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曲鸣疑惑的看了一眼她崭新的银光缎锦衣裙,又不解的看看她坐过的软凳,目光触到花落羞红的双颊、躲避的眼神时,忽然明白了几分。
他当即解开自己外衣,披在花落肩头,体贴安慰:“去吧妹妹,我在这里等你。”心中一动,落在肩头的手又重了几分:“来去当心些,被人瞧见,恐对妹妹不好。”少女发间的芳香气息传来,曲鸣暗中咬咬牙,克制住将她搂进怀中的欲望,只将搭在她身上的手轻轻捏了捏,顺手从她背后轻轻滑落,滑到腰间时,又轻轻将她朝自己方向拉了拉。
花落羞得满面通红,小手紧紧攥着领间衣服,快步落荒而逃。
曲鸣不禁笑出了声。
有趣,当真有趣。那发间的清香,肩头的触感,娇红的脸蛋儿,让人爱不释手。
作者有话要说:
5、曲公子好久不见(四)
好哥哥,等着吧。
拐个弯,走到曲鸣看不见的地方,花落厌恶的一把扯下衣服,迅速团成一团儿,塞进假山缝隙,整顿仪容向画台走去。
还有一会儿到饭时,画台上摆满了已做好的诗画,姑娘们三五成群,有的听戏,有的赏花,有的闲聊喝茶。安怀身边围了几位公子,正一起品诗谈画。秦双笑咪咪倚在台边,一双眼睛追着安怀看来看去。
花落给丫鬟使个眼色,朝台前走去。
“落落,今儿来的客人都能诗会画,你来瞧瞧。”安怀指着其中一幅碧天映水叹道:“这幅当尊魁首。若配几个字,最好不过。”
“那是我画的。”秦双慢悠悠踱步而来,喜滋滋望着安怀:“安大公子,觉得怎么样?”
花落留心瞧着那边动静,安怀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只顺手接过他递上前的笔,蘸饱了墨。笔尖落纸,两行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
“哇,双手同书!”众人赞叹传来,秦双等不及挤进去看,忍不住“噗”的一声。
上善莫若水,天道好轮回。
饶是字字力透纸背,俊逸狂放。可这也太……
安怀哭笑不得,疑问的看向花落。花落放下笔轻轻理理袖子,眉眼是往日的淡然:“有天有水,应景。”
秦双上前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一阵熙熙攘攘从东南角传来,三个姑娘快步奔至,打头两个花容失色,最后那个年纪小的羞得要掉下泪来。
如此情形自是十分引人注目,园子里的人纷纷上前询问,领头那个嗓门大的李家姑娘便趴在好友肩头呜呜哭个不停,边抽泣边讲。
三人在园子里呆腻了,想去湖边透透气,谁知见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玷污姑娘清誉,还让人家怎么做人!李家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边安怀一个眼神下去,已有人将曲鸣带到,曲鸣急得俊脸通红,身上不知打哪儿找了件下人衣服胡乱糸着,一只手气极,颤颤巍巍指着花落:“你你你……你倒是说……是你将我衣衫拿去的!”
众人眼睛瞬时停在花落身上,几个姑娘也不哭了。一片安静中,花落小脸儿一板正经,声音清清冷冷:“你想与我的侍女亲近,她吓跑了。”
哦!众人鄙夷的眼神全朝曲鸣看来,几个姑娘已掩着嘴呸个不停。如此一来,即便是花落将他衣衫拿去,也说得通了。曲鸣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花落,又看看周围,薄唇失了血色:“血口喷人,你好狠。我与你初次谋面,你为何如此害我?刚才你、你不是同我在一起?”
花落刚要开口,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与人听,身后却传来一个含笑明朗的声音:“曲兄记错了,落姑娘刚才与沈某一直在谈诗论画,还说要给沈某题个扇面儿呢。这不,我刚寻了个清扇来,落姑娘,请吧?”
