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伏着身子左右交换了眼神,尔后一个头重重磕下,齐齐呐喊:“吾皇天威!”
唯有太傅大人再次风中凌乱,皇上,“亲自亲征”那是个病句啊……
119。情陷九方…第十二章 一念之间
橘色夕阳即将落幕,天气间一片肃杀之气。
九方国月台山以北,百里外的一处小山庄。
三面群山遮蔽,一面临溧水,天然屏障自这座小山庄诞生以来,就一直默默地保护着它。可此时,它们的存在只是无声的嘲讽。
全庄上下三百七十五口人,全部陈尸于此,血腥味绵延数十里,引来无数乌鸦低空盘旋。
一个头戴毡毛帽身披虎皮的彪壮汉子,游刃有余地挥舞着短刀指挥其他北匈汉子。只见他一脚踢开桌上仍有余温的茶杯,扭身坐在主厅木桌上,牛眼般硕大的眼眸杀气腾腾,黝黑的肤色上一道伤疤格外显眼,从左额一直划到右颊,给本就凶恶的五官更添一份肃杀之气。
“把屋里的死尸都给我丢出去!”
“是!”
整齐而雄壮的应答声震得堂前枫树都在抖,秋叶染了血般鲜红,自树梢夹着寒风,零零飘落。
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从屏风后转出,眨着咕噜噜的眼睛行了个尊礼:“族长,里头都(www。kanshuba。org)看书吧好了,您去休息吧。”
“好了,忙完了大伙也都歇歇吧,长途跋涉的都累了,今日就好好尝尝汉人的屋子究竟怎么个舒服法!”
“族长!”一位眉眼细长的矮壮男子一路小跑,喘着粗气阻在刀疤男拓拔研的面前,“大炮的弹药剩得不多了,要不要撤些族人回北宫再取些来?”
拓跋研眸光一寒,“还剩下多少?”
之前为了行军沿途不引起九方朝廷的注意,物资带得并不十分充足,反正还可以操老本行用抢的嘛。但是弹药可是装了整整三箱子!如今只闯了个边关,抢了个庄子,正事还没干呢,怎么弹药就不多了?
“半箱。”矮壮男子勾头答道。
“哈哈!足够矣!”拓跋研仰头大笑,粗犷嘹亮的嗓门大厅外都能听见,“将弹药和大炮一并搬入屋子,若是火药受潮,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是!”
见主帅如此自信,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云顿时消散,其余北匈汉子也跟着嬉笑哄闹,方被血染的大厅此时填满了释然与心安。
夜幕,缓缓落下。
徐家庄外的大坪里,数千体格高硕的北匈汉子们席地而睡,你靠着我肩我抱着你腿,密密麻麻像一大窝蚂蚁似的,鼾声此起彼伏。
东头山巅,一袭淡蓝负手而立,嗅着拂面凉风中丝丝刺鼻的血腥味,峰眉皱起。
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一场浴血死战?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幽幽叹息融于黑云暗月,淡蓝身影无声腾起,一跃数十丈。
树叶唰唰响起,树影摩挲里翎云从一颗树上飘然越至另一棵,琉璃棕眸细致地扫过大坪里每一个角落,仔细寻找着某个他只听说、但并不曾谋面的东西,那个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可怕武器。
其实自打听沈天浩说北匈进入九方国后,他就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而当他亲眼目睹山下成堆的死尸,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尸身和奇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怪焦黑状的创口时,他才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拓跋研果真背弃了他与师叔间的约定!
那是五年前的一件旧事了,尤记那时师叔领着自己游历四方,途径北宫九方交接处时,师叔突然想起他久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几年前曾听说过他已成为北匈的首领,带领着北匈寥寥族人日日和九方朝廷负隅顽抗。
师叔一时心血来潮,感慨了一番当年的鼻涕虫终于长进了云云,拎着他直接冲进了北匈的领地。
在帐篷里,翎云见到了师叔的弟弟。那是个不同于精明师叔的中年男子,眼眸牛般硕大,却没有一点草原汉子的勃勃朝气,整张脸上只有杀气,汹涌赤腾的杀气。
那帐篷里还有一个少年,年龄与自己相仿,好像是天瀚医仙家族之后,清秀文雅的气质,一身棕衣干净利落,见师叔拎着自己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捧着马奶酒细细地品着,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拓跋研见了师叔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欣喜,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粗着嗓门,却是低声下气地在央求着什么。少年始终只是微笑着摇首,不愿透露任何消息。
等少年推脱说身子不爽想先回帐篷休息休息后,拓跋研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师叔,一把拖过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师叔,哭丧着脸叽哩咕嘟地用北宫语抱怨了半天。翎云并不精通北宫语言,但简单的交流还是没有问题,连蒙带猜的,拓跋研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几分。
多年来北匈只是靠着抢劫九方和北宫来往的商队度日,现在九方国兵力越来越强大,不仅开始护卫商队来往,更是逐步侵略他们的土地,连马匹牛羊赖以生存的草场也被他们占了去练兵!长此以往,只怕北匈迟早会被九方吞并,永远消失在悠悠历史的洪流里。
拓跋研本无信心再与九方朝廷抗争下去,正准备带着族人迁徙他地,谁知棕衣少年的到来却让他重燃起希望!
