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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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云兮-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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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谦然凛然昂首,“走左道。”

    “是!”

    黑衣人长剑一挥,挂在树梢吐幸子的长蛇断成两截掉下。莫谦然踩着断蛇而过,眉头皱也不皱。

    脚踩枯枝烂叶的簌簌声此起彼伏,天色越来越暗,前方的道路却渐行渐宽,婆娑斑驳的枝叶已遮挡不住漫天繁星,略带腥湿的泥土芳香扑鼻而来……穿过婆娑树影,陈文瀚依稀看见黑夜里平坦无际的草地,伏在莫谦然的肩头长舒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哼。”头顶上传来莫谦然一声冷哼,“恐怕,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砍断前方挡路的最后一根荆棘,黑衣人们一一踏出密林。高提的心脏还来不及松懈,不远处又依稀闻得嘈杂声一片,银光一晃似刀光剑影凛冽而来……

    有人!

    心底一凛,黑衣人们手中刚放下的长剑立马挑起!目光警惕地刺向对面同样立于黑暗中的不明人马。

    那端,宇文拓高踞白马之背,手一抬制止骚动的手下。他倾身,半伏在马背上咧嘴大笑:“莫皇帝,你让本宫及本宫的得力部下们一阵好等啊!”

    不待他答,宇文拓又扫一眼他怀中的陈文瀚,摇头叹道:“密林险难,莫皇帝文瀚皇后还紧紧相依不离不弃,这份真情真是感天动地啊……”挪揄的挑眉,他又笑:“想当初,莫皇帝与本宫在璎珞国‘夜夜欢’相见,那时的文瀚皇后还是站在台上任人挑选的丑装女子,而当时伴在莫皇帝身边的,好像也是另一个女人吧?”

    “你!”

    被刺到了心底最不堪的回忆,陈文瀚五指握紧成拳,仇视如虎地看着宇文拓。

    “胆敢侮辱夫人!”黑衣人们眼神冷冽,手中长剑一划齐齐指向宇文拓,半回首又看莫谦然,“长羡公子,是否要属下们攻上去?”

    “不。”

    白马之上,宇文拓信心百倍地摆手,凝着莫谦然冷笑:“以你们主子的谋略,绝不会选择以硬碰硬,两败俱伤。饕餮令未现,灵山未现,宝藏未得,何况大肚爱妻此刻在怀,莫皇帝又怎么会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损兵折将呢?……莫皇帝,你说本宫说得是不是?”

    黑衣人举剑不定,纷纷看向自家主子。

    莫谦然不答。他陈文瀚放下,又负手远远望着马上桀骜姿态的宇文拓,半响,笑了。

    “宇文太子又何尝不想保存实力?”他挑眉,“宇文皇帝带百万精兵南下,此次入侵轩辕只怕是抵死一搏。可惜,一道峡口损兵六十万,剩余四十万与九方三十万大军对峙于落霞山脉,迟迟不敢前行。比起璎珞,北宫似乎更需要灵山之宝,不然宇文太子也不会走投无路,没头苍蝇似的堵在这……宇文太子,朕说得可对?”

    “你少跟本宫逞口舌之能!”

    宇文拓不想自己极力掩饰的镇静竟被莫谦然一语戳破!大吼一声,他狞笑着扬起马鞭狠狠往地上一抽——沙土尘埃霎时扬起,鞍下白马不安地扬蹄,连带着身后的马群也开始跟着躁动刨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虎视眈眈的狼群伺机而攻!

    “没有饕餮令,你绝打不开灵山四道机关,但本宫却能!”

    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玉色小蛊,宇文拓眼底攒动着诡异的迷离。

    “父皇从小就告诉本宫,血玉蛊乃宇文家族千年之宝,相传,只要得玉莲仙转世之女心头血,神蛊便可复苏,赋予持蛊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神力……哼,什么玉莲仙转世,什么神蛊赋予神力,对于父皇所信仰的一切,本宫根本从未当真过!若真有这样的神物,为何我北宫子民会窝在那冰天寒地的西北一角,食不饱饭不足靠放牧为生?若真有这样的神物,那它为何千百年都不曾动过一动?”

