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在府邸中自己摆上盘棋:“很多年前,我遇见季烯洁,从此与巫族纠葛半生,只知道巫族者诡秘难驯,季烯洁当年不肯留在我身边助我,于是巫族几乎就成了我的祸患。哼!”他扔了棋子:“但这一次,我为这黄毛丫头准备的该够她头疼。”
那叫千胭的女子妖娆地依偎到他身边,不一会儿便将手伸进了他的胸襟里。
“宫主,庄王死士竟然对巫术毫无反应,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怪东西,我巫族重伤只得后退。”有人急急禀告道。
惜心登高看去,只见庄王那些黑衣死士一排而站,巫族人对他们的攻击仿佛完全不起作用,唰的一声,游龙绞在手,“待我亲自去会会!”
惜心连出三次游龙绞,打在那些黑衣死士身上,但只将人打倒下去竟毫发无伤地又站了起来,也不对惜心还手,站在原地,惜心恼怒万分,那游龙绞有雷霆之力,现在她可将尺把粗的石柱都一下卷断,今日竟然三次下去连人都还没一个死。
她连连挥鞭,但每次都如此,一声笛响,黑衣人渐渐将惜心包夹在中间,眼看就要砌起人墙活捉惜心,谁料到历孤风突然冲出大喊一声:“宫主先躲开,这些人都是南疆人,在南疆也会巫术,虽不同源,但对我巫族却有些相克。”
“从洁宫主与庄王决裂之后,庄王便养了这些人,专门克制我族巫术。我族受先祖训,不得在尘世施放太厉害的巫术,但有一样却是可以的——镇魂铃。”
历孤风扔出了一把血色的弯刀,惜心接过后立刻在手掌心划过,血飞快地弹射在黑衣人的脑门上,历孤风摇动金铃,叮的一声,就将黑衣人统统定在原地。突然一阵鼓声,庄王与皇帝的亲兵一时间统统压上眼看危急。巫族众人赶忙上前护卫惜心。
只见惜心冷笑一声,浑身杀意立显,伸手一挥,天空上金光乍闪,雷一样的声音,突然就从她身后杀出人马无数,很快就与刚过河的敌军混战在一起,惜心在族人的包围下冷冷注视着一切,手上的尸香藤吱叫一声,地面冒出无数的藤蔓毒草,顿时惨叫声四起,连历孤风都看不下去:“宫主,那是犯忌讳的巫术。”
“知道,不就是不犯皇血么?你忘了么,我身上也有皇家之血,犯字从何讲起,一个斗字罢了,天大的罪罚我顶着,今夜我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惜心冷然肃立风中,一阵阵的血腥浸染了她一身闪耀。
“什么?”瑞沛大惊失色,“五万人马未跟来?显珈呢?显珈在何处?”库家的几个长者俱套拉着脸,巫马雄天因着孙子之事早对惜心与库家不满,此时冷笑着坐在一旁不语,督家的长公子督哲看看戈家人无奈出首:“是我们几家中有将领和子弟都留下去——去——”
“去什么?”瑞沛追问。
“去护卫庄王小姐了。”
“她,她!”瑞沛气得无话可说,大军开拔,竟然有五万人马被她调动擅自离队,若是人马都折了后果可怕,若是人马都回来了,可处罚又是难题。
惜心,此人——妖女!
瑞沛抽出来刀对着桌子就是一砍,一角落地:“来日我定杀你!来人,传令,分出五万人回头去救!”
