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也不说,只是哭,一边拍着江月昭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污物。
江月昭这一吐,便停不下来。早上还没用饭,胃里本就是空的。到了后来,她只是在一声接一声地干呕,再难吐出一点儿东西来。
游在龙见她吐得脸色涨紫,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只觉心如刀搅。他赶紧半扶半抱,将她挪到街边,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让她坐了下来。
“弟妹!”他大声喊她。
江月昭直吐得口中酸苦,气息虚弱,胸口涨痛,一阵一阵地眩晕。她喘着气,强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这次,她终于看清跟她说话的人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虚弱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恳求道:“求你……送我回娘家……”
然后她就一头栽在了游在龙的肩上,彻底放弃了意识!
游在龙此刻再不讲什么避讳,抱起她,向江府的方向跑去。
小秋在后边,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而锦蕙院内,赵灵儿在江月昭转身走出去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是的,江月昭进来她是知道的。那么大声向吴婆子问好,她怎么会听不见?只是容毓飞因为迷情药的原因,睡得死死的,听不到而已。
当她听到江月昭的声音,她迅速反应,将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褪下一半,一只手暧昧地揽着容毓飞裸着的细腰上,将容毓飞搭在床上的脑袋挪到自己胸前,然后闭上眼睛,等着江月昭进来。
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等待着接下来的尖叫和喝骂。可是没有,静静地,半晌后,脚步声走了出去。
她睁开眼后,笑了,心道:我还一直当你是个厉害的,你也不过如此。
第七十五章疑窦初生
容毓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有人来吗?”
“啊?有人吗?”赵灵儿马上收了笑容,眼睛眯成刚睡醒的迷离状,“哪里有人?”
容毓飞听到赵灵儿的声音,惊得一下子从她身上蹦起来,坐在床内侧,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赵灵儿只觉得身上一凉,整个身躯便暴露在空气中。她抓过一床被子搭在身上,缓缓坐起来:“大少爷忘了吗?是你昨晚喝多了,硬拉着不让我走。”
容毓飞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最后的记忆,便是她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后的事,便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这不正常,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昨晚那一壶酒,还不至于让他醉得不醒人事。
他看着赵灵儿,若有所思。
赵灵儿被他看得心慌,便凑上去抱住他一条胳膊,撒娇道:“毓郎昨晚……可弄疼我了呢。”
容毓飞拿开她的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走至桌边,拿起翻在桌上的酒壶,打开来仔细瞧了瞧,又又凑在鼻子边儿嗅了嗅。
壶里的酒即便没喝完,也洒得不剩几滴了,容毓飞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他转身问赵灵儿:“这酒里,你掺了什么?”
“毓郎这话什么意思?”赵灵儿强自镇定。“是你一路奔波劳累,才不胜酒力,跟我地酒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去吧。”容毓飞声音冷了下来。
“可是……我的衣服都……”
容毓飞这才瞧见一地的衣服碎片,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手笔,更是懊恼无比,提声喊道:“小秋!”
没人应他。
“小冬!”
还是没人应。
是的,这两个丫头一定是知道赵灵儿在这里,跟他较着劲呢。怎么会应他?
“容祥!”
“在!”
“去芳萝院,让宝菊过来,让她带一身三姨奶奶的衣服过来。”
容祥应了一声,去了。容毓飞弯下腰,收拾了一地的碎帛。然后自己出去打了水,回来洗漱了,找了衣服换上,便坐在桌子边上,拿着那只酒壶。在手中转来转去,也不说话。
赵灵儿看他一直在研究那只酒壶,不免有些惊惶,便柔声问道:“毓郎。你不相信我吗?我是你的女人,侍奉你一晚也有错吗?”
容毓飞紧抿着嘴唇,仍是不语。他心想,你哪里知道?我前儿刚答应小昭,再也不做让她难过地事了。如今刚过了一天。还是在她的房中。这让她情何以堪?一会儿还是找小秋和小冬解释一下。这事是个意外,还是别让小昭知道了。。。
他正思量着,宝菊就来了。给赵灵儿更了衣,伺候她梳洗了。
赵灵儿见容毓飞一语不发,沉着脸坐在那里,心知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了,便说:“宝菊,把酒菜收拾了,端着跟我回去吧。”
“不用,”容毓飞一摆手,“你回去吧,这里有人收拾。”
赵灵儿听他这样说,眼睛溜过那只酒壶,心中惶恐不安,可又不能驳他,只好带着宝菊,出去了。
“容祥!”赵灵儿刚出锦蕙院,容毓飞便走到门口,“拿着这只酒壶,去暖春堂找井大夫给瞧瞧,这酒里可掺了什么。”
“是!”容祥接过酒壶,转身出去了。
容毓飞在门口站立良久,又试着唤了一声:“小秋!小冬!”