    宇文拓高举着血玉蛊的手颤颤,眉目狰狞大口地喘息:“这哪里是神蛊,这根本就是个死物!”说着,他眸光发狠似要泼然砸下!

    身后的北宫族人们慌忙下马跪倒一片,哭喊着道“太子殿下不要!”

    看着对面一脸漠然似在看戏的莫谦然,宇文拓的手忽然又不颤了。他冷笑一声,剧烈起伏的呼吸也渐渐平复。

    收回手,宇文拓轻抚着掌心之上的血玉蛊,又仰头看漫天繁星。

    “可是那日,夜夜欢的意外相遇,一个女子的靠近,却让本宫对血玉蛊彻底改观……因为她,沉睡千年的血玉蛊,竟然有了复苏的迹象。”

    陈文瀚一僵,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冰凉。

    夜夜欢,那日坐在宇文拓身侧的是……

    “莫谦然,你那日也察觉到了,不是吗?不然,你为何执意要阻止她触摸这血玉蛊?”

    宇文拓捧着血玉蛊,眼神凌厉似万箭齐发:“没错,玉莲仙转世之女子,就是风挽云。”

    玉莲仙转世之女子……

    玉莲仙转世……

    玉莲仙……

    脑中锵然一声雷响,陈文瀚脚一软竟当即跌坐在地。她的脸色苍白而狰狞,撑地的五指深深抓入泥土之中!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那个低贱的女子,那个出身逍遥殿的低贱女子怎么可能是玉莲仙转世!

    “那又如何?”

    莫谦然并不否认,只是负手冷笑:“血玉蛊是宇文一族之物,它复不复苏,管朕何事?”

    “怎会不管你事?”宇文拓狞笑着挑眉,“若它复苏,便能赋予本宫神力,区区灵山机关根本奈本宫不何!……莫皇帝,你我心知,这天底下能伤风挽云的恐怕没有几人。但只要得她心头之血,便可开启灵山,你我一人一半,足以富足两国!牺牲一个女人,富饶的天瀚大陆便可收入你我囊中,这等美事去哪寻?”

    见莫谦然不语,宇文拓以为火候还不足,长臂一挥继续勾勒美好远景。

    “到时,我们不妨将天瀚从中分割一线,轩辕归你,九方归本宫,两国鼎立天瀚大陆,岂不快哉?……莫皇帝,你觉得呢?”抛出这最诱人的杀手锏,宇文拓再无顾忌,他惬意地立于马上俯视身型都隐在黑暗中的莫谦然,信心百倍只等他的上钩。

    野心大到能狠心将父亲赶下帝位的狼子,会为了个得不到手的女人而放弃这诱人的条件吗?

    宇文拓笃定而笑——绝不可能。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抬眼灼灼看向自家主子。

    听上去,很诱人……公子会答应吗?

    陈文瀚颤抖着被一位黑衣人扶起,她完全不顾指甲缝隙里的泥土会染脏自己的衣襟,她死揪着胸前衣布,急迫而又担忧地凝着莫谦然的背影。

    答应啊……快答应啊!

    时间,似被冷风凝固。乌云沉沉压下,身后密林窸窸窣窣地摇动,让这渗人的沉默更显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刻?或许一刻更多,沉默的莫谦然终于缓缓勾起唇角。

    “朕,拒绝。”

    宇文拓一僵。

    “夫君!”陈文瀚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

    不顾身后那人癫狂的呼喊,风鼓衣袖间,莫谦然铮铮昂首。

    “朕的江山终属于朕,不需要靠一个女人的血来换得。何况,朕与她已彻底无任何干系,那唯一能伤她的人,不是朕。”

    他答得果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佛放弃的不是那即将到手的半壁江山,而只是一件他不削一顾的玩物罢了。

    霹雳电光在宇文拓和莫谦然眼底回闪,轰隆一声巨响,天际雷声滚滚。

    “好,很好。”

    宇文拓狞笑着点头,“莫谦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北宫族人听命!”

    “在!”