库家和戈家急忙出帐,只因他们两家直系子弟去了大半。
江边,敌军退去,巫族在几万军队的护送下缓缓而行,惜心走过的地方全是巫族剧毒的软刺铺就,没有人敢追上去,那是一条巫族的血路。
显珈身后的五万大军默默地护卫,却不敢靠近一步,当惜心扭头看过来,显珈高兴地挥手,但半途又放下了,就那样看着她在族人的簇拥下走出他的视线。
厄后
十一月末,西北军与朝廷对峙僵持,双方互有损失,暂停大战,但小股偷袭不断。瑞沛一边命令着手防御,一边暗暗将惜心控制的将领和兵丁分散瓦解,连显珈也被罚到前方小山洼里头去带兵,等闲不得回去大营。另一面,庄王军因巫族强悍也损失不少,但巫族因为不擅久战,且各人都有弱点不能成队出战,因而也不敢冒进。
“地女们因为久居山洞地底,出来久了身上的毒渐褪去,命原地修养。殷秀与刀战亦体力耗尽,暂时不可妄动。驱兽者倒无有状况,但异兽们因见了血太过兴奋,休战时竟向自己人动手。”历孤风一一将族中损失报来。惜心因连日滴血驱赶异兽尚且面色苍白,也知道巫族需要休整。
瑞沛揭开了他的面目,一面亲自上马征战一面手腕灵活地拆着惜心的心腹和手里的兵将,谋划行动无一不凌厉,比庄王也不遑多让。惜心冷笑,只看瑞沛多年经营的大堆金银,幼年时就熟识西北豪族中的女孩儿行些友好便知他心思深藏不可测,到如今他粮草充足,西北四家与他联姻,但只怕是夺了天下后,他定然不会放过今日叫他也吃鳖的人。
“食梦侯曾言,牺牲一人的巫灵便可叫出梦之魇魔,”惜心看了历孤风一眼,历孤风身上一动旋即平静,“修怪我狠心,只是此时,断不能叫瑞沛占了上风,至少不能叫他太得意儿。段青丝——她回来了吧?”
历孤风一震,只得回答:“红婆的后人自然心向着族人。”
惜心点头:“我就知道是她,那日对阵时那边死的人可不一般,各个是必死的重伤却能返回去杀人,只可惜那边人也厉害,她必定也力有不继耗费许多,如今在别处躲着修养吧?还是你许可?”
“宫主!”历孤风深深一拜:“如今大战在即,不易——不易。。。”
“不易屠杀大将?”惜心冷笑:“她原本庄王手下,害我巫术全失,论宫规还杀不得?”
“宫主,她已涂血满身,看在红婆的面上,饶了她吧。”历孤风想起段青丝初现见族人被杀便像疯了般的样子,她的不死术本是极耗血与巫灵的巫术,前几日巫族被瑞沛送在最前线被庄王军围困,为众人突围她也只剩了半条命儿,要不是偶然被地女发现,只怕也死在战场上了。
“宫规——”惜心只淡淡道,历孤风本是最无情面可讲的人,但此刻他面上也十分不忍心,惜心突然笑起来:“该改了。”一声叹息意味深长:“本族从不出尘世,如今也出了,不能都去刀战那儿受罚,既如此,宫规——改了吧 。”
历孤风领命而去,惜心仿佛听见风里面回荡的都是自己那句——改了吧,从今日起,巫族的命运都要改了,不是沉寂在山谷间享受温暖的风,而是挺直了胸膛去迎接世间最冷的雨和最残酷的刀。
她拈着手中的一朵九媚笑了笑,瞬间九媚花成了粉末落进了酒壶中。
夜间,瑞沛正睡得香甜,却听见外间的脚步异常清晰地传过来,越来越近,守卫竟然没有开口询问,但人已经进入他帐中,大惊,他想唤人却发不出声,想动弹却浑身无力。仿佛一股清香扑鼻,玉兔入怀,他又做起美梦,怀中的竟然是千般柔顺的人,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盖在他半身,□着随着动作攀爬如藤,叫他说不出的舒服。清凉,随着有什么东西伸进了他的胸膛,那水一样的触感蔓延到他的肩膀,胸口,直到腰间,像夏日里手握玉石,像炉火边拥抱着冰雪,热从脚底窜了上来,烧得他不知所措地就抱住了胸前压上来的一切。那是怎样的旖旎和风景,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双手想溺水的人渴望着救命的稻草,他一点点探索着手中那令人销…魂的感觉,直觉上那是一个女子,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叫他这样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想要依赖。
这样的欲…望!夜间远远的枭叫声,虫鸣声,金戈铁鼓都沉默,他的手中一定是个世间难求的女子,不看她容貌已是叫他极尽销…魂沉迷,那种温柔是他从不曾体会的缠绵,一个翻身压服,她的发顶着他的下巴,不由得就闻到了她发上清香悠长的气味,叫人连同汗毛都舒畅的凉。他的手勾起了她那细长的腿,死命地接近那快乐的源泉。
他听见有一个天籁一样的声音对他轻轻唤,耳边有兰花摇动的声音,“要我,要——”他激动的身体立刻就失去了控制,很快他如鱼入水,死死拥抱住身下的女子,在心底轻叹一声——即便是天明也不要你走,不要——要——!