仍是无人理他。
他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此时也没法面对她们,先去请安吧,等容祥回来再说。
于是抬脚,向内堂走去。
今日是容毓飞远行归家的第一个晨醒,因此内堂里人到得很齐,就连赵灵儿,也提前他一步来了。
容毓飞向奶奶和爹娘请了安,下首各位又过来向他请了安,他便抱过雪儿,坐在了容尚天旁边。怎么我瞧着,飞儿脸色不大好呢?可是没有休息好?今儿就别去商号里了,一会儿回去歇着吧。”容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
容毓飞听了这话,脸上有点儿窘迫,只好说:“娘不必担心,没有关系。”
“小昭不回来,他哪里休息得好?想让你儿子脸色好看,赶紧把小昭接回来是真格的。”老太君打趣到。
众人都笑了。
容毓飞更是窘,只得逗雪儿说话,转移话题。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八王府的李总管来了,要见老太君。”
“噢?李总管不是外人,让他进来吧。”老太君赶紧吩咐道。
片刻,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弯着笑眼,一路欢喜地走了进来,见了老太君便拜道:“给老太君道喜了!给郡马道喜了!”
容毓飞赶紧起身回礼:“公公客气,不知道公公所说的喜事,是指……”
“我们郡主有喜了,容家要添新丁了,老太君要抱重孙子了,这可不是大喜吗?”李总管操着他尖细的嗓子,高兴地回道。
“小昭有喜了?!”几个惊喜的声音同时问道。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李总管这才觉出不对,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郡主?”
众人同时愣在那里………小昭不是在八王府吗?
容夫人知道事情有异,想了想,便含糊地说道:“我看小昭未休息好地样子,便让她歇着了,公公要见她吗?”
“噢,那倒不必。呵呵……郡主今儿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回来了,当然没休息好,让郡主好好歇着吧。看你们的样子,郡主还没告诉你们呢,倒是老奴嘴快了,郡主别怪我才好。这是八王爷和八王妃赏给郡主的安胎补品,王爷说,你们府里也不缺这个,只是点儿心意。”
“我代小昭谢谢王爷和王妃的赏赐。”老太君望着容毓飞呆愣地样子,便替他说道。
李总管客气几句,见差事已办完,便要告辞。
容尚天着人封了赏,亲自送李总管出去了。
内堂里,李总管走后,老太君沉下脸来:“去门房问问,大少奶奶可回来了?把小秋和小冬叫来!”
容毓飞跌坐回椅子上,心中涌出丝丝恐惧………他当时就感觉有人进屋了,现在看来,这个感觉是对的。那么……她便看到了……然后她又走了……
他恼恨不已,瞪向赵灵儿,后者低垂着头,心中也在思量:事情恐怕要糟,原只想使点儿手段,要个孩子,没曾想赶在这个当口上。如果真要究查起来,恐怕……
这时,小冬进来了,她向老太君行了礼,站在一侧。
“小冬,小秋呢?你们小姐可回来了?”老太君声音尚还平稳。
听老太君这样一问,小冬没等回话,眼泪先下来了。
众人见她哭,更是心慌,猜不到出什么事了。
容夫人急了:“小冬你哭什么?有事快说!”
第七十六章神思颠乱
小冬被容夫人一声喝斥,便抹了一把眼泪,挺起腰来:“老太君,太太,主子们的事本来轮不上奴婢插嘴,奴婢也知道不该僭越,可是……姑爷未免太欺负人了!”
小冬说完,伸手直指容毓飞,声音也尖利起来:“姑爷要宠三姨奶奶,难道不能去芳萝院吗?偏要带到我们小姐房中,将我们小姐置于何地?小姐今儿一大早回来就……小秋姐姐见她神情恍惚,便跟了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呜……”
小冬越说越伤心,失声哭了出来。
“啪啦”一声,是容夫人摔碎茶盏的声音:“飞儿你疯了吗?你竟敢纵她做出这等欺主的事来!来人!将三姨奶奶关在芳萝院,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
屋里众人,头一次见容夫人失了雍容,如此狂怒,都惊在那里,只有孙姨娘,凉凉地说道:“她不在家,还不许三姨奶奶伺候大少爷吗?气量如此狭小……”
还没等她说完,容夫人指着她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再说,你就陪她一起去禁足!”
孙姨娘只好噤声。
这时,刚才去门房问话的小丫头进来了:“回老太君、太太,门房容福说,大少奶奶今儿一早就回府了,可没过一会儿,又出去了。小秋跟着呢,好象表少爷也跟着出去了。“快安排人找吧!”老太君一声长叹。吩咐道。
而容毓飞听了小冬地话,如闻一声干雷炸开!她看到了!自己前儿刚跟她许下承诺,只隔一天,就让她见到那种不堪的场面。她欢天喜地回来向自己报喜,自己却送给她一个沉重的打击!以后有何面目见她?她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他越想越惶恐,起身就向外走去。
“去哪里?”容夫人喝问。
“我去找小昭。”容毓飞的声音,渗透着心痛。
“不必找了。”游在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边说边走了进来。“我已经送弟妹回江府了。”
“在龙,怎么回事?”老太君问。
“今儿早上,我在府里遇上弟妹,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我见她恍恍惚惚,又见小秋哭着追上去,怕事情不妙,也跟出府去。结果弟妹没走出多远,在大街上就吐了起来。我上前询问,她只说求我送她回娘家。便晕过去了。”
游在龙将事情的经过这样一说,别人倒还罢了,容毓飞只觉得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痛。
容夫人此时眼泪都下来了,指着容毓飞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如果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来人!备轿!”
