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子先生曾教导过:‘贫弱的百姓总是会把真实当做负担,犹如撒娇的孩子,他们只会将丰收的希望寄于王族的祭祀。’
今日覃陌央特地要求她来住持祭祀,就是为了将王族手中的神权分给她一部分,为她建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覃陌央的心,兰聆又怎会不懂。
祭祀完毕,就是赏月的夜宴,宫中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香蓉掺扶着兰聆略微臃肿的身子,走上王座一旁的座位上,覃王的身边。
几百桌的宴席在从园明殿外一直延续到御花园,不远处白玉栏高台上楚忧离带领着王室的丝乐班子在那里奏乐,歌姬甩动曼妙的水袖,翩翩起舞。
兰聆的目光流连在远处数不尽的宫灯上,若有所思的发着呆。
“累不累?吃点东西吧。”极是好听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兰聆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加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都快堆成了小山。
“还要什么,我给你夹。”
兰聆摁住覃陌央的胳膊,忙说道:“可以了,我哪吃得了那么多啊!”
“还说!”覃陌央又加了一块鸡肉,盛到她面前:“有身孕都五个月了,你看你,还是这么瘦!”说着抬手刮了刮她的脸颊。
众目睽睽之下,兰聆感到很不好意思,狡辩道:“怎么不胖?都长了十五斤了!”
这人怎么就是这么有表现**,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覃陌央神色渐寞,他知道因为顾丞相的事,兰聆在和自己闹脾气,整整一个多月了,可由他怎么哄,也不见效。
忽然一声粗犷豪迈的乐声响起,笛子为主奏,鼓声为辅助,犹如天边飞来的闲云野鹤在空中翱翔盘旋,时而高扬,时而俯冲……
这样熟悉的音乐,兰聆又怎会不知,那是在云梦山时大伙最喜欢唱的一首曲子,特别是在月圆之夜,他们总会坐在空旷的山顶上,围着篝火,把酒言欢,一舒心中痛快!
兰聆情不自禁站起身,也跟着曲子唱起来:
把酒明月时
醉卧山水间
六国任我游
挥洒一片天
踏遍红尘路
结伴山水间
江湖泯恩仇
豪情千万丈
酒,歌,剑
且留明月共今宵
梦随江水远
共消万古愁
……
曲罢。楚忧离站在高台上,对着兰聆高举酒杯,就像是在云梦山时一样洒脱豪迈。
兰聆怎能不应邀,一扫阴霾,脸上挂满笑意,也高举起酒杯,两人隔空一碰,一饮而尽。
楚忧离抬手轻摇几下,意思明显不过,示意不能再饮了。
兰聆意会的点点头,微笑着。
覃陌央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兰聆一口将酒喝了下去,又看到两人湣粑奕说幕ザ乜蠢捡鲎狼八械姆共耍炊坏悖裆档吕础�
再看到台下有心人的指指点点,心中更是憋闷酸楚。
但覃王又怎能失了风度,只得站起身,抿了抿唇,面向众人,大声说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楚忧离果然是天下闻名的乐师,深得寡人和王后的心意,赏!!”
众人闻言,都站起身,对着楚忧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楚忧离领旨谢恩,不为所动的对他挑眉笑笑,这本就是为了让兰聆开心,这样的奖赏根本不是他所需,甚至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覃陌央从容喝下一杯酒,对他勾唇一笑,只是握着杯子的手,由于用力过度,指节微微泛白。
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暗较量,兰聆心中哀鸣,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哎……要怪也只能怪离姐姐的奏乐太有感染力了!
“哎呀。”兰聆面色一紧,轻呼一声。
覃陌央急忙靠过来:“怎么了?”
“没事,就是孩子动了一下。”兰聆回答的声音很小,生怕他像上次一样,整个人伏在她的肚子上。
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形象的!
也许是怨念太深,让覃陌央感应到了,他只是往她身后加了一个垫子,抬起手将兰聆散落的一缕长发,缠绕在食指上,伏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它是怎么动的?”