翻云覆雨中,瑞沛急急的喘息夹杂着一丝放纵的轻松,每一次冲刺都仿佛身后有十万天兵拿刀追砍一般急切,离开时又如山中藤蔓一般的缠绵不舍,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朵朝阳般的光正在炸开来,湍流开辟山石,落花遇雨而舞,叫他如痴如醉地瘫倒在一片绵软中,交缠的腿还舍不得地轻轻摩挲着,他在心里突然想知道她是谁,惜心绝色天下,可那一夜风…流只叫他肉身享受,却无这般旖旎风情又温柔缱绻,叫他心底的爱怜全都涌现。
你是谁?他想问,可下一刻,无法睁眼的感觉瞬间叫他打了个激灵,谁还能这般大胆地对他下手,连他的营帐也进出无阻?惜心!你不可能是惜心!他在心中喊出来:你是谁?昏暗的空间中,瑞沛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微微带着潮红带着戏谑和一丝柔情的脸,正趴在他的胸口处,轻轻地摇摇脑袋,用手指按在他唇上,道了一声:“安睡去。”
天亮后,瑞沛一把将被毯掀开,一床凌乱,连他身上也是。只余下枕边的幽香,一如昏暗中闻到的那样,他伸手拂过那枕头,一片细细的花瓣残片在手,这样的颜色他只在惜心发间看到过,果然是她,瑞沛在一时间也失了神,这样一夜,连他都丢了魂,那样的温暖安定却是来源这样一个女子,原来庄王曾说的是对的,男子一生若只有一个对手,那一定是个女子!
掀开营帐,侍卫头领领着一干护卫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看他。那头领只记得庄王小姐在黎明时分款款行出的姿态,与微微出头的朝阳相映,乌发红唇光华万里,他只看一眼就晕眩。
传言,四王与庄王小姐为难,不过是希翼庄王小姐俯就他男人的需求,不过是儿女情长,私下情分只深不浅。于是,每每瑞沛下令与庄王小姐为难,第二日必见庄王小姐行出四王的行帐,风情招摇,从此,兵士便是遭四王处罚也只是体量他思念美人,只不过找兵士出口气,只不过,他们都是一起的。
瑞沛失身在榻上,失信于军营。但那四家却乐得见其成,只因为庄王在京中动手了。
皇帝瑞泓降晋贵妃为四妃之末,正式将‘庄王小姐’迎入了宫中。
庄王看着跪在脚下哭泣的‘女儿’,轻轻地落下一子,“千胭,服侍皇帝不比在此好么?”
那千胭跪走扑到庄王脚下:“王爷,千胭是王爷的人啊,王爷,千胭不走!”
“既然是我的人,便听我的话,顶着惜心的脸入宫去吧,事成后——你就是自由身。”
“不!”千胭急扯着庄王的衣角:“王爷,留下我,我,我——服侍王爷这么多日子可怎能再服侍他人,何况,何况,千胭若是腹中有了王爷的骨肉可怎好?”
庄王衷辉的面上突然露出仿佛明月般的笑容,千胭惊得忘了哭泣,“若如此,”衷辉的手钳住了她的下颚,“你就得去死!”