少年是游历四方的医者,研究搜集并救治各地百姓的疑难杂症。途径此处时,恰巧北匈与九方又经历了一轮对战,北匈伤亡惨重,少年便主动请缨留下来救治伤员。
当夜酒宴上,听说九方国的恶劣行径后,少年气愤难当,拍着桌子道:“何不造个大炮抗击?看他们还敢不敢侵略你们的土地。”
拓跋研将少年当座上宾,平时高高在上为我独尊的个性也没有那么强烈,边添酒边难得虚心地问:“何物是大炮?”
少年也有些醉了,命人拿来纸笔歪歪扭扭地画了大炮的模样及构造,唧唧歪歪地解释了半天它功能如何强大,听得拓跋研险些激动得当场溢血身亡,抓着少年的手忙问:“那这大炮的弹药如何制造”,少年扶着脑袋晃了晃,刚张嘴准备答,然后……直接眼皮一闭昏睡了过去。
拓跋研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明天他醒了再问也不迟。谁料第二天少年醒来后,再也不愿多透露半句,只坚持说“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就不该违背常理的出现于此”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北匈族人一向将救命恩人当再生父母,拓跋研虽气,但也不敢对他动手,于是这事就这样一直被拖了下来。
师叔斜着身子听完弟弟的述说后,开始耍无赖,翻着白眼问:“干我屁事?”
拓跋研双眼一红,忽然扑腾一声跪在师叔面前,咬着牙重重磕下了一个头。
“哥哥拥有喀什塔卡族的神力,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弟弟求哥哥帮这个忙吧!就算不看你我手足一场,也看在北匈一族即将灭亡的份上,求哥哥了!”
事情的始末便是如此,师叔经不住拓跋研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师叔强调了多遍,只帮他们探出制作方法,至于做不做得出来,就不是他的事了。师叔还反复告诫拓跋研,此物威力不容小觑,切不可用来攻击他人,只许用来保卫自己的土地,不然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拓跋研当初答应得好好的,如今看来,还是违背了他与师叔的誓言。这个武器究竟有多么可怕翎云并不得而知,只依稀听师叔感叹过世间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存在,能让师叔说出此番话语,想必那个武器并不是俗物。
这个武器一旦出现在天瀚大陆,造成人间血流漂橹是必然之事。更严重的是,只怕拓跋研心术不正,想着借用它四处制造动荡,到时受到冲击的就绝不只是九方,恐怕天瀚四国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轩辕自然也逃不了。
危机轩辕的事,翎云决不允许它发生。
是,他是欺骗了小沐。此番行动实在太危险,他不能让小沐、让柳姑娘和莺儿一同被牵扯进来,这毕竟涉及到国家利益,并非私人恩怨那样简单。
太多的苦衷,太多的无奈,最终只好用谎言欺骗。
说坦诚相对的人是他,可违背誓言的也是他。直至这一刻,翎云总算或多或少了解到,要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对有多么难。
小沐,带着柳姑娘和莺儿,速速赶去天州。
我,惟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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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姑娘,你抱了很久了,还是我来吧。”骑在黑马上的柳儿伸出双手,欲接过挽云怀中的莺儿。
挽云微微一斜身错开,眼也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我警告你,最好离我和莺儿远一点。你我之间的事还没完,若是让我发现你对莺儿也有歹念,不管林云如何嘱托我,我都一定会……”她转眸,淡淡扫过柳儿一眼,微微而笑:“亲手杀了你。”
自从和翎云分别后,挽云就一直是这冰冰凉凉的模样,对谁都一样。连一向厚脸皮想来套近乎的沈天浩,都被她的千年冰山脸吓得始终保持三尺距离,只要她在前抖一抖,沈大少立即勒马考虑要不要再往后退一退。
柳儿被挽云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伸出的手触了电般飞快的缩回,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一旁白马上优哉游哉的沈天浩摇头心叹:女人啊,为了争夺男人和孩子,真是各种不择手段啊……
天色已暗,三人寻了个能挡风的破棚子,预备今晚睡在此处。
沈天浩是个养尊处优的主,柳儿又是个柔弱女子,于是所有的重活自然都落在了挽云的身上。趁着“女魔头”忙活得没空搭理他们,沈天浩“男人的通病”立即犯了,抱着挽云硬塞给他的女娃娃,挪过屁股和柳儿搭讪。
“姑娘生得如此标致清秀,为何要柳眉长蹙?”
柳儿怅然地看着挽云生起的火堆,抱着双膝喃喃:“北匈入侵,怎能不心忧?”