秦双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花落此时却来不得理会她了。
“刷”的一声,一柄白扇在花落身前打开,沈仙含笑的眼睛闪亮如星。花落愣了一下,不如他此举何意,蹙眉犹豫。沈仙微微靠近,压低嗓音嘴唇不动:“放假山里多不好,我帮你绑块石头沉湖里去了。”
他好看的嘴角微微忍着笑,眼中是说不尽的高深莫测。
花落盯他一眼,朝画台走去:“沈公子,请。”
受惊的姑娘们回前厅歇着,曲鸣被安怀劝着,不知带往何处。花落太明白悠悠众口了,这事没人愿意细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就会越离谱,最后曲鸣的声誉就完蛋了。还想讨媳妇?门当户对?啊,那将是个十分奢侈的想法。
上辈子,花落的名声就是这么被搞臭的。
“为什么?”沈仙坐在一边看花落研墨,修长结实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打。
秦双来了,他便想跟去问问,为何如此瞎了眼睛,放着自己这等优秀青年不嫁,宁愿去抹脖子。谁知几句话听下来,原来始作俑者竟是这小丫头。眼见着她勾引曲鸣,骗走衣服,变脸比变天还快,这真是太让人不解了。
“难道毁了他声誉,让他找不着媳妇,你就能嫁她了?”听说安府一心想让三姑娘攀门好亲事,手段不用这么下作吧。
“他上辈子怎么对我,我如今怎么对他便是。”花落蘸满了墨,举笔凝视着扇面不动:“提个什么?”见所问的话半晌没人答,花落转过头,盯着半靠在椅中的沈仙。
连女人都不常穿的红,他穿起来倒好看。不同于曲鸣的瘦弱苍白,他身形高大,结实紧致,肩宽背挺,传言中宋城第一美男子,所言不虚。
与此同时,沈仙星眸幽深,也在上下打量花落。这么小小的人,稍微使使劲儿都能捏死,她长了几个胆子,竟敢算计到他头上?而且似乎她又算计上了别人。
“你为什么坏我亲事?看上我了?”
花落下笔书写,听闻这话微微一勾嘴角:“你可以这么想。”一口气写完,将笔往旁边一掷,理理袖子朝沈仙淡然说:“刚才用不着你帮我。我也不领你的情。”
正要入口的茶在喉咙里呛了一呛,沈仙站起来捋顺捋顺,“你想多了,我不过是用这把柄威胁你。你害了我与秦双,我早晚要跟她一伙儿。”走近捞起扇面。一首《上上仙》,倒是与自己名字相配。字字洒脱豪放,只看字,断断想不出是出自闺阁女儿手笔。
“你坏我亲事,打算怎么赔我?”沈仙刷的合上折扇,赞许的上下打量她几眼,满意点点头:“你长得好,可毕竟只是个养女,你知道像我这种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又出身名门……”
花落转身就走。
“哎!”沈仙叫住她:“秘密被我发现了,不求我给你遮掩遮掩?”
“随你的便。”花落头都不转,冷冷答道。身子顿了一顿,又微偏了下头:“别让我大哥知道。”
这算求吗?比命令还理直气壮。
沈仙坐回椅中,又打开折扇,一个一个看着上面的字。
安怀说这个妹妹性格孤僻、少言寡语。安怀……眼睛瘸了?
声势浩大的相亲会,最后草草收场。
“娘怎么说?”饭后众人散,花落躲进自己小院,果不一会儿,大哥便到了。
“还能怎么说。”安怀翻看花落桌上的字:“落落的亲事,看来又得搁一搁了。”
花落抿嘴笑而不语,起身至桌前研墨。
安怀至桌前靠左的椅子坐定,从笔筒中挑出花落常用的那支冰花玉毫放在右角。屋里静谧安详,午后的阳光暖暖洒在中央,像一波荡漾的金水。
出神间花落已落坐,将墨置于两人中央,理理袖子,探寻的看向安怀。
今日她的两个小团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发丝,轻柔搭在背后。素描的眉眼,如水墨一般,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好几岁。
“长相思。”安怀脱口而出。
花落凝神想了想头两句,悬笔写起来,一时屋中只闻墨香。两人并排而坐,一样的执笔动作,连速度也一样。丫头推门送茶,照往常一左一右放好,轻轻退出。
这样练字,多少年了?
