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嘹亮的歌声,唱的是辛弃疾的永遇乐》。
“主子,这下要酒有酒,要歌有歌。”廿二笑道。
何轻语笑笑,仰首饮尽杯中酒。
绮儿道:“主子,慢些饮,喝太急容易伤身。”
“不妨事。”何轻语仗着几分酒量,提壶自酌自饮。大帐那边唱罢永遇乐》,又唱起苏轼的念奴娇》,皆是豪迈之音。
一壶酒喝去大半,何轻语脸染上徘色,眸光迷离,添了几分醉意,听大帐那边的歌声己止,摇晃着站起身来,“我们也来唱一首好不好?”
“好。”绮儿和甘二不愿扫她兴。
“路遥遥行遍万里山河,会知心能有几个?刀剑里笑看风云变色,谁胜谁负谁晓得。浪滔滔数尽悲欢离合,放得下能有几个?邀清风明月对酒当歌,醉三分悠然自得。不管今夕身处于何方,酒入肠豪恃万丈。尽管世俗仍笑我痴狂,恩或怨都由我扛。天苍苍豪情气壮山河,得与失又算什么?刀剑里笑看凤云变色,我行我素我自乐,人匆匆犹如红尘过客,名和利又算什么?邀清风明月对酒当歌,醉一回人生几何!”何轻语触动心弦,眼中泛起氤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绮儿担心地上前扶住步伐凌乱的何轻悟,将她扶回榻上,“主子,休息一会吧!”
何轻语酒意上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四章
何轻语醒来时,天色已暗,帐内烛光如豆,静悄悄的,只是床榻上多了个男人。借着昏暗的烛光打量身旁熟睡的男人,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蹙眉轻叹,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小心地扯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裙摆,趿鞋起身下榻。
“你要去哪里?”言庭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醒了。”何轻语回头,见拥被坐起的言庭羲两眼通红,“喝醒酒汤没有?”
“不喝,我又没醉。“言庭羲逞强,”喝醉的是那三个小子,他们才要喝醒酒汤。”
“你是起来用膳呢,还是再睡会?”何轻语问道。
“我再睡会。“言庭羲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外面在下雪,你别到处乱跑。”
何轻语愕然,他是帕她去看谢柘吗?啼笑皆非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这大晚上的,我能去哪?”
“大白天也不能到处乱跑。”言庭羲闷闷地道。
对言庭羲这种幼稚的乱吃醋行为,何轻语很是无语,懒得搭理他,径直走了出去,叫人去传晚膳。王爷王妃都没用晚膳,这伙房的火就一直没敢停,吃食都预备着,不过片刻就送了进来。用过晚膳,何轻语在帐篷里踱步消食。
“主子,热水已备好,是现在送进来吗?”绮儿轻声问道。
何轻语瞄了眼屏风后面,言庭羲在睡觉,把他叫醒,让他回避,似乎不太好,想了想,道:“送进来吧!”
两个士兵把满是热水的木桶抬了进来,绕到屏风后将木桶稳稳放下,行礼退了出去。绮儿在木桶里洒上花瓣,甘二将干净的中衣放在一旁,悄声退了出去,守在帐外。
“王爷?言庭羲?”何轻语试探地轻声唤道。
言庭羲侧卧在榻上,没才应声,见他是真的睡着了,何轻语放心地宽衣入浴。整个身子泡进散发着淡淡梅花清香的温水里,舒适地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
“娘子,让为夫伺候你林浴可好?”言庭羲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带着酒味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
何轻语惊地睁开双眼,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胸,恼怒地指控道:“你装睡!”