兰聆浑身猛地一哆嗦,觉得自己怎么回答都会很奇怪,并且很情/色。
“好像是打嗝吧?!”刚一说完,兰聆自己就打了个响嗝,她偷瞄一眼覃陌央,脸上开始升温。
一杯水出现在她的眼前,上面同时传来覃陌央的调笑声:“是像你这样打嗝吗?”
兰聆全当没听见,不理他,伸手想舀过他手中的杯子。
可是每当指尖快要碰到杯子的时候,握着杯子的手都会退开一点,让她抓不到,当兰聆打算赌气不喝的时候,杯子又会移到她的嘴边,
如此几番循环下来,众人就会看到覃王挂着慵懒的笑意,手持着杯子,像是在逗一只乖张的小猫,左右晃动着,王后一边打嗝一边伸手去抢杯子。
韩溪源看了绥缇和绥羽一眼,绥缇看了绥羽和韩溪源一眼,绥羽看了绥缇和韩溪源一眼,三人在相视无语中,同时抖了抖身板,鸡皮疙瘩溅一地。
睿妃,珍妃和德妃三人,却是各自端坐着,只是眼神不时撇向两人,内心中却是暗流湍急,这段时日再蠢的人都看得出来,覃王对王后的专宠,怎又会分她们一杯羹呢?
“干嘛呀你!”兰聆低呵一声,急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下感到自己的脸皮已然是挂不住了。
这时水杯再次出现在她的唇边,覃陌央对她挑挑眉,又对着杯中的水使了个眼色。
兰聆愤恨的咬住杯子一边,喝了起来,刚喝了一口,正好一个嗝上来,杯中的水鼓起一个可爱的小水泡,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这回脸变得潮红一片。
振动通过小水泡传到覃陌央的指尖,撩得他心中一阵轻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手轻拍着兰聆的背,帮她着顺气。
兰聆哪甘示弱,伸出手在覃陌央的小腿上狠狠一拧。
只听到他夸张的倒吸一口气,唇边滑过狡媚笑意,眼睛湿漉漉,喊了声:“疼煞我了!”
‘这人是不是人来疯啊?’兰聆心中不住哀号‘怎么人越多还越来劲了!’
覃陌央瞅了兰聆一眼,对着她的方向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兰聆茫然了,她左右看看,发现身边没有旁人,难道他是对着自己吹的?
他这是想干什么啊?怎么跟个小流氓一样,不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流氓,她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片刻,一个手掌大的不明物体从上面掉下来,正正砸在兰聆的脑门上,翻着圈,滚在了兰聆的裙摆上。
65风满楼
定眼一看,却是一只鹦鹉,通体雪白,只有头冠是亮黄色的,像戴着高高的皇冠,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兰聆看了它一眼,伸出食指戳了戳,它仍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又看了覃陌央一眼,他只是微笑的看着她。
“它死了吗?”兰聆心中一沉,有点失望的看着覃陌央,小声问道。
覃陌央还是微笑着,只是又摇了摇头。
兰聆揪住它的翅膀,将它提溜起来,晃了晃,它的羽毛跟着一弹一弹的,圆圆的眼睛却还是紧闭着。
覃陌央微启邪魅的双唇,又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兰聆手中的鹦鹉像被附身了一样,忽然睁开眼睛,扑腾着扇起翅膀,挣扎的飞了起来,在空中炫耀地翻转几圈,最后落在覃陌央的肩头。
“切,还装死!”兰聆嘟了嘟,她一向反感鹦鹉,多嘴的鹦鹉!
“秦…秦…喜…喜欢……我……吗……秦…秦…喜…喜欢……我……吗……秦卷喜欢我吗?”鹦鹉终于在覃陌央的肩上扑腾着翅膀说完整了一句话。
兰聆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它,表情先是惊讶,后是羞恼,最后是愤怒!