惊愕万状的千胭被人拖了下去,皇宫中迎接庄王小姐的皇家车马豪华而尊贵,张开的车门正像一张大口在等她。
庄王望着皎洁的明月陷入了沉思,如果当日季烯洁生的是个儿子,如果不是惜心这命中要杀父母的逆女,现在又是谁与他坐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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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西北叛军盘踞几城,隔河僵持。
皇帝瑞泓祭天祷告,将庄王养女惜心接入宫中明华殿,待以贵妃礼,待叛军被平则昭告天下封为皇后。传闻中瑞沛带了惜心叛逃一事被皇帝力叱为虚。宫中的惜心小姐人亦倨傲喜怒无常,身边人等俱小心服侍,但也止不住她气性暴躁,日日闹不停歇。
未几,皇帝被庄王清理过后的后宫还余下的几名贵人,美人也被她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更有一名修容被她以不敬之罪拔光了牙齿剃去了头发,那修容受辱不过特地找了皇帝经过的时候一头撞死在石柱上,只不过半日便喧闹得京城皆知,庄王之女脾性之劣。
同日,西北大军整修后大举进攻,逼得帝军连连后退。皇帝瑞泓急招大臣进宫,京中一片阴暗,有贵者祈求佛祖神灵,问京城吉凶,只是摇签一刻才得,上书:厄后之劫。无人识得此签从何处来,也无人能解。
只驸马况羽倾听说言到:厄——凶之极,后——女之极。京中暗传,庄王女是皇朝灾星,命中极煞!
决战
千胭在宫中扮成惜心,在镜子前一笔一笔描画着,眼泪却滚滚地落,她的心是真的给了庄王,也真的绝望到极点,即便如此,她还要将庄王交待之事做下去,每日里在众人面前出现,告诉所有人,庄王之女在宫里,不在瑞沛身边。至于皇帝瑞泓,她冷笑,也是个聪明的,只在她入宫日在众人面前对她示恩一番后就不曾过分亲近,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知道的,她,只是个冒牌货,但即便如此那双眼对着她的容貌也是惊讶和欣赏的。
这就是男人,谁都躲不过美色,她落泪,独独她的庄王却能舍得,一支金钗都被她握弯了去,她恨得心头流血。
身边的丫鬟送上一盒子糕点,那是宁贺公主进献,她笑,宁贺公主么,不就是况驸马服侍的那位?擦了眼泪起身,德焕候在殿下送来瑞泓的赏赐,她嫣然一笑,德焕却变了脸色,竟放了东西便告退,千胭也不恼怒,她思绪全都被那京城美男属第一的况驸马占据,遗天宫血脉做了驸马,有意思。
山顶上,瑞沛站立,惜心坐在崖壁上,双腿吊空,黑色的长裙飞舞,金色的游龙绞盘在腰间,发上金环虽不是从前巫祈所用那个却也是遗天宫中制出的宫主重宝,金光照四方,配着九媚花的妖红,在风中煞是好看,叫山下行军的兵将都忍不住看上几眼。
“你——”瑞沛想说话,却只说得出一个你字。
“我不做女爵爷,我要你身边那个位子。”
“你知道,那不可能,他们几家不会容忍。”
“是他们忍不得,还是你忍不得?”
“别逼我,你是巫族之首,做皇后岂不是天下大乱?于私,你有大功,但为社稷我不可容你。”
惜心站起身,扔了手中草叶,“瑞沛,天下就是归了你,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山崖上的风越刮越厉害,瑞沛看着惜心眼也不错,惜心看着他满面是笑,她越走越近,瑞沛没有动弹,她伸出手,瑞沛深呼吸一下,她的手握着他的,瑞沛没有反抗,一脸千般思绪的模样。惜心伸出长长的指甲,在他手心深深划下去,一道,两道,血快意地流着。
“我说过,狼与狈先逃的那个是雌的,你每逃一次我给你记上,上次我押后,这次,我在前方,你都逃得远远的,瑞沛,你等着,狼一定活着!”
惜心转身抽出游龙绞,金光闪耀:“前行!”山腰处巫族众人皆衔命而动,瑞沛手空托,任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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