“哦?”沈天浩挑眉,神色有些敬佩:“姑娘忧国忧民,真是好胸襟。”话提到这,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全国各地置办的家产家业,想着若是战争一触即发,那自己又该要损失多少银子啊?顿时心如刀割。
看出他心不在焉,柳儿无奈地笑笑,道:“你一定没有经历过北匈入侵。”
沈天浩低头想想,“恩,确实没有。”
一般有危险他跑得比谁都快。
“若是你亲身经历过,便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了。”柳儿的脸色有些发白,“北匈人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怨苦连天,房屋都被烧毁,家产都被掠夺,父母妻儿被杀害……”
“你经历过?”见她一副悲戚的模样,沈天浩小心翼翼地问。
“啊?”柳儿这才回过神来,恍悟自己险些露出马脚,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猜的……”
不远处挽云还在捡柴,他们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怎么的,挽云突然想起了小鹰,那个神色倔强一心想要学武想要强大的男孩,听林云说,他便是从北匈铁蹄下存活的生命,而他的父母兄妹却都无一幸免,全部丧生在了北匈之手……
北匈族人,当真如此凶残?他们入侵的后果,当真如此惨烈?
若是如此,他们赶着回天州传信,会不会太晚?……
正思考着,西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整个土地都随之开始震动!
挽云惊得猛吸一口气,心脏没由来的一抽,手中的枯枝掉了一地。
柳儿尖叫着捂住了耳朵,沈天浩顺理成章地将她搂进了怀中。
橘色火光自那个方向霍然乍现,只绽放了近十秒,又缓缓地、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最后,天地间再次归于沉寂。
“什么声音?”沈天浩嘟喃着,“山塌了似的,怪吓人的。”
“是炮声。”
挽云怔怔地看着西南方向,枯枝柴火掉了一地也不去捡,只是固执地看着那个方向,胸口随着呼吸急促地一起一伏。
怎么回事?
为什么刚才那刹,心脏会无故抽痛?
这种不安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120。情陷九方…第十二章 一念之间
同一时间,轩辕皇宫紫荆园内,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从寝宫里传出。
站在门外守夜的喜嬷嬷,隔着屏风焦急地问:“主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需不需要奴婢去请御医?需不需要奴婢帮忙收拾?”
等了半天,殿内寂静如水,没有任何应答声。
寝宫内,盛装美人怔怔地看着地上碎成一滩的瓷片,那泼撒一地的茶水和茶埂子仿佛拼凑成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形。
美人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左心口,感受着肌肤下急速奔腾恍若擂鼓的心跳声。
“为何,心会突然间好疼?”
她扭头,看向窗外那轮渐渐隐入云雾之中的清月。久久的沉默后,美人双手合十,对月轻喃:“老天爷,求您……千万,千万不要是翎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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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拓跋宏会来。”拓跋研笑着推开窗,漆黑一片的徐家主屋骤然间灯火通明。
粗犷宏亮的笑声仿佛加了真力的传音,好几里外都能听见。拓跋研正右边的窗口大开,漆黑的炮口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乌铁的光泽,正对准了大坪最北的一处空地——现在已是焦黑一片。
“去!看看尸体还在么!”拓跋研兴奋得两眼发光,仿佛这炮打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而是他杀父杀母的大仇人。
大坪上睡得迷糊的北匈族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炮吓得纷纷嗷的一嗓子跳起身来,惊慌失措的抱成一团。待他们看清眼前的情形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是族长策划多日的那个计谋成功了!
大伙朝着主屋二楼窗口处负手而立的拓跋研顶礼膜拜,被族长的智慧与神力深深折服。拓跋研亦笑得合不拢嘴,挥手向自己的族民们示意。
从主屋里行出一队佩甲的北匈人,举矛拿盾向大坪正北处走去。那里本来摆着一个与大炮一模一样的铁模子,铁模子周围两米范围内施了巫术,一旦有人涉足,施术者立即能感应到。
族长拓跋研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哥哥迟早会找上门来,一方面又忌惮哥哥的神通广大,于是请来族里善巫术的老者随军同行。这是北匈族的特有巫术,以微薄的巫力附着在物品上,即便是北宫国内善巫术的人,也极不容易察觉到这个术的存在。
拓跋研是个粗人,计谋也高深不到哪里去。白天行军时就用两个“大炮”混淆视线,人海战术加上大炮在手,不怕那个拓跋宏!等夜里大军休息时,就请休息了一个白昼的族里长老守夜,将真正的大炮藏起来,摆好炮口对准假大炮,一旦感应到有人靠近,便毫不犹豫地打出一炮,轰得“入侵者”当场血肉模糊!
哥哥,莫怪弟弟狠心!你的个性我实在太清楚了,说一不二,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说不会放过我,就绝不会放过我!为了北匈族的宏图伟业,弟弟只好痛下杀手。
其实,心底的喜悦更盛无奈。被拓跋宏压了半辈子,拓跋研早就恨哥哥恨得牙痒痒了,只是打心眼里,他不愿承认自己妒忌哥哥这个事实罢了。
那队北匈族人昂首大步往放置假大炮的空地处行去,到了那里,只匆匆瞧了几眼,其中一人立即快步跑回,站在主屋下和等在窗口的族长回话。
“族长!来人中招了!那里有好大一滩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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