“娘子很美,无须遮掩。”言庭羲勾起唇角,轻薄地笑着,迅速地脱下中衣,他身下的灼热,早巳整装待发。何轻语红着脸侧开目光,不敢去看他健硕的身体。
何轻语娇羞的模样,取悦了言庭羲,他眸色渐浓,抬腿跨进浴桶,随着他进入,水和花瓣漫出桶沿。何轻语无处可藏,又不敢当着他的面站起来,扰豫间,他火热的身躯已然靠了上来,俯首在她颈间轻啮。
“不要。”何轻语抓住他的手,气息不稳地道。
“你要的,娘子。”言庭羲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垂首吻住她的唇,另一只手伸进她并紧的两腿之间。
“你还没用膳,你先用膳好不好?” 何轻语垂死挣扎,拭图让男人离开。
“娘子比膳食可口。”言庭羲不为所动,用行动证实他的说法,挑何轻语身上细嫩敏感的她方咬了下去,麻麻的感觉,让何轻语不由自主地颤栗,红唇微启,逸出细碎的娇吟声。
浴桶的水随着他们的动作洒了一地,任谁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云雨歇,水惭凉,言庭羲不急着穿衣,跨出浴桶,回身把何轻语从水中捞起来,细细她帮她把身上的水拭干,给她穿上干净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锦被,再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把浴桶提了出去。
在寒冷的冬天欢爱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二大早上,何轻语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发冷,把锦被裹的严实。言庭羲把鲁军医拖来为她诊脉,鲁军医说她感染风寒。
何轻语一听这话,气恼,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泡在水里,为什么就她一人生病,他为什么就没事?
言庭羲打发走鲁军医,在床边坐下,摸着她的滚烫的额头,轻声问道:“除了头痛,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生病?”何轻语恨恨地瞪着他,虚弱地嚷道。
言庭羲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是我不好,你别说这么多话,好好休息。”
一会绮儿端着药进来,何轻语挣扎着想要坐起,言庭羲伸手将她抱起,让她倚靠在他怀里,从绮儿手上接过药来说是要喂她。
言庭羲盛起一勺递到何轻语嘴边,何轻语嘟嘟嘴,凑过去喝,又苦又涩,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好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言庭羲又盛起一勺,“乖,把药喝了,病才能好。”
喝了三口,何轻语实在受不了这种凌迟的痛苦,伸手夺过药碗,抬头咕咚咕终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苦死我了!”何轻语接过绮儿递过来的松子糖,含在嘴里,总算把那苦味给压了下去。
言庭羲扶她躺下,给她盖上锦被,道:“好好睡一觉,发个汗,明天就会好的。”
“嗯。”何轻语闭上眼睛,渐渐睡去。言庭羲并没有离去,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何轻悟。
知道何轻语生病,杨贽、郑衍和谢柘过来探望,言庭羲客气地道谢。男女有别,谢柘不能到何轻语床边问候,看了眼屏风,眸底的忧色尽现,沉默地退出帐篷。
郑衍跟在谢柘后面退了出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子建,陪我下盘棋。”
谢柘看了他一眼,道:“好。”
杨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眯了眯眼,精光闪过。
午时停了雪,瓦刺的费哈罗亲王派使臣前来递交国书和送络言庭羲等人的礼物,定下明日到虎头镇外议和,两国各带兵六百,护卫亲兵以两百人为限,可带刀剑护身,不能带弩弓。这些事,言庭羲一概不理,全交给杨贽三人,他守在何轻语床边,寸步不离。
何轻语一觉醒来,已过了申时,烧退了下来,头疼稍减,只是全身还是没有力气,哑着嗓子喊道:“绮儿。”
“语儿。”言庭羲从床位冒了出来,“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你去叫绮儿进来。”何轻语坐起身来道。
“不用叫绮儿,我来就行了。”言庭羲扯起锦被包着她,“你是不是要喝水?还是饿了,想吃东西?”