鹦鹉伸着脖子,脚下晃动几步,一看情况不对,兰聆正张牙舞爪的向它扑来,嗖的一下,缩起小身子窜进覃陌央的袖子中。
兰聆便像一只笨重的企鹅,扑倒在覃陌央的怀里。
覃陌央张开双臂,顺理成章的抱住她,兰聆的额头磕在了他的下巴上,他眉眼荡漾轻澜,大笑起来,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投来。
兰聆几次想挣扎的坐起来,都被他死死摁住。
“怎么?还想把它扔海里?”
“哼!”
“你是怎么训练你的那只鹦鹉的?”他的唇紧紧贴在兰聆的耳朵上,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
“为了让它说这句话,我可是在它耳边说了不止千遍万遍呢!”
鹦鹉探出脑袋,一看危机解除,又配合的钻了出来,在他们身边绕着圈,扑腾着翅膀,摇晃着头顶的皇冠,嘴里叫嚣着:“秦…秦…喜…喜欢……我……吗……秦…秦…喜…喜欢……我……吗……秦卷喜欢我吗?秦…秦…喜…喜欢……”
无限循环重复着!
兰聆捂住耳朵,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里,恨不得在那里顶出了窟窿来,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人都听着,她现在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众人看到此番状况都是强忍着笑,赶忙转移视线。
有的大胆女眷,放肆的拽着身旁男人的衣服,对着高台上指指点点,议论着。
韩溪源,绥缇,绥羽心中均是一阵哀号,真是绝对刺激了至今还是光棍的三人!
楚忧离站在高台上,清风扬起他的衣角,他舒展眉眼,看向他们,脸上挂着会心的笑容。
珍妃低垂着眉眼,瘦肩微微颤抖着,咬着下唇,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德妃直直的看着相拥的二人,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睿妃转动着眼眸,最终找准了一个方向,里面闪过深刻恨意,双手攥成拳,指甲深陷入手掌中。
“聆,你还喜欢我吗?”覃陌央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幽怨叹息的问着。
兰聆顺着他的亲吻,微闭上双眼,深吸着他身上的清芬气息,心在他炙热的温暖中融化:“是的,我喜欢,很喜欢……”
他一天都吃什么啊?身上总是这么香。
兰聆又一次在恍惚跑神了。
覃陌央本想把那只鹦鹉送给兰聆,但她是死命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肯要!无奈之下只得让绥缇提溜到南山里放生了。
“玉柔,我现在感觉很幸福,你愿意原谅我吗?”兰聆跪在大明湖岸边,面前竖起香案,上面摆放着玉柔公主的灵牌。
一旁的香蓉为她递上三炷香,退到一边,与后面的几个宫女站在一起。
兰聆低头深深的一拜,湖水的潮湿染透了她的睫毛。
“我知道我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但是……我已经决定呆在他的身边,享受他给我带来的,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如果你听到我的话,那就请给我些启示吧!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喵~~~”一声小小的惹人怜爱的声音自兰聆身边响起,她朝发出声音的草丛瞅了瞅,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从那里唯唯诺诺的钻了出来。
“好可怜啊!”兰聆弯身伸手拂掉它小脑袋上粘的一缕枯草。
它抖了抖小身子,又柔柔的叫了一声,不怕生的向兰聆身边靠了靠,水汪汪的蓝色圆眼睛眨了眨,望向她。
兰聆看回香案上,带着点点希望,喃喃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启示吗?那么……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那只小猫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摇晃着又靠近了一些,圈起瘦小的身子,小脑袋枕在她的裙摆上。
“你这是做什么呢?”覃陌央刚跨入内殿,就看到兰聆手中舀着厚厚的棉布揉搓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小猫应景的从棉布中钻出一个头来,未全干的绒毛黏在脸上,鼻头粉嫩粉嫩的,打了个小喷嚏。
“看不出来吗?是小猫!”兰聆努着嘴,两只手将小猫举到他的面前:“刚抱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它是灰色的呢,没想到洗干净以后居然是雪白雪白的!”
