无私的付出了以后，在猛然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中真实想法的血泪。
是颠覆了心中一直所信奉的，三界六道无真情的血泪。
多可笑，前世小伙子和鲤鱼精也是如此，今生更是如此。难道这是他们之间注定的么？
那么，还为什么要爱？
谁又能知道呢！
可半夏呢？我怎么觉得，在这场爱恨里，半夏的出现居然是那么的突兀？！
三日后，黎明前夕，鲤鱼国的海边。
我和蹙离并肩而坐。
微风吹来的时候，就会带来远山的木叶清香，蹙离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才说道：“最近，你可好些了？”。
我垂下头看自己的脚尖，说道：“好多了，最近那病也没有再犯”。
“白芷呢？情绪好一点没有？”。
“好点了，毕竟他那种石头精，一直都是沉着脸的，就算情绪真的不好，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小叶毕竟是他的弟弟，怎么说被送走也会不舒服的”。
“是啊，白芷看似冰冷，其实却是个多情的人，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嗯，所以他要和我们接着去找第二滴泪呢”。
“好啊，我正想着等出发时，我们同行呢。至于小叶，在天心池一切都好，也许这样对他并不是坏事，而且当初小叶大婚时，蹙离送的那一剑祝福，相信真的可以帮到他，等一百年以后阿金再次投胎，小叶也会回到人界与阿金再续前缘，只是希望这次不要再走错了路，不要再错过彼此的手”。
他站起来，凝视着碧蓝的海水，海风吹起了他的衣袂，那些雪白的，飞舞的衣袂，让我觉得，他在飞。
他幽幽开口，说道：“那夜在海边，你的发病真的让我心惊，可幸好，你还能控制自己”。
我凝视着他的脸，笑道：“怎么是我能控制自己？分明是你的血味道真的很不错”。
他把右手背过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算了，还何必提它，我只是想让你平静下来，不想让你真的伤害那条只是去补充水分的鲤鱼精”。
我不由想起了那夜蹙离的眼神，那么痛苦，那么让我记忆犹新，那个可怜的鲤鱼精，要不是有蹙离，恐怕现在真的只剩一副骨头架了。
那夜当白芷掀开帘子的时候，蹙离早已离开，他和我躲在桌子底下，只为了吸引小叶，让他对我们掉以轻心。
小叶对我的心思总是了如指掌，那该死的读心术真的很厉害，可幸好和蹙离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暂时阻断小叶对我心思的追踪。
当我躲在桌子底下的时候，蹙离却已经追上了血无涯，两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苦战我无从得知，只知道蹙离的法力消耗很大，以至于在我变身飞出去的时候，他实在无力为我施法，阻断我那些奇异的饮血啖肉的想法，可他是仙，所以他用自己的血，平静了我疯狂的念头。
那个齿痕，恐怕会伴他一生。
那夜在他的结界内，我蜷缩在他的身旁，枕着他的腿，痛苦的挨到天明，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我还记得他温柔的手，一直轻轻抚着我的发，就像，曾经属于我们的，所有难忘的时光。
当天微明的时候，我的翅膀终于消失，他将所有的计划向我全盘托出，又和我为当晚的小叶大婚布置了一番，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布置什么，毕竟，他早已找到了天涯，换了五色花。
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顺利。
可最后，我们方发现，其实在和小叶的这场斗智斗勇中，谁也没有赢。
血无涯走了，带走了那根头发，了无踪影。
蹙离转过身来，长久的凝视我的眼睛，忽然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那根头发早已被蹙离换成了自己的，所以即使事情真的不像血无涯说的那么简单，白芷也不会有事”。
“哦”，我凝望着远处的海，想起了那根被血无涯带走的头发，那么细小，那么普通。
因为，那是我的头发。
我早知道蹙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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