“哎呀,我。”何轻语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要净手。”
言庭羲愣了一下,道:“我抱你过去。”
“不要,你还是叫绮儿进来帮我吧。”何轻语不愿意。
言庭羲不容分说,抱起她走到小隔间,小心地把她放下,道:“我就在外面,你好了叫我。”
何轻语赶紧解决好问题,又在旁边的木盆里洗了洗手,喊他:“言庭羲,我好了。”
言庭羲进来,重新将她抱回床上,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不烫了,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生病了,除了喝粥,还能吃什么呀?”何轻语撅嘴。
“等你病好了,我打野味烤给你吃。”言庭羲柔声哄她。
“你会烤吗?” 何轻语鄙夷地问道。
“你不要小瞧我,我的手艺很好,会让你垂涎。”言庭羲大言不惭,用锦被将何轻语包成粽子,“我端粥过来给你喝,你别乱动。”
无法动弹的何轻悟乖乖地点了点头,等了一会,言庭羲就把白粥端了进来。白粥的味道恰到好处,软而不腻,清而不淡。言庭羲喂何轻语喝完粥,扶她躺下。
何轻语浅笑道:“没事了,你去忙吧,我继续睡觉。”
“我没事要忙。”言庭羲帮她掖好被角,没有告诉她,明天他要去虎头镇和瓦刺钦差议和,会有好几天不在营中。
黄昏,寒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雪势极大,枯枝负荷不了积雪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在寂静的夜里传的极远,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方停,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言庭羲悄悄起身离去,吩咐绮儿好好照顾何轻语,便和杨贽等人去了虎头镇。
两国正使副使及随从进入镇衙内,言庭系一行坐在东首,费哈罗等一行坐在西首。四天后,唇枪舌战,武力威慑,总算谈妥条款。因大汉是战胜国,这次的议和,大汉占了极大的便宜,不但比战前多了四座城池,赔银三千万两,还定下三年一贡。
“怎么站在外边等,万一着凉又病倒了怎么办?”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营门外的何轻悟,言庭羲催马上前,在她面前翻身下马,皱眉轻声责备她,顺手把斗篷的兜帽给她戴上。
“我才没那么弱不禁风。”何轻语撅嘴,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病,这次生病也是拜他所赐。
“是,我家娘子很强壮。”言庭羲一边哄她,一边将她带回了营帐。
这天下午,去女真平乱的罗将军凯旋而归,呼延寒衣也跟着回来了,同行的还是女真的大皇子苫尔贴、蒲莎公主和几个大臣。
言庭羲在大帐设宴款特苫尔贴一行,费哈罗亲王一行也是座上客。费哈罗亲王带了女儿同行,女真这边的蒲莎公主,海别郡主和蒲莎公主都是云英未嫁,不方便混在大帐内与男子同坐,何轻语在帐篷内另设宴请她们,只是没想到的是,呼延寒衣会出现。
何轻语愣了一下,道:“你该击大帐。”
呼延寒衣毫不避讳地在蒲莎公主身边坐下,道:“我要在这里陪蒲莎。”
“呼延大人,这里全是女眷,请你自重。” 何轻语蹙眉道。
呼延寒衣无视何轻语,殷勤地给蒲莎夹菜。蒲莎合情脉脉地看着呼延寒衣,也为他夹菜,娇滴滴地道:“你也吃。”
“王妃,他们是情人吗?”看两人亲密互动,海别郡主眨着大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道。”何轻语苦笑,呼延寒衣把蒲莎公主当成替身,并不是什出好事,这只会让他的心病加重。
呼延寒衣和蒲莎公主旁若无人的表演恩爱,海别郡主兴趣盎然的看戏,宴会气氛显得很诡异。
第五章
宴罢,四个士兵进来把桌子抬了出去,绮儿往熏炉里丢进几片梅花香球,轻烟袅袅升起,淡淡清香驱散了饭菜留下的那抹腻腻的气味。
何轻语简单地梳洗一番,刚要绕到屏风后面休息,言庭羲掀帘进来了,寒风随即潜入,吹的烛火明明暗暗。
言庭羲身上带着浓郁的酒味,何轻语微微蹙眉,上前去扶住他,“又喝醉了?”
