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彻浑身僵硬,他扶着我的肩膀,眼底是不可置信的喜悦,他声音发抖的问我:“安宁,你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楚彻的反应,楚彻,你是在害怕吗?还是,你根本就只是在做戏?
我紧紧的攥紧自己的拳头,我笑着回答他:“我说的是真的,我哪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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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戏
楚彻激动得紧紧的抱着我,我感受得到狂跳的心,楚彻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如果我错了,那么就让我一直错下去。
楚彻,就算你真的爱我,就算你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爱,却要伤害。
楚彻,这是我唯一能选择的路。
那天以后,我和楚彻又好似回到了原来,我和他恩爱得不得了,如梦也渐渐放下心来,连赵佑志脸上都难得的会出现笑容。
楚彻仍旧和原来一样,在晚膳前准时到我这里来,和我一起用膳,然后我陪着他批折子,云锦偶尔会来找他,然后他和云锦就商量事情,我去给他煮一壶热茶,我不太会煮茶,学习了很久仍旧煮得不好,但楚彻每次都会一滴不剩的喝完。
临妃来探过我两次,她似乎是病了,脸色苍白而灰沉,完全不像一个年轻女孩该有的样子,她每次来都是安静的坐着,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又走了。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在我这里碰到楚彻,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都会不可抑止的发痛。
我渐渐明白,原来我是在乎楚彻的,只是,我们之间那条鸿沟,不可能弥合了。我要走,唯一的出路就是讨好楚彻,然后伺机离开,我连计划都想好了,我默默的忍受着一切,只想快点离开这牢笼。
入秋的第一场雨,凉凉的,我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楚彻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就来了,他从背后抱着我,将头搁在我肩上,温和的笑道:“这里有风,小心着凉了。”
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这么一点风就吹凉了。”
楚彻拿下巴蹭着我肩膀,宠溺的笑道:“还嘴硬,着凉了又不愿意吃药,你啊,真让我拿你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拿什么话回他,只好沉默,楚彻拉着我的手往殿里走,“手怎么这么凉?别是真的着凉了。”
我忽然顿住,楚彻扭头看着我,我拉着脸,说:“楚彻,这皇宫里无聊透顶了,我想看戏,我想听书。”
楚彻忽然一笑,说:“你想看什么戏?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我撇嘴:“不要,你唱的戏难听死了。”
楚彻哈哈大笑:“安宁,你知不知道普天之下,没有人敢说我唱的难听,他们都只会说我唱的是天底下最好听的。”
楚彻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走到软榻前,他扶我坐下,我仍旧一脸不高兴的说:“那是他们巴结你,我又不巴结你。”
楚彻无奈,道:“是,是,这天地下的人都想巴结我,可我,却要巴结你。”
于是我的脸,拉得更长了,楚彻刮了刮我鼻子,微摇着头说:“好,好,我明天就让人去请戏班子进宫,好不好?”
我心里一紧,却装作撒娇似的说:“不要,你请的都唱得不好,我要自己出去看。”
楚彻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说:“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凡事只要一牵扯到出宫,楚彻就会变脸,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逃,我顺着楚彻的话,装作不在乎的说:“那我不出去就是了。”
楚彻脸色稍缓和了下来,我立即又说:“但是我不要听你请的那班人,唱来唱去都是那些,难听死了。”
楚彻笑了笑,说:“那你想听哪个戏班子唱的,我就请哪个戏班子。”
“染风涧。”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楚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笑着问我:“怎么想听这家的?”
我想起云锦说过,染风涧的戏是最好的,于是我不动声色的说:“我听云锦说的,哪里的戏唱得最好,书也说得最好,我去听过一次,比你请的人唱得好多了。”
楚彻将我揽进他怀里,低低的说:“好,我明天就派人,请染风涧。”
那一夜,我几乎整夜未免,楚彻睡在我身边,呼吸均匀,我看着他俊朗的脸,一直看着,也许明天过后,我就再也见不到这张脸了,我心里一疼,想伸手摸摸楚彻的脸,但我手指冰凉,我怕惊醒楚彻。
楚彻睡得很安稳,但他一直微微的皱着眉头,我终究没有忍住,我伸手替他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楚彻像是被惊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被抓得痛,却没有哼声,楚彻睁眼见是我,立即拿过我的手检查,“怎么样?有没有弄痛你?”