“要养它?”覃陌央左右打量了着。
“当然!”兰聆继续给它擦着毛,说着:“它很干净的,身上一个跳蚤也没有……你说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你说了算。”覃陌央失笑,展开双臂,让张安为他退下外袍。
“嗯……算了,就叫猫咪吧!”取名字这种事,兰聆最不愿意费脑筋。
覃陌央舀起张安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回道:“可以啊,只要在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别这么随便就行了。”
兰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都想好了,就叫覃天柱!”,小猫在她怀里一抖一抖的。
“怎么?”覃陌央边擦着手边不解的看着她,覃天柱这个名字虽粗俗,但是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和你解释不清楚!”兰聆摆着手,笑得有些不伦不类,总不能给他解释什么是变形金刚吧:
“哈哈哈哈……”
覃陌央无奈得摇着头,上前把她扶稳,将小猫接过来递给香蓉,说道:“不笑了,别又岔气了!”
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黑幕之上,皎洁的月光,洒下一片。
床榻上,覃陌央仍是那标准的贵族式睡礀,一只胳膊自然垂在一旁,另外一只胳膊肘垂直,手放在腹间,只是他的眉宇间,却紧紧绞着,嘴里先是含糊说了些什么,然后伸出手无助的向床榻里面摸了摸,当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发现里侧是空着的时候,惊得猛然坐起身,在借着月光看到蹲在笼子旁的兰聆时,面上顿时轻松下来。
兰聆打着赤脚蹲在小猫的身边,牵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用发尖轻扫着猫咪的小鼻子,小猫像总是睡不醒,打了个喷嚏,爪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翻了个身抱住自己的尾巴又开始睡,过程中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覃陌央轻步走上前,蹲下/身从后面抱住她,脸颊靠在她的脸侧,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不睡了?打着赤脚就不怕着凉。”
兰聆温顺的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还说不冷。”他顺手握住她的双脚,来回揉搓着,只感到掌中的脚如玉石般滑腻,冰凉。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它一样可爱吗?”兰聆指了指歪在那里睡得不省人事的猫咪。身后果然传来覃陌央的闷笑声,震得她后背一阵发麻。
“哪有人舀自己的孩子和猫崽子比的!”他轻斥了一声,便吻上兰聆的唇,流连的轻啄着,久久不深入。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天天都这样……”兰聆回应着他,口中发出模糊的话语。
“会的……会的……”覃陌央吻上她的眼睛,细数她每一根睫毛。
覃陌央正想将她抱回床榻上,忽然殿外传来绥缇的疾呼声。
“王上,八百里加急,有战报送来!”
“战报!”兰聆心中一咯噔,自己站了起来,抓住覃陌央的衣领:“快让他进来!”
覃陌央舀起一旁外袍披在兰聆身上,安抚道:“不急,先披上,莫要着凉。”
殿外张安带领着太监进来,点亮殿内宫灯,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绥缇神色凌然的走了进来,
单膝跪地,将一柄卷轴呈上。
覃陌央舀起,扯开上面的封带,展开。
“上面说的是什么?”兰聆一手轻抚在腹间,一手持宫灯帮着照亮卷轴。
“覃王不道,嗜战好杀,霍乱天下,失义于天下,离心于百姓,五国盟誓,共举伐覃,同心克敌者,共尊之;离心叛敌者,共诛之。”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叙暖春风,好似在说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
覃陌央转动眼眸,唇边扯出轻慢的笑容,单手合上卷轴,递回到绥缇手上,缓缓说道:
“合纵!知易而行难,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成功联合五国?”
“合纵大才,姬缭!”兰聆的目光在烛光下,闪烁摇曳。
她万万没想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师兄姬缭居然已经成功游说列国,合纵攻覃!
覃国刚平复了武安之乱,铲除了顾丞相的旧党势力,正是大伤元气,需要休养生息之时,他们就不给覃国一点喘息的机会吗?
66劝津退兵
覃陌央侧身相问:“是你的同门?”
“是的!”兰聆回答道:“他是玄天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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