老太君知道她是要去江府,便说道:“你也别急三火四的,去了好好劝劝,能接回来最好,如果不行。就让她在娘家养几天吧。”
容夫人应了。急急地走了出去。
而容毓飞。没等容夫人骂完,早飞身出去,向江府而去。
此时的江府。江月昭出嫁前地闺房中,更是慌乱成一团。
江承安和江夫人,已经从小秋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心中虽然恨女婿,可此时也顾不上那个了。他们的女儿,醒倒是醒过来了,可人还是呆呆的,满嘴说着胡话。
“娘,原来轮回是这样的……我走这一遭,不过是为了受一份相同的罪……娘,我想去见见冥王,我去问问他,是我命该如此,还是因为我闹了他的冥殿,他故意如此捉弄我……”
江月昭自己说得挺明白,江夫人哪里听得懂,她只道女儿气糊涂了,听她说这些话,心里就得慌,便拉住江月昭说道:“小昭,你别吓娘,你清醒点
“小昭!”江承安上来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劝。
江月昭此时,神智是清醒地,因为她认得身边的每个人。可是她又是糊涂的,她有点儿分不清前世今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她的心已经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儿。她看着江夫人哭,心想,你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地吗?
“娘,你别哭,去见冥王,就痛那么一下子,就有使者来接我了,一点儿也不痛苦……我去见见他,让我问问他……我不甘心……怎么我世世受这种折磨?是他故意的吗……要不,我不问也行,我直接就喝了忘离水,把什么都忘了,转世投胎去,也挺好的……”
江月昭眼神是清亮的,语气是认真的,正因为如此,江承安和江夫人更觉害怕。江夫人搂着江月昭,哭着说道:“老爷,赶紧找大夫吧,小昭怎么这样了?”
江承安应了一声,一转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却是容毓
容毓飞急急地赶来,刚到门口,就听到江月昭说出刚才那番话。他站在那里,心如刀割。是他自己不谨慎,才着了赵灵儿地道儿,他没法向别人解释,怎么说?难道告诉大家:我喝地酒里被下了药?就算别人信,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他心中对自己做下地事懊丧悔恨,又见江月昭这样痴痴愣愣,更觉肝肠寸断。
他迈进屋来,走到江月昭面前,柔声喊道:“小昭。”
江月昭闻声,抬起头来:“你来了?”
容毓飞看她闪着亮晶晶的眸子,安详地问他,好象只是她回娘家来住几天,而他来接她一样。
“小昭,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谈谈好吗?”容毓飞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现在地安静,只好恳求她道。
江月昭听了他的话,耳边又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娇娇,我们谈谈好吗……”
她心中又开始糊涂了,于是她仰头望着容毓飞,迷惑地问道:“你……是谁?”
这一问,无疑在容毓飞心中狠狠扎进一刀,痛得他浑身都打了一个颤抖,他冲上去,抓住江月昭的手:“小昭,你不认识我吗?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毫无预兆地,一声尖叫拔地而起:“啊!”江月昭一边尖利地喊着,一边甩开他的手,跳起来向床的一角缩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容毓飞见她象一只受了惊吓地小狗一样,使劲地往床角缩,他也失去了理智,冲上床去就要抱住她:“小昭你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的酒被下了药!小昭……”
可是他靠得越近,江月昭就越害怕,尖叫声刺破门窗飞出去,整个江府都听到了。
而他的解释,淹没在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她一句也听不到。
江承安赶紧上来拖住容毓飞:“你把小昭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滚!”
容毓飞被江承安拖下床去,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扑通”一声,就跪在江承安和江夫人面前:“岳父岳母,请你们相信我,我绝无半点儿伤害小昭之心。我的酒……真的被掺了药!”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象容毓飞这种刚强的性子。江承安和江夫人都明白,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刻,他是不会跪,也不会流泪的。
江夫人抱住江月昭哄拍着,长叹一声:“纵然有误会,你看小昭现在这个样子,象是能听得进去解释的吗?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小昭好了,有什么事情再说吧。”
容毓飞仍是跪着,不肯起来。
第七十七章生无可恋
“还不快回去!连你岳母的话都不听了吗?你是想害死小昭吗?”容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她厉声喝斥容毓飞道。
容毓飞抬起头,看着江月昭,见她整个人都缩在江夫人怀里,脸也不肯转过来,因为刚才的尖叫而大口喘着气。无边的哀痛,缠绕包裹住他的心,他无法可处,只能发出一声悲叹,一拳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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