我强笑道:“没有,我见你皱着眉头,想替你抚平。”
楚彻的手顿了顿,他望着我,动情的说:“安宁,你对我,真好。”
我不敢再看楚彻,我怕我再看下去我会狠不下心来,我扑到楚彻怀里将他紧紧的抱住,楚彻轻拍着我的背,轻轻的笑着,他说:“好了,别孩子气了,睡吧。”
我哽咽着嗯了一声,楚彻轻轻放开我,抱着我睡下,又替我捏了捏被角,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楚彻,朦胧里,我似乎听见楚彻的叹息,低低的,却似有着无限的怅然。
我一定是听错了,我这么劝着自己,我背过身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我无声的哭着,心,也跟着无声的痛着。
终于天亮了,楚彻要早朝,所以他起得很早,我装作是被他弄醒,楚彻歉意的笑了笑,说:“吵醒你了。”
我强打了个哈欠,见楚彻正在穿龙袍,便说:“我帮你穿吧。”
楚彻看了看我,笑道:“好,安宁给我穿的龙袍,我都舍不得脱了。”
我勉强笑了笑,从床上爬起来,细心的为他一层一层的穿好龙袍,楚彻是皇帝,自然得穿得庄重,龙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等我细细为他穿戴好龙袍,我又去拿过皇冠,那十二道琉冕叮当作响,我将皇冠戴在楚彻头上,楚彻一直笑盈盈的看着我,等一切做完,楚彻忽然说:“安宁,我刚才觉得我不是什么皇帝,你也不是皇后,我们就像一对平常夫妻一样,丈夫出门,妻子为他(www。87book。com)整 理着装,然后等着丈夫回来,安宁,这感觉,真好。”
我再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急促了,我只好背过脸去,深吸口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楚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呢?我困,你去上朝吧。”
我倒在床上,紧紧的闭上眼睛,我的心狂跳不停,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过了片刻,楚彻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他低魅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等我回来,睡吧。”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音,我果真恍恍惚惚的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如梦侯在床前,见我醒了,立即就说:“娘娘,染风涧的戏班子已经到了,皇上亲自交待,娘娘务必吃过早膳才能去看戏。”
我有点发懵的从床上起来,如梦伺候我洗漱完毕,用了早膳,我问如梦:“戏班子的人都来了吗?”
如梦道:“是,娘娘,因为是皇上派人去的,所以染风涧的人都来了,连他们老板都难得的亲自来了。”
我指尖一颤,笑道:“好。”
如梦替我收拾妥当,我环视了一遍承乾殿,我在这里住了都快一年了,这里的一桌一椅,我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过了今天,也许我再也看不到了。
如梦轻声唤我:“娘娘。”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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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游园惊梦
如梦便去叫了銮舆来,我上了銮舆,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如梦叫了起,銮舆便朝前走,戏台子搭在御花园前头的惠德殿外面的空地上,前些时候我给楚彻说想听戏,楚彻就命人搭了这么一个戏园子,我天天听,但每次听完我都皱眉,于是戏班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到得昨天,我终于和楚彻开口说要听染风涧的戏了,因为染风涧里有商颂。
因为商颂说,我若不想待在这里,他在染风锏等我,我只能背着楚彻,买通太监去帮我传信,我只能这么孤注一掷,相信商颂,相信他会来救我。我想我梦里那个盖世英雄,他是不是就是商颂呢?
我兀自笑了笑,銮舆正好穿过御花园,我瞧着那一簇一簇盛开的风信子,忽然想起那个老匠人来,可我再也没有见过那老匠人了,新来修缮花枝的是个内官太监,他不会说话。
銮舆到了戏园子,我歪在銮舆上头,竟然睡着了,如梦轻轻的唤我,我便摆了摆手,如梦朝抬銮舆的内官点了点头,銮舆轻轻的放下来,我走下銮舆,那戏园子里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我和如梦说:“如梦,你去给我把老板请来。”
如梦点头领是,我走到主位上去坐着,没过一会儿,如梦便领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过来,我心陡然一沉,难道我算错了?如梦引着那中年人走到我跟前,恭敬的说:“娘娘,他就是染风涧刘老板。”
我脸上不动声色,淡淡的说:“本宫听说刘老板这戏园子是京城最著名的,可不要叫本宫失望。”
那刘老板也是恭恭敬敬的说:“请娘娘放心,给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娘娘面前出错,娘娘只管放心。”
我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那刘老板连忙朝戏台子上化好妆穿好戏服的戏子打了个手势,锣鼓立时就响了起来,我正襟危坐,后背已经渗出细汗,戏台子上仍旧是武斗的戏,我半分都看不进去,忽然那演武生的给我点了点头,我心里一惊,那武生虽然画了脸谱,穿了戏服,但那眼神却是不会伪装,是商颂!他果然来救我了。
我听得自己的心狂跳,我吞了吞口水,又见商颂朝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坐立难安,那刘老板此刻不请自来,他低眉顺眼的说:“恕草民斗胆,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我兀自镇定,说:“刘老板请讲。”
那刘老板作揖道:“草民斗胆,请娘娘看完这场戏后去一趟后台,草民等都是江湖莽汉,头一次进宫,又不懂规矩,不过草民想请娘娘去为染风涧旗子题个字。”
不待我说话,如梦已经抢先道:“刘老板好派头,竟要娘娘亲自去后台为你题字。”
那刘老板从容道:“草民是生意人,自然一门心思想的都是生意,娘娘亲自题字,我染风涧自然就能凭借娘娘的盛名,成为京城第一的戏园子了,还望娘娘成全草民。”
这套说辞,倒不像是编出来的,我捧了杯茶在手里,略点了点头,说:“好,等这场戏看完,本宫去为刘老板题字便是。”
刘老板躬身作揖道:“草民谢娘娘成全。”
我静静的等着这出戏唱完,好不容易熬到尾声,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我正要和如梦说让她去御膳房给我拿点心,却忽然听得赵佑志尖细的声音远远的道:“皇上驾到。”
我浑身僵住,楚彻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照常他这个时候还在上朝,所以我才总会挑这个时间看戏,可今天楚彻怎么会这么早就下朝了?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但我转念一想,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知道我的计划,那个帮我的太监到现在为止也好好活着,不可能有事的,绝不可能有事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汗出如浆,楚彻的御撵已经到了,御撵之上,楚彻半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来,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周围已经跪了一地的人给楚彻请安,我也站了起来,楚彻懒洋洋的下了御撵,见了我,笑着拉着我的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楚彻拉着我坐下,笑道:“这染风涧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在宣政殿都能听到声,我哪里还有心思上朝,有一日我若变成昏君,可都要赖你。”
楚彻说着捏了捏我鼻子,很是宠溺的样子,我笑了两声,道:“你要来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你瞧,让一大帮人都吓得戏都不敢唱了。”
楚彻瞧着我,饶有深意的说:“我来了,是吓到他们,还是吓到你了?”