    应声震天动地,北宫族人们瞪着凶悍的眼睛,握紧手中沉甸甸的武器。

    宇文拓扬眉。

    “杀。”

    “杀啊——!”再也没有任何顾忌,阴风嗖嗖里北宫汉子们高举手中武器如脱缰野马奔腾而去,吼声似那巨雷,震得密林枝叶都在颤抖!

    “长羡公子!”

    黑衣人们齐齐跪下,“对方人数众多,长羡公子带夫人先撤,属下来拖住他们!”

    面对黑色潮浪般涌来的北匈,莫谦然却负手不语。他挑颚静静地看着,似是在看波涛涌动云卷云舒般淡然。

    陈文瀚跌撞着上前抱住莫谦然,“夫君!我们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莫谦然却忽然道,“她来了。”

    “谁?”陈文瀚心底一颤,“谁来了?”

    黑沉如墨的夜,一道白影霎时划过天际,衣衫鼓鼓飘荡,漆黑的发如瀑布般泻下,偏偏一对眼睛却亮若星辰。

    挽云。

    天知道她从何而来,只是一霎间身影已抵达两边人马的中央,几步飞踏间内力尽展,白袖飘荡间,举刀奔跑的北匈族人们竟一个接一个倒下!

    一个旋身回转,飞踏半空的挽云倏然转过背来——她的心思显然在更远处的宇文拓身上,转身时目光不经意间落下,越过青草泥地,漫过数百米冷寂长空,与莫谦然目光相遇。

    一瞬,心颤。

    她依旧风姿出尘,他依旧俊朗谦谦,一切似是半年前晋王府邸那不经意间的目光相对,伴着泥土的腥湿,草地的芬芳。

    下一瞬,两人同时调开目光。

    “宇文拓,想要我的心头血,不如自己来取!”挽云仰头飒然一笑,长袖一摆不再恋战,越过北宫族人的头顶,她一脸无畏径直俯冲向白马上惊慌失措的宇文拓!

    哐蹚又是一个巨雷落下,不远处盘膝而坐的黎若熙正在施雨术,挑起唇角,她的笑容三分无奈七分气恼,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难得覆盖阴云。

    风挽云,既然敢点我的穴让我双腿无力站立……哼,难怪那时你笑得那么阴险!

    “没办法,这样一来我也只能留在这里保护你了。”荌荌颇为遗憾的耸肩,顺势不忘摸摸若熙的头,“乖,若曦姐姐别生气了,你自己不也说知道挽云姐姐的性子是死倔死倔的吗?呵呵,我那时还以为你是夸张呢,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没夸张……”

    “救驾!救驾!”

    宇文拓不曾想本应在皇宫里的挽云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对上挽云利刃般的眸子,他顿时惊得浑身冷汗全起!举起马鞭狠狠一抽,驾马慌不择路地想要逃命。

    一部分离得近的北宫族人立马折回保护太子,另一部分已与无极门黑衣人们展开激烈厮杀!刀光剑影血液飞溅,躲在后面的陈文瀚吓得尖叫连连。

    数量上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连日劳累奔波,黑衣人们既要杀敌,又要护主,个个都杀红了眼!可不管他们如何拼命,蜂拥围上的北匈人还是不见减少。

    “走!”

    见形势不好,其中一个黑衣人倏然跃起,抬手一划竟封了莫谦然的穴,扯着他二话不说狂奔就逃!

    “夫君!夫君!不要丢下瀚儿!”

    躲在后面的陈文瀚傻眼了,什么也不管撒腿便也跟着那黑衣人狂奔,还没跑几步又因重心不稳而倒下,重重摔在泥地里。

    “夫君!不要丢下瀚儿!”

    看着莫谦然的身影渐渐远去,陈文瀚就像是被人抽去了呼吸丢入冰天雪地般恐惧!她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撕破的嗓音就像孤独的狼嚎,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抬起的手想要努力的抓,黑衣的一角却远若天涯。

    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陈文瀚抖着手,眼泪一颗一颗砸下。

    斜刀一劈砍倒一个黑衣人,胡子拉喳的北宫族人举着刀到处搜寻下一个目标,一低头就见到几米外倒地大哭的陈文瀚,他眸子一闪,狞笑着举刀向陈文瀚奔去,嘴里不忘高声大喊:“杀了你个南蛮皇后!”