一开始是花落不识字,缠着要安容教。安容忙着外出应酬,置办嫁妆,学理家务,哪有功夫。便将这差事推给了安怀。
花落以为安怀是被缠不过,勉强应付。没想安怀恪尽职守,不仅教花落识全字,还培养出她一手好书法。安怀的字清逸俊美,花落的字却洒脱肆意,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对师徒。
为什么这样下功夫练字?安怀收到过花落表达感激的一个自制小香包,刹那间,安怀便很忧虑:“你要不要多花一些时间学学刺绣?”
“哥,你带着这个香包多在父母姨娘跟前晃悠晃悠,这样他们便不会逼我学刺绣了。”说话时,花落淡然的在纸上写出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朽木不可雕也。
安怀哭笑不得。
这个妹妹,痛恨一切闺阁女儿所好。
几年下来,不光读完了安府大部分藏书,花落还在自己屋中辟出一面墙专用贴字。今年已贴到第三十九层。
“我们安家,有个书迷,有个酒迷,还有个小字迷!”安容曾如此断定过。
父亲好书,大哥爱酒,这个小字迷,非花落莫属。
“那你是什么迷?”何姨娘打趣道。
“当然是婚迷!我都绣了五年的嫁妆了,可累死我了!刚要歇歇,又被娘安排去长湘学仪容,一年半载都回不来,我简直是为婚而生!”
满桌人被安容这个“昏迷”逗得哈哈大笑。
去年中秋过后,安容去了长湘,听闻是跟个宫里出来的老宫女学礼仪和持家。将来嫁去是皇亲国戚,荣耀与压力并存,马虎不得。
花落的亲事,若有千分之一如安容,安夫人便再无憾事。可是这孩子,唉,谁想那曲鸣如此不争气。如此一闹,满城都知道了,只不过顾着曲家薄面,嘴上不说而已。
“两个失误。”安怀蘸了蘸墨,轻声说。
“嗯。”花落写完长长的一撇,开始写词的下阕。
“一,犯不着。二,寻不着。”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说完便又恢复了宁静。写了半晌,花落的小小声音响起:“即便如此,名声已出去了。”
“我带了你那侍女去见娘,该说该做的她已演了全套。我只加了一句,说她与曲鸣上个相好的兰欢眉眼有些相像。”
安怀慢言轻声,边写边讲,仿佛说的是极闲适的事。
“我又安排了一个小厮,作证说见曲鸣将衣服置于石边,趁其不备偷之以谋银两,事发怕被牵连,沉衣落湖。”
花落吹吹墨,将纸举起对着光眯眼细看:“今日是我快了。”
安怀只一字之差,便也完了文。将笔轻轻放回,松了松手腕,转头去看花落的字。
“还是老毛病,带钩的字收得都不够好。”
“那你教我。”花落摆出姿势重拿笔坐好,等着安怀手把手给她写范例。
“大姑娘了,不能当孩子了。”安怀看了看花落柔滑的玉手,纤细的腰肢,心中微微一动,执笔在纸上写了行大大的“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拿给花落。
“照着描,写写看。”
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花落小心吹干了墨。
“当真不愿嫁他?”临走安怀回身,阳光将他洁白的衣衫踱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是一条好理由。花落微笑颔首:“落落向来不瞒大哥。”
安怀走后,花落将那字牢牢搂至身前,又回忆了一遍他所说的,“只加了一句”,“安排了一个小厮”,顿觉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6、曲公子好久不见(五)
安府虽是名门,却不同别府一般守旧。安容十二三岁时,常同父亲大哥出门,游历大江南北,见识人间百态。
花落虽不如安容,及笄之后,也常在城内四处走动。
出几次府,安家三小姐便迷上了去梨苑听戏文。二楼靠楼梯的一个厅被她包了下来,每日下午必来听满二个时辰,走时也不添排场,只悄悄差丫鬟送上十两银子,请馆中唱戏说文的买酒。
据说安府三千金眼光独到,非常人所比。