我心里一颤,脸上仍旧保持着笑意,道:“你说什么?”
楚彻揽过我,眼睛看向戏台子,道:“这戏唱到哪里了?”
我脸色有点不自然的说:“这一出刚刚唱完。”
楚彻淡淡的哦了一声。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赵佑志似乎看出什么端倪来,他立即捧了戏单子到楚彻跟前,笑道:“既然这出都完了,皇上点一出吧。”赵佑志说着,将戏单子递给楚彻。
楚彻接过那戏单子,看都没看,淡淡的说:“不如点一出《游园惊梦》怎么样?安宁。”
我讪笑道:“好。”
楚彻将戏单子又递给赵佑志,赵佑志正要转身将戏单子递给刘老板,不料楚彻却忽然道:“等等。”
赵佑志恭敬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楚彻目光像是无意似的落在戏台子上商颂的身上,我心里一惊,难道楚彻知道了什么?楚彻忽然侧脸看着我,道:“安宁,这戏唱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我怔了怔,说:“什么事?”
楚彻牵扯起唇角,笑道:“我可是听说有人答应过刘老板要给刘老板题字的。”
我松了一口气,楚彻原来说的是这事,我敲着自己头,吐了吐舌头:“是,是,你看你一来我把这事都忘记了。”
楚彻淡笑,我站起来,看着刘老板说:“烦请刘老板带路。”
刘老板一直躬着身子垂着头,他听我这么说,立即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道:“娘娘这边请。”
我跟着刘老板朝戏台子后面走去,戏台子上商颂正带着人退出戏台子,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刘老板浑身都在发抖,我回头去看楚彻,见楚彻也正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我一狠心,转过头去,再也不看楚彻,跟着刘老板往后台走去。
一进后台,我立即就感到眼花缭乱,各色的戏服成堆的放在哪里,里头一股浓烈的胭脂味,十分的刺鼻。刘老板走到后头,才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细汗,我这才看见原来他一直躬着身子垂着头,是被吓的。
商颂这时已经走到我跟前,刘老板急急的道:“形势有变,该如何是好?还请公子拿个注意。”
商颂走到后台门口,因为这戏台子是临时搭建的,所以没有做门,只临时做了个布帘子,商颂揭开布帘子一角,看了看外面的形势,沉声道:“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绝不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刘武,你马上安排人手给娘娘化妆,七巧在哪里?”
一大堆人里突然有个女声冒出来:“公子,七巧在这里。”
我循声望去,在人群里看见一个画了一脸妆的女子,商颂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叫七巧的,点了点头,道:“嗯,不错,我教你的那些细节,你都记好了吗?”
七巧坚定的点头:“公子放心,七巧都记牢了。”
商颂这才走到我跟前,说:“先委屈娘娘了,这身衣服,还请娘娘脱下来,刘武,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拿来给娘娘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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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出宫
刘武急忙去拿衣服,我大约明白了商颂的安排,他的安排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可我要面对的是楚彻,这大楚朝的皇帝,天子,我们有把握瞒得过去吗?如果成功了,我们可以逃脱升天,但这一大群靠唱戏为生的人,从此都没有了立锥之地,必须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失败了,他们必定会成为楚彻的刀下亡魂。
他们拼了性命这么做,却是为了我一个人,但这么做值得吗?
我看着这一大群忙忙碌碌的陌生人,忽然觉得难受,我叫住商颂,商颂回头来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攥紧自己的拳头说:“商颂,如果失败了,你和他们会怎么样?”
我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我,连商颂都怔怔的看着我,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朝其他人拂了拂手,说:“你们继续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