    刀光一晃,陈文瀚怔然抬头——她痴了一般看着北匈人举刀劈下,她却呆在原地不动,像是灵魂被剥离只剩下空壳的身躯,她仰头,等着身体被劈开的那一瞬。

    刀起,刀落,又在即将触上她背脊的一瞬,停住。

    一个手刀劈上那人的脖颈,挽云脸颊涨红,胸口在急促的喘息中一起一伏。

    一脚将倒地的北匈人踹得更远,挽云一手叉腰一手用袖子给自己扇风散热,待喘了几口气后,她低头瞪向陈文瀚:“嚎什么嚎!隔那么远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夫人!请恕属下救驾来迟!”

    一位黑衣人一身腥血飞身扑来,他一个翻身半跪在陈文瀚身侧,伸手刚想要扶,却被陈文瀚一把推开。

    挽云似乎识得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偏头试探地喊了声,“是风厉吗?”

    黑衣人顿了顿,他缓缓转过背来,低头抱拳道:“青莲夫人……”

    “没有青莲夫人,我是挽云。”

    挽云摇头,冲风厉一笑。

    冷风吹起她的衣袂,那双美丽的眼睛早已褪去当初的懵懂与天真,只是那清甜的笑容却依旧,亦如半年前,薛家府邸里舍身挡在王爷身前的倔强女子……

    风厉一怔。

    他忽然间好像有些懂了,为何主子会念念不忘于这个女子。

    挽云气也喘够了,风也扇完了,该干点正事了。她一闪身蹲在陈文瀚的右边,目光炬炬地盯着她恐惧而又扭曲的脸。

    “喂,我早就说过,等你诞下小皇子后再找你的麻烦。所以,拜托你在生孩子前不要翘了,就算为了肚里的孩子,也要拼命的活下去,ok?”

    拍怕手,挽云又转向风厉,“这边已经没有几个北宫人了,你们聚集在一起保护她,我先去找宇文拓……”说着转身要走。

    “青莲夫人!”风厉急忙喊道,挽云一顿,他立即改口:“不、不是,风姑娘,那个……你自己要小心,特别是留心那个血玉蛊。”

    “知道。”

    挽云转头,眸光清亮一笑:“风厉,保重。”

    风声瞬间刮得猛烈,待那白衣人掠起后又稍稍变小了些。

    “青莲夫人……”呆呆地看着那抹倩影远去,风厉动了动唇,苦涩一笑。

    “你也……保重。”

    “夫人!”

    “夫人!小心!”

    又有几个黑衣人赶来,他们见到陈文瀚一身污泥地躺在地上,急忙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却无一例外都被推开。

    陈文瀚咬着牙,凭借自己一只手臂撑起身子,挑眉看着远处那厮杀在黑夜里的白衣女子放声大笑。

    “青莲夫人?妖白莲?玉莲仙转世?笑话,笑话……笑话!哈哈哈哈哈!”

    “夫人!”风厉皱眉,“您不要这样,地上凉,属下扶您起来。”

    “滚!”

    凶恶地抬首,陈文瀚眼底尽写疯狂。她狰狞地张嘴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我的命是她救的?没有她我早已命丧黄泉?”她像是在反问,嗤嗤地笑着,前俯后仰地,模样甚是吓人。

    “不,我不需要她救,我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为什么要那么低贱的女人来救?不……不!”

    陈文瀚疯狂地摇着头,她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当看见一柄带血的刀后双眼一亮,飞扑过去五指抓起,竟毫不犹豫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下!

    哼也没哼,刀尖整段没入,血液刹那染红了她的衣襟。

    “夫人!”

    黑衣人们都惊呆了,扑上前想救,谁料陈文瀚反手拔出刀后又往自己肚子上一插!

    血,飞溅。

    噗通一声,在黑衣人们惊愕的目光里,她大笑着倒下,重新摔回泥泞里。

    拔出刺入肚子的刀刃,她丢开,朝天嘶吼:“欠你的两条命,我还了!”

    我不欠你,不欠!

    “夫人!”风厉咬住下唇,双拳握得颤颤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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