几月前默默手机,给人跑龙套的小生程衣,被花落看好,砸了金银无数。几场戏下来,如今的程衣已是馆中当家花旦,有他的戏场场爆满,满城戏馆加起来赚的钱都没有他一人赚的多。
如此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花落如今再看戏,包间是馆子里最好的那间二楼正堂,不光宽敞、视野好、周围清净,还有条单独楼梯直通馆外,就算万岁爷来了想听戏,顶天儿也就这待遇了。
程衣每次谢了场,都单独去花落的如意厅返场一次,如此派头,满宋城独一无二。
花落每日回府虽也如常多爱板个小脸儿,知情人却也能从眉眼上看出些端倪,时间长了便有些心焦。再去听戏时,安怀便五回有三回跟着。花落也不说破,只一次戏刚开场时便将头发束起,去屏风后换了装扮,朝安怀一笑:“哥,其实我有时也这样出去玩玩,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厅中听满戏。更不可能迷了戏子,你和娘尽管放心就是。”
安怀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犹疑不知如何应对,眼睁睁隔窗看着花落扮成男子模样,温文尔雅向街上走,竟是连两个丫头都不带去一个。
花落沿着街慢慢溜达,手中扇子模仿安怀动作一下下拍打手心。她容貌本就妩媚间多有清冷,扮成男子是顶顶一个清俊小生,儒雅端方,少有言笑。旁人只觉应是个家道殷实稍显倨傲的富贵公子,既不十分引人注意,又不让人随意看低。
眼下这个富贵公子,正令人大跌眼球的朝秋风院走去。
宋城最出名的妓院春夏秋冬四所,按着东南西北地盘分布,各据一方。秋风院的特色是清倌,所谓卖艺不卖身是也。来此消遣的多为未曾娶妻的官家子弟,为娶妻留个名声,为寻欢找个去处。说是不卖身,只看钱多少。
花落踏进门,一亮手中的玉骨扇子,眼毒的老鸨便满面带笑。
“公子来了,公子不巧了,合欢姑娘屋里有客……”
“我等她。”
以前也不是没等过。熟门熟路至偏厅坐下,花落要了壶清茶,看着窗外天色算计着时间。
哪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暗。
更想不到的是,接连去了五次,次次都有客。
这便不对了。合欢压根就没有这么红。难道她反了悔换了主意?
“都是不同的人,还是只一位?”
老鸨的神色有些闪烁:“一位,不过这位公子是谁我们可不敢说,人家特意嘱咐过。洛公子您要不瞧瞧别的姑娘,合欢往日半红不拉紫,最近却交了好运,我特意告诫过她,要不是洛公子你抬举,她哪里能有今日!不过那位咱还真是惹不起……”
若是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己这算盘可是要重打。费了那样多时间精力,眼下又正是时候,绝对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花落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要是那丫头不听话,那就赏她吃罚酒。
等至夜深,花落一身夜行衣,腰间别着剑,揣了几粒药,悄悄行至秋风院。已近丑时,满院寂静,花落翻窗进了合欢屋子。
黑暗中,床上传来舒缓的呼吸,听声音睡得稳当。
花落贴窗站了半晌,轻手轻脚走近床头,手向合欢肩膀触去:“小蝶,醒醒,我是……”
手到半路,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花落一惊,左手朝那人喉咙伸去。谁知那人也身手奇快,借着拉花落的手一使劲,将花落甩至床尾,花落抬起的脚还没踢出,对方已翻身上来,牢牢扣在花落身上。两人如同八爪鱼,四肢张开,手脚相对。为防她使暗器,那人不光压得紧,十指都紧紧相扣。
结实紧致的胸膛,修长有力的大腿,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