“没有,我极少喝醉,你放心。”言庭羲把手搭在何轻语的肩膀上,带着醉意的狐狸眼,在烛光的映衬下,眸色如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盅惑人心的笑。
见他步履还算稳健,何轻语没再多问,扶他在榻上坐下,转身给他沏了杯热茶,又叫绮儿端来热水,词候他净面。
言庭羲胡乱地擦了把脸,握着何轻语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柔声问道
“语儿累不累?”
何轻语微微挑眉,浅笑道:“不累。”
“瓦刺议和谈妥,女真内乱已平,我们要回京了。”言庭羲语气里透着几分沉重,毕竟觊觎何轻语的是皇上,半路派人劫杀她的是太后,大汉朝最为显贵的两个人。
“知道了,我会打点好行装的。”何轻语面色平静,难题已存在,回避不了,那么就坦然面对,最惨的结局,不过是一死。眸光微闪,她又不是没死过,彼岸花、忘河都已见识过,不过尔尔。
言庭羲凝视着何轻语娇俏的容颜,眸光闪烁,瞬间释怀,长臂一伸,将她按入怀中,“语儿,谢谢你来军营探我。”
何轻语一愣,垂睑,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既已结发为夫妻,自当相互扶持。
十月初九,大吉,宜出行。
言庭羲率六万精兵起程回京,杨贽三人、女真的苫尔贴兄妹和呼延寒衣同行。一路上走官道,每到城镇,言庭羲停下来,带何轻语玩上几天。行程缓慢,如同龟行,杨贽又是心急又是头痛,偏偏其他人不以为然。
这一日黄昏抵达济南府,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指挥使设宴款待言庭羲一行人。大厅用紫檀嵌五彩琉璃屏风隔开,屏风外摆了八桌,言庭羲等人居中,山东大小官员作陪,呼延寒衣不知躲到哪里去,不见踪影。
屏风内摆了两桌,何轻语居中,左手是指挥使夫人,右手是布政使的夫人,作陪的是其他官员的夫人。另一桌,蒲莎公主居中,指挥使和布政使的两个女儿分居左右两侧,其他官员家的小姐作陪。
酒过三巡,正戏开锣。指挥使拍了拍巴掌,十名女子鱼贯而入,娇声给言庭羲等人行礼。这十名女子,是指挥使送给言庭羲等人的礼物,她们腰肢轻摆,靠向那些男人。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声音却听的一清二楚。
权贵互送美人,是寻常之事,可是,在座的人当中,只有言庭羲是携妻同行。何轻语眸光微闪,当着她的面,给她的夫君送侍妾,是没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还是受人指使,故意为之?抿唇浅笑,举箸夹菜并不动怒,静观言庭羲的表现。
指挥使夫人和布政使夫人对视一眼,脸上笑容不减,向何轻语举起杯,道:“妾身再敬王妃一杯。”
“夫人客气。”何轻语举杯饮尽杯中酒,明眸流转,笑靥如花,仿佛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毫不介怀。
何轻语在屏风这边轻松应时,屏风那边,美女娇滴滴殷勤劝酒,言庭羲狐狸眼斜睨着那女子,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时指挥使道:“大人好意,本王心领,只是家有悍妇,本王惧内不敢收下此女,还请大人收回。”
言庭羲的拒绝,让谢柘微微动容,眸色忽沉。杨贽眯了眯眼,异色一闪而过。
何轻语听到悍妇两字,持箸的手一顿,微微挑眉,这男人居然用败坏她的名声的方法拒绝,真是太过份了。
指挥使一愕,道:“王爷说笑,下官听闻王妃贤良淑德,大方得体,与王爷府中的姬妾相处甚好,怎会是悍妇?再说王爷身份尊贵,多收几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实属应当。”
那女子极有眼色,盈盈下跪,道:“王爷!珍儿仰慕王爷多时,珍儿愿为奴为婢词候王爷左右。”
言庭羲对珍儿的表白充耳不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道:“本王府中丫鬟人数众多,不需要从这大老远的带人回去。”
“王爷,珍儿是真心仰慕您的!求您留下珍儿。珍儿愿侍奉王爷身侧,此生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